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作品:《赘意

    更漏嘀嗒,隐隐似是催促。


    晋舒意觉得整个人都僵得厉害,尤其是嘴。


    不然,怎么半天都磨不出一个字来呢?


    是听错了吗?他方才说的仰慕什么?


    可他问得那么理所当然,应该是她听错了吧——


    照理说,场面话她最是擅长的,但对面投来的视线太过清亮,清亮到直白,仿佛料准了她在说谎。


    “我……”终于,她找回了一点声音,“说不好。”


    似是听了个笑话,对面哦了一声,带着轻挑的尾音。


    晋舒意听得一震,清了清嗓子,重新解释:“回殿下,舒意是几月前才回的京,虽说对殿下了解不多,却也知晓当年乃是殿下英勇站出,以身相替,换得陛下出兵的机会。仅此一桩,舒意便知殿下必是心有丘壑之人,古人道字如其人,舒意相信,有此大义者,笔墨定也是极品。”


    无论是否错听,笔墨二字她都刻意咬得重,有意避免对方误会自己本意。


    话说到这,那人便呵了一声,不轻不重,像是反驳,轻易叫她瞬间又没了底气。


    话音突兀断开,便左右续不上了,颇显尴尬。


    淮砚辞失笑。


    也是,还能指望她说出些什么来。


    她惯来随机应变得很,加上任徵那莽夫定是没少给她灌输些官场的混账话,如今对着他,她能抖出的话倒也是越来越光鲜了。


    还学会了奉承。


    眼瞧着那一抹鹅黄,他微微后仰,靠上太师椅背。


    这是印象里没曾见过的色调,轻而亮的鹅黄如今落在她身上,更平添几分陌生。


    好比她如今的身份,镇国侯府的千金,更甚是几日前,她险要做了状元夫人。


    思及此,目光便就更沉了几分。


    “听闻任小姐懂玉。”


    晋舒意正等着他后话,不想等来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句,犹疑看上。


    不明所以,正见他手边玉扇,怕是这事儿还没过去?


    无奈,只能就着他的话音回答:“略懂。”


    “略懂?”座上人念了一遍,那玉扇便入手,“本王记得,还扇来的人说这是上好玉料制成,难不成小姐又骗本王呢?”


    这又字可用得当真精髓,叫晋舒意立刻就绷紧了神经:“回殿下,方才是舒意谦虚了,其实玉石一道,舒意确实是懂的,这玉扇也诚然是难得的好玉,承蒙殿下不弃。”


    “谁告诉你本王不弃了?”


    “……”今日莫不是要当面算账?!晋舒意张口结舌,忽想起自己曾经于玄枵面前信誓旦旦说过的话,半晌才认命低头,“舒意知道了,舒意回去后,定再寻好玉另制,还请殿下稍候时日。”


    “还是头一次有人欠了本王的东西,敢叫本王候着的。”


    他说得平心静气,晋舒意却不敢妄想,只觉突然切身体会了一把小太子的苦楚,日日对着这样一个太师,可怎么活?


    原本还以为小太子是夸张,如今临到自己头上,才知什么叫感同身受。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便就是故意为难了。


    晋舒意自问并没当真招惹过他,若非本性使然,此人所为实在是叫人想不通。


    若是本性如此——


    那可真的是同水从简大相径庭。


    她咬咬牙,只恨自己会怀疑他们是同一个人实在是荒谬。


    王爷,自然是王爷。


    想着,她扑通跪下:“舒意知错,还请殿下明示。”


    她跪得太干脆,干脆到连寒崇都顿住笔。


    再看太师,后者面上阴晴不定,攥着玉扇的长指亦微微泛白,简直风雨欲来。


    殿内霎时静默如斯,无人动弹。


    最先是窗棂嘎吱一声,而后是风声灌入。


    殿内纸页翻飞,哗啦啦作响。


    “啪”的一声,是镇纸压上。


    晋舒意眉眼一纵,略微起身。


    “所以任小姐,”那人声音无波无澜,“想要什么字体?”


    忽闻这句晋舒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发现那人已经蘸了墨,笔尖舔在砚台上,缓缓,像是准备就绪,才顿悟。


    他这是答应给写牌匾了?!


    那玉扇的事情……


    “怎么?不想要了?”


    “楷书,”她应激回道,“要楷书。”


    罢了,她补充:“舒意谢过殿下。”


    男人没有应声,只手起笔落,迅猛极了。


    直觉不对,晋舒意抻着脖子凑高了去看,正见其上斗大的三个字,却是龙飞凤舞险劲非常。


    ??????


    “不巧,本王单单不会——楷书。”


    “……”


    一直到从东宫回来,人都没醒神。


    晋舒意心里苦啊,可昱王偏说自己不会楷书呢,她能怎么办?


    “姐姐今日还打络子么?”陶秋临自打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同她亲近不少,见她坐在那里揪着络子发呆便问道,“可是不会收尾?”


    她坐过来,晋舒意便就笑着将未完成的络子递过去:“猜对啦,这里,你再教教我。”


    陶秋临三下五除二就做好,惹得晋舒意不禁忘了方才的事,只惊呼一声:“好厉害!”


    “姐姐若是想学,我还会其他的花样。”


    “学!”晋舒意郁气一扫而空,同她挨近了些,“你哪里学的这些?”


    穿结的手指一顿,陶秋临低着头,瞧不清表情:“小时候姨娘教的。”


    “那你姨娘一定很聪明吧?我瞧着这些线绳头都大了。”


    陶秋临没看她,声音软软:“姨娘她会的东西很多,但教我的却也只有女红和字罢了。”


    说着,她举起手里的东西:“好了。新样子。”


    晋舒意不可置信地接过来,是精巧极了的模样:“你教教我,我也多做几个!”


    陶秋临自然是不拒绝的:“姐姐做这些,是想要送给什么人吗?”


    “是呀!”晋舒意头一次体会到了婴儿学步的艰难,不过好在是陶秋临特意放慢了手速,叫她能看得明白些,她一点点勾着结,倒也慢慢松快下来,“我娘没教过我这些,小时候她忙得很,等到闲了便就带我和弟弟出门玩儿,肆意得很。”


    说着,她便莞尔:“这络子就是我做来打算送我弟弟的。”


    “弟弟?”


    陶秋临偏头,她是听说过这位任小姐的身世的,只不过她那位瞒着怀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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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独自离京的母亲在姐姐和主母口中显得那般离经叛道。


    不仅仅是姐姐她们,怕是在整个京中女眷心中,都多少带了点异类的味道。


    如今因着镇国侯府的身份,这个人根本无人会提及,便是提到也是压着嗓门悄摸着关起门说,更难听的编排陶秋临也是听过的,好比她怀的究竟是不是镇国侯的骨肉云云。


    可眼前的人似乎并未受影响,她独自入京,做生意,办话本赛,问皇后讨要恩赐,甚至还敢亲自去同昱王殿下要来墨宝,仿佛有着别样的劲头。


    如今她忽然提起弟弟,叫她不敢再问下,只觉这怕是眼前人的隐私,若是再带出些什么旁的事来,总归不好。


    晋舒意正专注地跟那几根绳子仇人一般瞪着眼,谁也不依着谁,没留意身边的沉默。


    奈何事与愿违。


    “姐姐拉线的时候松一些,用些巧劲,免得打成了死扣。”陶秋临提醒。


    “噫!”好死不死,被说中了。


    晋舒意茫然抬头,只能等着对方来补救。


    如此,两个姑娘都不觉笑出声来。


    真是服气了,晋舒意将手里的家伙事儿都塞进陶秋临手里,看着她细致去挑开死结,不由问道:“陶三小姐,你方才说,你姨娘还教了你习字?”


    “嗯,教了。”


    “那你姨娘教你的时候,是不是从楷书开始的?”


    “自然。”


    “是吧,”晋舒意找到了盟友般,“楷书不是基础么?怎么会有人会写草书,不会楷书呢?!”


    陶秋临狐疑看她,想了想又道:“也不尽然,我听说临摹其他书体开始的也大有人在,只不过我们寻常习惯从楷体开始罢了。”


    “是吗……”


    晋舒意不懂,她的字顶多就是马马虎虎,没特别练过,更扯不上什么字体了,签契和记账够用便是,所以,真的有人直接草书起手么?


    这问题其实想不出头绪。


    但有一点似乎可以肯定,昱王此人,委实是不能再打探了。


    沉静平淡与桀骜张扬,仿佛天生就不会共存。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便是长得一样,也不是不可能的。


    给了放夫书,便就是陌路,她又何必再纠结谁是谁呢?


    想通这一点,晋舒意只觉心下一松,重新看回手中的络子上。


    “真好看。”


    两日后。


    笔走龙蛇的大字被送到覃红手上的时候,后者委实是惊呆了。


    实在是——


    “香君,你快过来瞧瞧,这写的是什么?”她眼都要嵌进去也不敢确定。


    “瞧着是三个字。”


    “废话,自然是三个字。”


    “似乎这第二个字是芳?”她们这些人刚进青楼的时候就被老鸨按着学字的,此时香君却也只瞧出了个轮廓,“这真是东家特意找大家写的?!”


    覃红狐疑又瞅了瞅:“可咱们这是要做牌匾的,这个合适么?倘若是人认不出来呢?”


    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确定。


    片刻。


    “罢了,既然是东家派人送来的,那必就是最合适的。”


    覃红肯定道:“定有其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