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冷静期第21日(1)

作品:《和准前夫哥在冷静期热恋了

    许是把苏浣当成了巨大的降温冰袋,谢炳的胳膊一整晚都未曾离开她的腰。


    他沉重的呼吸,一刻不停地拂着她的耳垂。


    也把她的心吹成了一汪秋水。


    第二天清晨,苏浣早早地就爬了起来。谢炳醒来时,身侧空荡荡的,只留下一抹清香。


    好好休息了一晚,他顿觉神清气爽,缓缓呼出最后一口浊气。


    谢炳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打开房门。


    可等看清眼前的一切,他的双腿像是被钉在地上般,久久没有挪动。


    白色的防尘布被人全部揭开,褪色的沙发和老旧的桌椅,恢复了记忆中的模样。


    原本布满尘垢的地面和柜子,像是被施了魔法般变得洁净极了,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从谢炳的角度,能看到厨房里的灶头上,灰扑扑的锅里正袅袅冒着热气。


    一旁的烧水壶发出尖锐的声音,仔细听来,还能听到“咕嘟咕嘟”的水声。


    他好像一瞬间就回到了十一年前。


    谢炳愣了许久,才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他的指尖触碰着餐桌上厚重却不染灰尘的玻璃,而后滑到那划痕斑驳的老冰箱上。凉凉的触感告诉他,这些都不是做梦。


    “谢炳,你起来了?”苏浣抱着一大堆的东西,从一侧探出脑袋,笑盈盈地打招呼。


    她匆匆忙忙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覆了上去。


    谢炳眼眸如墨,定定地望着眼前娇艳的姑娘。


    她宛如误入凡尘的谪仙,与这方逼仄破旧的空间格格不入。


    “终于退烧了。”


    “苏浣,你……”


    “我给你烧了水,现在应该开了,我去给你冲药。”她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转身就朝厨房走去。


    他的额头还残留着她的余温。


    谢炳抬起眼眸,看到苏浣挽起两只袖子,露出如瓷器般雪白的胳膊和手腕。


    她从柜子里翻找出一只碗,细细的水流经过她的指尖,溅起小小的水花。


    在遥远的记忆中,也曾有一个人为他弯腰忙碌。


    “谢炳,我买了新的筷子,你能帮我拿一下吗?”他听见她悠扬的声音。


    谢炳没有出声,沉默地在袋子里翻找起来。筷子被压在了卷起的红纸下,他打开粗略地看了看,竟然是一副墨迹未干的春联。


    “给。”他递过筷子。


    黑色的筷子下一瞬被苏浣夹在了指尖,搅弄着碗中褐色的液体,让它逐渐变得透明。


    “来喝药。”她轻车熟路地牵起他的手掌,把他带到了椅子边。


    谢炳接过药,摇晃的水面映照出他破碎的眉眼。


    他还没喝上一口,嘴里就泛起苦味。


    “苏浣,我好多了,谢谢你的照顾。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他低垂着眼睑,手指捏紧了碗边,咬着牙道。


    过去的所有越是清晰地展现在他的眼前,他就越能意识到——


    他是卑贱出身的人,与她有着云泥之别。


    岂料他的这句话让苏浣气得跳脚。


    她顿时把手插在腰间,一双杏眸瞪得溜圆,仿佛一只炸了毛的小猫。


    “好嘛谢炳,我辛辛苦苦照顾了你两天,又早起帮你打扫卫生。你这就要把我给打发了?!你当我是你的佣人吗?”


    天地良心,谢炳哪里敢有这样的念头!


    他顿时慌乱起来,睫羽轻抖,漆黑的眼眸望着她。他放下手中的碗,看起来颇有些手足无措。


    “不是的,我只是想……”他咬着唇,顿了几秒,强撑着道,“我们并不合适,早晚是要离婚的。”


    “不合适?”苏浣冷哼一声,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抱胸看着他。


    “你倒是说说,我们为什么不合适。”她语气强硬,颇有些命令的意味。


    谢炳心头一坠,知道要面对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忍着心底涌起的不舍和酸楚,缓缓开口道。


    “苏浣,你也看到了,这是我的生长环境,贫寒又破败。”


    谢炳环视了一圈,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自卑仍像附骨之疽般,始终如影随形。


    而现在,他要把那些难以启齿的身世,再一次血淋淋地剖开。


    呈现在此生挚爱之人的面前。


    “我的母亲是未婚先孕生下的我。从小到大,别人都骂我是‘野种’。”


    碗中的汤药一点点冷却,他的声音也低沉了下去。


    “甚至……我的母亲,也常常骂我是‘垃圾’。”


    “我是谢家的私生子,我给很多很多的人,都带去了痛苦。苏浣,谢谢你的喜欢,但我真的不愿意,让你也痛苦。”


    苏浣仰头看着她,窥见他眼眸中的敏感与脆弱。


    她心疼万分,面上却不显,反而嗤笑一声:“就因为这个?”


    谢炳怔愣了几秒,不明白她的意思,问道:“还不够吗?”


    他拖累了母亲,成为她恨不得抛弃的垃圾;他遭受了太多鄙夷的目光,他的存在是多少人的眼中钉。


    “还不够。”苏浣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凌厉,“谢炳,我教你。”


    “你要成为和那些乌合之众一样的施暴者,要成为和你父亲一样玩弄女人感情的渣男,要成为和谢崇一样把愤怒撒向无辜者的人,这才够。”


    苏浣一字一句,激昂地说着。


    “而你现在呢,你不过是毫无选择地、偶然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然后平平安安地长大了。”


    “你和我,有什么分别呢?”


    谢炳明白,苏浣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告诉他,他没错。


    他的眼尾不可抑制地泛起红色,晦暗不明的眼眸升腾起一层水雾。


    苏浣话锋一转,声音清冽而柔和。


    “谢炳,我来说说,我眼中的你吧。”


    “我看见的谢炳,是一个踏实敬业的好老师,是一个孝敬长辈的好女婿,也是一个温柔细腻的……好丈夫。”


    谢炳一低头,就能看到她唇角清浅的笑容,目光宛如阳光般温暖。


    美好而纯洁。


    “谢炳,你可能不知道,你也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呀。”


    他有些不理解苏浣在说什么。


    他的手被她轻柔地执起,而后是指紧紧扣住,不留一丝缝隙,也不让他有半分逃走的机会。


    他们在谢炳的母亲春莲的房门口停了下来。


    苏浣明显感觉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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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炳的身体很是抗拒。


    房门始终敞着,可他或许已经许久都没有踏足过这里了。


    苏浣拽着他的手,慢慢走了进去,也慢慢走进那段看起来灰暗艰辛的岁月里。


    这里的防尘布并没有被扯掉,三五家具依旧被遮得严严实实。


    看得出来,春莲在生前过得很是简朴,房间里压根就没有多少东西。


    苏浣感受到谢炳的指尖轻轻颤抖起来,她的手指握得更用力了些。


    她带他走到窗边,一个黑色的纸盒被放在了桌面上,在白色的布料上格外显眼。


    “谢炳,这是我在床底最角落的地方发现的,应该是……阿姨的遗物。”苏浣轻声道。


    谢炳抿着唇,脑海中闪过母亲临走前的模样。


    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下了骨头,望向他的眼神,却仍旧含着淡淡的怨。


    她恨了他一辈子。


    苏浣见他不语,伸手打开了纸盒。


    入目是一个旧式相册,薄薄的并不厚重,封面的颜色已经掉光,四角上有轻微的折痕。


    她把相册塞进了他的手中。


    “谢炳,我觉得你一定要看看这个。”


    过了几秒,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终于动了。


    相册被翻开,第一张并不是“照片”,而是一张手绘图。


    蓝色的圆珠笔画着一个圆头圆脑的婴儿,正闭眼酣睡,嘴角还有几滴口涎。


    背面画着一双肉嘟嘟的小手和小脚,线条圆润而流畅。


    画中的孩子或笑或哭,皆被描摹得栩栩如生。


    直到第六张才变成了一张正儿八经的照片,画质模糊不清,隐约看见远处有个正在跳绳的小男孩。


    紧接着是一张安静的背影,少年俯身,埋头苦学。


    再然后,小小的孩子长成了一个挺拔英俊的青年,走在长长的梧桐大道上。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他的身上,让那白色的衬衣变得斑驳。


    “其实她,记录了你每个阶段的成长。”苏浣陪着谢炳看完了这些照片,慢悠悠道。


    谢炳盯着最初的那张手绘图。


    “她从来没用过智能手机。”好半晌,他哑着嗓子道。


    为了省钱,母亲一直都用的是老年机。


    这些“偷拍”的照片,他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兴许……


    是她一张张求来的。


    “谢炳,我听关阿婆说,你母亲生你的时候,条件很不好。”苏浣开口,娓娓道来,“几乎所有人都在劝她打掉你。”


    “可她还是选择生下了你。我想,你对她来说,一定很重要。她没有把你当做累赘,而是当做上天赐给她的礼物。”


    “她生下你,是因为她很爱你。或许生活给了她很大的压力,但这份爱从未改变。”


    “你不是‘垃圾’,你也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呀。”


    说完这句话,苏浣突然落入了一个炽热的怀抱。


    他的眼泪浸湿了她肩头的布料。


    她抬起手,轻抚着他的背。


    “谢炳,你的存在并不仅仅给人带来痛苦。你的母亲在看这些照片的时候,一定会感受到幸福。”


    “因为你,我也常常感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