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苧灵巧地越过高墙，大大咧咧跟着谢尔盖在建筑里走。


    穿过层层障碍，她就被里面的情景吸引了。


    巨大的钢梁在头顶纵横交错，在灯光投下斑驳的影子。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还有空气几近扭曲的灼热感，偶尔传来的机器轰鸣声。


    姜苧眼巴巴看着生产线上的机械臂，缓缓抬起夹紧一个沉重的金属零件，活动的时候关节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像是钢铁巨兽在沉思。


    动作并不灵活，带着些许迟滞，但它能在这种场景下仍然精准地执行着任务。


    姜苧眼睛都要放光了。


    在A国的时候，她主要注意力还是计算机上，根本没在意机械臂的事儿。


    现在她后悔了，听说A国的机械臂要比S国更先进呢。


    车间里操纵着控制面板的几个人跟谢尔盖摆手打招呼，满脸不满地说了几句话。


    谢尔盖跟刚才的样子全然不一样，笑着拍拍肩膀。


    姜苧见他一屁股坐在最里面的椅子上，甚至把外套脱下来罩在头上，一点都没有想起身的意思，撇撇嘴。


    犹豫了一下，她越过这个车间继续往深处走。


    很多车间，生产着各种各样的武器。


    有些重武器，她甚至都没有听过。


    “Ой,откудаздеськошка?”（这里怎么有猫？）


    聚精会神的姜苧听到背后的声音，心里一咯噔。


    糟了糟了。


    看得太入神了！


    她撒腿就跑，甚至还能听到后面S国人叽里咕噜地怒喝，还有很多人追她的脚步声。


    嘿嘿，追不上！


    她可是饕餮呢！


    很快，她就跑了出来，嗅着江羲和的味道在树丛里找到他，扑到他怀里，蹭了蹭他的脸，“吓死我了！差点就回不来了，里面好多武器！”


    江羲和看着她兴奋得在黑夜中熠熠生辉的眼，摸摸她的毛脑袋，“玩够了吧？咱们赶紧回去。”


    姜苧哼了声。


    一点都不知道捧场的男人！以后会没人要的！


    爸爸说得！


    “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


    “才没有！”


    因为S国对他们的看管，他们一连好几天都白天跟着导游四处游荡，到了晚上就化身夜猫子四处跑。


    各种各样的兵工厂。


    还有幸观摩了S国的航天展。


    姜苧玩儿得乐此不疲，可怜了一直缺觉的江羲和，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还得糊弄目光不善的导游。


    等姜苧提出要回国的时候，他比聂师傅还兴奋。


    踹掉狗皮膏药要跟着他们回国的艾奇逊，他们先大包小包地回了石头沟。


    如今的石头沟跟以前大不一样。


    塑料厂和烤鸡厂纷纷扩建，合并了好几个村子，还盖起小楼房，每家每户都分到了房子。


    姜建国舍不得家里的老房子，干脆说服姜贵福把石头沟的老房子都保留了下来，美其名曰让孩子们都知道根在哪里。


    门口汽车喇叭声一响，他就扔下手里的笤帚跑了出来，“秀兰，我去看看谁来。让志华回来扫。”


    王秀兰气得不行，“你个糟老头子，亏你说得出来！懒死你得了！”


    “快别骂了，快看看谁回来了！”


    王秀兰定睛一看，就见姜建国左手提着包裹，右手揽着打扮时髦的小姑娘。


    王秀兰：“？？？”


    “奶奶！”


    王秀兰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次跑过来拉着姜苧上看看下看看，“哎呦，我的大乖孙女，打扮成这样奶奶都不敢认了！”


    “好看吧？”姜苧穿着从S国买的工装裤，踩着小靴子，再加上卷曲的头发，十足的酷姐。


    “好看！精神！就是这头发，跟鸡窝一样！”


    姜苧被逗得哈哈大笑。


    “王奶奶。”跟在身后的江羲和出声打招呼。


    王秀兰听到声音瞥了他一眼，脸拉了下来，“羲和啊，你还没见你爷爷吧？快回家去吧。你爷爷早就起复了，一直在等你，可是大喜事。”


    姜苧露出个小脑袋，“起复？”


    “就是他们要回家了。”姜建国觑着老伴的脸色小声说。


    江羲和也没想到，看了眼聂师傅，见他点头心里五味杂陈，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是好事呀！羲羲终于能回家了！”


    看着没心没肺还替他高兴的姜苧，江羲和无言。


    “快回家去吧。”


    又被下了驱逐令的江羲和没办法想着把怀里的东西都搬进去，又被王秀兰拦住了。


    “老家伙，你这没眼力见儿？还不赶紧把东西搬进去，不能麻烦羲和。”


    “不麻烦不麻烦。”


    王秀兰话里的火药味让姜苧缩缩脖子，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把江羲和赶走后，王秀兰转头操起笤帚就打了姜苧一顿。


    不疼。


    但太可耻啦！


    最关键是因为有聂师傅开的军用汽车，有好多孩子来围观。


    姜苧捂住通红的脸，躲在姜志华身后一直没敢见人。


    姜军生笑得前仰后合，“活该，谁让你们出去玩儿不带我们！”


    “就是！”姜志华也抱起双臂。


    “听说江老爷子也想揍江羲和，但追不上江羲和。”


    听到还有人遭殃，姜苧舒服了。


    果然天下的爷爷奶奶都一样呢！


    姜志华抱住姜苧，“妹妹你终于回来了，大哥去渝省上大学了，二哥跟着二叔去吉省了，就剩我一个人。”


    “大哥和二叔都考上了呀，真不错！”姜苧啃着奶奶做的馅饼，竖起大拇指。


    “是呀！最数三婶考得好，那可是京城最好的大学。以前村里人都说三婶高攀了三叔，现在都说三叔慧眼识珠。”


    姜苧被逗得哈哈大笑，“村里大娘们还会成语了。”


    “那是！”姜志华骄傲地昂起脑袋，“咱们村现在可是最有文化的村子，要是说不识字都不好意思说是咱们村的人。光大学生就出了三十个，扫盲班都没有学生了。”


    “别说，我奶奶现在成语用得比我还溜。”钱大勇挠头，颇为烦恼，“以前奶奶是天天催我学习，现在倒好还鄙视上了，在外面都不承认是我奶。”


    众人都乐得不行。


    姜苧掏出买的各种衣服、玩具、还有很多录像带、CD跟他们分享，大家挤在姜家的小院子里围着黑白电视看得如醉如痴。


    姜贵福又是骂又是吓，都赶不走。


    他干脆一闭眼，跟姜建国两个人把姜家大门一闭，从里面用锁头锁上，还支了两根大木头，保证别人进不来才放下心来。


    “看到哪儿了？你说里面的塔图因星球真的存在吗？”


    “哎呀，别说话，正看到关键地方呢！”


    “小兔崽子，你跟谁大小声呢！”


    “村长爷爷，别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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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直到深夜都舍不得离去，还是王秀兰心疼在姜志华怀里打瞌睡的姜苧，拿着笤帚把人赶走了。


    就这，他们还不甘心，不顾王秀兰的冷眼约定明天再来看。


    姜建国拉住要走的姜贵福：“这不好吧？万一被别人告了，革委会会不会来我们家抓人啊？”


    姜贵福也怕这个，但想起《星球大战》就心里痒痒。


    “别怕，天塌了还有聂师傅顶着呢！是吧，聂师傅？”


    聂师傅冷哼一声，“赶紧滚！”


    “好嘞！”


    姜建国小声跟王秀兰吐槽，“这小聂出门一趟怎么性子越发不好了？刚来咱们村的时候多好啊，满脸是笑。”


    聂师傅想骂人！


    摊上姜苧这个小祖宗，再好的性子也要被磋磨成这样！他已经很有定力了！


    姜苧笑得在姜志华怀里打颤。


    银星看着这个白眼狼主人，问已经长成大公鸡的蛋蛋，“咱们还要等吗？姜苧不会忘记咱们了吧？”


    蛋蛋扑扇着翅膀，几下落到窗台上，鲜艳的羽毛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别样的光辉，“不可能！”


    “你不去我去！”银星一个冲刺扑到姜苧的怀里，把最下面的姜志华压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臭银星！赶紧起来！”


    “我的银星！你越来越好看啦！我都怕你吃不饱！”


    “┗|｀O′|┛嗷~~”


    本来舒展着翅膀各种拗造型的蛋蛋见姜苧还没找他，彻底忍不住了，扑扇着翅膀飞过来啄她的头发。


    “哎呀！蛋蛋！别啄！我给你带了A国的宠物粮。”


    ……


    她很喜欢现在的石头沟，人人乐呵呵的，脸上满是幸福。


    晚上她和姜志华一起睡。


    她打着哈欠看着姜志华一件件试她带回来的衣裳，乐此不疲。她很懂这种感觉，当初去香江的时候看到各种好看的衣服也忍不住呀！


    “好不好看？”


    “好看！”


    “嘿嘿！等我回头借几件，让我妈参考一下。我妈现在在隔壁县的服装厂上班，一个月也有五十块钱呢，只有周末才回来。”


    “欸？大伯不是在塑料厂吗？”她晚上还见大伯跟人喝酒来着。


    “我妈说了，钱重要。老公又跑不了，就算跑了她还有钱。”


    姜苧笑个不停，“不愧是大伯母。”


    “妹妹，我决定了。我以后要当演员！能穿各种漂亮的衣服，还可以上电视。”


    “好啊好啊！到时候我就建个电影厂，专门给你拍电影！”


    “那就说定了！”


    两姐妹说说笑笑闹了大半夜，谁也没注意到在姜家大门口站了好久的江羲和。


    姜建国翻来覆去睡不着，戳戳王秀兰，“真不跟姜苧说啊？听说老江明天就要走了，姜苧睡这么晚肯定起不来。”


    “说个屁！臭小子才多大就敢不跟家里大人说一声带着咱家姑娘出国玩儿了一年，以后还得了？”


    “可我看羲和这小伙子还挺好的。”


    “睡你的吧，不睡就滚去拉磨！”


    “睡睡睡，我睡了。”


    听到里面彻底安静下来的聂师傅掐灭烟头，问江羲和：“还不走？不告别也没啥，过几天姜苧也要去京城的，学籍都转过去了。”


    江羲和眼神一黯，把手里的信递给聂师傅，“麻烦师傅帮我转交。”


    “行了，赶紧滚吧，我还得睡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