59. 新历元年

作品:《今天也在回收金手指

    一人一偶你看我我看你,僵持了片刻。


    “走?”许知问,虽说这个契约注定要完成,但是现下,还是石刻更紧要。


    要是莱诺犹豫……


    许知微笑等他回复。


    莱诺迟疑片刻:“走。”城市肯定比荒野村落更便于探听消息,对现下历史发展的好奇应当往后放放。


    动身前,俩人恋恋不舍地凝视这条愈发鲜艳、沸腾的河流,各怀鬼胎。


    胜利?屠杀?对战?莱诺琢磨着这河背后的干戈。


    许知则分神思考着石刻的老友。由于石刻的笃定,莫名其妙地坚信许知一定能见到它老友。因此,她罗列过身边能想出名字的所有人。


    一个个晃过去,这契约0反应。


    甚至,她都要考虑过非人的存在,比如其他石刻。不然圆满怎么如此自信。


    这下好啦,原来在这里等着。许知叹气。


    系统灵机一动:【宿主,所以第一枚石刻读取你的记忆后,确定了我们会寻找其他石刻。而寻找其他石刻,就避不开城市里的这枚。】


    和诺恩有关的,和时空有关的石刻。


    【只要我们找它,必然被带到新历元年的马萨伦。】


    来见它存活于千年前的老友。


    听到许知叹气,莱诺自然以为她在担忧现在的局面,安抚:“没事,最坏的结果也就……”说到一半便卡壳了。


    最坏也就是他们一块死在这个时代。


    但这话说出口,似乎又有些太丧气。


    “也就怎样?”许知侧过身,瞥了眼玩偶。该说不该说,这种形态蛮适合揣度人心的,一点情绪变化都藏不住。


    她明白了个七八成。无非是滞留和死亡带来的威胁。


    许知道:“我不会死在这的,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至于你——”


    莱诺从游移中回神:“怎么?”


    “副理事长,不打算再进一步吗。”许知疾奔中说,速度不断飙升,尖啸的风声中她的声音依然平静。


    “……自然。”


    许知的速度仍在加快,周边的草木只见得一片残影。


    忽然,许知停下,腰间的玩偶重重地甩起再落下。


    但许知无暇管他。


    刚才穿过了一段密林,莱诺身上沾满了草屑花粉,眼睛都被迫闭上,他试图给自己甩干净。问:“周边有什么意外?”


    许知文不对题:“莱诺,精神印记传个消息给我。”


    莱诺不明所以,但她这么要求必然有她的道理,于是晃动中照做。


    【精神印记消息。】金色字符闪动。


    莱诺一怔。虽然不及往常,但这回的速度已经比刚醒来快多了。能正常运作,而非一卡一卡。


    他立刻反应过来,将精神触角放出。世界依然是刚才那个世界,但多了层薄薄的雾气。


    是常人肉眼不可见的“能量”,也是奇异种两大种族特征之一。


    “是因为这片地方不同?”莱诺喃喃,他不愿多想,但许知先前大胆的猜测却冒出。


    奇异种的出现没比城市制度早多久,甚至,可能是伴生产物。


    他的精神触角丝滑蔓延到五百米外,轻易突破了醒来后的上限,还在往外探。


    莱诺的能力在一点点恢复。


    因为,世界的上限在一点点抬高。


    诗歌史记交替着主导他的脑子,莱诺一边暗自心惊,一边思索着如何向清道夫解释这段错乱漂浮的历史。


    许知正观察着河边那只饮水的鸟。傻鸟似乎没察觉到这河流的异样,如常地将鸟喙没入水中,饮饱后便扑腾翅膀飞走了。


    许知在这蹲了半小时,这期间,陆续有蛇、小虫来到河边,沾水后竟无什么异常反应。


    看来是起效周期比较长,许知没放下戒心,她顺着河道望去,百米外,隐约可见古朴粗粝的城池外墙。


    这条河是马萨伦内少有的内河,现在也途径了这个小城内部。


    这河不是顷刻翻红的。天亮前,河边的花木动物,不慎饮下这红河的人,会有什么症状?


    “祂的血脉,祂的赐福?”许知念出莱诺补充的传说。


    莱诺点头,一瞬间恍然大悟。


    红河是真实存在的,那赐福也是真实的?


    祂的赐福,是善意的吗?


    许知琢磨:“袒露的赐福。袒露,因为万物都可以接触,赐福,得到赐福会有什么变化?莱诺你怎么想。”


    莱诺有点碎了,因为他发现,也许自己种族的历史远比认知中短。不是短一截,而是,直接砍半。


    他麻木:“我们抓只动物观察下即可。”


    世界中,能量稳当地上升中。从几个小时前的沙漠,骤然变成一条溪流。


    莱诺感知中,自己的实力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一成左右,不多,但也远超人类界限了。


    他的眉头皱起,世界的变化尚且如此之快,饮下这红河的,几个小时也该见分晓了。


    五月,城门。


    换班的士兵急匆匆冲上来,皮甲歪斜,也没空整理,冲到一半才发现异常。


    照常,这个点轮岗应当完成了。他没来,应另有人补位。


    但此刻,城门往瞭望塔的这一小段路上,空空如也。


    士兵停在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昨晚喝了点果酒,一觉睡了十二个小时仍不醒,不幸迟了整整一个小时。难道这个空隙里内城区发生了什么,所以议会调动了大半兵力?


    他盯着矗立的瞭望塔,只要往上看看,就能确认目前状况。再紧急的时刻,即使城门的士兵被调走,瞭望塔依然有人站哨。隔着灰扑扑的方形石窗,他只看到一片暗色。


    有人?没人?不确定。


    士兵迅速整理好皮甲,转身闪进一个瞭望塔的视觉死角,火速跑了。


    拜托,他只是贵族议会招募的外籍军团士兵之一,小兵而已。拿多少钱干多少事,城门这种诡异的寂静,轮不到自己操心啊喂。


    片刻后,一个人影从城门前楼跃进来,腰间的玩偶晃荡间落下一两点草屑,飘至半空时被一只手接住。


    俩人翻进城门已有半小时。最初还慎重地商量了下从哪个方位潜入,结果许知听了十分钟,都没听到人的心跳声。莱诺确认,是的,这块防御型建筑里空无一人。


    许知便在尖塔、城门中穿梭,莱诺在旁解释这些建筑的名称和作用。


    她知的目光从周边布置上掠过,木石,绳索,偶尔有些质量不佳的金属器具。


    一座没什么威胁的小城。


    十分钟不到,俩人便摸清了城门塔楼的布置,逛完还有空细数哨位数量。结合这座城门大小,推断这里可容纳的士兵最多一千五人。俩人俱是松气。


    而刚才冒出来的年轻士兵,是许知和莱诺在这碰到的第一个人。


    许知目送这个家伙跑远,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她看得太专注,还微笑。


    轻松的、世事尽在掌握的笑。


    莱诺看她,复杂的心情不由好了两分。他的历史学得不错:“新历年底,现代城市制开始建立,那时,公民和士兵的身份才重叠。红河是神诞时刻,现在是五月。”


    “这个节点,还只有小城。士兵一般是两种,贵族豢养的私兵,和贵族议会招募的军团。名为军团,听着气派,但实际上一支军团的总人员,不会超过两千。”莱诺有条不紊地解释,“军团还分为本城和外籍之分。”


    私兵拥护贵族,各自为主;外籍军团质量参差不齐,往往被视为一项报酬稍高的工作;本城的军团稍微好些,但到底他们隶属于贵族议会。


    莱诺断定:“如果出意外,能站出来的士兵不会超过两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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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这座小城的总兵力,预估在一万上下。不必担心。距离严格的军事训练出现,还有两百年。”


    一群军心涣散、拿着破铜烂铁的非专业士兵,着实没什么好担忧的。莱诺自然觉得许知是在为现在的形势笑,他赞同,玩偶的嘴巴便也弯起。


    俩人都愉悦地笑,但心思一个朝南一个指北。


    系统听莱诺絮叨,一边觉得有用,老老实实记下,一边又感慨,这俩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哪天它要出个《人际交往心理指北》来解释这种现象。


    许知笑,是因为她看到了一团朦胧的雾气,由清淡的灰黄交织而成。它乖巧地浮在士兵的头顶,一齐远去。


    这是至今,她见识到的最轻盈脆弱的一团。


    也许新生奇异种的婴儿就是这般,似乎呼口气便可吹散它。


    新生的,奇异种。


    所以是河水造就奇异种?


    混进城后,迎面的诸多样本验证了许知的猜测。而莱诺随着实力恢复,也感到不对劲。


    越来越多的陌生精神力冒出来,统一特点是脆弱和欢快的生长劲头。


    玩偶的手是一块,所以莱诺的动作依然稳当。他熟悉精神力发展各阶段的特征,所以才茫然。


    奇异种幼儿出生后的两年内,精神力都处于一种天然的欣欣向上的状态。


    而现在,街道叫卖的儿童,宣传自家火腿美味的中年女人,支起一条腿点烟无所事事的牛仔男身上,都涌动着这种欣快劲。


    不对,既然出现了明显的精神力波动。那这些人,应当算入自己的同类。


    莱诺头疼,分神将情况一一传给许知。


    许知正在一家店前和老板还价,她比了个五,问:“可以不?”


    老板笑眯眯地比了个八,声音响亮:“呀,城里正缺水呢。别家都要十个铜币起,我们家两桶还包送。两个小时内一定给您运过去。您家在哪条街啊?”她试图拉面前这客人的手,拉空了脸上依旧堆笑。


    “城郊的胡噜街。”许知报了路上听闻的地址。


    老板的面色一僵,经年累月带笑的眼睛仓皇闪躲,前倾的身体挺直,拉开距离。


    “那不打扰您了。实不相瞒,我们家的马老了,太远了折腾马。哪天换了新马……”老板揽她肩膀,试图给人推出去。


    客人一动不动,好像长在了自己店里。


    老板再发力,手下这具躯体也没退半步。


    难道……她大惊。还没得及抄起扫扫把,反而被握住手。直到脸憋红,手都没抽出来。


    客人年轻,笑得友善,细看衣物更是上等的布料。自己就是冲这些,才上去揽客的。老板悔不当初。


    “老板,胡噜街怎么了。我出家门时,还没发生什么。”客人比了嘘声的手势,眉眼弯弯。


    威胁!老板差点气歪鼻子,但手上辖制的力道实在惊人。她甚至不确定,是自己能先喊人,还是对方能先掐死自己。


    老板闷声:“那你走得早。八点时,消息已经传开了,河流暴涨,都漫上街了。”


    “喔。但是没有淹死人吧?”许知给小城逛了大半。实在小,连马萨伦的十分之一都不及。这条河是内河,如果闹洪灾,不可能她所经之处地面皆是干燥。


    老板不乐意:“是只漫上了一点啦。但,那古怪的水。谁知道会不会有&*#”


    老板大说了一通,说完发现面前人不知什么何时离开了。她拍拍胸膛,舒了口气。


    许知若有所思地离开了,走之前准备给对方留个酬谢,但奈何一个铜币也没有。


    内河污染,公共水井不够分取,这些家里有空闲水井的商人见机开展了副业:卖水。


    许知从一个个新生奇异种中穿过,直奔石刻而去。但走了一段路,她又停住。


    石刻的位置和贵族议会地址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