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川怜芽觉得自己不应该坐在这里，他应该在沙发底下。


    水泉蝶花和这位不速之客的气氛完全没有故人重逢的喜悦感，反而处处透露着古怪和诡异，要雪川怜芽说的话，他们两个人更像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嗯……其实也没有这么夸张。


    但也确实不友善就是了。


    他很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水泉蝶花不如他意。命运的巧合就是如此玄妙，雪川怜芽万万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年纪颇大的老爷子竟然是自己的大boss。


    在朗姆和琴酒之上，那位建立了组织却从来没有公开出现过的幕后老板，乌丸莲耶。


    上辈子雪川怜芽也没有见过这位的真面目，暗地里他给这位老板取了个代号，叫老乌鸦。因为雪川怜芽接触到这位老板的每样东西都带有乌鸦的标志。


    老乌鸦现在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我知道你，水泉。”


    乌丸莲耶的语气称得上友善温和，人长得也很慈眉善目，但他一开口，在雪川怜芽那里却无异于恶魔低语。


    雪川怜芽：那还真是我的荣幸啊。


    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被老板知道名字难道是什么很好的事情吗？在其他地方或许是意外被老板赏识，可是在酒厂，雪川怜芽不认为自己是得到赏识。


    他的视线移向一旁的水泉蝶花，更像是因为自己冠上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名号而被有心者记在了心里。


    乌丸莲耶显然就是这么一个有心者。


    只是，雪川怜芽的目光又重新落回乌丸莲耶脸上，老乌鸦的容貌出乎自己的意料。


    如此老态龙钟，是长生不老的样子吗？


    雪川怜芽有些怀疑。


    组织里关于长生不老的研究始终藏得很隐秘，除了朗姆几个核心成员和研究人员以外，几乎没有别的人知道。上辈子的雪川怜芽也是被排除在外的人员之一，他对于组织的研究可以说是没什么了解的。


    难得知道的丁点消息也是从雪莉那里透露的。


    这个时候的雪莉应该还在国外读书，还没有回来研究长生不老药才对。雪川怜芽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前搭上雪莉那条线。


    想要弄清楚乌丸莲耶的目的，就要知道雪莉她在组织实验室内都研究了些什么东西。


    “你来这儿做什么？”


    水泉蝶花的语气带着淡淡的不满，她睨了一眼乌丸莲耶，忽而耸了耸肩笑出声来。


    “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能有点变化，结果现在看上去还是和从前一样嘛。”


    “顶着老头子的容貌和身体，很不爽吧？”


    水泉蝶花勾起唇角。


    “真可惜啊，谁叫你当年已经是快入土的年纪了呢，哈。”


    水泉蝶花笑得娇娇痴痴的，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越笑越停不下来，笑得花枝招展。最后几乎弯着腰埋着头，抑制不住的笑声低低的。


    在她笑的时候，对面的乌丸莲耶依然保持着最初的表情，似乎没有将水泉蝶花的话放在心上。但，雪川怜芽的目光往下，乌丸莲耶握着手杖的那只手明显攥紧了，即使戴着手套也遮挡不住。


    等水泉蝶花笑够了，她又挺直了身子，双手交叉放在交叠的右腿上，姿态端庄优雅。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就算将来水泉蝶花老了，她肯定也是一个优雅充满魅力的老太太。


    没有花期长短，永远都是她的花期。


    乌丸莲耶笑了笑：“我不能来这儿吗？”


    “当然呀，难道你活了这么久，连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都不清楚吗？”水泉蝶花故作惊讶，还夸装地抬起手挡在自己面前，“这些年你真是白活了呢。”


    雪川怜芽：……


    水泉蝶花的话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阴阳怪气的味，她对乌丸莲耶的态度实在是不太友好，并且还藏着一丝忌惮的意味。


    可是这是为什么？


    乌丸莲耶曾经给她留下了什么样的深刻印象，以至于水泉蝶花如此作态？


    雪川怜芽是在场的三人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即使是加上了他上辈子的岁数，同样，他也是三个人中最“局外”人的那一个。


    不过，这也要看是和谁相比。


    乌丸莲耶和水泉蝶花你来我往看似和善地绕了几句废话，然后目标一转，又转到了雪川怜芽身上。


    殃及池芽。


    “听说这个任务完成之后，你就可以获得代号了吧？”乌丸莲耶的目光略有深意地望向雪川怜芽，“真是年轻有为啊。”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


    雪川怜芽沉默。


    “有想过给自己取一个什么样的代号吗？”乌丸莲耶接着问。


    酒厂的核心成员不多，每个人的代号都是酒名。一般来说，男性成员的代号与烈酒有关，女性成员则是与葡萄酒有关。取名的方式也有两种，由组织负责取名或是自己挑好代号上报给组织。


    “你应该不会让组织给你取名吧？”


    乌丸莲耶说出口的话基本上都是没有什么攻击性的问句，但雪川怜芽看着他那张脸，心里却生出了一丝毛骨悚然。


    越是无害的表面，越是杀伤性强。


    正如越美丽的东西便越有毒一样。


    如果乌丸莲耶是一个脾气温和的老头子，那么朗姆和琴酒也不会那么乖顺地听从他的指挥，他也不可能轻松把控一个跨国犯罪组织。


    这个人绝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如果您愿意让我获得代号的话。”雪川怜芽微笑着回答。


    乌丸莲耶：“狡诈的小家伙。”


    他像个宠溺后辈的长辈一样，手中的手杖轻轻敲打了一下雪川怜芽的小腿。


    “我从不拒绝有野心有潜力的年轻人。”


    水泉蝶花突然打断了乌丸莲耶和雪川怜芽的对话，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乌丸莲耶：“我可没心情在这儿陪你玩，说吧，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应该很清楚的，水泉小姐。”


    乌丸莲耶轻咳了一声：“毕竟，我的目的和水泉的目的，是同一个啊。”


    雪川怜芽身为酒厂的成员，他所接的任务必然是酒厂内部经过思考之后派给他的，其任务具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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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自然也被上层所知。可是现在，乌丸莲耶却说他也是为此而来？


    那为什么组织还要派自己来这里？


    难道说这都是乌丸莲耶的阴谋吗？因为他的代号是水泉？


    水泉蝶花嗤笑。


    “原来是为了这个，你果然对你现在的样子不满意。”


    “除了这个，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威胁我罢了。”


    乌丸莲耶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别这么生气，水泉小姐，我认为还不至于到威胁的地步。”


    “顶多，只是一个小小的提醒而已。”


    水泉蝶花看上去不这么认为。


    她和乌丸莲耶是老相识了，早在雪川怜芽还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之前，她就认识了乌丸莲耶。


    彼时的乌丸莲耶还是个年轻富有活力的小伙子，野心勃勃，即使已经拥有了万贯家财，仍不满足。


    人的贪婪和欲望像气球一样膨胀、再膨胀，在没有把自己撑破以前，没有人会懂得及时收手。


    乌丸莲耶是其中最为幸运的那种，在气球被撑破以前，他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虽然已然很晚了，他不复年轻，垂垂老矣。


    但他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得到了更漫长的寿命。


    水泉蝶花活了太久，普通人百年的寿命对她而言也不过她生命的百分之一，或说是千分之一……过于漫长的寿命让她意识到长生并不是上天的恩赐。


    这是一种没有尽头的惩罚。


    钝刀子会缓缓地、慢慢地在她身上割下一块又一块血淋淋的肉，直到她变成一具白骨架子，这惩罚也不会结束。


    因此在遇到乌丸莲耶时，水泉蝶花满足了他的愿望。


    她延长了乌丸莲耶的寿命，让他从拥有比平常人更为漫长的生命，不过比起水泉蝶花而言，乌丸莲耶也只不过是她生命中有点意思的一个人罢了。


    但水泉蝶花低估了乌丸莲耶的贪婪。


    得到了几百年寿命的乌丸莲耶并不满足，他开始更加无底线地追求长生，开始寻找让自己返老还童的办法。拥有几百年的寿命却始终保持暮年的样子，这对乌丸莲耶来说是一处败笔。


    他不接受自己这样年迈的身体，也不愿意接受自己既定的死亡命运。


    既然能将寿命延长，那么就一定有长生的法子，也一定有返老还童让容貌重新恢复青春的方法。


    乌丸莲耶坚信，只要他足够坚持，那么早晚他会找到奇迹。


    因此这么多年来，乌丸莲耶一直在寻找水泉蝶花的下落。他找了这么多年，一边寻找的同时一边也招揽人才组建实验室，让手底下的人去研究长生不老的课题。


    只是一直没有研究出什么有效的成果。


    乌丸莲耶本来对寻找水泉蝶花这件事都要放弃了，某天却突然听到朗姆向他汇报说组织里新来了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自称水泉。


    水泉。


    多么熟悉的姓氏。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乌丸莲耶的脸上缓缓荡开了笑容。窗外漆黑一片，唯独室内亮着灯。


    “找到了啊。”


    “还真是不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