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鬼使！”见六献发呆，李大仙喊了她两声。


    六献回过神来，想起海月水母临终前的话，问道：“大仙，你可知道什么是‘生之魂’？”


    李大仙：“人死后魂魄会离开□□，这种游魂称为‘亡之魂’。躯体和魂魄都未死亡，却互相分离，便是‘未死之身’和‘生之魂’。”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劈开六献脑中的迷蒙混沌。渐渐的，所有的一切都清明起来。


    六献笑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李大仙疑惑道：“什么？”


    “没什么。”六献道，“我久在地府，竟孤陋寡闻至此。”


    李大仙：“不怪鬼使。躯体离了魂魄很快就会死亡，魂魄也就成了亡之魂。生之魂极其罕见，我这漫漫一生，也只见过一个。”


    李大仙灰蒙蒙的双眼掀不起波澜，六献无从知道他在想什么。


    六献：“噢？大仙在哪见过？”


    李大仙：“恕我不能告知。”


    六献：“是我冒昧了。”


    既有线索指向，六献便告辞了。


    南无海肯定是要去的，不过眼下她分不开身。亘亘伤病未愈，白虎神官追查囚楼一事未有结果。她离开囚楼时答应了老猫精，就一定得想办法营救它出来，所以这事还得缓一阵子再说。


    缺勤时日太多，六献心有愧疚，主动承担揽下了农事院大部分的活。


    时近初夏，菜园的幼苗度过了生长危险期，壮硕成长着。黄大仙放手让六献去管，自己在家带几个小鬼头，修整小院花草，乐得自在。


    端午前后，水菜收成了。


    水菜是好东西，花叶有异香，能防蚊蝇虫蚁，根会分泌营养液，滋养一方作物。栽种一株水菜在院子里，整片地都无需再浇水施肥，可谓懒人养花种草必备神器。


    只是水菜活不长久，活一年是常态，活两年就顶天了。而且幼株非常挑环境，只有在地府这等阴气浓郁的潮湿之地才能成活，因此水菜比生菜还要抢手，还未播种下去，订单就排满了，


    六献翻看水菜预定簿子，多是天宫的神仙订购的，看来神仙比较有种花养草的闲情逸致。


    农事院人丁凋敝，往年都是黄大仙亲自去送菜，今年由六献去。六献牵来一头小驴鬼，拉了一车水菜，直奔天宫。


    到了天宫，六献先拐去财神殿。


    十方这个大忙人照例不在，黑猫精给六献开了门。六献挑挑拣拣，选了几株长势良好的水菜栽种在财神殿后院，顺道收收功德树的果子，检查狼心狗肺树有没有瘦下来，一番劳碌，她才拍拍手，准备去送菜。


    黑猫精闲来无事，跳到驴车上，自请当向导，陪六献一块去送货。


    六献对天宫已轻车熟路，根本不用人带路，不过她见黑猫精无聊，也便没有拒绝。


    一车水菜送完，六献正要回打道回府。一位粉衣神官拎着一株小草苗快步走来，微笑道：“鬼使，烦请留步！”


    见了粉衣神官，黑猫精跳下驴车，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素日里黑猫精有些猫仗人势的蛮横，能让它如此恭敬，此人想必不简单。


    六献：“不知神官是？”


    粉衣神官道：“我是上厄星君。”


    上厄星君，世上第一尊莲池神，资历比天帝还要老。


    六献：“不知神官有何吩咐？”


    上厄星君将手中的草苗递到六献眼前：“听闻鬼使专司种植，我殿中花草不知害了什么病，全都这副样子，能否劳烦鬼使到我殿中瞧一瞧？”


    六献：“大人抬举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种菜使，还是请花木司的神官来瞧，莫要耽误了。”


    上厄星君：“鬼使有所不知，我殿中多为地府花草，所以鬼使去最好不过。”


    六献不好再推辞，随上厄星君前往府邸。


    拐过了一个街角，一身灿烂金衣的十方立在前头。


    十方走近，向上厄星君恭敬作揖：“师父。”


    原来此人竟是十方的师父？


    莲池神需由莲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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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导，只是六献没想到，十方的教导师父竟是上厄星君。


    上厄星君点点头：“久不见你，脸色有些不好，近来在忙些什么？可有遇到什么难事？”


    “我能遇上什么难事？左右不过算账、审批，事倒不难，就是繁杂琐碎，耗费心神。”十方笑问道，“师父和鬼使要往哪里去？”


    上厄星君：“我请鬼使上我殿里瞧瞧花草。”


    十方道：“噢？师父殿中灵气充沛，花草竟也会生病？”


    上厄星君笑道：“莫说花草，就是我，前些时日也感染了风寒。”


    十方：“师父现下可好？”


    “已无大碍。”上厄星君道，“大抵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哪里的事？师父就好比那寒山松柏，万年长青呢。”十方笑道，“不如我与你们同去。多日不去师父府中，有些想念师父亲手泡的扶摇茶。师父不嫌我烦吧？”


    十方的笑颜和那日在阎罗殿一模一样，皮笑肉不笑。经过数月相处，六献知道十方这人性子很淡，不怎么爱笑，她出自真心的笑就像流星一样，一闪而过，像这样灿烂的笑容，十有八/九是伪装假面。六献看看十方，又看看上厄星君，心想这对师徒或许只是表面和气。心中的天平倾斜，六献对上厄星君起了防范之心。


    上厄星君风雅如常，笑容滴水不漏：“怎会？”


    天宫中心灵气最足，适宜修炼，寻常神仙越搬越靠近天宫中心，上厄星君相反，府邸几乎快搬出天宫的地界。


    上厄星君花园中栽培果然都是地府培育的品种，六献挖出根，仔细瞧了瞧，植物并无大病，只是这些植物喜好阴凉潮湿，此处虽有遮挡，到底日头盛，植物受不了，所以状态不好。


    上厄星君一挥手，无数藤蔓爬上来，密密织成一张巨网，遮天蔽日。周围昏暗下来，寒气袭来，倒真有几分阴曹地府的感觉。


    上厄星君将两人请至殿内，取来茶叶和山泉水，泡茶给六献和十方喝。


    不知怎的，六献觉得这里分外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