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番外二...

作品:《首辅的白月光亡妻回来了

    昨夜下了雨,今早起来仍有些雨雾蒙蒙,短短胖胖的白班黑石鸱在檐下的鸟笼里跳来跳去,被笼罩在寒凉春雨里的长亭院又恢复了往常的温馨。施令窈原本打算等为双生子庆祝过两岁生辰之后便带着他们回施府,没想到中间出了这样的意外,她一时有些迟疑。坐在罗汉床上拼七巧板的谢均晏察觉到阿娘又在出神,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看自己拼好的七巧板。施令窈很给面子地哇了一声,表情夸张抱着他狠狠夸了几句,谢均晏秀气可爱的小脸蛋顿时红了,略带矜持地仰起脸,目光不经意地瞥到背对着他们狗狗崇崇的弟弟。缩在角落里偷偷玩兄长的布老虎的谢均霆耳朵一动,忙放开被他拿来磨牙的布老虎耳朵,手脚并用爬得飞快,一下子就挤进了阿娘和兄长中间,仰着一张粉嘟嘟的可爱小脸笑得人心里发软。施令窈心里长叹一口气,左右开弓,把两个软软的小团子都搂进怀里,在他们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恶狠狠地想,不管谢纵微怎么想,怎么做,她都不想管了!干涸到裂纹密布的土地仅靠一场春雨是救不回来的。谁又知道那场春雨是他的一时兴起,还是看她可怜,随手为之。强行在那上面点瓜种豆,过了一段时间又发现颗粒无数,那样会更折磨人。


    施令窈默默下了决心,正想让苑芳带着人收拾箱笼,被她搂在怀里被迫脸贴脸的小哥俩却眼睛一亮,异口同声地叫了一声:“阿耶!”


    施令窈抬起眼,看见谢纵微站在门边,长身玉立,仪范清冷,与那个意外的雨天别离,他好像又恢复了那副漂浮在云端,不容人亲近的疏冷模样。


    她顿感无趣,垂下眼,放开小哥俩,拍了拍他们的屁股:“去和你们阿耶告别,咱们要回家了。”


    “回家?”谢均晏有些懵懂,他没有像屁股着火似的飞快爬下床去的弟弟一样缠着阿耶骑大马,只是安静地抬眼看着阿娘,“这里不是吗?“


    稚嫩的童声里带着明晃晃的疑惑,施令窈心里泛起微妙的酸涩,轻轻握住他紧紧抓着自己的手。


    小人儿好像感觉到某种不安,抓得很紧。


    施令窈笑道:“这里也是大宝和小宝的家啊,这儿有我们一起养的小红鱼,有夏天会结很多甜果子的葡萄架。大宝不会忘记这些的,是吗?”谢均晏认真地点了点头。


    谢纵微一把捞起缠着他吵闹不休要骑大马的小儿子,走了过去,靠得越近,他的心跳得就越厉害。


    昨日她伏在他怀里哭了很久,直到她筋疲力尽,睡了过去,谢纵微把她抱回长亭院,叮嘱苑芳她们替她擦洗身体,又让白大夫开了驱寒的汤药,站在屋外看着一切平歇,她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他才转身回了书房。


    被雨水浸湿透了的衣裳已经干了个七七八八。苑芳心里对他存着怨气,自然不会主动提醒他更衣吃药。等到谢纵微审问完谢拥熙,已是半夜。


    他站在窗边,任由寒凉的夜风吹过他周身,久久未语。


    直到山矾回来复命,才发现谢纵微已经烧得满面通红,呼吸间都带着滚烫的气息。


    山矾十分无奈,又不得不劝:"大人,您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是亲者痛仇者快啊!夫人和两位小郎君还在呢,没有了您的庇佑,岂不是什么猫啊狗的都能欺负他们了吗?"


    此言一出,效果奇好。


    思绪变得有些迟缓的谢纵微点了点头,语气平静:“你说得对,我现在还不能死。”没有把谢拥熙那个蠢货背后的人拉出来剥皮抽筋,他死了也不安心。


    谢纵微喝了药,没有再理会劝他去歇息的山矾,坐在桌案后忙了半夜。


    劝得口干舌燥的山矾:…


    爱的力量,恐怖如斯。


    所以既然都这么在意了,为什么这两年还要故意疏远人家?


    有妻有女家庭幸福的山矾对此表示摸不着头脑。


    谢纵微忙到这会儿,才鼓起勇气去了长亭院。


    今日一见,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谢均霆趴在他爹肩膀上,忽然感觉小肚子上有些奇怪的感觉,他有些惊奇地低下头:“阿耶,肚子怦怦!”


    他的小肚子可不正贴在他阿耶心口上吗。


    谢纵微抿了抿唇:"………饿了就去吃东西。"


    谢均霆敏锐地察觉到了阿耶的敷衍,立刻在他怀里开始狂野扭动:“骑大马骑大马我要骑大马!”


    小哥俩出生的时候又格外弱小,自小便被施令窈照顾得极好,一身幼膘养得十分白嫩结实,在他怀里像条活鱼似的扭 来扭去,谢纵微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成功制服这个胖小子。


    谢小宝抽抽噎噎地怒而宣布:"我不要阿耶了!我要去骑新的马!"这句话说得十分顺溜,谢纵微脸一黑。显然是想到了某位蠢蠢欲动的花孔雀。施令窈搂着谢均晏坐在一旁,看见谢纵微此时的活人模样,忍俊不禁。


    什么冷淡自持,在格外活泼的谢小宝面前都撑不过半刻钟。


    “数二十个数,我就带你骑大马。”谢纵微拎着谢均霆把他放到罗汉床上,摸了摸正仰头看着他的谢均晏,才慢慢地,像是终于做好准备一般将视线落在了施令窈身上。“收拾一下,我送你们回岳父岳母那儿住段时日。”


    施令窈一愣。她也曾想过,两个人再见面时谢纵微会对她说什么,但她万万没想到,他一开口,竟然要送她们离开。


    ……虽然她自己也打定主意要走,不给谢纵微这厮多余好脸。


    但是,但是,她还没说,他就抢先一步做下离开的决定,这种感觉自然是不同的!


    施令窈心里很不高兴。


    她低下头,把玩着谢均晏脖子上戴着的长命锁,哦了一声,随意道:“正好,我也不想在这儿待了。”


    话一出口,施令窈就有些后悔,这听起来,太像是赌气了。


    谢纵微那么聪明,不会被他发现什么吧。


    施令窈死也不肯抬头,靠着香香软软的大儿子,聚精会神地琢磨着他长命锁上‘长乐永康 四个字旁刻着的莲花藕节纹样。


    谢纵微眼瞳中压抑着的郁色倏然间便化作一缕春风,轻而易举地便被她吹散了。


    “我不是要赶你走,阿窈。”谢纵微蹲下.身去,看着她细白的侧脸,“谢拥熙做了错事,我不会轻轻揭起便放下。到时候阿娘那边,少不得会让你过去,说些不中听的话。”“我不想让你为难,便想让你们去施府住段时日。”谢纵微想起她前不久对着孩子说她们要回家了的话,心里泛起细密的刺痛,偏偏是他自己把这一切折腾到这么糟糕的地步。施令窈抬起眼,正好直直撞进了他那双还残留着病色,微微发红的眼。


    “我该说什么?感谢你的温柔体贴?”


    这话里讥讽的意味太浓,施令窈深深吸了口气,把怀里的孩子递给苑芳,又让落絮把掰着指头在数数的谢均霆也抱走。


    谢均霆哇哇大叫:“大马!我的大马!”他已经数到第十个手指头了,很辛苦的!


    稚嫩尖细的童声渐渐远去,那股黏在她身上的视线却没有要移开的迹象,施令窈偏过脸去,烦躁道:“我知道你是好意,行了吧?”


    “不,我当然有我的私心。”谢纵微仍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施令窈看了都觉得腿麻,他的语气却意外柔和、平静,像是窗外恢复晴朗的天空,吹来渐渐回暖的春风。


    谢纵微继续道:“我有许多做得不好的地方,若是再因我之过,让她们得罪了你,你便更不想原谅我了。”


    施令窈冷笑一声:“没有这桩事,我也不想原谅你。”


    谢纵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这句格外坚决的话露出伤心难过的样子,他的唇角反而带着上扬的弧度:“可我想让你看到我的决心,阿窈。”


    “我想一回来就看见你对我笑,看见你站在池边看那些小红鱼,看见你躺在石榴树下的竹椅上发呆,看见你在我们的家里做一切让你自在放松的事情。”想起过去那些在当时看来稀松平常的事,谢纵微闭了闭眼,到这一步才算是体会到了‘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句话之下埋藏着的苦涩,“只是看着,我也会觉得幸福。曾经我以为,我们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便很好。”


    施令窈微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好像太近了些,再近一点,都能亲上了。


    不对!亲什么亲!


    施令窈立刻把自己跑偏的思绪拉了回来,并严厉唾弃自己的不坚定。


    谢纵微今天却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施令窈没想到他还要接着往下说。


    “有均晏和均霆便够了,我们不需要其他孩子,你和我也都无法再承担孕育子嗣的代价。”


    这话听得施令窈忍不住打断了他:“怀孕生子,不都是我的事吗?你跟着承担了什么代价?”


    她眼神鄙夷,大有想给他这个恬不知耻的大话精一耳光的冲动。


    谢纵微看着她,眸光幽深:“阿窈,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看着你的痛苦,我不说感同身受,但也会感到煎熬。”


    他的语气坦然而平静,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劲儿,施令窈沉默下去,过了好半晌,才有些艰难地开口;“你………该不会是因为怕我再有身孕,才,搬去书房,也不和我亲近吧?”


    谢纵微点头,说是。


    施令窈呆了呆,没想到,她以为失败的婚姻,居然是……因为这样的内情。


    “你不做到最后一步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远离我,让我胡思乱想,让我以为你嫌弃我生了孩子之后和从前不一样了?”施令窈以为自己可以平心静气地说出这些话,但说话的时候,眼前闪过的全都是这两年里眼泪浸湿枕头的画面。


    她话音发颤,一把打开谢纵微伸过来的手。


    谢纵微仍稳稳地蹲在原地,趁势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因为我控制不住自己。”


    施令窈险些怀疑自己耳朵坏了:“什么?”


    已经说到这一步,谢纵微十分坦然:“我一靠近你,就忍不住想抱你,想亲你,想做更多我们曾经做过的亲密事。”


    "我不敢放纵自己。但我没有料到,这样反而让我们都痛苦。"


    "阿窈,我知错了。"


    说到这里,他却不敢说出请求她原谅自己的话,只不动声色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得更短,两人额抵着额,说话间,温热的呼吸随着彼此的心跳起伏。他的手也不知何时握住了她,因常年握笔而生出一层茧子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腕内侧。


    施令窈觉得身上麻酥酥的,有些醺然欲醉的感觉。


    等等——这发展得不对啊!


    她后知后觉地一把推开了谢纵微,力道有些大,蹲了半晌的谢纵微一个重心不稳,栽倒在地。


    啪叽摔了个屁股墩儿。


    看着他难得的狼狈模样,施令窈没忍住,笑了。


    看见她笑得水亮亮的眼,谢纵微站起身的动作慢了又慢,重又蹲在她面前时,施令窈的眼睛仍是弯的。


    “时辰不早了,让苑芳她们过来收拾东西的,我送你们过去吧。”


    谢纵微有着自己的小小私心,不肯用回去这两个字。


    施令窈原本还在矜持地等待着他再多说些什么,自陈错误也好,哄哄她更好,却不曾想,这人直接换了一个话题!


    她怒了!


    又被妻子狠狠推了一把的谢纵微有些迷茫:“阿窈?”


    “快滚吧你!”施令窈抱臂冷笑,“我最瞧不上你这种没有克制力的男人,你这两年没近我的身,不也过得挺好,挺满足的吗?之后也这样过吧,别改了。”


    谢纵微迟疑了一下,委婉道:“其实,也有过几次。”


    “只是你睡着了,不知道。”


    施令窈惊呆了。


    等回过神来,她立刻抄起一旁的软枕朝他扔了过去,尖叫道:“谢纵微你这个王八蛋!”竟然趁她睡着了过来……


    噫!无法原谅!


    看见她因为愤怒而发红的脸,谢纵微才惊觉自己说的话有歧义,忙道:“阿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处理完政务之后,想过来看你有没有盖好被子,走到床前,你拉着我的手不放,我,我也不想放。”“就亲了亲。没做别的。”


    素性端严的人说出这样的话,着实有些为难他了。


    施令窈看着他瓷白的脸庞上压不住的红晕,又是生气,又是好笑。


    都是做阿耶的人了,说到亲一亲还会脸红。


    呸!他自己忍着不开荤,关她什么事。


    “算你能忍。”施令窈余光瞥到还有一个软枕,索性拿起又往谢纵微身上砸去。谢纵微不敢躲,被砸得踉跄两步,抬头望来的时候,眼瞳里依稀泛起点点水光。看着他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施令窈有些怀疑自己难道天赋异禀,天生大力?


    “苑芳!”


    听到娘子呼唤的苑芳连忙小跑进屋:“嗳,婢在这儿呢。”


    “收拾东西,咱们回去。”施令窈冷哼一声,“腾地方让谢大人好好修身养性,修炼他的忍字神功。”


    苑芳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神情僵硬的阿郎,听得娘子这么说,低头忍笑:“是。”


    之后不管谢纵微怎么试探着开口,施令窈都不搭理他了。


    谢纵微无奈,似是放弃了。


    施令窈见他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反倒被气个半死。


    马车停在施府门口时,谢纵微忽地拉住她的手,握得很紧,一边又冷声吩咐苑芳她们先带着两个孩子下车。


    "你要干什么!"


    施令窈想要甩开他的手,无奈谢纵微握得太紧,她只能用一双快要喷火的眼恶狠狠地瞪着他。


    “阿窈,我不在的时候,你会想我吗?”


    施令窈被他的厚颜程度震惊了一下,随即点头。


    "会。我会想骂你。"


    谢纵微也跟着一愣,继而笑了起来。他难得笑成这幅情绪外露的模样。


    “嗯,这样一来,我的目的便达成了。”谢纵微十分坦然,拉过她的手凑到唇边,轻轻落下一个吻,“走吧,我送你下去。”


    施令窈被那个轻如羽毛的吻摄去一瞬心神,等到回到碧波院,她沉着脸地往罗汉床上捶了一下。


    谢纵微个王八蛋,她绝不能再让他轻易吃到甜头!


    “大宝小宝,阿娘带你们出去玩儿一趟,怎么样?”


    正头抵着头玩九连环的小哥俩抬起头,高兴地‘呱''了一声。


    臭阿花给她写了好几封信了,施令窈一时有些心痒,大手一挥,决定出个远门。


    是以谢纵微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山矾慌慌张张地来报:“不好了大人!夫人带着两位小郎君离开汴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