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安静不便闲聊，馆外又是寒风啸啸。


    时聿接了杯水，走向大厅沙发处的祝方方。


    她习惯性叠起双腿，后倚沙发，一副疏离的打量姿态。


    虽然见时聿走过来，放下了微翘的腿，接过那杯水，很是客气地道了句谢。


    但身体依旧后倾。


    祝方方开门见山：“希望时先生不要过问棠棠小时候的事。”


    时聿抬起眼眸，没放下杯子，反而又举起喝了一口。


    “你与棠棠是同事，也是朋友。同我，虽不是商业上直接来往的伙伴，但也是有恩难忘的朋友。”祝方方目不转睛盯着时聿，“听闻孟先生说，你我曾小时候有几面之缘，非常感谢你还能记得我，但小时候对我来说已是遥远，我在国外待过许久，国内好友大多都已经失去联系。”


    “棠棠不一样，她童年并不美好，有着你我都不知的深层痛苦，时先生既然有意与我们交朋友，还请你留好安全距离，情分到了有些话有些事自然会知道。”


    祝方方的话不拐弯抹角，时聿俯身道歉：“抱歉，并有意打听，只是来借本书。”


    祝方方目光触到那书的名字，怔愣一下。


    “好的，谢谢。”


    祝方方站起来，准备提包走人。


    时聿拿起桌子上的书，也紧跟其后。


    见到祝方方审视的眸子瞥过来，时聿指了指：“回办公室，顺路送你一段。”


    祝方方收回眼神，目视前方。


    “我与棠棠虽然不是亲姐妹，但是感情很好，出国期间联络不多，不知道她大学期间过得并不好，又是兼职又是在同学家借宿，所以有些愧疚，有些敏感，还希望时老师不要介意。”


    “不会。”


    时聿跟着她走到停车场，俯身离开。


    天气并不是很好，灰白的云没留一丝缝隙地布满整个天空。


    而时聿却眯着眼扬起下颌。


    心底的惊讶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夏月的话自然不可信。


    但是亲耳听到祝枝棠没接受别人好意时。


    一种难以抑制的心酸陡然涌上心头。


    .


    有关京大与拉美学校新增的交流项目。


    时聿受邀要去实地考察。


    于是自然而然地出差一个周。


    他折回学校取东西时，恰逢看到门口停了一辆豪车。


    门推开，一个身着华丽的男人对着不远处勾勾手。


    一个他没见过的新人物。


    那人白色西服格外亮眼，领口大敞，不怕冷似地散着魅力。


    整个人松懒，眼眸下拉，有种公子哥的浪荡。


    是谁看，都像某个集团的游手好闲，只混荡于情场的纨绔子弟。


    被时聿猜对的祝之舟，正靠在车门上，懒懒抬着手，示意门口保安。


    保安见他这架势，自然不敢得罪，止住了步子。


    祝枝棠见状，快步走过去，郁闷遮住上半张脸。


    “学校门口不让停车，快走。”


    “别瞎说。”祝之舟扯着嗓子笑得极其欠揍，“能临时停一会儿。”


    与他掰扯规则，祝之舟油嘴滑舌但有理有据，祝枝棠能赢，但赢得恶心，遂而直接进入正题。


    “什么事？”


    祝之舟从口袋摸出两个盒子，盒子包装质地精致。


    祝枝棠眼角搐了下。


    他长指一伸递到祝枝棠眼前：“哪个好看？”


    祝枝棠狐疑盯着他。


    祝之舟将东西往上抬了抬，很是自然的催命语气：“快点。”


    祝枝棠接过盒子打开。


    一条孔雀蓝宝石项链，镶嵌的钻石闪闪格外奢华，另一条是朱红色的。


    她“啪”将盒子盖上，扔给了祝之舟，吐出两个字：“有病？”


    “大老远跑过来问你，给个面子。”


    “你的面子很值钱？”祝枝棠抿唇瞪着他。


    见她要走，祝之舟喊了声：“诶，棠棠——”


    尾音是祈求。


    祝枝棠眉梢一纵：“红色的。”


    瞬而祝之舟嘴角撩起，嬉皮笑脸扯住祝枝棠的胳膊，将其中一个盒子塞到了她口袋里。


    “前几天朋友聚会，听一个叫王赏描述的人似乎是你，你惹他了？”


    “你怎么交这种朋友？”


    见祝枝棠没否认，以及咄咄逼人架势，祝之舟反问：“什么时候成了别人女朋友，连我这个哥哥都瞒着？”


    “信别人的话，不信我？”


    祝之舟自然不信的，王赏口中描述的并不是什么好词，一个油腻男人对女人的凝视。


    恶心的他那顿饭都没吃几口。


    他拍拍祝枝棠皱了的领子：“想着你也没那个能耐瞒着我，只可能是头脑一热干了蠢事。他最近家里有得忙的，不会找你麻烦，你放心，有事打我电话。”


    祝之舟退了步，笑意从眼眸溢出，张扬又诡艳。


    待祝枝棠反应过来，他已经绕到驾驶座。


    祝枝棠将他盖到自己头上的帽子拨下去。


    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盒子。


    打开。


    一条明晃晃孔雀蓝。


    她紧咬了下后槽牙。


    想扔了又觉得太可惜，只得又塞回口袋里。


    这一副场面落在了刚出来馆长的眼里。


    祝枝棠对上他严肃面容，心里一紧，自觉走过去。


    时聿开车出来时，正看到馆长训斥祝枝棠的一幕。


    她低着头认错，如此卑微挨骂。


    推翻了他心中有关祝枝棠身份的猜测。


    祝枝棠好几天没见时聿，但看到车库那辆车迟迟没动。


    听小晗说他出国出差。


    祝枝棠后知后觉，她是不是太敏感时聿的变动了。


    这是个不好的征兆。


    不好的征兆一直延续到某一天，那个位置的车空了。


    祝枝棠习惯性看过去，心跳猛地一顿。


    耳边声音却没任何收敛。


    “咦？时聿的车怎么没了，他回来了？”


    祝枝棠没接话，快速回过视线看了眼付清冉，径直向停车位走过去。


    时聿并没有来图书馆。


    祝枝棠却诡异想起抽屉里还留有时聿的电话，她打开捏起纸条想扔到垃圾桶。


    还没松手，某一瞬间想法遏制住她的举动。


    她又放了回去。


    直到中午去吃饭，刚踏上四楼，就见两人经常坐的那个位置，坐满了学生。


    郑美岚看见祝枝棠，兴高采烈冲她挥了挥手。


    “祝老师！”


    拍了拍身旁的人，瞬间空了两个位置。


    祝枝棠自然与那中心位的人碰上了眼神。


    他眼底灰青，显然这一周的时差很是折磨人。


    桌子上摆满了快餐食品，还有看不懂包装的零食。


    付清冉不见外坐在了时聿斜对面：“时老师真好，出差一趟还给你们带礼物呢。”


    “那当然了。”一个女孩兴高采烈，“不仅如此，还给我们讲了这一星期的猎奇。”


    “猎什么奇——”时聿啧啧，为自己正清白，“是遇到的不同的风土人情。”


    “老师，你不是说是奇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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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件吗？”刘晗含糊不清地道。


    郑美岚憋着笑拍了下她胳膊：“对外哪能这么说，要文化包容，说话艺术懂吗？”


    刘晗立刻明白，头点的如啄木鸟：“嗯嗯嗯。”


    桌子上一片温和嬉笑。


    祝枝棠坐在了时聿身旁。


    他耸拉的腿敛起来，将手里摆弄的巧克力递给她：“尝尝。”


    刘晗捧了一把又递给付清冉，剩下的往祝枝棠那边推了推：“很好吃的。”


    祝枝棠还没打开包装，有热心的同学将还剩的汉堡以及小吃都推到了她们面前。


    除此之外，还有二楼抢手的肠粉。


    她们下班晚，每次都抢不到。


    “不用。”祝枝棠拒绝。


    桌子上却此起彼伏。


    “帮我们解决下吧。”


    “对啊对啊，时老师说，这次吃不完，下次就不带我们了。”


    “我们会对你们感激涕零的。”


    话都说到这份了。


    付清冉自然不客气：“那谢谢时老师和同学们了。”


    有位男生与刘晗换了座位，不太好意思地凑到付清冉身旁：“那个，老师，我想问一下，图书馆还缺学生助理吗？”


    付清冉侧头转过去与他聊了起来。


    对面两个人，眼神从一片嘈杂开心落了回来。


    祝枝棠接过时聿给的手套，打开了汉堡的包装，小口咀嚼起来。


    咽完迎着时聿毫不避讳的视线：“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凌晨。”


    祝枝棠：“不回去补觉。”


    “先把礼物送完。”时聿又将水杯拿过来，取了一次性杯子，推到祝枝棠面前。


    “也给你们带了，顺手。”


    顺手的随意让祝枝棠闭了嘴。


    见她眼角垂下，眼珠滑动，时聿笑了下：“不太贵重，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明信片。”


    他从包里掏出两张明信片递给她们。


    付清冉明显愣了一下，回神：“谢谢，这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身旁的人扫了一眼：“Todoloqueconsigueses……”


    他磕磕巴巴没说完。


    那流畅又好听的嗓音从对面传来：“Todoloqueconsiguesesloquequieres,ytodoloquequieressehacerealidad.所想皆所愿，所愿皆所得。”


    付清冉瞳孔放大几秒，才回过来：“谢谢……”


    对上时聿那“你的口语要好好练练”眼神，那男生低下头，扒拉着面前的包装袋。


    相比之下，祝枝棠的就很简短。


    “Vivirparasímisma.”


    下面是简单但笔致清镌的中文字迹。


    “为自己而活。”


    祝枝棠心海起伏回荡，在听到付清冉“棠棠，你的是什么？”归为平静。


    她将有字迹的那一面盖在桌子上：“和你的差不多。”


    那么自然是祝福的话，付清冉也看不懂，就没多问。


    炙热的气息从耳旁出来，扫了下祝枝棠的耳垂，她还没反应过来。


    修长瓷白手指落在那张明信片的上面，与上面的白色相差无几。


    “这是乌斯怀亚的冰山，世界的尽头，春光乍泄的取景地，很美。”


    “世界的尽头，一切的开始。”


    祝枝棠乍然呼吸一窒。


    对上时聿近在咫尺的笑眸，落在那一张一合的薄唇：“想去的话，可以带我一个，一个还算不错的翻译，还算合格的旅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