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决心后，甚尔先去找了一个人——真昼的母亲。


    在真昼当上家主后，她的地位显著的提高，似乎从侧室变成了正室，但一直未曾出面。


    如果不是禅院直毘人查出来，她甚至都不愿意承认真昼是她的孩子。


    禅院甚尔有种预感，这一趟，他可能会知道某些关键信息。


    由侍女通报后，甚尔推开门，看到一位黑长发的女子跪坐在座子等他到来，面上与真昼有着三分相似。


    她似乎并不意外他的突然拜访，点头示意他坐下。


    “我听过你，天与暴君，你应该早点来。”


    优雅的端起茶杯，女人看他的眼神有一丝嘲弄。


    听说过他并不奇怪，稍微对真昼有一点了解的人都听过他，更何况这里是禅院家，而真昼是禅院家主，但是……什么叫要早点来？


    很快女人便给出了答案：“早在她找上你的那一天，你就该过来了。”


    抿了口茶，她的脸一下子像是鬼面般皱起，突然的暴起，用了十足的力气把茶杯摔下去。


    咚！水渍溅了一地，杯子却没有碎，似乎特地被换成了坚固的材质。


    皓月般的面孔彻底扭曲，就像她尖细的声音一样癫狂，“她就是怪物！魔鬼！一个恶魔！”


    禅院甚尔静静的看着她发疯，他在此之前就有所准备，有传闻说她一提起真昼就会发疯，看起来传闻不假。


    就在这嘶吼版的发泄中，她迅速的冷静下来，安静的坐下，恢复到优雅的姿态中。


    女人微微低头，从袖口滑出一柄扇子，刷的一下打开，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那双忧郁的眼眸。


    “失礼了。”


    “你接着说。”甚尔抱胸看着她，自进门后他就这一个姿势。


    “我猜你这次来，是想要知道她的术式？”


    甚尔眼神暗了暗，在女人了然的视线中，轻轻点了点头。


    “哼呵呵……除了这个，我这里也没有别的信息了，前任家主大人曾经找过我，问我当初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她的咒力。”


    闭了闭眼，她似乎沉浸在回忆里。


    “我说这个孩子是个怪物，她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哭过，在稍微能走路的时候，她就消失了……”


    睁开眼，她的紧紧皱着眉。


    “她曾经突然跑回我身边，问过我一个问题，‘她说：禅院甚尔在哪里？’，这是她第一次对我说的话，也是我第一次听到她说话。’”


    “就这样，你相信她找你没有什么目的吗？”


    冷冷的质问，女人带着恶意的视线望过来，但因为甚尔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让她失望了，他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女人倒也没有太过失望，她勾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根本没有见过她真正的样子，不过是让她留下来，她竟敢那样对我！那可怕的红色眼睛，是恶魔的眼睛！所以……所以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她变成了怪物了！怪物！黑糊糊的东西从她身后出来！她掐住了我的脖子，哈哈哈，掐住了我，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像是想到了什么，女人又尖叫的站起来，胡乱拍打着桌子发泄着。


    “呵呵……她迟早会杀死你……你，我……所有人！啊啊！这就是怪物！怪物啊！哈哈哈哈……呜呜请救救我……神明大人……”


    盯着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后，女人又陷入了又哭又笑的癫狂中。


    甚尔大概听懂了，但他没有完全信任她的话。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真昼从小就拥有术式，或者是别的能力，然后伪装成弱者接近他，利用那群小孩让他把她禁锢起来，接着是让他去杀那群莫名狂暴的人偶。


    真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不，他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深呼了一口气，甚尔离开了这里。


    再往前走，然后走出了禅院家的大门。


    很轻易的就离开了。


    根本不需要那时做的准备……


    过了一晚，雪已经停了，甚尔什么也没有带，两手空空，一身灰衣，一步步离开了这空茫的世界。


    接下来，就是他独自一人了。


    冷风卷着树枝间残留的雪，呼啦啦的吹乱了他的头发，许久不曾感受到寒冷的甚尔，此时却感受到了一丝冰冷。


    他自嘲一笑，没有回头……


    ……


    “他走了。”


    此时，蹲在屋顶的两人正悠闲的吃着糖果，目送他离开。


    “是啊，甚尔走了。”真昼应了一声。


    “这就是你期待的表现？”五条悟嚼着着糖果，盯着她问道。


    “……是不出乎预料的表现，甚尔需要自由，当然，悟也是。”真昼托着腮，看着甚尔的背影渐渐消失。


    “……可是他好像并不开心。”五条悟指出来。


    “他总会开心的，现在只不过是初次感受到自由有些迷茫。”


    真昼从底下移开视线，看向身旁的五条悟，眯了眯眼，“比起这个，你要是再不走的话，我就要把你留下来了。”


    “……嘁，装嫩的老太婆。”


    “嗯？你说什么？”浓郁的黑气从真昼身后冒出。


    “……没什么。”五条悟把手插在兜里，倔强的扭过头。


    “别想逃避话题，五条家的人已经来催了，我可不想看到一群老头在我家里哭天喊地。”真昼戳了戳他的头发。


    “没有答案还想赖在这里，这可是不行的哦~”真昼笑盈盈的望着他。


    五条悟沉默了。


    思考纠结片刻，他还是不情不愿的选择回去。


    反正他还可以再来禅院家。


    ……


    来到外面的甚尔无所事事，他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就在他以为自己真要饿死街头时，遇到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我认识你，禅院家的天与咒缚。”


    递给瘫在阴暗小巷角落里的甚尔一张名片，甚尔没有接，他也没有收回去，有着胡渣的男人笑着问道：“想要一份钱多事少的工作吗？很适合你。”


    甚尔浑浊的瞳眸这才望向他，他伸出手，接过名片看了一眼。


    “孔时雨？呵……”


    低着头莫名笑了一声，甚尔点了点头。


    “好啊。”


    孔时雨悄悄松了口气，要是完不成任务，他大概就完蛋了。


    大概是和禅院家主闹矛盾离家出走的少爷，真是麻烦，怎么说也不应该找上他啊，而且还要加入黑市……是磨砺吗？


    虽然说是不用顾及禅院家，什么危险的任务都可以派给他……但是还是还是要考虑一下吧……正思考着，甚尔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说的工作是什么？”


    来了，孔时雨悄悄咽了咽口水，露出一个和和平的微笑。


    “工作对你来说不难……就是……少年，你听说过黑市吗？”


    见甚尔点头，他稍微放心了一点，至少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咒术师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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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那个差不多，”点了根烟，他对甚尔点点头，“接取委托，然后收钱，我是你的中介。”


    “听起来确实挺简单。”嗤笑一声，甚尔站起来，直勾勾望着他，“那先给我一份委托吧……”


    在那一刻，冰冷的杀意随着少年的眼神泄露出来，孔时雨承认自己看走眼了。


    这可不是养在温室里的眼神……那，来找他的那人说的“让他尽快适应”就更有说法了。


    哎，大家族果然一大堆烂事。


    当然他也是拿钱办事。


    “好……”对上甚尔的视线，孔时雨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委托，递给他。


    “这是最近出现的怪盗，已确定是术师，专门去偷富人的钱，速度很快，十分擅长逃跑，但是最近他把手伸到了他惹不起的人物上，算他倒霉，你的任务就是活捉，或者杀了他带回尸体……”


    甚尔扫了一眼，心里就有了大概的计划。


    抓一个有贪念的盗贼，对于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至于比速度……还有什么比禅院的那个老头更快的人吗？他还可以比他更快。


    ……


    “家主大人，您吩咐的都已经传达到了，他已经开始行动了。”侍女规规矩矩的跪着汇报。


    “嗯嗯……”随意的应道，真昼托腮坐在椅子上吃着点心，“甚尔不在，还真无聊啊。”


    侍女低着头不敢出声。


    “我的那群家伙呢？”


    真昼的视线轻飘飘扫过侍女的肩膀，说出的话也轻飘飘的。


    但一下子就让侍女颤抖起来。


    “十十分抱歉……已已已经……”侍女冷汗直冒，“毁了……三个，十分抱歉家主大人！我们无法控制它们！”


    “这样啊……这也不是你的错，你说是吗？”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侍女右边，真昼拍了拍她的肩膀，凑到她的耳边悄悄问道。


    带着一丝笑意的语气，却让侍女抖得更加厉害，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连贯的话语：“家……家家主……大人……”


    “别紧张~我是不会惩罚你的。”真昼的笑容加深，隐藏的很好的那些恶意却不再掩盖，“你说，你们把它们带给甚尔当礼物怎么样？”


    不过是实验的产物……似人非人的怪物……


    真昼想起甚尔第一次是怎么称呼它们，好像是说……人偶？


    歪了歪头，真昼还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想要操控人偶……需要人进去它们的“体内”，进去后就是九死一生……一不小心，人偶就会吞噬掉“饲主”开始暴走，解决办法要么是杀了它，要么献祭新的饲主。


    饲主必须要有咒力……


    而在此之前，就是因为人偶暴走，他们这边调教好的三个人偶才会被毁掉。


    面对暴走的人偶，他们只能用人数优势才控制住它……


    当礼物？


    那个专门处理人偶的……天与咒缚？


    “家主大人！请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出现！请不要放弃我们……”


    彻底崩溃的侍女惊恐万分的抓住了真昼的小腿，对死亡的恐惧让她情不自禁流出了泪水，但对生命的渴望又让她下意识展现出讨好的笑容。


    矛盾又美丽啊，真是扭曲的情感……


    “乖~”欣赏了好一会，真昼这才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那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哦。”


    “是！家主大人！”


    一瞬间重获新生的希望让她感到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