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三步台阶

作品:《银制雪

    后来期待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谢柠、周扬、所有急匆匆说出来的话掉下来的眼泪,李静楠全都抱着手臂冷脸以对,直到面前静到无声,她视线一转,淡淡睨着,平静道,“什么都不用收拾,走吧,回家。”


    说罢她转身就朝最近的楼梯走,离一班最远的那个楼梯。


    宋晚晚只能跟上。


    她就这样不近不远地跟着自己的妈妈,下三层楼,穿过两个长廊,走过校门口一大片空白,视线中央永远不变的是她的背影。


    就像从前考试考得很糟糕,李静楠参加完家长会气的一言不发,她们就维持在这样的距离里到了家。


    可是。


    上了车,开过几个街区,推门进家,直至站在客厅里,李静楠依旧态度模糊,她只说了句,“下午的课别上了,你好好休息吧。”


    可她分不清这种是惩罚还是迂回到极致的安慰。


    宋晚晚站在客厅,前所未有的茫然罩住她一整个人。


    李静楠拿完文件重新转身,“你们明天家长会对吧?”


    “嗯。”


    她视线落在狗身上,“你期末考得怎么样?”


    宋晚晚下意识一起看过去,绞着手没敢抱起小白,“我这次考的挺好的。”


    “行,我出门了,等我开完家长会再说。”


    门啪嗒一声又被关上了。


    小狗因为在意外时间见到她而极其兴奋,不停转着圈圈,宋晚晚蹲下身来一下又一下摸着它,头越来越低,最后又变成了抱着自己的姿势。


    校服面料贴在两颊,深蓝色,慢慢就真的变成了深蓝色的湖泊,粘滞的水把她团在一起,像扔一个球般丢回逃不开的过去。


    过去。


    过去李静楠面对这番状况,最初的心疼,震惊,到最后就成了拿着这样的东西去要挟,去换。所有东西在她手里都成了筹码,她利落果断,她杀伐分明,她把一切榨干到极致,奉行着所有事情都该有价值的准则。


    李静楠是一柄重剑,她用尖头接住自己,又用力将一切掷回现在。


    都头来,一切都在原地。


    宋晚晚抱着小狗很没出息地哭了。


    她哭着哭着又跑回房间,觉得自己眼睛真的好痛啊,一闭眼就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天黑,一晃十点多,晚自习都结束了。


    她躲在被子里,觉得自己还在过去,手机又响了,打开一看,是刘泽然。


    简简单单四个字。


    你还好吗。


    宋晚晚侧身躺着,她看着看着,拽住被子遮到脸上,没骨气地又哭了。


    我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收到你的消息。


    她拿起手机,打打删删,最后什么都没发,还没等放下,新的消息又来了。


    六个字。


    我在你家楼下。


    真是的,在这种时候过来找我的怎么会是你。


    可她已经坐起身,又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一路走至窗前,就差这一步,她停住了。


    隔着层纱,隔着隐隐约约的夜色轮廓,她看见有个人站在那,站在路灯下,背着书包,手里提着什么。


    他会看得清自己吗?


    宋晚晚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她看了很久,她什么都没回,枉谈下楼。


    转身,躲到被子里,再睁开眼就会是明天。


    是高二上学期的最后一天,是家长会。


    昏昏沉沉睡过去,醒来才凌晨五点多,她没敢看手机,天还暗着,是被双眼异常的肿痛感闹醒的。


    宋晚晚镜子都没怎么敢照,她低着头洗漱完换好衣服去学校,家里没什么吃的,她要去食堂买早饭。


    路灯没亮,四处都是黑。


    她走出家门没几步,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却好像立了尊雕像。


    沉默,冰冷。


    夜里是不是下了雪,不然你衣服怎么这么湿,不然我怎么像双脚陷进沼泽。


    他就站在那,站在昨晚睡觉前看到的地方,闻声抬眼,一言不发。


    从前我等你,现在变成你等我。


    宋晚晚头很低很低,几秒钟连他神情都看不清,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好像只是要从你身边走过。


    恍惚间,如同冰棱般刺骨的温度圈上手腕,像是被烫的发痒,他指尖先是外撤,随后紧紧握住,甚至在颤抖,连带着自己腕间的雪花吊坠也抖到不行。


    一月冬天,冷的出奇。


    他大概是站了太久太久,宋晚晚用了很小的力就挣脱了。


    她只是朝前走,忽然又被人拉住,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塞过来一个塑料袋,动作僵硬。


    宋晚晚没回头,没转身,她继续走,路过垃圾桶时径直扔了进去。


    她知道是什么。


    三分糖的椰果奶茶,但早就不能喝了。


    大家都说今年过年早,学校依旧拖到最后几天才放。


    食堂阿姨已经换人了,拿着塑料袋问,“要什么?”


    “鸡蛋饼。”


    “今天食堂没做这个。”


    “那,香芋丸有吗?”


    “这个也没做,吃馄饨吗?”


    她点头,“好。”


    捧着馄饨坐到座位上,宋晚晚拿着勺子一口还没吃,迎面又有人坐下,是林晓。


    他什么都还没买,视线像在她眼皮上停留了下,迟疑道,“你还好吗?”


    宋晚晚看着他,笑了,“怎么你们都喜欢问我这句话。”


    算有人关心吗。


    走出食堂,迎面是三级台阶。


    往后都是平地。


    冬日寒风刺骨,她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好冷,冷到麻木,冷到疲惫。


    是在冬天里走久了,就真的会习惯这样的温度吗。


    她不知道,她只能抬起脚踏下这三步台阶,往后却漫长到看不到头。


    -


    下午家长会,一点钟就开始了。


    期末考试成绩连带着各种排名,小到班级,大到全市。


    李静楠坐到教室里才发现她女儿座位在窗边,看着成绩单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三个主科是还好,小科却都考得不怎么样。


    这样的成绩居然还排进了班级前十。


    等到结束,班主任看了她好一会,像有话要说般,她没理,转身走了。


    先前李灿绒也打电话托她来开家长会,撞了时间,她干脆交给助理,也不知道现下情况如何。


    天气预报里最近这段时间总是下雨,今天倒只是阴了个天,冷空气席卷着缄默的氛围,一路把她带到偏僻的楼梯口。


    宋晚晚背着书包靠在墙上,看见她来,也只是沉默地站直了身体。


    李静楠刚想开口,身后却突然传来叫声。


    “姐!”本该出差的李鸣侨不知怎么又回来了,身后跟着哭哭啼啼的李灿绒和一脸无语的陶乐,“你咋给我们绒绒找了个外人去开会啊?”


    陶乐终于明白王莉为什么劝告自己别盲目为了加班费去,事到如今也只能假装没耳朵。


    “闭嘴。”


    “姑姑……”李灿绒眼泪又掉了三两滴下来,绞着手指颇为不安。


    “我叫你闭嘴。”


    众人皆是一愣。


    陶乐靠在栏杆上,想着今天这趟真是来值了,悄咪咪打开微信开始和王莉莉现场八卦。


    李静楠没有喜欢把家事外露的习惯,她冷着脸道,“先回去再说。”


    放学铃声在这一刻沉沉打响。


    李灿绒有些不满,“姑妈,你怎么这样呀。”


    许清柔刚下楼梯就听见了这句,她本来还约的指甲护理就快迟到,这会又遇到一堆人堵在楼梯口,心情差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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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着脸低声骂了句,“哪里来的神经?吵得要死还挡路?”


    骤然出现一个人可以转移怒火,李鸣侨这种无法无天的性子立马换了对象,他指着许清柔怒骂,“你怎么说话的?我们家事需要你管什么?”


    李灿绒神情一愣,她已经认出来这个人是谁了,她已经在说,“你这句话是想要骂谁?骂宋晚晚还是骂谁?”


    不说还好,一说简直翻天了。


    许清柔冷笑一声,“你没事吧?你叫什么?你对我在吆三喝四吗?”


    李灿绒退也不退,直直对上,“你欺负人欺负惯了以为谁都能欺负?初中那会就做错事了现在还在做错事?”


    “你有病吧?”


    “怎么?大小姐欺负人惯了还把自己当上正义使者了?”


    清脆声响冲破天际。


    许清柔重重甩了一巴掌上去。


    周扬冲下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几乎是眨眼间,两人扭打在一起。陶乐赶紧把手机收好上前拦着李灿绒,一时间场面乱不堪言。


    李鸣侨见不得女儿被打,上前缠斗。


    周扬护着许清柔,余光里瞥到宋晚晚立在墙边,安静模糊,变成最边缘的人物。


    他下意识拉着对方一起到自己身后来,偏偏许清柔这时候还在阴阳怪气,“怎么了这两位是谁爸妈啊?”


    李鸣侨看见这一举动,又找了个歪理出来,“宋晚晚你就是这么对你舅舅的是吧!刻意串通好人来欺负我们一家子!你跟你那个爸一样!”


    他重重推开陶乐,周扬也被打了一拳,像疯了一样扬起巴掌就像朝着打下去。


    明明是那样快速的。


    这一瞬间却好像在她面前变慢,变长。


    冷风卷起发梢,沉默地站在那里。


    快要触碰到自己脸颊的人却骤然被打倒在地。


    宋晚晚一愣,泪水在这一刻迟迟来临。


    她感到自己的手腕传来一阵温度,侧脸一看,是许清柔把自己拉到了身后,站在她身前骂道,“你脑子有病是不是?”


    怎么会这样。


    李灿绒都被吓傻了,连忙扑上去,“爸?爸你没事吧?”


    整间教学楼又回到窒息般的安静。


    李静楠只是看着她,遥遥对视,随后一句话都没说,径直转身就走了。


    陶乐匆匆跟在老板身后一起离开,顺便拽上李鸣侨。


    很古怪的氛围,在楼梯间只剩下他们几个人的瞬间逐渐蔓延,彻底扩大。


    许清柔看了她良久,松开手,嗤笑一声走了。


    是一瞬安静。


    还没轮到宋晚晚反应过来,周扬扑通一下又跪下来了。


    可他的下跪实在太廉价,廉价到不足为奇。


    “对不起。”


    “初中那时候我明明有机会把所有都说出去,我什么都没干。”


    周扬垂着头,泪水砸落在地上,“我知道你家里肯定是有问题的,我就知道刘哥的事情是不能怪在你身上的。”


    豆大的泪珠不停砸落到地上,他哭得肩膀都一耸一耸,“我真的对不起,我不祈求你的原谅,我根本不配你的原谅……”


    风声萧萧,世界颠三倒四。


    一眨眼回到过去,天天不见的试卷,到处扔的书本,睡醒又害怕失眠,害怕上学又害怕放学。


    她跌坐在地上,撕碎的试卷从天而降,飘飘扬扬就像一场雪。


    老师巴掌落在身上,细小雪粒飘落融化在脸颊,变成浅浅一道泪痕,难以消散。


    下雪了。


    宋晚晚沉默地站在原地,说得很轻,“周扬,你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是想要自己心里好受,我根本不需要你的道歉。”


    因为,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所以,陈兆和我之间,永远都会隔着一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