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时湛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前几天上头突然传来消息，说是研究院新研发出了液晶电视机。


    电视机的厚度仅仅是现在电视机的十分之一，关键还是彩色的。如果消息是真的，那这款电视机绝对是年末市场的爆款！


    趁着这股东风，说不定还能打开国际市场，为国家赚外汇！


    想到这里，他望向不远处研究院的目光中都带了兴奋。


    “时湛，这次来的人很多，不少人都咬下这块肥肉。听说寒山省的二把手左俊哲都过来了。”厂长孙雅博拍拍凤时湛的肩膀，“进去之后机灵点，看能不能套套近乎。”


    “我明白。”凤时湛点点头。


    不在家的时候，他还是蛮正经的。


    “厂长放心，我们的报价应该是最高的，而且京城研究院跟咱们也合作过很多次了，应该不是问题。”凤时湛信心满满。


    他这些日子带着关浩宕和夏永丰收集了大量的市场数据、成产成本分析，还有国外市场的调查，他有九成的把握拿下这次的生产权。


    “但愿吧。”


    刚踏进研究院给他们准备的会议室，几人就吓了一跳。


    这哪儿是什么会议室，分明是研究院开大会的会议厅，潦草估计也能容纳五六百人的样子。


    最让凤时湛合不拢嘴的是，这么大的会议厅都挤满了人，甚至一堆堆的人站在过道低声议论着。


    怎么会这么多人！


    凤时湛心神俱震。


    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老孙！这边！”粗哑的声音让他们看过去，就看见隔壁二厂的厂长常鸿才冲他们招手。


    “嘶，那老东西竟然率先跟我打招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孙厂长怀疑常鸿才不怀好意！


    凤时湛也这样想！


    两家工厂在一个地界，是实打实的竞争对手。平日里从上头的资助到下方的宣传都不对付，二厂的厂长常鸿才见到他们孙厂长都鼻孔朝天，恨不能一脚踩死，怎么可能打招呼？


    “走，先过去看看，打探打探情况。”


    孙厂长怀揣着这种心思带着他们往常鸿才那里走过去，脸上挂上最官方的笑刚要跟常鸿才打招呼，“老常，你……”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常鸿才不等孙厂长话说完，一把拽着他在身边坐下，“今天咱们先不争了，不管怎么样，先把生产权实打实落在京城，不管你们厂我们厂都行。”


    “啊？”


    孙厂长狐疑地盯着常鸿才半晌，“你又有什么坏心思？”


    “老家伙！你清醒点！你看看周围都是什么人！”常厂长指着隔壁的几个人给他们看，“看，渝省的机械厂、寒山省机械厂、辽省机械厂……”


    孙厂长和凤时湛越听越惊心。


    “这……，这怕不是全国有名的机械厂都来了？”


    “何止！你看第一排沙发上。”


    “嚯！这几乎是各个省份一二把手，不是，这……”凤时湛咂舌。


    常鸿才苦笑，“看见了吧？怪只怪我们两个接到领导命令的时候没多想，老孙，要是咱们近水楼台还让月亮跑其他地方去了……”


    孙厂长倒吸一口凉气。


    那他们京城的机械厂丢人都要丢到地方去了！


    凤时湛不自觉嘴唇发干，刚才的信心不翼而飞，只觉整个局势变得扑朔迷离。各个省份的大领导都过来了，就算是不说话也表明当地的政策会相应的倾斜。


    “当”的一声脆响，整个会议厅都安静了下来。


    凤时湛突然意识到他们还没坐下。


    他心里一惊，环顾四周，入目所及几乎都是满座。


    他面不改色拽起常厂长身边的一个人，把孙厂长摁到座位上。


    孙厂长笑呵呵地拿起桌子上的纸笔若无其事地画了几笔，不知道还真以为他就一直在这里坐着。


    看到这一幕，常厂长瞪了眼凤时湛，咬牙：“老孙，你手下的人调教得不错！”


    “哪里哪里。”


    “李院长出来了。”凤时湛低声提醒。


    两个宿敌立马偃旗息鼓朝台上看去，就见清瘦的李院长容光焕发，好像还专门去染了头发，像是回春十来岁一样。


    李院长清了清嗓子：“感谢各位领导以及各地的同僚来参加这次液晶电视生产权的会议，本来只是小范围的会议，但没想到今天会来这么多人，只能临时安排了本院的会议厅，会议很短，还望大家担待海涵。”


    “因为参与厂家太多，我们决定以竞标的方式决定生产权的归属。”


    这是从来没听说的。


    以前研究院研发出产品，都会小范围地跟熟悉的工厂进行洽谈，其中他们京城机械厂、二厂合作得最多。


    这次竞标无疑给常厂长和孙厂长两拨人蒙上了阴影。


    “当然，也不是让大家盲目竞标。我们会先来展示下最新研发的液晶电视。”


    很快，两个人抬着被红布蒙起来的东西走到台上。


    众人都伸长脖子往台上看，后面看不清楚的人甚至站了起来。


    李院长满脸红光地拽着红布看看众人，卖了个关子，忽然掀开，露出书本厚薄的黑东西，黑色的边缘线条薄如刀锋，屏幕表面光滑如镜，反射出周围灯光的微弱光泽。


    凤时湛愣了下。


    这是电视？


    周围的人也开始交头接耳，却没有人敢质疑。


    李院长插好电源，黑色的屏幕骤然亮起，锐利的色彩一帧帧浮现，升旗手嘹亮的声音，振奋的国歌前奏响起……


    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站了起来，跟着画面异口同声唱起国歌。


    画面结束，所有人都安静得一动不动，电视中每个细节都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凤时湛激动得浑身颤抖。


    真的是从未见过的液晶电视，厚薄度、色彩都远超市面的每一款电视机产品，这绝对轰动整个世界！


    一定要拿下！


    “时湛！”孙厂长猛地回头，锐利的目光看向凤时湛。


    “厂长，我明白。我一定尽力。”


    话虽如此，凤时湛心里已经开始调整已经千锤百炼过的规划书和报价，打定主意一定要拿下！


    “老孙！咱们刚才的话就当放屁！我们自己算自己的！”常厂长也跟着翻脸。


    孙厂长没吭声。


    台上的李院长亢奋道：“大家看过这台电视的表现，那我们今天的竞标。大家尽快拿到我们白板，白板有编号，大家写上你们的报价，价高者得！”


    欸？


    凤时湛疑惑。


    这跟他以前参加过的竞标环节不一样啊？不用计划书吗？不是举牌子叫价吗？这么大个白板……


    写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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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他看着孙厂长手里的白板，暗暗挪动脚步往旁边不知道谁家厂长手里的白板看去。


    “二十万，外加两成股份”


    我去！


    凤时湛心里骂开了。


    二十万就二十万吧，两成股份是什么东西？现在可是集体经济，哪来的股份？股份也是能乱来的吗？不怕被抓走吗？


    “时湛，咋样？”孙厂长低声问。


    旁边的常厂长也竖起了耳朵。


    凤时湛如实说了，两人都吓了一跳。


    “真的假的？”


    “这也……”


    台上的李院长此刻高声问：“大家写好了吗？时间紧张，大家如果写好了，咱们就收上来。”


    话音一落，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人开始收白板。


    凤时湛被这些人吓得倒退一步。


    这大黑眼圈，这鸡窝头……


    研究院的人已经不在乎形象到这种地步了吗？


    赵鹏程乜了眼凤时湛，白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他少见多怪，“好了没？”


    凤时湛轻咳一声，看向孙厂长。


    孙厂长脸上难得浮现犹豫，正踌躇要不要跟凤时湛说的那样再加一点，他已经写到厂里竞标的最高价了，十五万。


    “好了没？”赵鹏程催了声。


    孙厂长咬咬牙，一擦，写上“二十万”。


    他们可是京城机械厂！希望李院长考虑一下！


    “时湛，你说没问题吧？”


    半天没等到回答，孙厂长抬头，却看到凤时湛呆呆地看着一个方向。


    他也跟着看过去，就看见李院长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坐着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姑娘，身后还站着一个女生和一个彪形大汉。


    “咦，那是谁？难道是老李的孙女？”


    凤时湛浑身僵硬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擦擦眼，又看了看，果然没看错，就是姜苧还有那个聂师傅！


    哄闹的会议厅仿若丝毫没有影响到姜苧。


    她正坐着安静地翻看着白板，时不时还跟李院长商量着什么，丝毫不受周围竞争气氛的影响。


    最让他惊讶的是，李院长竟然站着侧着身子仔细听她讲话，脸上还带着笑，根本没有丝毫不乐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姜苧站了起来，正好跟他的目光对上，明显愣了下，随即弯起眉眼朝他招招手。


    随着她的举动，他心里一紧。


    “时湛，你认识那个女孩？她在跟你招手吧？”


    凤时湛舔了下发干的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来结果已经出来了，让姜苧同志来为我们揭晓答案。”


    会议厅响起热烈的掌声。


    凤时湛心也死了。


    娘的，竟然真的是姜苧！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姜苧会用这种姿态出现在这里？


    姜苧笑了笑，“液晶电视生产权落在西赣省机械厂，竞标价为二十万，外加两成股份。考虑到西赣省的客观条件，二十万的竞标价可以分为十年给付，每年两万。”


    会议厅一片哗然。


    天价！


    不过，竟然还可以分期付款！这妥妥赚了呀！


    凤时湛木然地看向旁边跳起来的老人，抹了把脸。


    这个世界好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