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给时聿送东西啊？”付清冉不解。


    祝枝棠面无表情咬了口车厘子。


    “买多了。”


    付清冉瞧着那透明碗里所剩无几的车厘子，翻了个白眼。


    “能不能不要用这么蹩脚的谎话搪塞我？”


    祝枝棠乖乖听话，又换了个：“不喜欢吃。”


    付清冉冲过去将她擒拿住。


    祝枝棠被她锁喉，付清冉并没有用力，轻轻一挣扎就开了，但是祝枝棠并没有动。


    她还在回想着刚才的场景。


    消化并不是她的情绪。


    “他……看着怎么样？”


    “很好啊，依旧那副虽温和但疏离的模样。”


    付清冉松了手。


    “他又帮你揍人了？”


    祝枝棠：“……”


    “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付清冉草莓都没来得及咽，“他很难追的，听说他以前是很厉害的翻译官，后来被京大挖过去做了老师。”


    “年少有为，所以格外清高。”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祝枝棠又塞她嘴里一颗车厘子，“早上的谢礼他不喜欢，换一个。”


    “那——”付清冉疯狂嚼动，吐槽，“你这谢礼挺拿不出手的，时聿什么礼没见过。”


    她看祝枝棠眼色不对，抱着一盆草莓跑到了桌子后。


    家里大有个好处，抓人不好抓。


    祝枝棠叉着腰，无奈望着她。


    “周末，有画画展开展，我去帮忙，你好好在家歇着，别乱跑。”


    “知道了，大小姐。”


    付清冉狡黠地眨了眨眼。


    .


    画展是在周六下午两点。


    祝枝棠早早来帮忙。


    杜雷很久没见她，她依旧素净打扮，混在工作人员里帮忙。


    他嘴角噙着笑意，走过去：“纪录片拍摄怎么不参加？”


    “找到你了？”祝枝棠将纸箱子递给其中一个女孩，才扭头看杜雷。


    “不然，他们怎么拿到你的电话。”


    祝枝棠拍拍手上的灰尘，余光一顿，瞥到递过来的湿巾。


    “谢谢。”


    “不想露脸。”


    杜雷早就心知肚明，他没再问，只对她道了句“辛苦了”。


    此次有画的画展为公益展出。


    展出不用门票，门口有个捐赠箱，全靠欣赏者自己的心意。


    但是画展有周边活动，就需要花钱参与，会抽取部分利润一并捐赠。


    这也是祝枝棠如此尽心的原因之一。


    当初她的画在网络上大火，给有画带了波流量，让有画被注意到。


    才得以持续存在。


    互利共赢吧。


    祝枝棠来回帮忙装饰。


    临近中午，展厅里的人依旧没歇脚。


    虽做好策划，但是在某些细节依旧有些争执。


    这时候，传来一个声音。


    “棠棠觉得呢？”


    祝枝棠画手笔名是一枝海棠。


    大家都习惯叫她棠棠。


    霎时，所有目光都落在角落的她身上。


    祝枝棠抿唇沉思了一会，突然秀眉挑开。


    “午饭吃汉堡如何？我请。”


    空气凝结几秒。


    还是杜雷朗朗笑音破了沉默。


    “我想吃披萨。”


    祝枝棠没犹豫：“行。”


    负责人开口了，其他人也不客气，七嘴八舌点着自己的菜。


    祝枝棠在手机点好。


    等待出餐的时间，大家也不吵了。


    她出去透透气。


    一身锦缎黑裙的女人从她身旁经过，黑色高跟鞋纤细如她的脚腕。


    她褐色秀发微卷，红唇烈焰。


    空中飘荡阵浓烈的香水味。


    祝枝棠下意识蹙眉，看清楚那人，眉头又深了几分。


    果不其然，后面跟了个西装笔挺的人。


    他脸上的创可贴没了，白皙的脸庞，那红色伤痕依旧淡淡。


    大概注意到有目光追随。


    对上祝枝棠深邃黑眸，唇上那一抹笑意顿时散了。


    两人静静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


    女人见身旁说话的人没了回音，才驻足回头，先看到了祝枝棠。


    她很不起眼的打扮，但不知为何，整个人却流露出淡然，那种自信的气质似乎骨子里的。


    眼神停了几秒，才看向时聿：“时聿，赶时间。”


    时聿回神，将眸子挪开。


    嘴唇翕合：“来商务翻译，你呢？”


    还以为他会扭头走，没想到时聿主动搭话。


    祝枝棠诚实道：“来参加画展。”


    时聿扫了眼门口摆的海报。


    有画公益画展，下午两点。


    点了头，跟上了前方女人的步子。


    祝枝棠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


    那个女人，是上次从时聿家里出来的。


    吃完饭，大家继续干活。


    临开馆还有半个小时，基本布置已经摆好，还在调整细节。


    偶尔进来几个参观者，没人阻止。


    祝枝棠站在一副空白画前。


    若有所思。


    “有什么高见？”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紧接着黑色身影立在她身旁。


    祝枝棠恍然片刻，很快回了眼神，摇着头。


    她瞧不出什么深意。


    只觉得杜雷可能缺幅画。


    时聿嘴角勾了下：“可能这就是艺术吧。”


    话语刚落，身后又传来声音。


    “不好意思，两位让一下。”


    两人回头，工作人员架着一幅画走过来。


    祝枝棠垂头笑了声，笑声不大，却让某人心里痒痒的。


    她走到时聿身侧，仰目看向他。


    就见某人指着远处。


    “那是什么？”


    然后自顾自走了过去。


    嫣然笑意盈满了祝枝棠的眼眶。


    他倒是挺会转移话题。


    此处为画展的周边活动，体验绘画。


    祝枝棠跟过去时，时聿已经扫好了码。


    工作人员微顿，探头问：“是你和这位小姐吗？”


    时聿侧头看她：“你要画吗？”


    祝枝棠直直望着他平静的眸子。


    “我不画，时老师要画两幅？”


    “你不是说要谢我，送幅画？”时聿眼底微光动了下。


    祝枝棠拿起画笔把玩：“我的画可不随便送人。”


    时聿瞬间平了嘴角，刚想说算了。


    祝枝棠悠悠腔调传来：“不如，你画的送我。”


    时聿学着祝枝棠提起笔，眼尾扬起：“那祝老师可要好好收着。”


    两人对立而坐。


    身旁都放了颜料。


    此时展厅安静，只有舒缓的音乐。


    还有那洒进来的午后阳光，映在两人的侧脸。


    祝枝棠思忖一会儿，与时聿眼神碰撞几个回合。


    “你不会要画我吧？”


    “也许吧。”男人嗓音透着别有意味。


    祝枝棠放下笔，走过去观摩。


    “还带偷看的。”时聿带着气音笑了笑。


    祝枝棠反问：“不能吗？”


    她黑发如瀑布泄在肩膀处，衬得脖颈修长白皙。


    那眼尾的促狭一闪而过。


    时聿动动嘴，话咽回肚子里。


    祝枝棠没看出什么，白纸上只有一团玫红。


    毫无章法。


    “对吗，祝老师。”


    时聿尾调拉着，此刻真像一个好学的学生。


    “还行吧。”祝枝棠摸着下巴点评。


    时聿：“那让我留个惊喜。”


    祝枝棠点头：“行，那都不看。”


    她回到自己座位，有了思路。


    潇洒挥笔。


    很快结束了战斗，最后手掌浸进颜料里，在画的右下方按了个巴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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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而蜷折，递给一旁的工作人员。


    “麻烦了。”


    画会裱好，寄回去。


    这也是活动的亮点，不仅可以自留，也能寄给想送的人。


    时聿见她站起来，举起手臂挡了下。


    “不看你的。”祝枝棠重新坐回去。


    面前男人盯了她一会儿，见她没别的动作，才低下头。


    他西装外套已经褪去，灰色衬衫衣袖挽起。


    白皙手臂紧绷，青筋蜿蜒。


    有道长长红痕格外突兀。


    祝枝棠眉心轻颤：“没涂药？”


    “涂了脸。”时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回答。


    “祛疤的。”


    时聿握笔的手指紧了几分，漫不经心：“你买的？”


    “嗯。”祝枝棠一时不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人情世故我不擅长，但是谢你是真心的。”


    她肉眼可见时聿的眉眼生动了些。


    抬眸看她，眼波潋潋，笑着似有似无。


    开口却是：“确实不擅长。”


    “……”


    没想到这么个情绪变化，只是为怼她一句。


    有其他人参与体验，祝枝棠让了座，瞥到来人的袋子，问了句：“是书吗？”


    “是的。”阿姨将画笔递给自家孩子，“旁边书店今天也有活动。”


    祝枝棠等着也无聊，于是对时聿说：“我去看看。”


    回应她的，是懒懒腔调的一句“嗯”。


    书店工作人员将书打包好递给祝枝棠。


    她刚接到，熟悉嗓音从她耳边响起。


    “喝杯咖啡吗？”


    祝枝棠侧头看到时聿温朗的面容，他理着袖子，慢条斯理，不急不燥。


    袖口染上了点颜料。


    “好啊。”


    时聿眼帘轻掀，定在包装好的纸袋子，又移到祝枝棠水润红唇。


    修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脸上沾了东西。”


    祝枝棠思绪一顿，从随身包里摸出个镜子，看到嘴角下方有一块黄色颜料。


    她用指尖敛了敛。


    因太用力，那一片殷红。


    余光中，骨节分明的长指递来一块湿巾。


    “谢谢。”祝枝棠顿了下思绪，接过来，将颜料擦干净。


    两人动作落在结账的工作人员，她憋着笑，偷瞄着，却对上了时聿冷淡的眸子。


    立即挺身直立。


    两人往外走，途径画展捐赠箱，动作出奇一致打开包。


    对视，笑了。


    见时聿将钞票塞进去，祝枝棠紧跟其后。


    咖啡馆就在画展附近。


    祝枝棠刚走两步，在人群来往的岔路口，看到个不容忽视的身姿。


    她第一次想躲。


    但，邓子寻早已经看到了她。


    他越过人群，长腿跨步向她走开。


    祝枝棠眼神摆了摆，没看到他身旁跟着什么人叹了口气。


    时聿见祝枝棠止在原地，抬头看到了那个男人。


    眼底泛起波澜在刹那间归于死寂。


    “我有事，下次有时间一起喝吧。”祝枝棠低了下头，“先走了。”


    “嗯。”


    时聿注视着身旁的女人退了两三步，随而扭身向那个男人走过去。


    男人亲昵地拂了下她的头，祝枝棠眉眼弯弯仰头看着他。


    一丝沉闷在时聿心底涌出来。


    他没了去咖啡厅的想法，待两人消失在人群。


    他转身折了回去。


    “怎么了先生？”收银员诧异，“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刚才那位女士。”时聿目光紧紧盯着她，他手指压在桌子上，似乎也压着情绪，“买了什么书？”


    “那本书是……”店员继续絮絮叨叨，“是这样的先生，书店活动，满50送10，超200……”


    此后的话语皆隔离在他耳后，唯独那书名，掷地有声。


    ——《麦田里的守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