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轮青鹤剑宗广收弟子之时。


    掌门长寂剑君沈凌客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方才说，她叫什么名字？”沈凌客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全是恍惚。


    长寂剑君的大弟子有些诧异，师尊怎么了……？


    大弟子不敢抬头看这位渡劫期的大能，恐怕他一息之念就能将人碾碎。


    “回禀师尊，她说，她叫崔盛雪，特意来此求见掌门。”


    山下，崔盛雪看着眼前“青鹤剑宗”四个字有些恍惚，目光流连在青鹤二字之间，恐怕这当今世上还记得这个名字的人，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如今天下人只知长寂剑君沈凌客，无人知晓青鹤仙子。


    不过寥寥四年罢了。


    四年……


    崔盛雪回忆起当年在青鹤剑派山脚下遇见了师父，师父救她一命，还愿意替她来此求学，掐指一算说——四年后，你会自愿回到青鹤剑派。


    青鹤仙子悠然带笑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师父真是神算，四年过去，她果真回来了。


    可不过区区四年，就将这样一位大能掩埋在时间之中。


    现在没人感念青鹤仙子了，只会提起长寂剑君。


    陈望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阿雪……”


    崔盛雪抹了抹眼角：“我想师父了。”


    陈望尚未再说安慰的话，耳边传来一声急切的喊声：“师尊——”


    沈凌客瞬息之间便到了山下，他身后的大弟子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大弟子不明白，什么样的贵客能让师父亲自到山下相迎。


    沈凌客看见了崔盛雪与陈望二人，只一眼他便死了心，这是真的崔盛雪，而非他心中惦念的人。


    沈凌客也不知自己还在期望什么，明明当初亲眼看见她在他面前消散的。


    总归算是故人，他便问：“找我何事？”


    崔盛雪上下打量着这位曾经的凌州天之骄子，现在凌州没了，四大世家都名存实亡，沈凌客摇身一变成了长寂剑君，守着青鹤剑宗这块招牌，四年时间竟然又将它扶了起来。


    再听闻“青鹤剑宗招新”的消息，崔盛雪恍若隔世一般。


    她笑了笑：“许久不见了，沈凌客，或者……现在应当尊称长寂剑君。”


    长寂剑君，这是天道给他的名字。


    他当年虽然拒绝了天道，但天道并未放过他，似乎执意要将他捧为“神”。


    沈凌客不想执着于此，只说道：“二位赏脸，不如上山叙旧？”


    崔盛雪只觉得他气度果然远超当年，她婉拒了：“我等还有其他事情，如今特意来此，是给长寂剑君一个奢望。”


    崔盛雪从她的乾坤袋中拿出了一朵金莲玉雕，重瓣莲拢在一起，触之则升温。


    这朵金莲是崔盛雪当年在暗城找到的法宝，当时病急乱投医，将青鹤仙子给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中间便有这朵金莲玉雕。


    那日青鹤即将去找荼蘼对峙之日，特意要她与陈望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师父说，我既然算到你还要回青鹤剑派，说明你命不该绝，既然如此，便好好珍惜。


    崔盛雪眼中有酸涩之意，便收回了思绪，继续对沈凌客说道：“这金莲玉雕是当日青鹤仙子所赠，我复又问了问她，才知道这金莲玉雕之中存着她的一缕神魂。”


    长寂剑君望着玉雕的双眼逐渐睁圆。


    崔盛雪软了声音，继续道：“师父她老人家说了，这金莲玉雕还是千年前与荼蘼大战之时留的后手，当时想着，若是出了什么事，还能用它重新轮回复生，只是时间过去太久，她忘了金莲玉雕打开的钥匙。”


    沈凌客却听不下后面的话，在“轮回复生”四个字上反复地琢磨。


    崔盛雪继续道：“我本以为你们都……在那次大战中陨落了，现如今既然你还在，那将这金莲玉雕交给你是最好不过的。”


    “师父说，按照她千年前的性格，或许打开的钥匙是她埋在某处的好酒，或许浇上去便开了。”


    崔盛雪犹豫着，还是将当日青鹤吊儿郎当的一句话转告了他。


    之所以说是奢望，便是因为这实在无从寻找。


    什么酒埋了千年还没被发现，若是被谁发现，挖出来喝了也未可知。


    想要找这样一坛子酒，实在太难了。


    但——


    “师尊……”长寂剑君的大弟子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长寂剑君对崔盛雪拱手：“多谢你。”


    “若你能让她轮回复生，”崔盛雪笑了笑，“反倒是我要谢谢你。”


    ……


    青鹤剑宗的首席大弟子不知道“青鹤”二字对于掌门而言意味着什么，但对他而言，青鹤是他们门派的名字，那天的崔盛雪所提到的“青鹤仙子”，想必对师尊而言格外重要。


    此后师尊常差遣神魂四处云游，天地灵气浩然，旁人以为师尊是去寻找飞升机缘，但只有他的大弟子知道，师尊是满世界找酒去了。


    再之后不知多少年。他这个首席大弟子快熬成代掌门了，师尊终于回来了。


    他亲自去迎接的那天，发现师尊手中还牵着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姑娘，一步步带她走过青鹤剑宗三千级的升仙阶。


    升仙阶是他这位代掌门设置的考验，但凡走过三千级升仙阶的人，意味着她就是青鹤剑宗的弟子之一了。


    ……


    大弟子过来的一瞬间，听见师尊温声问那个八九岁的小女孩。


    “青鹤，你喜欢这里吗？”长寂剑君言辞温吞，眼尾是从未有过的柔和，与失而复得的珍重。


    被称为青鹤的孩子抬头看了看自己，大弟子莫名其妙从这一眼中看出些许威压来，竟然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青鹤便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你这门派似乎不怎么样呀。”


    长寂剑君温声道：“但凭指教。”


    “没什么好指教的，”青鹤抓住他的衣袖，抬头看向他，眼神乌亮，“你做我的师父，其他人不行。”


    大弟子人都傻了，哪来的高手，点名要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剑修长寂剑君做师父？


    但更令他大跌眼镜的是，他师父竟然蹲在了这女孩面前，手中蓦然化出了一把青色的剑，递给了那女孩子。


    谁不认得这把剑——这是师尊的三把本命剑之一的青尚剑！


    这也要送？！


    “荣幸之至。”长寂剑君将剑给她，“你看看，喜欢么？”


    自从知道还能见到青鹤，沈凌客便想要给青鹤一切她曾拥有的——小青即便与她一同陨落了，但青尚剑，他或许还能做出来。


    此剑剑身之上繁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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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阵法是他一个个打上去的，这把剑成，背后是成山的废铁。


    青鹤轻巧地接过了这把剑，还算满意：“这把剑不错。”


    长寂剑君直起了身子：“你喜欢就好。”


    他的大弟子看得呆住了，不明白素来不近人情的师尊为何突然带起了娃娃。


    青鹤问：“我住哪里？”


    沈凌客道：“你住瑶池，我带你过去。”


    大弟子倒吸一口凉气。


    瑶池？那不是本门禁地吗？！


    ……


    沈凌客此后度过了十分满足的七年。


    当初师祖怎样教他，他也照样还回去，师祖对他不留情面，但他却对师祖处处留手。


    即便有不小心伤到她的地方，沈凌客便是亲自为她疗伤上药。


    他曾经嫉妒荼蘼能够与师祖一同长大，如今他也做到了。


    但他唯一不满意的，便是青鹤总会叫他一声师尊。


    ——尽管沈凌客已经三令五申，要她不必这样称呼。


    ……


    一眨眼，青鹤已经十六岁。


    整个青鹤剑宗谁不知道她就是活阎王，走到哪里都得被供起来，偏偏还说不了什么重话——师尊宠着她，打又打不过她，只能放任她把整个宗门搅得鸡飞狗跳。


    七年过去了，沈凌客的大弟子也有胆子说她两句了。


    “小师妹！”代掌门操碎了心，无奈道，“你去医修的院子里干什么！你非要把她西红柿拔了吗？”


    青鹤懒洋洋道：“她一个医修，不种药材种什么西红柿，我不喜欢。”


    代掌门：“你不喜欢还有别人喜欢呢！”


    青鹤不服：“不可能有人喜欢，她那个清蒸整颗西红柿端上来，你看门派上下有谁吃过？”


    青鹤眨眨眼，支招：“大师兄，你就当做不知道就行了，我做事很干脆的，她绝对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代掌门：“……”


    青鹤见他哑口无言，高兴道：“我去看看师父。”


    代掌门摆了摆手，恨不得赶紧请走这位祖宗。


    可青鹤三步并作两步跨出殿门，他才反应过来，师父前几日镇压妖兽受了伤，正在瑶池沐药浴呢！


    代掌门冲出殿门之后，哪里还见青鹤的背影。


    他、他只好心虚地坐回去了。


    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反正师父也素来知道青鹤的性格就是无拘无束的。


    瑶池灵气充沛，似乎有一位上古大能在此画了阵法，长寂剑君说这个阵法已经运转上千年了。


    青鹤不太喜欢师父说起那位大能时的表情，好像那位不知名的上古大能对师父很重要似的。


    但话虽如此，她却不得不承认，瑶池简直像是给她量身打造，她躺进池底，就像回家一样自然。


    青鹤和衣而入，瑶池池底清透，仙气氤氲，她忽然看见一个人的背影。


    长寂剑君正坐在池边打坐，他的薄衫被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


    青鹤迟疑了一瞬，照理来说应该走开，但是她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烦闷。


    师尊还是放不下那人，不然受伤了不让她知道，居然在这里偷偷养伤？


    她受伤时，师尊可是手把手地给她上药。


    青鹤负气，装作不知道似的，朝他那边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