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祈愿灯

作品:《殿下今天掉马了吗

    京城市集与宁窈的家乡金筑是截然不同。


    这里的街道繁华似锦,车水马龙。用珐琅纸蒙成的火红的宫灯串联成一条由地尽到天际的星河。一口口大锅中汤料沸腾,烹煮着各色小食。


    沿街小贩叫喊着,声音拖得老长,尾音打出一个朝上的音调。


    宁窈在人流中穿梭,裴台熠缓步跟在她的身后,不近,也不远。


    她的个头刚好到他胸口的位置,偶尔因拥挤的人流停顿下,便感觉到身后的热气扑了过来,一丝丝熨着她的耳廓。


    她刻意忽略掉耳朵上的温度,在一家卖玩意的小店铺前驻了足。


    那小贩见来了生意,喜不自禁,正要开口说吉祥话,“客官,您请好……”


    话音未落,裴台熠那头就眼梢一挑,将他的话拦腰截断——


    “没成婚。”


    不戴面具。


    不被人用惊恐的目光仰视。


    就如众多平凡百姓一般走在人群中。


    这亦是裴台熠少有的经历。


    他听厌了商贩们的话术。


    见着一男一女同行。


    一定说郎才女貌,新婚燕尔。


    盼着说这些吉祥话,能将人哄高兴了,多掏些钱来。


    他不喜这种尴尬的场面,眉宇间的神色恹恹的。


    此言一出,换那小贩愣了一愣,道:


    “啊?我没打算说你们是夫妻啊?


    “你们一看就是兄妹嘛。


    “哥哥带着妹妹出来玩吧。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我这儿的手工艺品,做工那是顶顶的,你们上哪儿都挑不出这般好的……”


    小贩没说那讨嫌的话。


    裴台熠脸色不仅不见霁色。


    反而又沉了沉。


    宁窈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忍俊不禁。


    她细细瞧了瞧店家铺子里摆出的手工玩意。


    京城民间时下兴玩一种名叫“送瘟神”的游戏。


    由一名孩子扮作“瘟神”,另一群孩子扮演“百姓”。


    扮“瘟神”的要在前头跑,其他孩子追。


    “瘟神”跑得越远,便就是将瘟神送得越远。


    来年将风调雨顺,山河清平。


    宁窈有意叫裴台熠笑。


    取下一旁木架上的“瘟神”鬼面戴在脸上,张牙舞爪地吓唬起他。


    “怕不怕?”


    “我吓不吓人。”


    裴台熠两臂抱在胸前睨她。


    “你怎么不怕,没劲儿!来玩嘛,很好玩的。”她从面具后露出那张盈盈的笑脸,然后取下面具,将面具对上裴台熠的脸。


    身旁人流如织,喧闹声不绝于耳,不断有陌生人同他们擦肩而过,被灯光倒影成一道道绰绰的影子。


    裴台熠冷白的皮肤,如工笔画雕琢般精致的面容,藏匿在那张狰狞鬼面背后。


    只剩下一双黑洞洞的深邃的眼眸。


    沉沉地朝她睃了过来。


    这双眼睛仿佛一汪寂静无声的沼泽。


    要将一切经过它的有生命的东西,全都卷进池底吞没。


    类似的目光,宁窈只从另一个人身上见到。


    她登时好似被灼伤到。


    往后趔趄退了半步。


    “不戴了,戴着吓人。”她的心砰砰跳着,一把扔下面具,转身去到下一家小店。


    裴台熠身形微微僵了僵。


    目光缓慢地,挪动在那张被扔掷到一旁的面具上。


    半晌,他忽地无所谓地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冷笑。


    他扔了小贩一块银元,只说了四个字,“面具烧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一条河水蜿蜒环绕着城墙,河上漂浮着一只只精巧的宫灯,宛如一条星河坠落人间。


    宁窈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一位在路边卖纸灯的婆婆告诉她,“这是祈福灯,小姑娘,请一盏吧,吉利的。”


    宁窈眼睛亮了亮,道:“我想请一盏。”


    提着小灯,宁窈坐在河畔石阶上,淡色的裙摆和乌黑的长发拖曳在地。


    灯纸展开,兴致勃勃地落下清隽的小字来。


    写字时,裴台熠倚着石桥,注视着水中漂浮的光点。


    并不关心她写了些什么。


    点灯这事儿,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


    当黑灯亮起,血腥和杀戮便随着而来。


    对此他谈不上喜欢,但也谈不上厌恶。


    就像吃饭喝水,没人会对吃饭喝水这样平常的事产生好恶。


    转眼,宁窈已写好,提灯走到裴台熠面前,言笑晏晏地问:“裴吉哥哥,你猜我写的是什么?”


    裴台熠眉梢扬了扬,声线淡淡,道:“不是出入平安,便是日进斗金。来来去去祈福许愿,求的不都是这些事。”


    宁窈却嗤笑,眉眼弯弯地说:“嘁,我就知道你猜不到!”


    她含着笑,玉白的双手将掌心里的那盏小灯缓缓托起。


    橙黄如豆的烛火,照亮了她的脸,乌黑的头发、纤长的眼睫,额角柔软的淡淡的绒毛,全都盛着那暖融融的光。于是在黑夜里,她整个人发看起来好似在发光一般。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寻着这道光,如同失魂的野鬼看见了一缕指路的莹莹幽光。野鬼跟着那光走,无论那光带他们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蒙了一层半透明的朦朦胧胧的玻璃灯纸,随着在火光缓缓旋转,宛如走马观花,如梦似幻。


    那纸上落的娟娟字迹,一边旋转着,一边徐徐在他眼前展开。


    纸上写着——


    “希望裴吉,每天至少能大笑至少三次。”


    宁窈捧着那小灯走到河边,俯身将灯盏缓缓放进宁静奔流的河水中。


    “天大地大,开心最大。钱啊、名啊,都比不上开心。”她回头冲他笑着说:“你总不爱笑,所以我祈愿就是希望你也能天天开心。”


    那灯离了她的指尖,顺着河道漂流而下。它起初是迷航的,忽然撞到一块凸起的假山礁石,巷道变了,在一道水涡旋转之后,重新汇入了茫茫灯海。


    裴台熠淡棕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那盏在河流中上下飘摇的小灯。


    看它随着波浪起起伏伏,时而沉没,时而浮起,最终化作河道尽头的一点萤火。


    可惜了。


    他心道。


    他捏了个假名。


    他不叫裴吉。


    即便神仙要保佑,也该保佑错人了。


    “嘭!”第二场烟花在他们头顶炸开。


    一群孩童在他们身边兴奋地奔跑而去:“烟花!放烟花了!”


    还有孩童们在玩“送瘟神”,戴着各色鬼面面具摇头晃脑:“追不到我追不到我!”


    “快看!”人海中,宁窈昂首望向烟灰色的天穹,“刚刚都没看全!现在又能看!”


    漫天火光映红了她的面庞。


    她一直在看烟火。


    而裴台熠的目光,一直在望她。


    *


    这夜宁窈玩得尽兴。


    至到回去的路上,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惦记着哪家哪家馄饨好吃,哪家哪家宫灯漂亮。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每当高昂欢快的情绪到达顶峰时,便会有一种失落感席来。


    突如其来地,宁窈静了下来。


    她低下头,怔怔地看着裴台熠给她买的兔子灯。


    宁晓最喜欢小兔子。


    今日若是宁晓也在就好了。


    她在外面瞎胡闹,小妹却只能躲在家里不见天日。


    “怎么了?”裴台熠见宁窈突然过分安静,扭头问她。


    “没什么。”宁窈忙摇了摇头,有些事是连“裴吉”都不能说的。


    “只是突然想着,要是我妹妹在就好了。”


    裴台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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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有何难?下次你将她带着就是了。她那么小一丁点,又不占地方。”


    宁窈忍俊不禁,“是呀……”


    一定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裴吉哥哥,你家有几口人?”宁窈问。


    裴台熠随口就编:“十来个吧,我家人多。”


    “那……”接下来要说的字,在宁窈舌尖上打了几个滚,“你今年除夕,要回老家过年么?”


    “不回。”裴台熠干脆地回答。


    每年年关,反而是他最忙的时候。


    新帝性情喜怒无常,每次宫宴上,都会有几名不知趣撞枪口的人遭殃。


    他这头忙完再回去,一身血气,裴家人也不待见。


    所以他一般除夕给父母上个香,又到祖母屋里请个安。


    这年就算过了。


    “那,那你会在院子里嘛?”宁窈眼睛有些期待。


    “怎么?”裴台熠见她一直问,便反问,“你想来跟我一起过年?”


    “不可以呀?”宁窈眨着眼睛,澄澈的眼眸狡黠地忽闪忽闪。


    她来这里这么久,几个表哥总捉弄她,表姐妹们也老阴阳怪气。


    裴吉算是她唯一的朋友。


    “随你。”裴台熠淡淡地说。


    “好哦。”宁窈低着头偷笑,眼睛亮晶晶地看她的兔子灯。


    裴台熠垂眸看了提灯少女一眼。


    他是不会盼着她来的。


    眼下离除夕还有几日。


    裴家过年声势浩大,宴会结束后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


    等热闹完了,许的承诺也不会记得。


    他若心怀期待,反倒令人发笑。


    “我回去啦。”到了家门,宁窈跟裴台熠告了别,提灯飞快往家中跑。


    今晚她贪玩了,在外面待得太晚,不知宁晓和姆妈两人在家还好不好。


    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一阵吵吵闹闹,似是出了什么事。


    “宁晓!”宁窈拔腿就奔进屋。


    宁晓坐在小椅子上,一群人将她围着。早晨宁窈亲手扎好的辫子歪在一边,目光有些呆愣愣的,时不时抽了抽小鼻尖。不幸中的万幸,她的露出来的白头发被一层黑发遮上,看不大出来。


    “没事没事,就是在外面摔了一跤。”姆妈安慰道。


    姆妈挽起宁晓的裙摆,给宁窈看她摔出来的伤口。


    那藕节似的小腿破了一道口子。


    “怎么搞的。”宁窈拧眉。


    宁晓的体质破一道口子,就会血流不止,费好大劲儿才能止住血。


    宁晓疼得脸都白了,还满头大汗地对宁窈说:“不疼不疼。”


    “都这样了还不疼?”宁窈皱眉说。


    宁晓低头冲血口子吹了两口气,奶声奶气地说:“吹吹就不痛了,痛痛飞飞!”


    “我来吧。”宁窈心酸地从姆妈手里接过毛巾和棉布,蹲下身帮宁晓处理伤口。


    她忍着心头酸涩,也对着妹妹血淋淋的伤口轻轻吹了吹:“痛痛飞飞。”


    “痛痛飞飞!”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笑,眼睛里都带着泪花。


    哄宁晓睡下,宁窈掩了门,单独问姆妈:“今晚到底是怎么了?宁晓不是那种爱乱跑的孩子。”


    方才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宁晓始终不肯说发生什么了。


    姆妈说:“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今天也就在院子门口站了一会儿,再一回来,就这样了,那四房的小少爷也在,坐在地上,似乎也摔着了。见到我就跑了。哎,都是我不对,我不该分这个神的。”


    原来跟四房有关。


    她最担忧的,还是四方的表少爷究竟有没有看见宁晓的白发。


    若他真看见了,可会向父母告密?


    她那几个舅母,二舅母佛口蛇心,三舅母刀子嘴豆腐心;唯有这个四舅母甚少走动。


    看来明日要去四舅母那儿登门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