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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渣攻重生手册(快穿)

    第211章 番外(三)


    那天做完以后,虞青砚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点变化。


    不同于过去三年那种完全虚无的灵魂状态,也不同于现在这种突然出现在戚许面前的实体状态。


    他竟然可以控制自己在两者之间进行切换了?


    简单来说就是,他想让戚许看见就能让戚许看见。


    不想让戚许看见,便能重新消失。


    依然拥有实体,只不过更像鬼了,可以让自己隐身躲在看不见的地方逗戚许玩。


    只不过这种状态并不长期稳定。


    就像身体里装了个蓄电池,顶多维持一到两天时间,一旦电量耗光,就无法随心所欲地控制。


    至于该怎么充电……竟然取决于他跟戚许人鬼情未了的程度。


    身体里吸收到的阳气越多,虞青砚作为鬼魂的能力就越强。


    发现这个秘密以后,虞青砚忍不住笑了半天,直接翻身而起将戚许压在床上,大腿分开跪坐在他身上,用自己的额头抵着戚许的额头,望着他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说:“宝贝儿,我现在真变成电视剧里那种吸人精气的孤魂野鬼了,怕不怕?”


    “……”


    戚许的动作顿了顿,完全没有要接虞青砚话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垂眸抿唇解锁屏幕,点开某个黄色的外卖软件,找到一家距离他们最近的计生用品店,一口气加购了三十盒大号、超薄、热感、玻尿酸超润滑安全套。


    他并不想让虞青砚拥有这种能力。


    那天晚上做完以后,因为主卧已经不能看了,所以他干脆抱着虞青砚去次卧休息。


    即使已经很晚了,即使戚许的眼皮已经酸涩到不行了,他依然舍不得松手,更舍不得闭上眼睛,恨不得把再一次拥抱虞青砚的时间全都变成永恒。


    因此,天知道戚许仅仅只是起身调整了一下卧室的灯光,转头就发现虞青砚突然间消失不见那种感觉有多恐怖。


    当时就像是兜头一大盆冷水浇下,血液瞬间停止流动,甚至连心脏都不会跳了。


    戚许大脑一片空白,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下意识掀开被子,连鞋都顾不上穿,慌不择路就想去客厅寻找。


    直到听见空气中传来虞青砚的声音:“你去哪儿?”


    戚许立刻应声回头,却依然看不见虞青砚的身影,就在他浑身僵硬的时候,看到虞青砚像变魔术一样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那一瞬间,戚许原本天崩地裂,仿佛万丈悬崖一脚踩空,狠狠下坠的心脏方才像绑了一个摇摇晃晃的氢气球,在他快要死掉的瞬间拽着他从深渊处缓缓升起。


    意识到虞青砚并没有再次消失后他松了口气,深深呼吸,强行按捺住那些激荡的情绪,然后大步上前,不由分说将他扯进自己怀里,再一次俯身咬住他毫无温度的嘴唇。


    虞青砚腾出一只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别怕。”


    “就算有一天我真的消失了,走之前也一定会跟你道别。”


    戚许十指一紧,不肯往虞青砚所说的方向去想,闷声说:“你闭嘴。”


    虞青砚“啧”了一声,“让谁闭嘴呢。”


    可他也知道戚许究竟为什么这么敏感,毕竟失而复得是人间至幸,可若是在经历失而复得的狂喜之后又度失去,那就是无法承受的剧痛。


    于是没跟戚许计较他没大没小的事,虞青砚搂着他的腰,安抚似的在戚许僵硬的肌肉上顺了顺:“刚才是我故意跟你闹着玩的。”


    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再度发生了一点变化,难免会想尝试看看。


    戚许则把人抱得更紧,不断不断尝试用自己胸膛的热度将虞青砚冰凉的身躯捂热。


    他吸了口气,强调:“一点都不好玩。”


    闻言虞青砚闭着眼睛笑,胸腔随着笑声轻轻震颤,仿佛跟活生生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因此,即便清楚虞青砚哪怕控制自己消失不见,依然可以让戚许听到或者感受到他,戚许还是不愿意这样。


    别说一天两天,就是只有一秒。


    他也不能看着虞青砚再次消失在他眼前。


    眼看戚许的手机屏幕就要跳转到付款页面,虞青砚“哎”了一声,连忙按住他的手:“别买。”


    “为什么?”戚许问。


    “因为我不喜欢。”


    虞青砚凑过去舔了舔戚许的嘴唇,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喜欢你弄进来。”


    “……”


    “再说了,”虞青砚用两只手捧着戚许的脸捏了捏:“你不觉得充电这个概念很形象吗?”


    他们的身体隔着衣服紧紧贴在一起,戚许喉结滚动了一下,没立刻吭声,只是用手臂揽住虞青砚的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现在可是鬼魂,如果不多充充电,万一哪天能量不足,我真的消失了怎么——”


    “办”字还没说完,戚许抬手就捂住虞青砚的嘴,禁止他再继续说下去。


    虞青砚顺势在他手心上亲了一下。


    虞青砚的舌尖冰凉不似活人,但很柔软,触感滑腻,因此戚许从掌心开始直到手臂,瞬间一整只手都麻了,像过电一样,不由自主松开了一点力道。


    “我可以答应你不随便消失,任何时候都让你能看得到我,”虞青砚把他的手拨开,俯身贴着戚许的嘴唇慢条斯理地说:“但你只想占爸爸的便宜,却不想被我吸阳气……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一点都不孝顺。”


    戚许:“……”


    他不知道虞青砚为什么变成鬼还这么不正经,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不正经在某种程度上恰到好处安抚了他满腔患得患失的不安与恐惧。


    只不过这次戚许没有被轻易撩拨到,也没有顺着虞青砚的话和他一起开玩笑。


    他抬起手来紧紧扣住虞青砚的下巴,强行保持着不捏疼虞青砚和不让他挣脱的力度平衡,手背上青筋直跳,嗓音低哑:“虞青砚。””我想说的是——不论你是人是鬼……都不要再离开我了。”


    “嗯,放心,”虞青砚在他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我绝不会主动离开你,但要是……”


    “要是你真的消失不见,”戚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那我就从楼上跳下去,立刻变成鬼过去找你……”


    反正他现在已经明确知道人死以后是真的可以变成灵魂而不是彻底消失。


    “……”


    “你再跟我说一遍试试?”虞青砚深吸口气,毫不留情一巴掌直接抽在他肩膀上,“年纪轻轻就想自杀?还他妈想从楼上跳下去?”


    虞青砚不由得心头火起,仍不解气,恨不得把戚许按在腿上再打一通屁股:“你知道这套房子多少钱一平?我买的时候十五万,后来二十万!你要跳下去就成凶宅了,整个小区的房价都得骨折知道吗,其他业主招你惹你了?”


    “……混账东西!”


    “……”


    饶是心头各种情绪百转千回,戚许此刻看着虞青砚怒急攻心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偏过头去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提醒虞青砚:“现在经济环境不好,这里的房价又重新回到你当初买的价格了。”


    “……”虞青砚“哦”了一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三年了,而这三年他所有注意力又全都放在戚许身上,自然无暇顾及其他。


    此刻突然被指出常识性错误,难免有些尴尬,可尴尬过后他马上又反应过来,这件事的重点是房价的问题吗?


    然而没等虞青砚继续开口,下一刻,戚许猝不及防扣住他的脖子,将他拽到自己面前,很深很重地吻了下来。


    虞青砚正好坐在戚许身上,所以这个姿势很方便。


    明知道自己亲吻的是一个早已死去多时的人,明知道自己怀里的是一个没有体温没有心跳的鬼魂,戚许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和他紧贴在一起,将舌头伸进他的口腔,和他抵死纠缠。


    虞青砚最初还有点不满,对戚许方才的话耿耿于怀,因此皱着眉头往他肩膀上推了一下,但没推动。


    不仅没推动,戚许在他后颈上施加的力度还更大了。虞青砚比谁都更清楚戚许玩命参与应急训练练出来的一身野人力气,正想说话,紧接着又被戚许按住凸起的喉结,用舌头深深扫过上颚。


    虞青砚不由得闷哼一声,再也顾不得继续教训孩子,也顾不得思考其他。


    他很快喘息着低下头,配合回应戚许啃咬似的激烈亲吻,跟他拉扯、纠缠,互相舔舐。


    这几天他们做了不知道多少次。


    就好像连时间都忘了,外界发生的事情也都不重要了,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彼此,不知餍足。


    戚许非常熟练地找到虞青砚身上的敏感点,在亲吻虞青砚的同时伸手去解他身上的扣子,拽着他进入一波新的情潮。


    要不是因为那个原因,戚许也不想买什么所谓的计生用品。


    他只想毫无阻隔地跟虞青砚贴在一起,想深入他,想感受他,甚至有很多个瞬间想生吞活剥了他。


    跟虞青砚比起来,戚许觉得自己反倒更像一只活得暗无天日的孤魂野鬼。


    那些血与痛的教训都太深刻,按捺不住他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灵魂,只有虞青砚能成为他的救赎。


    在做野兽一样的事情时,戚许将自己微微汗湿的,肌肉紧实的胸膛贴在虞青砚身上,一刻不停地亲吻他的眼睑、鼻梁、嘴唇、耳垂和颈窝。


    他看着他的小叔叔发出难以自控的声音,看着那具已经不是活人的身体一寸寸沾染上他的体温、他的汗水,没有心跳的胸口也剧烈起伏,他忍不住一口咬住虞青砚的脖颈。


    他想,他真的无法接受再多一次失去了。


    哪怕虞青砚变成了鬼魂,哪怕他们是人鬼殊途,他也绝对不能放开虞青砚的手。


    绝对不能。


    因此,别说是被虞青砚吸取阳气。


    就算是虞青砚想要他的命,戚许都甘之如饴。


    疯了。


    可能是他疯了。


    但要是疯了就能永远拥有他的小叔叔,戚许宁愿再也不要恢复清醒。


    *


    事实证明,虞青砚提出的这个充电理论非常管用。


    因为充电的频率非常之高,而且非常深入,虞青砚的灵魂自始自终都保持着相当稳定的实体状态,没有丝毫再度消失变回过去三年那种状态的迹象。


    不过这种状态只在戚许面前有效。


    他们反复测试过很多次,只有戚许能看得见虞青砚。至于其他人,就算虞青砚站在他们面前,他们都察觉不到丝毫异常,甚至会直接从虞青砚身上穿过去,就像穿过一团空气。


    对此虞青砚表示没什么所谓,反正死都死了,要是真有一天所有人都能看到他,那不就成诈尸了?太吓人。


    虞青砚想得很开,反正现在的他只需要被戚许看见,只需要被戚许触摸就足够了。


    至于戚许……发现外公外婆、江珩以及虞青砚生前所有朋友都看不到虞青砚以后,他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


    心疼、难过倒是其次。


    更重要的是,他竟然发现有一种……阴暗又扭曲的满足感从他胸口升腾起来,畸形的占有欲得到充分地填补。


    于是他问虞青砚:“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


    “还真有一点。”虞青砚忍俊不禁,也直言不讳。


    但没等戚许反应,虞青砚又伸手在他鼻梁上重重弹了一下:“可你对我的占有欲又不是从今天才开始有的。”


    十几岁就想独占他的小兔崽子,现在反省自己未免有些太晚了。


    戚许张了张口一时语塞,也根本无法反驳。


    “而且我觉得你可以换个角度来想这个问题。”


    戚许问:“什么角度?”


    虞青砚把手指插进戚许的头发上,不轻不重地用指腹抓了两下:“按照你在电影里看到的那个理论……死亡不是生命的重点,遗忘才是。”


    “宝贝儿,”虞青砚看着戚许的眼睛勾起唇角:“或许正是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惦念我的那个人,因为你始终对我念念不忘耿耿于怀,所以我才会以现在这样的形式,重新出现在你面前。”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现在的我就是为你而生的。”


    虞青砚说:“你没必要因为其他人看不到我,或者因为自己心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占有欲感到羞耻或者自责。”


    “……”戚许再一次无言以对。


    他只能紧紧地抱着虞青砚,低低地“嗯”了一声。


    “而且我觉得你现在需要考虑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什么问题?”


    虞青砚忍不住笑了一声,凑过去在戚许嘴唇上亲了亲:“你该考虑的是,以后要改掉不分场合想跟我贴在一起的习惯。”


    “再被人发现一次,我担心对方会以为你精神分裂,需要去看心理医生。”


    “……”


    虞青砚说的是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


    到了公司季度结算的时间,戚许晚上加班忙到很晚。虞青砚虽然在戚许面前有了实体,跟他在一起完全可以接触电脑、文件之类的东西,却乐得把所有事情都丢给戚许解决,美其名曰——我都变成鬼了,难不成还要工作吗?


    戚许忍不住笑。


    但老实说,他曾经度过很多个半夜都在公司加班且不知疲倦的夜晚。


    虽然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些时刻也始终都有虞青砚陪在他身边,可之前一无所知,跟现在这种,抬起眼就能看见虞青砚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天差地别。


    因此,戚许非常乐意把所有工作都揽到自己面前。


    本来这些也都是他应该做的。


    只不过这段时间早就已经习惯了虞青砚存在的他,总忍不住在干完一件事情之后过去把虞青砚捞过来亲一口。


    一口又一口。


    虞青砚嘴上嫌他烦人,却还是会惯着他,回应他。


    所以很容易擦枪走火。


    而且因为中间挡着一个沙发靠背,导致姿势有点受限,戚许索性将虞青砚从沙发上抱了起来,搂腰抬臀,托着他的大腿往腰上带,身体悬空的瞬间,虞青砚下意识夹住了戚许的腰,但他们的唇齿却始终没有分开。


    正在戚许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扫开,把虞青砚放在办公桌上,吻得越发深入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敲门的声音,紧跟着财务部门主管推门而入,准备跟戚许聊工作。


    虞青砚反应最快,在办公室门被打开的瞬间立刻将戚许从自己身上推开,戚许猝不及防往后退了两步。


    财务部门主管看不到虞青砚,难免愣了一下,又看了看满地狼藉:“这……怎么了?没事吧?”


    怎么好端端加个班,把办公室加成这样,而且方才戚许差点摔倒那架势……像是被谁推了一把似的。


    戚许:“……”


    他只能清了清嗓子站直说没事,一边弯腰捡起地上不小心散落的文件夹,一边微不可察将目光扫过仗着别人看不见他,正哈哈大笑的虞青砚。


    后来等财务部门主管走后,他终于记得先把门反锁了然后再把虞青砚拽进怀里亲了个痛快那些都是小事了。


    戚许很清楚,自从虞青砚回来之后,他的确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无时无刻都想跟虞青砚亲近,无时无刻都想跟他贴在一起,想接吻、想拥抱……不知餍足地想通过做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来反复验证自己是真的失而复得了,以至于在很多时刻难免失了分寸。


    这会儿回过神来,戚许垂眸看着虞青砚说:“我不怕别人觉得我精神分裂。”


    虞青砚:“……”


    毫不意外,还真是戚许这头倔驴能说出来的话。


    他有点想骂人,但话到嘴边又忍不住笑了一声,在心里叹了口气后,抬起手来帮戚许整了整衣领,“我知道你不怕。”


    “但是戚许,”虞青砚看着他的眼睛提醒他:“我早就已经不在了,可你还活着,明白吗?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活在这个社会里,而且你今年才二十三岁,你未来的路还有很长——”


    虞青砚的话还没说完,戚许便再一次吻上来沉默地堵住了他的嘴。


    “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些。”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知道你是在担心我,可是……”戚许喉结滑动一下,嗓音很平静,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虞青砚脸上:“你也说了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不论你是人是鬼……所以我不想听你在我的未来和你的未来之间划出一条分界线,好像我在这头,你在那头。”


    “我们应该在一起,不是么?”


    虞青砚怔了一下,静静望着他没有说话。


    戚许抬起手来很轻地摩挲过虞青砚的嘴唇,因为刚刚被他深深吻过的缘故,这两片没有任何温度的嘴唇看起来却很湿很红。


    每一次触碰,都让他感觉冰凉刺骨,却又……热血沸腾。


    心疼、庆幸、激动、喜悦等不同情绪混杂在一起,最后全都归结于刻骨铭心的爱。


    “我会听你的话,”戚许说:“我会控制自己不在外人面前露出任何破绽,我会改变我的性格。”


    他一连说个很多个我会:“我会努力连着你的份一起好好活着,会努力做一个无时无刻都让你感到骄傲的男朋友。”


    “虞青砚。”戚许顿了顿,“如果不知道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那我们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相爱好不好?”


    第212章 番外(四)


    承诺过虞青砚的话戚许都会做到。


    从那天开始,所有人都发现了戚许的改变。


    虽然他在外人面前依然寡言少语,可身上那股冷淡而死寂的感觉却淡了很多,慢慢会笑了,身边的朋友也越来越多了。


    与此同时,他在打理虞青砚的生意之余,还培养了自己的爱好。


    他开始学习拍照、设计、后期,并在这方面展现出惊人的天赋。短短一年,便因为一组为素人拍摄的主题照片被某杂志社主编发掘,逐渐走上时尚摄影摄影的道路,迅速崭露头角。


    再后来,因为镜头语言及创作视角独树一帜,吸人眼球的创意也层出不穷,年纪轻轻的戚许开始与越来越多明星、国际一线时尚杂志、国际一线品牌合作,身价暴涨。


    二十三岁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二十六岁成为被ECALT法国刊冠以“目前最具影响力华人摄影师”称号……他用堪称奇迹的速度,在话语权完全由白人掌握的国际时尚圈占据了一席之地,艺术成就耀眼。


    他是真的在努力生活,让自己蜕变成了一个会让虞青砚感到骄傲的大人。


    外婆也很惊喜。


    对她来说,戚许取得的成就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戚许终于从过去那些无法摆脱的阴影和痛苦中走了出来,有了新的生活。


    唯一的遗憾是戚许依然拒绝跟任何人开启一段新的亲密关系,外婆曾经想过要不要再劝两句,最后被沉着脸的外公一把拦住:“你别管了。”


    外婆没想到已经很久没管过戚许的外公会突然开口,下意识望向自己的老伴,外公冷哼一声:“就算他准备一辈子都这样过下去,那也是他自己选的!”


    “他既然喜欢青砚,又在当初做下那样的错事,现在为了青砚一辈子不结婚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


    “可是……”外婆眼睛有点红,没等她说完,外公又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说不定未来有一天他又自己想开了,”外公皱着眉头把刊登着戚许亲手拍摄封面刊的杂志收起来好好放在书架上,一锤定音:“那也由他去。”


    “咱们都不用操这些心。”


    当然,绝不仅是外公外婆。


    随着戚许在国际时尚商业摄影界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知名度越来越高,很多人都发现了戚许始终独来独往,好像这辈子都不准备结婚的事实。


    可分明这位享誉国际的大摄影师生活在节奏很快且衣香鬓影的时尚圈里,身边全是俊男美女,更不乏向他表达爱慕的追求者。


    某知名杂志在采访他时忍不住提出这个问题,“我们是真的很好奇,难道您是……无性恋吗?”


    戚许被这三个字逗笑了,过了片刻看着对方直接道:“我有爱人。”


    对方显然非常惊讶,“啊”了一声,“真的吗?”


    意识到自己表述有误,她连忙换了个说法,“我的意思是,那是为什么您一直没公开过呢?”记者想了想,“是因为她是个普通人吗?您担心外界的关注有可能会影响到她的生活?”


    戚许又笑了一声,目光从自己身旁的某一个位置扫过,表情平静地说:“因为感情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不需要和外界分享。”


    “总之我从来都不是单身,”戚许说:“我的爱人他一直都在我身边。”


    可谁也没有见过戚许口中那个神秘的爱人。


    戚许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反正他是站在幕后按动快门的摄影师,而不是站在镁光灯下的公众人物。


    后来就这样过了很多年。


    外公外婆在八十多岁的时候分别离开了人世,而戚许也在自己四十岁的时候,斥巨资在加勒比海地区买下一座私人岛屿。


    那里一年四季都是热带,有白色的沙滩,蓝色的果冻海,高大的棕榈树,还有足够将整片天空都烧成粉红色的唯美日落。


    最关键的……是那里只有他跟虞青砚两个。


    再也不必避讳其他人的目光,也不用害怕被谁发现,他可以二十四小时毫无顾忌地跟虞青砚亲近,虞青砚也可以从某种程度上,重新变成一个正常的“人”。


    “会觉得寂寞吗?”刚从泳池爬起来的虞青砚躺在沙滩椅上问戚许。


    “那你呢,”戚许走过去,拿了一条浴巾盖住虞青砚湿漉漉的身体,然后凑过去亲吻他的嘴唇:“这么多年,只能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你寂不寂寞?”


    “宝贝儿,”虞青砚抬起手来勾住戚许的脖子,一边回应他的亲吻一边笑着说:“请不要提问这种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已经在一起很多年。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好像永远没有恋人间常见的“热情总会变冷淡”的过程。


    当然,这或许是因为曾经狠狠失去过,并约好要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相爱的缘故,导致他们远比普通情侣都懂得如何去珍惜彼此。


    永远缠绵,永远炽热,永远不知餍足。


    吻到最后,一人一鬼的呼吸都有些沉。


    “小叔叔,”戚许按着虞青砚的肩膀,另一只手抚摸他的嘴唇:“现在我们俩倒过来了。”


    “原来你比我大,现在变成我比你大了。”


    “你还是那么年轻,”戚许说,“而我却在慢慢变老。”


    虞青砚忍不住笑,轻轻碰了碰戚许的脸,勾着嘴角语气平静:“情人眼里出西施你不知道吗?”


    “我在你眼里没变,你在我眼里自然也没有变。”


    戚许也笑了一下,握着虞青砚始终没有丝毫温度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一口,“我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快吗?”


    “嗯,很快。”


    戚许目不转睛地看着虞青砚,过了一会儿后忍不住问:“你说我死了以后,能变成灵魂继续和你在一起吗?”


    两人双目对视了片刻,虞青砚嘴角带着笑意:“还想跟我在一起啊?”


    戚许再次“嗯”了一声,用自己的额头顶了顶虞青砚的额头:“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不够,想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下辈子……”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虞青砚慢条斯理舔吻着戚许的嘴唇,因为外公外婆死后灵魂并没有出现,这些年虞青砚也没见过除自己以外的鬼,“先过好这辈子吧。”


    戚许没说话,沉默地按着虞青砚的肩膀,加深了这个吻。


    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虞青砚没有体温的体温,他也从来都不怕冷,因此他们之间不论是亲吻还是其他,都很契合,一冷一热,仿佛命中注定。


    以为戚许对这个答案不满意,非常宠孩子的虞青砚阻止了他的动作,稍稍拉开一点距离,看着戚许的眼睛叫他的名字:“戚许。”


    戚许停下细细碎碎的吻,偏过头望向虞青砚“嗯?”


    “宝贝儿,”虞青砚又叫了他一声:“除了跟我在一起之外,你还有没有其他特别想做的事?”


    虞青砚摸着他的脸问:“或者还有没有其他遗憾?”


    反正他们应该还有很多时间。


    虽然虞青砚认为现如今这个状态的自己并不算是一个特别合格的恋人,因为不能跟戚许一起出现在其他人面前,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体温……但他骨子里还是那个想把星星月亮都捧到戚许面前哄他开心的长辈。


    他想让戚许不留遗憾。


    戚许定定看了他几秒钟,眼里有浓到化不开的爱意、眷恋、依赖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们的周围很安静,只有海鸥和海浪的声音。


    过了很久之后戚许点了点头,低声说有。


    虞青砚明显来了兴趣,从沙滩椅上撑起身来望着他:“什么?”


    戚许和他对视,低头在他嘴唇上碰了碰:“虽然你一直说当初当初的事与我无关,让我不要把全部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但是……”


    戚许顿了顿:“我很后悔当时我那么冲动,很后悔我自己不够成熟……后悔我不该失去理智强迫你。”


    虞青砚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戚许继续道:“正确的爱情不应该以那样一个不堪的错误作为开头,不是吗?”


    那是戚许这一生做过最后悔的事。


    也是一切悲剧的源头。


    不仅如此,他还忍不住想,如果没有那只扇动翅膀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的蝴蝶,虞青砚是不是就不会死?他的小叔叔是不是就能够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虽然现在这样也很好。


    虽然他的小叔叔哪怕变成灵魂状态依然回到了他身边,给了他这么多年比梦境还要美好的圆满与幸福。


    但戚许还是忍不住想回到过去。


    如果能回到过去……


    他不会再做错事,他会听虞青砚的话,先离开一段时间,直到自己重新长成值得虞青砚信任的样子,然后再用时间去证明自己百折不挠的喜欢和爱。


    如果能回到过去……


    他会第一时间报警把那个男人解决掉,不让他有机会威胁到虞青砚的生命,也不让他有机会伤害其他的人。


    如果能回到过去……


    虞青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以灵魂状态二十四小时待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他的小叔叔可以继续拥有自己白手起家一手创立的事业,可以继续呼朋唤友,活得潇洒肆意,明亮张扬。


    最初其他人都看不到虞青砚的时候戚许的确掩饰不住自己内心得到极度满足的畸形占有欲望。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亲眼看着虞青砚和他深度绑定,一旦离开他身边五米,便会重新变回什么都碰不到、什么都摸不着的状态……那些阴暗和自私的念头就都没有了。


    只剩下日复一日,越发浓郁和纯粹的心疼。


    虞青砚怔了一下,原本应该空空荡荡的胸口忽然就涌动一波难以言喻的热流。


    老实说,他原以为戚许要说的是其他答案,比如和他一起环球世界,或者在未来某天拿下一个受到国际认可的官方摄影奖项……


    可他万万没想到戚许唯一想做却做不到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回到过去,改变自己曾经犯下的错事,改写他们之间的结局。


    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虞青砚下意识抬手抚上戚许的脸,正准备说些什么。


    然而他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扑了个空,直接穿透了戚许的身体——要知道自很多年前他化出实体出现在戚许面前,这种情形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过。


    虞青砚的心陡然下沉,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的画面又是一晃。


    他下意识站起身来,只见沙滩、泳池、日落、棕榈树,甚至包括戚许……周遭所有一切都在顷刻间化成纷纷扬扬的无数碎片。


    虞青砚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瞳孔微微收缩。


    在他伸手想要抓住戚许的那一刻,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电子机械音。


    虞青砚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听过这道声音,总觉得有些熟悉。


    可来不及深入去想,灵魂状态的身体忽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直接将他推进了由眼前所有碎片组成的漩涡当中。


    那道声音告诉他——


    这世上能够创造巨大奇迹的,便是一颗爱人的心。


    只要爱人的心足够赤诚,悔意也足够深刻,


    那么他们便有机会能回到过去,挽留那些已经无法挽回的错误,弥补那些已经无法弥补的遗憾。


    只不过上一次是戚许,这一次是他。


    ……


    当虞青砚再次睁开眼睛,对上的依然是戚许望过来的目光。


    然而跟他熟悉的状态不同,此刻戚许一双眼睛猩红,透着一股冲动和绝望的气息,看起来非常失控。


    房间里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虞青砚下意识想坐起身来,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手腕竟然被领带捆得死死的。


    “这是攀岩时才会用到的单结,越挣扎绑得就越紧,”戚许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低哑:“小叔叔,当初还是你带我去学的攀岩,不会忘记了吧?所以你不要白费力气,免得让自己受伤。”


    听见这句话,顾不上梳理思绪的虞青砚动作蓦地一顿,后知后觉望向戚许,继而转头环视四周。


    熟悉的卧室。


    熟悉的床。


    还有他身上凌乱的衬衣。


    手腕上由两条领带打成的攀岩绳结……


    以及戚许……


    此刻的戚许,并不是和他在一起待了近二十年的那个戚许。


    压在他身上的戚许很年轻,非常年轻,轮廓虽然同样深邃,却透着一股明显的青涩。


    虞青砚愣了愣,在联想到那道神秘电子机械音说过的话,他几乎是在刹那间立刻反应过来,他竟然按照戚许的心愿,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戚许准备强迫他的这一刻。


    见虞青砚半晌没有说话,戚许喉结滚动了一下,说不清心里究竟是疯狂还是绝望。


    到了这个地步,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回头了,索性扣着虞青砚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说:“小叔叔。”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想骂我,打我,甚至想杀了我……”


    戚许胸口起伏,按着虞青砚的手压在头顶,一边低头胡乱亲吻他的脖颈,一边将手往下伸,近乎魔怔地说:“我什么都不在乎,反正我不出国,我只要你。”


    这种两只手都被捆住任人宰割的感觉陌生又熟悉。


    虞青砚皱着眉头被亲的仰起头来,脖颈跟下颚绷成一条线,他不受控制地闷哼一声,下意识反抗回避,想跟戚许讲道理。


    毕竟他回来是为了改变过去,而不是为了体验再被戚许强迫一次是什么感觉的。


    可跟之前一样。


    虞青砚的话还没开口,就被彻底失去理智,且在这个过程中激发了全部占有欲的戚许堵住嘴巴,毫不客气将舌头顶入他的口腔,像攻城略地般,席卷每一寸柔软之地。


    虞青砚:“戚……你……唔……”


    老实说,做了二十年的鬼魂,即使后来拥有了实体,完全能够跟戚许进行亲密接触,但那种感觉和现如今这种重新变成大活人跟戚许接吻的感觉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首先是触感更真实了,神经也更敏感,他能感觉到戚许在他嘴里发了狠似的来回搅动,微疼地吮吸,还有没有任何章法和技巧地舔舐……


    他腿根的位置被撑开,腰腹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紧握着,两人鼻息相缠时呼吸与体温皆是滚烫,混乱而暧昧的情潮正在不断升温。


    哪怕是完全被掌控的姿态,虞青砚依然在这个过程当中感觉到极其强烈的刺激。


    但他还留有理智,强迫自己只沉迷了不到两分钟,然后二话不说找准机会狠狠咬住了戚许的嘴唇,尝到血腥味从他们唇舌交战的位置弥漫开来,虞青砚又趁戚许吃疼的瞬间使劲一推。


    戚许闷哼一声,猝不及防往后退了半步。


    看到戚许嘴唇上的血渍,即使是虞青砚故意咬的,他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眉。


    还记得当初这件事发生的时候,虞青砚满腔都是怒火,以及对自己身体不争气的恼意,全程都很不配合。


    到后来又被戚许锁了几天,看着他那副孤注一掷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才逐渐冷静下来,生出其他伴随着心疼、无奈、妥协等复杂情绪。


    现如今……


    眼看着七情上头的戚许准备再压过来,虞青砚挣动了一下自己被捆得生疼的手腕,没忍住爆了粗口:“你他妈给我松开!”


    “不可能。”戚许用指腹揩掉嘴唇上的血渍,深吸一口气低声说:“我只有这一次机会。”


    “我知道,到了这一步,就算我现在停下,你也不可能再原谅我了,你一定会把我送出国。”


    戚许眼里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挣扎与痛苦,他咬了咬牙,自言自语道:“反正我在你眼里已经是个畜生了,那就做到底……”


    “虞青砚,”戚许再度俯下身狠狠咬上虞青砚的嘴唇,“我宁愿你讨厌我,恶心我,也绝不允许你离开我。”


    虞青砚:“……”


    伴随着嘴唇上再度传来吃疼的感觉,以及近距离看到戚许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感觉,有些复杂,但也有点想笑。


    他想:这大概是他从小养大的闷葫芦人生中最疯狂也最不顾一切的时刻了吧。


    脑海中继而浮现出后续发生的所有事……


    虞青砚闭了闭眼,忽然就决定换个思路。


    看着戚许化身大狼狗,毫无技巧也毫无章法在他口腔里胡乱扫荡的样子,虞青砚心想这个节骨眼上,你特么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生瓜蛋子,还是让爸爸来教教你吧。


    于是他二话不说抬起膝盖在戚许大腿上狠狠顶了一下,把人撞开之后再次提出了让戚许把领带解开的要求:“……我不喜欢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


    “要做爱可以,”经验丰富的虞青砚喘息一声,看着戚许的眼睛说:“但不能蛮干。”


    “宝贝儿,你也不想让我在事后发烧或者受伤吧?”


    戚许愣了愣,呆呆地看着他,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听到的。


    “家里没有东西,你拿手机点外卖,选最近的店,大概二十五分钟就能送到。”虞青砚说:“买大号、超薄、玻尿酸润滑的那种安全套。”


    “还有润滑液。”


    说到这里,虞青砚忽然笑了一下,轻声道:“我比较喜欢蜜桃味,可舔食的那种。”


    “……”


    戚许动作猛地一顿,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虞青砚:“……你说什么?”


    第213章 番外(五)


    听清楚虞青砚在说什么的瞬间,戚许感觉像有一大桶冰水直接迎头浇下,原本正沸腾燃烧的血液在顷刻间凉了下来。


    要知道他从十一岁就认识虞青砚,这么多年,他们几乎每一个重要时刻都是一起度过的。


    戚许从来没看到虞青砚跟任何人谈过恋爱。


    那么多人或明或暗向他的小叔叔表达好感,虞青砚也始终没回应过。


    这也是戚许之所以能这么冲动的原因。


    因为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一个湿热而混乱的吻,还有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的几年。


    戚许能感觉到,哪怕没有那么深刻,哪怕还有其他因素影响,哪怕还有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虞青砚肯定是有一点喜欢他的。


    他们绝不是单纯的晚辈跟长辈的关系,他笃定虞青砚对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他认为自己在虞青砚那里一定是特殊的。


    可如果这一切并不是他想的这样。


    ……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戚许张了张嘴,只见虞青砚的手被他用两条领带捆着,因为方才过度挣扎的缘故,手腕处已经被磨出很红的颜色。


    在方才失控的情形中,衬衫的扣子也被扯掉了几颗,露出白皙而劲瘦的胸膛。


    几分钟之前,戚许还为虞青砚这样的姿态只有自己能看到而感到无与伦比的兴奋,浑身血液沸腾。


    这一刻,联想到虞青砚方才说起安全套和润滑液的熟稔程度……


    某种名为不敢置信、怀疑、嫉妒、眼红的混合情绪涌上心头,戚许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他强迫自己不要想歪。


    提醒自己根本没资格去管这些。


    可拳头攥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戚许喉咙艰难滚动,分明是他强迫的虞青砚,为什么这一刻他竟然觉得有些茫然和委屈。


    是谁?


    怎么会?


    为什么?


    所以这才是虞青砚忽然改变主意想送他出国的原因?


    然而虞青砚没回答戚许的问题,看着他继续说:“还愣着干什么?”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虞青砚把被束缚着的双手递到戚许面前,“现在用不着上强制手段了,过来帮我解开……折腾了一身汗,”他拧了拧眉:“我先去洗个澡,你在外面订外卖。”


    虞青砚平时鲜少会穿正装,也没有什么要穿的场合,因此虞青砚记得很清楚,这两条领带还是他当初专门为戚许成人礼准备的,结果被这个兔崽子拿来捆他,而且在挣扎的过程中绳结越绑越紧,用手肯定没办法解开,只能拿剪刀剪断。


    回忆起自己专门飞到上海找工作室给戚许定做西装,还专门选了料子给他做领带……虞青砚忍不住心头火起。


    说起来也挺逗——


    或许是因为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戚许并没有经历他意外身死的惨痛,还是个冲动而莽撞的愣头青。


    虞青砚虽然依然心疼,依然心动,依然满腔爱意与宠溺,但还是忍不住想趁此机会,好好教训教训他。


    毕竟戚许天赋异禀,虞青砚当初猝不及防被进入时整个人都仿佛被刀劈成两半,疼到青筋暴起,一口脏话堵在喉咙口,又被戚许连他的两片嘴唇一起吞了进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事后还因为戚许做得太凶导致高烧不断。


    当然,渐入佳境之后也并不是全然只有痛苦,可哪个正常男人能心平气和接受这种情况?


    只不过后来因为心软,用一句“算了”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居然让他穿越到这个时间节点……


    就算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狠狠逗一逗应该没关系吧?


    虞青砚掀起眼皮睨着戚许故意道:“我刚才说要点什么,你都记住了吗?”


    “还是说你想跟我一起洗?”


    “当然也不是不行,”虞青砚挑了下嘴角,“这么热的天,我不喜欢身上汗津津贴在一起的感觉,或者干脆直接在浴室里做?”


    “站着从后面进得比较深,我倒是很喜欢这个姿势……”


    戚许:“……”


    “你是不是在骗我?”戚许忍无可忍打断了虞青砚的话,一把将他拽了过来,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说:“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


    “你想用这种方法以退为进,想让我把你松开,想让我放松警惕……”


    虞青砚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戚许动作狠狠顿了一下,酸涩跟痛苦全压在胸口里,那些忍耐与克制还是没遏制住翻涌的酸意。他安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出那个最在意的问题:“你……”


    “你跟别人有过吗?”


    两人双目对视片刻,虞青砚勾了勾嘴角,竟然承认了:“是啊。”


    “有过很多次。”


    戚许:“……”


    听到虞青砚亲口承认的这一刻,戚许感觉自己像生吞了一百颗柠檬。


    说不上来他现在的感觉,想生气没有立场,想嫉妒没有资格,脑子里轰鸣不断,想问虞青砚那个人是谁,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在他们那次接吻之前还是之后。


    可实际上他跟虞青砚没有确定任何关系,甚至今天做错事的那个人是他,虞青砚跟谁在一起,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他没有任何理由干涉。


    因此话到嘴边,戚许无意识攥紧了扣着虞青砚肩膀的手,只问出一句:“那你为什么……”


    既然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又为什么愿意给他?


    这句话戚许实在说不出口。


    虞青砚还是听懂了。


    他看着戚许的眼睛笑了一声,认真说:“因为你是戚许啊。”


    戚许狠狠怔了一下。


    两人在昏暗的房间里对视,他忽然就确定了——虞青砚说的是真话。


    并不是以退为进,也不是故意骗他。


    如果他现在想要,那么虞青砚是真的可以配合他,真的可以和他上床。


    因为他是戚许。


    因为他是虞青砚一路看着长大的孩子。


    因为他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虞青砚是真的疼他。


    可是为什么,分明已经这么特殊了,分明已经得到了明确的允许,戚许只需要按照虞青砚的话去做,就能够彻底占有他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这个人。


    只需要按照虞青砚的话去做。


    戚许深吸口气,闭了闭眼,仿佛用了极大的毅力与自制力,松开扣在虞青砚肩膀上的手,起身去客厅拿了剪刀。


    伴随着“咔嚓”一声,虞青砚重获自由。


    活动了一下手腕,虞青砚的目光落在戚许脸上:“什么意思,不要继续了?”


    戚许哑然许久,过了很久才说了一个“嗯”字,虞青砚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声,笑着笑着又叹了口气。


    就在他起身准备换件干净衣服跟戚许好好聊聊的时候,戚许再一次扣住了他的手腕,“能不能跟我说一说。”


    “说什么?”


    “说……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


    一想到虞青砚曾经跟别人在一起,跟别人拥抱、接吻,甚至做更亲密的事,戚许就感觉如鲠在喉,像吞了一整块碎玻璃,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内脏被划出微小的伤口。


    但还是那句话——虞青砚是自由的。


    于是沉默了半晌之后,戚许听到自己低声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虞青砚心里忽然就软了一下。


    他看着戚许,很轻地勾了勾嘴角,故意逗他:“他啊。”


    “他是头倔驴,也是个大傻子。”


    分明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可戚许分明看见了虞青砚眼底明显至极的爱意与温柔,心脏再一次像被人用手狠狠攥住。


    他还记得虞青砚曾经为了陪他跨年,推掉了江珩和一众朋友的邀约,当时江珩“靠”了一声,非常不满道:“我们位置都订好了,大家一起吃不就行了?一群人在一块儿热热闹闹多好。你为了儿子连兄弟都不要了是吧?老子就没见你对谁这么好过。”


    虞青砚笑了半天,揽着戚许的肩膀望向他道:“我乐意。”


    江珩一副没眼看的表情:“还有你看戚许的眼神……十几年兄弟,也没看你这样看过我。”


    戚许当时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却是高兴的,后来他甚至专门留意过虞青砚看他的眼神,真的跟江珩说的一样——跟其他人是不同的,是特殊的。


    可现在——


    看虞青砚提起那个人时的表情,听他说话的语气,戚许忽然意识到……原来偏爱之外还有更偏爱,特殊之余还有更特殊。


    偏偏虞青砚还在继续说:“他年纪比我小,话也很少,像个闷葫芦,经常冷着脸,但性格很早熟,很会照顾人,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很周到。”


    “只不过有时候特别会惹我生气,也会做错事,偏偏我又狠不下心来教训他,更舍不得推开他。”


    “……”


    “而且他还有一身不知道从哪儿练出来的野人力气,”虞青砚没忍住笑了一下,深深地看着戚许:“导致我根本在床上根本反抗不了,就算再怎么不习惯被人压在下面,也还是只能接受。”


    “但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之后又觉得没什么不好,确实很舒服。”


    戚许再一次紧咬牙关。


    虞青砚问:“还想听什么?”


    “……”


    什么都不想听了,也听不下去。


    戚许狠狠闭了闭眼,将虞青砚被他扯乱的衬衣拢到一起,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小叔叔,我不知道你……”


    不知道虞青砚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也不知道虞青砚早就跟别人在一起了。


    说这话的时候,戚许觉得自己嘴里心里都像吃了黄连,苦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他勉强扯了扯嘴角,起身道:“今天的事是我疯了,是我脑子不清醒,你放心,我会听你的话出国留学,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现在知道自己刚才做错了?”虞青砚忽然开口打断他。


    戚许一顿,片刻后偏过头去吸了口气,低低地“嗯”了一声。


    何止是做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


    “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了?”


    “……”


    戚许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他跟虞青砚之间最后一次对话,反复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祝福的话实在太过虚伪,心里翻涌的嫉妒又像潮水般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他没办法心平气和祝福虞青砚跟任何人在一起。


    可是难道要他跟虞青砚说:跟那个人分手,和我在一起吧?


    他有什么资格?


    他凭什么?


    要知道他差点在今天失控变成一个畜生。


    见戚许不说话,虞青砚又问:“说走就走,这么简单就放弃了?”


    “这么快就不喜欢我了?”


    “……”


    戚许紧咬的牙关忽然松开,他有些茫然怔忪地望向虞青砚,忽然就听出来一丁点儿令他胸口悸动的弦外之音。


    “还说以后出国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虞青砚看着戚许的眼睛:“……你真能舍得吗?”


    两人双目对视片刻。


    戚许清楚听见了自己心脏逐渐恢复跳动的声音。


    不为别的……因为冷静下来的戚许突然就发现了虞青砚话里最大的漏洞。


    他小叔叔的人品毋庸置疑,要是真有正在交往的对象,怎么可能会同意跟他上床?又怎么会问他舍不舍得?


    因此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个可能是虞青砚刚才是故意骗他的。


    第二个可能——就算真有那么一个人,也已经成为过去式了,肯定早就已经分手了。


    戚许喉结滚动了一下,也不知道这一瞬间究竟是哪里来的冲动。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再一次伸手将虞青砚拽了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腰,下一刻将嘴唇压了上去。


    虞青砚没有抗拒,甚至很快仰起头来给了戚许回应。


    察觉到虞青砚回应的戚许便更加兴奋,他整个人都压在虞青砚身上,原本已经回归的理智再一次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一边攥住虞青砚的手,一边急吼吼把舌头伸到他的嘴里。


    跟方才强迫虞青砚时像打架一样的亲吻完全不同。


    这个吻是激烈的,缠绵的,有来有往的。


    虞青砚纵容着他的放肆与掠夺,甚至在他把舌头顶到咽喉最深处时,发出了湿润而隐晦的低喘。


    与此同时,在戚许发了狠用舌头跟虞青砚纠缠的时候,虞青砚也用柔软灵活的舌尖在他口腔里来回撩拨挑逗。


    这种感觉美妙到戚许浑身的血液都在顷刻间涌上头顶,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要更多。


    于是戚许的手顺着虞青砚的腰身往下滑,他覆在虞青砚身上,感受着虞青砚的身体和呼吸伴随着他的动作一起发颤。


    虞青砚是真的没有拒绝或者反抗的意思。


    任由戚许将他的两条腿分开。


    他们在床上片刻不停地接吻,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的房间昏暗一片,温度在激烈亲吻的过程中不断升温。


    戚许胸腔里想有一团火在烧,鼻息也越来越滚烫,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把虞青砚连皮带骨吞进肚子里。


    然而,就在渐入佳境,下一刻就可以进入正题的时候,戚许勉强找回一丁点儿残存的理智,强迫自己停止了一切动作。


    分明脸上的欲望未退,他却克制地拉开了跟虞青砚之间的距离。


    察觉到戚许的停顿,虞青砚睁开了一只眼睛。


    戚许依然压在虞青砚身上,重重喘息了两声之后,将头抵在虞青砚额头上,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和沙哑:“……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个人对不对?”


    他必须要确认这一点。


    失控过一次的人不能再失控第二次。


    他不能再犯错了。


    “你刚才只是为了让我停下来,让我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是不是这样?”


    虞青砚也偏过头去喘息了一声,暗骂自己不争气。


    分明跟这个小兔崽子在一起那么多年,分明对戚许的身体那么熟悉,每一次亲热还是会控制不住失神,沉浸其中。


    静了片刻,虞青砚看着戚许说:“是为了让你停下来,但这个人也是真的。”


    “……”


    戚许顿了顿。


    那也就是第二种可能了。


    顾不上去管内心再度泛起的强烈酸涩与嫉妒,戚许深吸口气,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为自己争取一次。


    “可是你刚才跟我接吻了,你并没有拒绝我,”戚许这会儿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他目不转睛盯着虞青砚的眼睛:“我能察觉到你对我也是有反应的,对不对?”


    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很酸,特别酸。


    像喝了一整瓶陈年老醋,又像心尖最嫩的那块肉被浇了柠檬汁。


    戚许勉强整理了一下自己混乱至极的思维,不放过虞青砚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有理有据地说:“不管你之前有多喜欢那个人,也不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既然你给了我回应,就说明你们已经成了过去式,对不对?”


    虞青砚看着眼前的人。


    这时候的戚许只有十八岁,还没经历后面发生的那么多事,可这双黑沉沉的眼睛,却跟虞青砚记忆中没有任何不同。


    自始自终都坚持、执拗、好像什么都可以不在意,只要能跟他在一起。


    这让虞青砚忍不住想——他当初怎么就没看清这一点?


    他当初怎么就没有开诚布公跟戚许好好谈一谈?


    如果他把自己的顾虑、纠结与犹豫全部告诉戚许,如果他没有把戚许当成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那他们之间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没正面回答戚许的第二个问题,虞青砚吸了口气,偏过头去往旁边看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看着戚许笑了一下,顺着他的第一个问题说了下去:“我对你当然会有反应。”


    毕竟生理反应是内心感受最直观的呈现方式,所以上辈子哪怕是被戚许强迫,虞青砚依然在那个混乱至极的过程中感受到难以自抑的快乐。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戚许眼睛陡然亮了起来,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下意识想再吻下去,可忽然又想到了别的什么,硬生生刹住车:“……那你还要送我出国吗?”


    虞青砚还没说话,戚许喉结滑动,深深呼吸,望着虞青砚的眼睛低声道:“你突然想送我出国,是不是因为我现在还太小了?”


    “你觉得我不够成熟?”


    戚许跟虞青砚在一起相处太久,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小叔叔的人。


    有些事情只是情绪上头,失去理智的时候什么都不管不顾,一旦冷静下来,就会发现之前不曾发现的细节。


    戚许不笨,现在重新回过头想这件事,自然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虞青砚的良苦用心。


    虞青砚还没来得及开口,戚许看着虞青砚忽然说:“我可以出国。”


    虞青砚一怔:“什么?”


    “我说我可以出国。”戚许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两只手紧紧扣在虞青砚的肩膀上,一字一顿地说:“我可以去到一个没有你的地方,可以按照你的意思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但你能不能等等我?”


    “……”


    “我知道你比我大了十二岁,也知道我们之间存在很大的差距和鸿沟,”戚许顿了顿:“所以你能不能等等我?”


    “我会向你证明我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一时冲动,证明我对你的喜欢可以经得住任何考验,我会努力缩小我们之间的距离,努力……努力长成一个值得你相信和选择的大人。”


    这一刻的戚许发自内心地庆幸虞青砚方才及时制止了他的失控,没让他被情绪控制,真的变成一个连自己都厌恶的畜生。


    事实上,如果他真的喜欢虞青砚,真的想让虞青砚跟他在一起,那就应该尊重他,理解他,并且认真追他。


    而不是选择用那样的错误的方式,粗暴而鲁莽地占有虞青砚的身体。


    他的小叔叔应该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喜欢和爱。


    昏暗的卧室房间非常安静,因此戚许说的每一个字听起来都像是掷地有声。


    过了一会儿,虞青砚说:“你想让我怎么等你?”


    “我……”戚许踟蹰了一下,望着虞青砚:“我出国留学的这段时间,你能不能不要跟其他人在一起?”


    不要跟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和好,也不要接受其他人的示好,给他足够的、充分的成长时间。


    怕虞青砚觉得他无理取闹,更怕虞青砚会拒绝,戚许深吸口气,正准备再补充些什么,可话还没开口,一直沉默不语的虞青砚忽然笑了一声:“当然不能。”


    “……为什么?”


    虞青砚的嘴角依然带着笑,但眼里的情绪却很深很重,他看着戚许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吧。”


    “跟那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很舒服,我喜欢被他抱着,喜欢和他接吻,更喜欢被他占有。”


    戚许的心脏狠狠抽了一下,那股已经被压下去的酸劲再一次翻了上来,嫉妒的情绪像洪水般山呼海啸而来,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然而虞青砚却好像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异常:“我早就已经被他操开了,操熟了,食髓知味……我希望一辈子都能跟他在一起,连一天、一小时、一秒钟都不想错过。”


    戚许十指再一次握紧,指尖掐进肉里,几乎都感觉不到疼了。


    虞青砚继续道:“……所以我怎么可能让你出国?”


    有点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戚许怔了片刻,呆呆地望向虞青砚。


    虞青砚看着他像是轻轻叹了口气,又像是笑了一声。


    “戚许。”


    在拽着戚许衣领重新吻上来之前,虞青砚看着他的眼睛说:“傻不傻?”


    “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心甘情愿躺在下面?”


    “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


    “从来都没有别人。”


    虞青砚深深吻上戚许的嘴唇:“只有你。”


    第214章 番外(六)


    坐过山车是一种什么体验?


    戚许觉得形容的就是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一动不动,在根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虞青砚的嘴唇就压了过来,有点恍惚,整个人晕头转向。


    直到虞青砚的舌头像条蛇一样撬开了他的齿关,戚许依然没能完全理解虞青砚的意思,但他捕捉到一个重点。


    那就是——


    从来都没有别人。


    只有他。


    只有他。


    只有他。


    ……


    因此其他没听懂的、不理解的也都不重要了,这一刻,戚许浑身血液都冲到脑子里,小腹里像是着了火。


    当他把虞青砚按在床上反客为主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按捺不住自己迫切而狂喜的情绪。


    热切而莽撞地亲吻,炽热不断地深入。


    顾不得去想其他,戚许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身体里仿佛有种巨大的渴望,与虞青砚纠缠的舌尖也像带着电流,在击碎他所有理智的同时,更催促他将面前的人抱得更紧一些,亲吻得更深入一些。


    虞青砚忍不住笑,旋即勾住戚许的脖子,闭上眼。


    再一次感受到虞青砚明确至极的回应,戚许的呼吸猛地粗重起来,一边低头吮吸追逐虞青砚的舌尖,一边有些粗暴地将手往下移动。


    悸动。


    兴奋。


    难耐。


    虞青砚常年健身,虽然不刻意追求那种夸张的肌肉线条,讲究自然流畅,但腰腹也有六块腹肌和人鱼线,赏心悦目。


    掌心的触感戚许之前已经感受过了,只不过当时情况过于混乱,戚许一门心思只想占有,根本注意不到这些细节。


    但这次不一样了。


    虞青砚并不是被他强迫的。


    他想做什么都不会再被阻止。


    虞青砚再也不会拒绝他。


    然而,就在戚许略带薄茧的手掌准备继续往下的时候,虞青砚忽然按住了他。


    按住了他?


    意识到这一点,正晕头转向浑身热血沸腾完全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戚许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嗓音沙哑:“嗯?”


    虞青砚提醒他:“没点外卖。”


    戚许:“……”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在立刻从虞青砚身上下来,还是当作没听见继续这两件事上纠结了近十秒钟,还是舍不得暂停。


    “不用行不行?”


    戚许忍不住压低声音跟虞青砚商量:“我保证绝对不弄到……”


    听见这话,虞青砚直接偏过头去笑了半天,然后捧着戚许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宝贝儿,你觉不觉得你这样说话的语气,特别像一个渣男?”


    戚许:“……”还真是。


    两人双目对视。


    虽然刚才只是接吻,他们此刻连衣着都是整齐的,但戚许正剑拔弩张地压在虞青砚身上。


    而且因为距离太近了,他能察觉到虞青砚也有感觉,戚许其实完全可以继续下去,只要他坚持,不一定会被拒绝。


    可是。


    可是。


    可是。


    戚许喉结滚动了一下,二话不说翻身就准备下床去拿手机。


    虞青砚说的是对的,虽然没吃过猪肉,但勉强也算见过猪跑,两个男人在一起,承受方本就受罪,必须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


    他不想让虞青砚疼。


    更何况不就是二十五分钟吗,戚许等得起。


    大不了还可以加价找一对一的专职跑腿,说不定只需要十几分钟就够了,这十几分钟他依然可以争分夺秒用来和虞青砚接吻。


    毕竟在戚许看来,前戏跟主题一样重要,完全不分伯仲。


    他也感觉出来了,虞青砚和他一样喜欢接吻,喜欢他略带粗暴、掠夺感十足的动作。


    然而就在戚许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刚才还要点外卖的虞青砚忽然又抬腿勾了他一下。


    虞青砚嘴角带着明显的笑意,半靠在床上说:“逗你玩的,怎么这么听话?”


    戚许动作蓦地一顿,目光下意识落在虞青砚刮过他大腿的脚趾上面,短暂停留一瞬间之后,又落在虞青砚脸上。


    “床头柜里有护手霜。”虞青砚勾勾嘴角。


    “……”


    “还愣着干嘛,去拿啊。”


    “……”


    “虞青砚……”戚许深吸口气,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虞青砚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玩了一遍,偏偏他又无法反抗。


    逗他的那个人还装作若无其事笑着问他:“叫我干嘛?”


    “你真是……“


    戚许咬了咬牙,用最快速度打开床头柜把一个不知道什么牌子的护手霜拿出来丢到床上,去而复返的他深深看了虞青砚一眼,忍不住想狠狠报复一下这个没一点正型,整天就知道逗他玩的长辈。


    心里怎么想的,戚许就怎么做了。


    昏暗的房间里还有只有一盏床头灯。


    不知道里面人究竟做了什么,总之房间的氛围正在不断升温。


    虞青砚没忍住“嘶”了一声,用脚踹他:“轻点,你是狗吗,咬得我这么疼……唔……”


    戚许声音低哑:“我是狗那你是什么?”


    虞青砚没再发生声音,嘴巴像是被人堵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戚许夹杂着些许燥意与粗喘的声音再度响起:“虞青砚。”


    “再也不许你像今天这样逗我。”


    虞青砚依然没能回答。


    因为戚许的手指刚刚大逆不道探进了他的唇齿当中,同时用指尖拨弄他的舌头,发出暧昧的水声。


    后来占有欲得到充分满足的戚许将被虞青砚舔湿的手指抽了出来,继续俯身吻上他的嘴唇,密密麻麻的啄吻过后,近距离盯着他的眼睛,喘息着,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你永远都跟我在一起,永远……听到了吗?”


    很熟悉的两个字。


    同样呼吸不稳的虞青砚看着压在他身上的青涩少年,忍不住弯了弯眼角。


    他“嗯”了一声,捧着戚许的脸轻声说:“小叔叔永远跟你在一起。”


    戚许明显被这句话安抚到了。


    方才被虞青砚逗到跌宕起伏的郁气没了,害怕虞青砚真的喜欢别人的恐慌没了,那股让他几乎窒息的酸劲儿也没了。


    只剩下后知后觉密密麻涌上心头的,纯粹的庆幸、欢喜、珍重与爱意。


    是的。


    爱意。


    连戚许也觉得奇怪。


    分明从他意识到自己对虞青砚有感觉到现在还不到一年,他们甚至还没正式开始谈恋爱。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在这一刻吻上虞青砚的嘴唇,看着虞青砚眼底的笑意,揽住虞青砚的腰身,他总觉得他们好像已经相爱了很久。


    他好像已经直接跳过了喜欢那个环节,正在深深地,深深地,铭心刻骨地爱着眼前这个人。


    这种爱意深厚浓重到戚许的灵魂都在发颤,就像是有人在他心脏最嫩的那块肉上轻轻掐了一下,说不清那力道是轻是重,却在瞬间,让他将喜怒哀乐、酸甜苦辣等万般滋味全都尝了个遍。


    连眼眶都微微发酸。


    于是,为什么喜欢会变成爱不想思考了,现在几点、外面是晴是雨也不重要了,戚许的眼里、心里,乃至于整个世界都只装得下虞青砚一个。


    既然获得了虞青砚的同意,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自然不言而喻。


    没有任何经验的戚许努力回忆着自己曾经在视频网站看过的“教学内容”,想竭尽全力给虞青砚带来一次足够完美且回味无穷的体验。


    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有些事情根本不受人力控制。


    或许是因为这辈子头一次的缘故,再加上虞青砚全程都无比配合,那种你情我愿,终于可以毫无顾忌、毫无阻碍、完完全全占有他小叔叔的感觉,对戚许来说简直比做梦还要美好,令他热血沸腾,兴奋不已……也敏感到了极致。


    戚许额角青筋直跳,强忍着某种冲动,等待虞青砚适应。


    好不容易等虞青砚呼出一口气,哑着嗓子催促他可以了的时候,戚许浑身猛地一僵。


    虞青砚还没反应过来。


    戚许:“……”


    在一种极其尴尬和无语的氛围当中,戚许的脸黑了,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虞青砚则笑不见了,肆无忌惮笑到戚许恼羞成怒,连耳朵都红了,伸手去捂他的嘴:“虞青砚,你别笑了!”


    虞青砚根本停不下来,笑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伸手想把戚许从自己身上推下去。


    两个人的身体叠在一起,因此戚许能很清晰感受到虞青砚胸腔发出来的细微震颤,忍无可忍的他只能一只手攥住虞青砚推他的手腕,然后再一次用嘴唇堵住虞青砚的嘴。


    他说:“再给我一次机会。”


    虞青砚:“哈哈……唔……”


    “这一次我肯定好好发挥。”


    ……


    ……


    ……


    事实证明,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哪怕没有任何经验,其蕴藏的潜力也是无穷的。


    再加上原本就天赋异禀,在床上善于探索和学习,将对方放在首位,所以哪怕开头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失误,后面也能立刻调整状态,将体验感发挥到极致。


    最后,真正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四点。


    虞青砚累到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最后几乎是被戚许抱着下去清理和洗澡的。


    无所谓吧。


    没什么可羞耻的。


    反正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


    还不止一次。


    更何况儿子伺候爸爸合情合理。


    顾不得思考躺在下面被伺候那个为什么永远比真正出力的人更累,虞青砚笑着闭上眼睛,迷迷糊糊摸着戚许的脸在他嘴唇上印下一吻就陷入了黑黑沉沉的梦境。


    很幸福,也很安心。


    只不过虞青砚做了一晚上被大蟒蛇紧紧缠住的梦,梦里没感觉到可怕,就觉得浑身上下都被缠得很紧,动弹不得。


    直到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是因为他被戚许四脚并用地抱在怀里,看这架势应该是自始自终没放过手。


    松了口气的虞青砚:“……”


    已经是第二天了。


    将所有注意力全部放在虞青砚身上的戚许察觉到他的动静,也很快睁开眼睛。


    虽然一共只睡了三四个小时,但并没有太多困意,落在虞青砚身上的眼神里透着明显的餍足、兴奋与满足,毫不犹豫直接吻上虞青砚的嘴唇:“小叔叔。”


    虞青砚忍不住笑,没有拒绝,也摸了摸戚许的脸,躺在床上回吻他。


    都没看时间。


    因此没人知道现在究竟几点了,只不过昨天晚上做得太过激烈,窗帘只是随便一拉,这会儿金黄色的的阳光从缝隙处溜进来,在房间里照出一道道明暗交错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在光线里悄悄游弋。


    应该是不早了。


    但这个时间线的戚许刚出高考成绩,既不用上学,也不用功课,至于虞青砚,身为老板的他,个人时间也完全可以由自己掌控。


    所以谁没有急着起床。


    在床上腻了很长时间以后,戚许才气喘吁吁压下再度萌芽的某种欲望,转移话题道:“有个问题。”


    戚许原本昨天晚上就想问的。


    因为他把时间拿去做了更重要的事,后来重新回到床上以后虞青砚又睡着了,导致这个疑问一直拖到现在。


    然而戚许还没开口,虞青砚摸了摸他的脸:“关于那个人为什么会是你的问题?”


    戚许:“……”


    戚许看着虞青砚的眼睛,忍不住去想这究竟是心有灵犀,还是他跟他小叔叔之间独有的默契,“嗯”了一声,“就是这个。”


    他原本以为虞青砚是在故意逗他。


    可虞青砚睡熟之后,戚许看着他在沉睡中毫不设防的脸,脑海中再一次响起虞青砚之前说过的话,以及虞青砚突然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忽然就产生了另外一种预感。


    他觉得虞青砚说的好像是真的。


    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跟虞青砚做过很多次。


    所以虞青砚才会对两个人之间的亲密事那么了解,对他的索取那么配合。


    可是怎么会?


    戚许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将人紧紧抱在怀里,等虞青砚醒来了再问。


    此刻虞青砚也没有要吊戚许胃口的意思。


    半靠在床头捏了捏他的手指,组织了一下语言,过了一会儿便开始讲上辈子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从戚许强迫他开始,到那场意外,戚许独自一人走过的三年,他变成灵魂状态寸步不离陪伴在戚许身边却无能为力的三年,以及他在某一天突然拥有实体出现在戚许眼前,和他人鬼情未了在一起的二十年。


    戚许从最开始睁大了眼睛的震惊,难以置信,到后来逐渐安静下来,不再提问,听虞青砚慢慢地说。


    因为戚许半晌都没发出声音,久到虞青砚都怀疑他是不是走神了,掰着戚许的脸正准备叫他名字的时候,戚许忽然握住了他的手,紧紧地:“那这辈子不会再出现意外了,对吗?”


    虞青砚没想到他第一反应是先确认这个,笑着“嗯”了一声,“当然不会。”


    戚许及时刹住了车,没有在昨天晚上强迫他,也就不需要把他关在家里整整一周。


    少了扇动翅膀的那只蝴蝶,后续的坏事自然也不会发生。


    他们只需要报警把那个男人抓起来,就可以把曾经笼罩在他们头顶上的阴影驱散,迎来截然不同的崭新人生。


    闻言戚许点了点头,继续消化虞青砚方才跟他说的一切。


    接下来戚许又问了几个问题,包括——


    “如果我真的不择手段强迫了你,你为什么还要原谅我?”


    “你被那个男人害死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你变成鬼魂什么都碰不到也摸不着跟在我身边那三年,痛不痛苦?”


    ……


    每一个问题都围绕着虞青砚展开。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虞青砚描述当中那个一无所知,带着无法消解的巨大痛苦,独自走过三年的自己。


    他只想知道经历意外的虞青砚疼不疼,怕不怕,怪不怪他。


    察觉到这一点的虞青砚有点想笑,笑着笑着又觉得胸口满胀,于是他干脆打断了戚许连续不断的提问:“不疼、不难受……不怪你、心疼你,原谅是因为实际上我也喜欢你,我也很爱你。”


    “还有什么要问的?”虞青砚抬起手来捏了捏戚许的脸,“先说好,不许再以我为中心提问。”


    “那些不好的事都过去了。”


    “……”


    戚许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看着虞青砚有点说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


    老实说,虞青砚方才跟他说的这一切,对于现在的戚许来说几乎是晴天霹雳,他根本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随之而来的便是极其强烈的后怕,要是昨天他没有停下来,依旧做了强迫虞青砚的事情,那么按照既定轨迹走下去的他们,是不是会将悲剧再重演一遍?


    但显然,就跟虞青砚说的一样。


    所有一切从昨天开始就都改变了,再纠结于过去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他完全没有前世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也什么都不知道。


    他没有前世记忆。


    想到这里,戚许没忍住叫了一声虞青砚的名字,“小叔叔。”


    虞青砚:“嗯?”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之前……真的做过很多次对吗?”


    虞青砚的嘴角扬起来,侧过头看着戚许道:“是啊。”


    “不是跟你说过吗,”虞青砚在他下巴上轻轻刮了一下,拖长尾音:“人鬼情未了。”


    戚许:“……”


    二十年。


    按照戚许对自己的了解,他不可能按捺住对虞青砚的渴求。


    再加上他应该不必担心鬼魂状态的虞青砚会受伤或者别的什么。


    默默在心里算了笔账的戚许默然。


    何止是很多次。


    应该是无数次才对。


    “干嘛,”虞青砚往床头靠了一下,看着他彻底笑出了声:“为什么不说话?”


    虞青砚笑起来永远都是那么好看,无论看多少次,戚许都忍不住心跳加速,根本移不开眼睛,以至于明知道他在取笑自己,戚许还是一个翻身,直接压在了虞青砚身上。


    两人近距离双目对视。


    “我……那……”戚许咬了咬牙,低声道:“那你觉得我昨天晚上……”


    虞青砚勾起嘴角:“昨天晚上怎么?”


    戚许低头狠狠咬住虞青砚的嘴唇,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明明知道我想问什么。”


    “啊?”虞青砚笑着说:“我听不懂啊。”


    戚许:“……”


    哪怕心里清楚虞青砚是在装模作样,戚许对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咬了咬牙,酝酿了一会儿只能硬着头皮问出口:“你觉得我昨天晚上表现得好不好!”


    “……跟上辈子,”戚许抵着虞青砚的额头,看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跟上辈子的我比起来怎么样?”


    老实说,即使虞青砚已经猜到了,真正听戚许问出口的这一刻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到戚许的耳根再一次泛起红色,恼怒成怒想故技重施,伸手去捂虞青砚的嘴,虞青砚则抓住他的手腕,凑过去在他嘴角上亲了一下,“你吃醋啊?”


    戚许:“……”


    也不是吃醋。


    毕竟那个人就是他自己,只不过他没有上辈子的记忆,所以忍不住想做对比,想知道虞青砚的评分。


    谁让虞青砚把上辈子的他夸得那么好,什么操开了操熟了,食髓知味……


    虞青砚看着戚许的表情,笑到脸都疼了,半晌后才终于伸手在戚许的鼻梁上弹了一下:“当然是——”他拖长了尾音,在吊足戚许胃口之后方才继续回答:“一模一样了。”


    “虽然你第一次有点失——”


    “误”字还没说完,戚许再次伸手捂住他的嘴,虞青砚眨了眨眼,举起手示意自己不会在提,没什么面子的戚许才准备把手放下去,只不过把手拿开之前,虞青砚顺势亲了亲他的手心。


    触感很轻,像羽毛滑过,又酥又麻。


    戚许喉结没忍住滑动了一下,动作微顿。


    紧跟着虞青砚笑眯眯给了他很多正向评价,比如“进步很快”、“非常体贴”、“天赋异禀”、“相当刺激”等等等等。


    夸到戚许嘴角控制不住往上扬了一点,又觉得不太稳重,强行抿成一条线。


    虞青砚则不动声色把戚许所有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嘴角也一点点勾起来。


    真好啊,他想。


    没有经历过失去他的阴霾与痛苦,没有背负任何血腥与罪孽,拥有十八岁少年意气的戚许,在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之后原来是这样子的。


    那么明朗、那么喜悦、连眼睛里跃动的心动与满足都像阳光。


    察觉到虞青砚在注视着他,戚许也望向他。


    两人双目对视。


    戚许忽然就忘了他们刚才在聊什么,继而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他说:“小叔叔……”


    虞青砚笑着“嗯”了一声,抬起手来捧住他的脸,正准备问他怎么了,他们两人同时感觉自己眼前晃了一下。


    下意识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下一秒天旋地转,周围所有一切都变成无数碎片,纷纷扬扬而起。


    再下一秒——


    戚许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第一反应就是望向虞青砚,而虞青砚也刚好望向他。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后又同时住口,虞青砚忍不住笑了一下,最后还是戚许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虞青砚脸上。


    他心脏狂跳不止,压着嗓子问:“……不是我一个人梦到了,是不是?”


    虞青砚在此刻也隐约猜到一点,因为戚许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嗯”了一声,“那你……”


    戚许吸了口气,伸手将虞青砚拽了过去,拽到他怀里。


    把脸埋在虞青砚的颈窝,戚许低声回答虞青砚的问题:“我都记得。”


    记得虞青砚变成可触碰的实体跟他人鬼情未了的二十年。


    记得虞青砚在系统的帮助下,沿着时间逆流而上,穿越到他犯错前那一刻,阻止他并成全他的所有。


    一切一切,一点一滴,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毫发毕现。


    而现实生活中的他们,分明已经在一起五年。


    随着戚许在时尚商业摄影界知名度越来越大,前不久刚刚在巴黎举办了自己的个人摄影展。


    只不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次摄影展与戚许以往所有备受瞩目的商业作品都没有任何关系,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爱的人。


    戚许把他的全世界都放在了小小的取景框里,按快门记录下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


    没有刻意炫技,也没有过分后期。


    他仿佛用镜头写了一封漫长的情书,每一帧画面都是道不完也说不尽的深切爱意。


    摄影展办完之后,戚许推掉了一部分工作,抽出很长时间跟虞青砚一起环游世界。


    他们在撒哈拉沙漠看过星星,在冰岛的极光下接过吻,在托斯卡纳亲手参与过葡萄酒酿造,听过布拉格广场的钟声,在乌斯怀亚灯塔下拥抱……


    这一站,则是他们环球旅行的第三个月。


    他们租下了阿马尔菲的一处庄园,将日子过得美好而悠长。


    因此戚许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契机导致他跟虞青砚一同回到过去,他张了张口,正准备问虞青砚有没有什么灵感的时候,忽然想到昨天他好像跟虞青砚一起喝了很多酒,然后坐在天台上无意中看见了一颗流星。


    当时虞青砚非要拉着他许愿,而他看着自己的爱人,坦白说他已经没有愿望了。


    因为戚许已经得到了连做梦都没想过的圆满,而且他爱的人就在他身边。


    虞青砚却不同意。


    直接跨坐在他身边,捏着他的下巴要他必须说一个出来。


    因为虞青砚是他的长辈,也是他的爱人,所以戚许一直都知道,虞青砚对他的感情向来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那种,宠溺无度,不愿意他错过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好事。


    非常霸道,非常蛮横,也非常不讲道理。


    每每这种时候,戚许都忍不住心动,也忍不住凑上去吻住他的嘴唇。


    在一个缠绵又缱绻的亲吻过后,戚许抓着虞青砚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低声说::“非要许的话……那我就许愿——希望虞青砚的愿望能全部实现。”


    虞青砚没想到他会这么作弊,有些不满地手抽出来捏他的脸。


    但可能是喝多了,过了一会儿虞青砚突然提起了他们很长时间都没有提起的过去。


    他跟戚许碰了碰杯,掀起眼睛说:“其实我也没什么要实现的愿望。”


    虞青砚喝了口酒:“实现不了的愿望倒是有一个。”


    戚许立刻皱起眉头问他是什么。


    虞青砚看着他笑,低头碰了碰他的嘴唇:“我希望能穿越回过去,穿越回上辈子,穿越到你身边,拥有实体,让你看见,摸着你的脸说‘宝贝儿’,其实我从来没离开过,其实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好让你一个人走过的日子没有那么痛苦难熬。”


    戚许:“……”


    当时他没想到虞青砚的愿望是这个,怔了片刻,一时间没有说话,片刻后按捺住胸中翻涌的情绪,扣着虞青砚的脖颈再一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吻得又深又重,在唇齿纠缠间他听见自己说:“那不如穿越到我强迫你的那一刻。”


    “狠狠打醒我,阻止我……让我不要犯错,更不要让你受伤。”


    “让我静下心来好好追你,不要那么急于求成,让我做一个合格的,没有瑕疵的爱人。”


    ……


    显然虞青砚也想起了这件事。


    两人双目对视,片刻后都笑了起来。


    戚许抱住虞青砚,手心隔着睡衣搂住他的腰,深吸一口气,“虞青砚。”


    虞青砚“嗯”一声,闭上眼睛笑,也叫戚许的名字:“戚许。”


    “你说我们能永远都这么相爱吗?”


    “永远啊?”虞青砚想了想,“应该不太可能吧。”


    “但按照我的身体状况,如果戒烟戒酒,好好锻炼……再继续和你相爱五六十年应该没什么问题。”


    戚许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松开虞青砚,稍微拉开了一点他们之间的距离,用那双黑黑沉沉的眼睛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人。


    戚许说好。


    “那我们就继续相爱五十六年。”


    “然后下辈子换我先出生,换我先成长,然后我去找你,好不好?”


    第215章


    暮色四合,远处华灯初上。


    一辆黑色迈巴赫穿过一片茂密的香樟树林,绕过马场和高尔夫球场,最终稳稳停在一栋白墙红瓦的欧式建筑前面。


    司机说:“邵先生,鹿台到了。”


    邵闻霄闻言“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睁开有些困倦的双眼,捏了捏鼻梁后顺势把手腕上戴着的抑制环调到最大档——他已经连续两周没睡过一个好觉,导致信息素也有些不太稳定。


    门口佩戴对讲设备的保镖认得他的车牌号,立刻过来开门,并鞠躬示意,邵闻霄没说什么,伸手把西装纽扣扣上,一言不发从后排俯身跨出车门。


    鹿台是新京市最大也最隐秘的销金窟。


    里面各式各样的玩法应有尽有,唇红齿白的Omaga自然不必多说,甚至连高等级的Alpha都有。


    简而言之,只要你出得起钱,任何欲望都可以在这里得到充分满足。


    邵闻霄看不上这些。


    但鹿台的老板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他自然而然拥有这里等级最高的会员卡,平时一些非正式的应酬、接待安排在这里也很方便。毕竟除了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皮肉生意,雀阁的拍卖会、赌场、雪茄吧、酒窖也都挑不出毛病,因此他算得上是常客。


    更何况邵闻霄今天专门抽出时间来这里,还有一个特殊原因。


    “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们凭什么非法拘禁我?!”


    刚刚被一盆冷水泼醒的邵明谦咬牙切齿挣动着手上的镣铐,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挣脱之后喘息着望向眼前为首的高大Beta:“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当然。”


    一身黑衣的Beta一板一眼,像背档案一样回答他的问题:“邵明谦,男,二十五岁,邵家次子,联盟登记在册的A级Alpha。”


    说罢,又问了句:“关键信息都在这里,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你他妈——”一句骂人的话到了嘴边,邵明谦陡然间意识到什么,瞳孔微缩,脸色变幻不停:“……你们是我大哥派来的人?”


    这个问题Beta没有回答。


    他只是按照命令盯着眼前的人,一言不发。


    而他的沉默对邵明谦来说几乎就是默认,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却强撑着不肯露出惧意:“那邵闻霄呢?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就算是我输了那又怎么样?他想对我做什么?!杀我了吗?”


    “我是父亲最宠爱的儿子,邵闻霄他不过就是为家族赚钱的奴隶!”


    房间里依然一片沉默。


    只有双手都被铐住的邵明谦发出愤怒而不甘地叱骂。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头顶上装有三百六十度监控,可以将他现如今的一举一动全都呈现在另外一个人眼里。


    因为骂得太脏了,方铎犹豫了下望向邵闻霄:“要不要我让人把他的嘴堵上?”


    邵闻霄笑了一声,越过他看着监控屏幕里的邵明谦,摇了摇头说不用,“挺有意思的。”


    邵明谦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前不久他们共同的父亲、新京市首富邵振霆于家中病逝,原本邵闻霄身为大家公认的继承人,应该顺理成章接手家族所有产业。


    偏偏邵明谦不甘心。


    他不能接受原本对他疼爱至极的父亲遗嘱里将所有权力都分配给大哥,而自己却只能依靠家族信托金和分红过日子。


    要知道邵氏可是新京最大的集团,富可敌国。


    能当那个站在台前呼风唤雨荣耀无限的话事人,谁又想做一个普普通通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于是,在财富与权势的诱惑下,自然兄弟不是兄弟,手足不是手足。


    当然,本来他们也没多亲近。


    只不过,就连邵闻霄都没想到邵明谦竟然会那么大胆……又那么蠢笨。


    因为正常竞争邵明谦不可能是邵闻霄的对手。


    更何况S级Alpha对A级Alpha存在着基因层面的绝对碾压,就算他越过了邵闻霄身边的层层暗镖,也不可能轻而易举伤害到他。


    ——除非邵闻霄自己妥协。


    于是邵明谦先是买通了邵闻霄的司机,又联合新京市出了名只要给钱就办事的地下组织「Z」,绑架了跟在邵闻霄身边三年的情人。


    邵闻霄的情人名叫庄继。


    是邵闻霄三年前替邵振霆去Q大参加捐赠仪式时认识的一名学生。


    慈善是邵振霆这种顶级商人惯常用来沽名钓誉和商业公关的手段。


    通过大手笔的慈善不仅可以充分满足自己高高在上的救世主情节,还可以合理避税,实现资源置换以及很多社会权利的再生产,一举多得。


    只不过邵振霆平时日理万机,不一定每项慈善活动都能亲自参与,因此绝大多数时候都由邵闻霄代理。


    当时邵闻霄心里是有些腻味的,没别的原因,实在是类似的流程走过太多次,千篇一律。


    饶是他必须要在公众场合撑出一副合格代言人的样子,脑子里其实已经走神到发现一位主持人西装领上落了几粒显眼的白灰,另一位主持人身上的礼服花纹则很像他前段时间在拍卖行里花两百万拍下来的青花瓷。


    也就是这时候,他余光无意中注意到作为学生代表朝他走过来的庄继。


    邵闻霄回过神来。


    那天庄继分明穿着一件中规中矩的白衬衣,可在一众学生当中,却漂亮得像是整个人都会发光。


    他并不是时下Omega最流行的那种……乖巧甜美型长相。他肤色冷白,五官精致漂亮,乌黑的眉眼看起来虽然纯洁澄澈,却因为过分挺直的鼻梁与利落清晰的侧脸弧度,勾勒出另外一种锋利的线条。


    而且可能是还在读书的缘故,他身上还带有一点被养在象牙塔里的书卷气,干净地像一捧雪,透着一股自相矛盾的,令人过目难忘的,惊心动魄的美丽。


    大礼堂黄色的灯光从侧面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如同一层浅金色的釉质。


    台上分明还站有那么多人,邵闻霄的眼里,却只看得到庄继一个。


    然而紧接着听校方介绍,邵闻霄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庄继身上那股矛盾的锐利感来源于哪里——原来他不是Omega,而是一个Alpha。


    因为那副漂亮皮囊的缘故,导致邵闻霄竟然先入为主了。


    意识到这一点,邵闻霄的第一反应就是遗憾。


    原因很简单,因为庄继长得实在太漂亮,漂亮到几乎让他移不开眼。


    要知道邵闻霄活了二十多年,私生活却一直都很干净。


    虽然身为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S级Alpha,拥有无可挑剔的顶级家世与长相,但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再加上他讨厌那种像动物一样被信息素控制的感觉,所以一直没有过任何床伴,对一众Omega的靠近也向来敬谢不敏。


    万万没想到头一回升起想要占有的欲念,那人却是个Alpha。


    这个世界上当然不是Alpha跟Alpha在一起的先例,在鹿台更多得是Alpha不喜欢乖巧柔弱的Omega,偏好亵玩同样身为Alpha找刺激的权贵,只不过这种癖好毕竟不属于社会主流,大多藏着掖着不敢摆到明面上来罢了。


    但邵闻霄身为顶级Alpha,他的信息素具备极强的攻击性和掠夺性,普通等级的Alpha根本承受不了,会造成无法承受的互斥。


    强行标记,轻则引起信息素紊乱,导致头疼欲裂,重则休克昏迷,甚至被高等级信息素碾压致死。


    邵闻霄没那么暴力,更何况他仅仅只是对这张令人过目难忘的皮囊产生了些许兴趣,并没有想过要把人给玩死。


    因此,他很快收回落在庄继脸上的目光,继续用一种松弛而高高在上的姿态,逐一替学生代表们颁奖。


    只不过他没想到会在跟庄继握手时,闻到他身上的信息素——


    一股被抑制贴和抑制剂阻隔的,似有若无的,或许在场只有他这种S级Alpha才能察觉到的,Omega信息素味道。


    一种清澈、馥郁,又楚楚动人的玫瑰花香。


    虽然淡到几乎微不可闻,但邵闻霄当时就硬了。


    他不知道一个Alpha身上为什么会出现Omega信息素的味道,下意识眯起眼睛望向庄继。


    手腕上在任何公开场合都会调到最大档位的抑制手环立刻传来强而有力的阻隔电流,虽然及时阻止了邵闻霄身上强横无比的信息素气味外泄,但彼时距离他最近的庄继应该多多少少还是能察觉到一丁点儿变化。


    于是原本站得很直的庄继腿软了一下,呼吸也不受控制乱了两秒,原本干净澄澈的眼眶微微泛红,眼看着就要当众跌倒,邵闻霄恰到好处地扶了他一把。


    可这种近距离接触,对庄继来说似乎更加致命。


    他面带薄红,在极其慌乱中看了邵闻霄一眼,低声道谢后,深吸口气,强迫自己稳住身型,在台上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和其他同学一起鞠躬,面向闪光灯微笑。


    邵闻霄却看得分明——他走得很慢,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很僵硬,露出来那截白皙修长的后颈上也泛着很深的红,因为皮肤很白,那丝潮红便更加明显。


    后来捐赠仪式结束以后,邵闻霄没有立刻让方铎把车开过来,而是在大礼堂所属的那栋楼转了一圈。


    更准确来说,他只走了不到一百步,便在大礼堂拐角处某个杂物间门口,再一次闻到了那股玫瑰花香。


    比在主席台上闻到的更浓郁了,也更清晰,更撩人。


    要知道邵闻霄本来就不是什么绅士或者正人君子。


    为达目的,他向来可以不择手段,更何况如果没记错的话……就连这栋楼都是他们家捐钱建的,所以他毫无心理负担伸手打开了杂物间的门。


    跟他想的一样。


    杂物间被一排一排的铁架子隔成几条窄道,上面堆满了箱子,空气里灰尘的味道很重,没有开灯,因此光线显得很暗,只有从窗户照进来几道交错的光,隐约能看到尘埃在光柱中浮动。


    而那个方才还作为优秀学生代表领奖的大学生,正衣衫不整地背对着邵闻霄,跪坐在一个破旧不堪的椅子上面,喘息着,颤抖着,仓促想要拆开抑制剂的包装给自己注射。


    但或许是因为意外被S级Alpha的信息素诱导发情的缘故,他的手并不稳当,原本褪至肩膀的衬衫滑落到腰际也没察觉,露出大片白皙而性感的脊背,还有紧窄而细瘦的腰身。


    远远望过去,像一朵娇艳欲滴又惹人摧残的玫瑰,性感淫靡到连杂物间里的阴影都仿佛为他变成了精心设计的射灯。


    听见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的声音,庄继马上就慌了。


    他下意识回头,却因为一双手抖得不像话,没握住刚刚从包装里拿出来的抑制剂。


    注射筒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并且顺着地板一直滚到邵闻霄脚下。


    邵闻霄站着没动,也没伸手去捡,影子居高临下从地面笼罩到庄继头顶。


    看清楚他的脸,庄继的脸色刹那间便白了下来,身型颤抖,看起来好像很慌张也很害怕。


    却衬得脖颈和胸膛更红、更粉。


    他下意识想要站起身来:“邵……邵先生……”


    邵闻霄垂眼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馥郁的玫瑰花香之外,空气里多了一股连抑制手环最高档都拦不住的,独属于邵闻霄的信息素味道。


    乌木、麝香、杜松子,极具侵略性的S级Alpha气味。


    偏偏邵闻霄的表情很淡,甚至还有些疑惑。


    他非常有礼貌地问庄继:“你不是Alpha吗?”


    “我……”庄继欲言又止,脸上出现了极其明显的难堪。


    片刻后,哪怕被空气中陡然间变浓的Alpha刺激到有些神智不清,却还是坚持着向他求饶:“求求您不要说出去。”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理,但是您能不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邵闻霄又问他:“突然间发情是不是很难受?”


    好像完全忽略了自己便是诱导庄继发情的罪魁祸首,毫无自知之明。


    庄继的喘息明显加重,空气里的玫瑰花香更加浓郁。


    可能是受基因影响,也可能是出于对顶级Alpha的臣服欲望,他犹豫了一会儿,沙哑着嗓子说是,“非常难受……”


    于是邵闻霄又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笑,表情非常平和地走到庄继面前,抬起他的下巴,姿态放松,问:“以前从来没跟Alpha亲近过吗?”


    邵闻霄以前从没注意过自己的手有多大。


    直到那一刻捏着庄继的下巴才发现,他的手掌似乎大的有些过分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庄继的脸太小了。


    下巴被邵闻霄钳制着,庄继没忍住抖了一下,艰难地喘了口气,像不堪忍受一样别过脸去。


    虽然没有回答,但颤抖的睫毛和生涩的反应无疑都验证了邵闻霄的猜测。


    于是空气中Alpha信息素的气味浓度更高。


    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庄继浅红色的嘴唇,极淡地笑了下,近距离看着他的那双湿润又漂亮的眼睛问:“那你要不要跟着我?”


    庄继再次被他吓了一跳。


    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乖学生显然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直白的话,后背瞬间紧绷,条件反射就要挣扎着起身。


    然而邵闻霄却看着他笑了一下,松开手:“不用这么紧张。”


    “不愿意就算了。”


    回过头去扫了一眼掉落在地板上已经沾染了灰尘的金属注射筒,邵闻霄温声问:“需要我帮你捡起来吗?”


    “……”庄继胸口剧烈起伏,显然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毕竟邵闻霄的身份,一面是连校长都不敢得罪的顶级权贵,一面是在整个华夏联盟都位于基因顶层的S级Alpha。


    庄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拒绝邵闻霄的后果。


    最后,在邵闻霄非常善解人意地转身准备帮庄继捡抑制剂的时候,一只手犹豫着攥住了他的衣角。


    庄继的手跟他本人一样好看。


    十指修长匀称,骨节分明,像上好白玉精雕细琢的艺术品,颜色与邵闻霄黑色的西装外套形成鲜明对比。


    邵闻霄光明正大地垂眸欣赏了一会儿,才将目光转移到庄继脸上,笑着问:“什么意思?”


    “……”庄继的脸更红了,露出非常难堪又羞耻的表情。


    连带着袒露在外的胸膛都红成一片。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很低很哑的声音像求饶似的叫他邵先生。


    后面的事就不用多说了。


    当天邵闻霄就把庄继带回了他位于市中心的公寓。


    他连卧室门都没推开,就直接在客厅地毯上。庄继的表现跟他的长相一样,天真、懵懂,透着一种不知所措的迷茫。


    被邵闻霄毫不怜惜的动作弄疼了也不敢说话,眼睑颤抖,伏跪在地上,将自己的半张脸更深地递进胳膊里,像小动物一样发出压抑生涩而又连续不断的呜咽,断断续续叫他邵先生。


    迷乱不清。


    邵闻霄原本没想跟他接吻。


    可不知道是不是空气中的玫瑰花香过于浓郁,又或者是庄继那张微张的嘴唇过于红润,像潮汐一样随着他起起伏伏的模样过于可怜……总之,邵闻霄还是掰着他的下巴,吻上了他的嘴唇。


    那天,客厅被他们弄得一片狼藉。


    不论庄继怎么求饶,邵闻霄都始终没有停下,不论是上面的动作,还是下面的动作。


    他发现庄继后背的蝴蝶骨上有一颗不甚明显的红痣,随着脊背放松又紧绷,像雪地里落梅,美轮美奂。


    当然,也是事后他才知道,庄继竟然真的是Alpha。


    而身上之所以会散发Omega的信息素,是因为他是极其罕见的,两个腺体并存的特殊人群。


    Alpha的基因占据上风,但Omega的腺体也切实存在,导致他在分化以后不仅需要经历寻常Alpha的易感期,还要面临Omega的发情期。


    而且,因为两个腺体存在冲突的原因,导致庄继的发情期会被寻常Omega更加频繁,更加痛苦。


    发情时,被欲望裹挟导致无法自控的身体也会更加敏感,迫切渴望Alpha的进入和标记。


    邵闻霄跟他很契合。


    分明讨厌任何失控的感觉,却意外对庄继的身体非常满意,对他身上那股玫瑰花香近乎着迷。


    于是,从来没想过要包养床伴的邵闻霄,将庄继留在他身边长达三年之久。


    起初,邵闻霄每周都会派司机去学校接庄继,他们在车里、在家、在落地窗前、在地下车库、在酒店、甚至在办公室……在许多地方纠缠不休。


    后来邵闻霄索性让庄继住进了他的公寓。


    允许庄继坐在他腿上跟他接吻,带着庄继参加各种活动,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庄继认识,和他一起去海岛度假……


    久而久之,越来越多人知道邵家未来的继承人家里养了一个很宝贝的小玩意儿。


    漂亮得惊心动魄,勾得从来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邵闻霄为他破了例。


    甚至连邵振霆生前都听说了这件事,特意把邵闻霄叫来书房耳提面命,语气沉沉地告诉他在外面怎么玩都行,就是不能太认真。


    毕竟像他们这种家庭,尤其是像邵闻霄这样的顶级Alpha,必须要选择对自己有益的婚姻,最好是通过政商联合,帮助家族更上一层楼才对。


    邵闻霄闻言眉头很轻地挑了一下,语气平淡地告诉邵振霆:“他只是我包养的情人。”


    高高在上惯了,掌控欲很强的邵振霆对他的说法很满意,“嗯”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自己正在跟华夏联盟国务卿讨论联姻的事,对方家里有一个适龄的Omega女儿刚刚成年,各方面都跟邵闻霄非常匹配。


    邵闻霄对此不置可否,内心毫无情绪波动。


    然后回到自己位于市中心的大平层,像平常一样,将刚从学校回来的庄继按在岛台上接了一个很长的吻。


    连衣服都没脱,直接在厨房跟他做了这世上最亲密的事。


    庄继转过身来舔吻他的嘴角,断断续续地问他怎么了,为什么心情不好。


    邵闻霄便捏着他的下巴,继续亲吻他,语气平静地说:“看到你心情就好了。”


    庄继的脸上很快露出一个纯真而柔软的笑——除了刚到邵闻霄身边的那段日子,因为完全摸不清邵闻霄的性格和态度,导致庄继总是惶恐、紧张、惴惴不安之外,后续随着他们之间的相处越发自然和亲密,庄继很快恢复了正常该有的模样。


    他总是会笑。


    有时惊喜,有时羞涩,有时天真,有时温顺。


    邵闻霄很喜欢看他笑,更喜欢看他笑起来时,那双像宝石一样的眼睛,只看得到他一个人那种感觉。


    于是他捏着庄继的下巴,再一次深入地、缱绻地亲吻了他的嘴唇。


    没想到庄继为了哄他开心,推开了他,喘息着单膝跪在他双腿之间。


    邵闻霄心情很好地笑了一声,一边抚摸庄继细嫩的脸蛋,一边用很平静的语气问他:“庄继,你要做什么?”


    庄继红着脸没有说话。


    他用行动告诉邵闻霄答案。


    邵闻霄还记得他曾经让方铎去调查过庄继的身份背景,知道他出生自一个很普通的家庭,是一个非常努力又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只不过有一个得了心脏病需要长期治疗的母亲,因此他需要奖学金,也需要钱。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庄继才会心甘情愿长此以往地跟着他,并且这么乖巧和卖力地讨好他。


    邵闻霄无所谓庄继的初衷,也无所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不过在享受庄继服务的时候,他居高临下垂眸看着那张美到惊心动魄的脸露出坚持又隐忍的表情,看着他嘴角不受控制溢出透明的津液,看着他因为强烈不适,咳嗽到眼眶都溢出生理性泪水……邵闻霄忽然觉得,他或许应该抽空带庄继去做一个匹配度测试。


    因为除却庄继身上那个Alpha腺体,他好像是上天完全按照他的癖好打造出来的一款Omega。


    从头到脚,甚至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如此合他心意。


    当然,或许也正是因为邵闻霄为了庄继处处破例,才导致邵明谦那个蠢货居然误以为自己拿庄继可以威胁到他。


    那天邵闻霄是在应酬结束之后发现庄继不见了的。


    邵振霆死后,身为继承人的邵闻霄有很多关系需要走动,而参与重要饭局时他一般会把手机静音,其他人也不敢贸贸然进来打扰。


    直到把客人送走,邵闻霄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面色难看的方铎才迎上来,压低了声音道:“庄先生不见了。”


    邵闻霄瞬间恢复清醒,眯起眼睛望向方铎:“……什么叫庄先生不见了?”


    方铎手心里都冒了汗,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今天庄先生下午有课,按照惯例,司机应该五点半在学校门口接他,可现在联系不上司机,也联系不上庄先生。”


    邵闻霄惯来谨慎。


    饶是邵氏足够在新京市一手遮天,他依然会安排固定的人去接庄继放学,并在他身上和车上放有目前最先进的定位设备。


    而且庄继很乖。


    他不会让邵闻霄操心,每天到了学校会发信息,在实验室、下课、到家也都会发消息。


    距离五点半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小时。


    邵闻霄忍不住问方铎:“这五个小时你在做什么?”


    方铎是邵闻霄最信任的下属。


    听到这句责问立刻低了头,却没为自己辩解。


    “去找。”脸色不怎么好看的邵闻霄从口中吐出这两个字,同时迈开大步往外面走。


    方铎紧随其后,压低声音握着耳麦用极快的语速说了几句话。


    事实上,就算没有接到邵闻霄的命令,在邵闻霄应酬的时候,方铎就已经着手安排找人。


    所以邵闻霄上车以后立刻就看到了从Q大到公寓所有路段的监控视频。


    他看到那辆专门用来接送庄继的劳斯莱斯没有按照既定的路线行驶,反而拐上了一条通往郊区的岔路,中间途径九个路口、三条隧道,而后彻底消失在监控能够捕捉的范围。


    因为贴了防偷窥膜,因此哪怕将画面放大最大,依然看不清车内的情形,更看不见庄继的脸。


    不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司机被人买通了。


    邵闻霄确定。


    没有继续再看监控的必要。


    邵闻霄脸上的神色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心里却忽然感受到一阵极其久违的、强烈的、领地遭到冒犯的怒意。


    他合上电脑,转头望向方铎,用一种很平静地语气问:“邵明谦在哪儿?”


    方铎没想到邵闻霄会第一时间把矛头指向邵明谦,要知道邵振霆生前虽然风光无限,却也因为过度残酷和不留余地的手段导致树敌无数,愣了一下马上道:“二少上周末带着三个Omega去了美独立国度假。”


    邵闻霄微微一笑,直直看着方铎,说:“那就现在立刻马上把他找回来。”


    身为A级Alpha的方铎在同一时刻感受到邵闻霄身上极其强烈的等级压迫感,心头一凛,立刻点头应是。


    事实证明,这件事跟邵闻霄猜的一样。


    首先是原本应该在美独立国度假的邵明谦忽然找不到了,然后当天晚上邵闻霄便接到了一个藏头露尾,由加密号码打来的电话。


    对方用变声期改造过的声音问他是否想知道庄继的下落,还给他发了一个地址,要求他不带配枪、不带保镖,独自前往他们要求的地址。


    “他们明显是有备而来,您千万不能去。”方铎皱起眉头,“二少挟持庄先生肯定是对老邵先生的遗嘱不满,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他不敢对庄先生怎么样,而且我们的人已经撒出去了……”


    邵闻霄瞥了他一眼,方铎瞬间噤声,不敢再多说什么。


    毫无疑问,邵闻霄还是去了。


    当然,并不是因为担心庄继的安全担心到失去理智。


    邵闻霄只是单纯地因为这件事好奇,想知道邵明谦那个蠢货准备怎么威胁他。


    而且他更想弄清楚一件事——邵明谦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近乎于天真地认为拿庄继可以威胁到他。


    就因为他将庄继留在身边整整三年?


    还是因为他在这三年里屡屡为庄继破例?


    邵闻霄的确是对庄继非常满意,他喜欢庄继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喜欢他在床上生涩又大胆的表现,喜欢占有他时他不受控制发出的呜咽,喜欢他在濒临崩溃时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


    可是邵明谦凭什么以为,这种对情人或者对宠物的喜欢,可以跟一整个邵氏相提并论?


    凭他脑干缺失吗?


    这种荒谬感在邵闻霄纡尊降贵前往废弃厂房时达到顶点——


    当然,他并没有遵守邵明谦为他制定的游戏规则,邵闻霄不仅带了佩枪,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十辆黑色奥迪,里面坐满了训练有素的Alpha保镖。


    不过他还是给了点面子,把几十个保镖全部留在外围,独自一人上了楼。


    然而废旧厂房里除了他,没有任何人影。


    邵闻霄环视一周,映入眼帘的,除了几个提前装好的摄像头和一个巨大的电子屏幕,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三样东西。


    他走过去垂眸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为别的,因为这三样东西实在很有意思。


    一样是具备法律效力的股权转让协议,一样是向股东和董事会出具的卸任声明,还有一样,邵闻霄打开之后发现是装在冰盒里的橙黄色药剂,看了眼针管上的标识,猜测应该是目前黑市上专门针对Alpha的特殊药剂。


    虽然目前没人敢在S级Alpha身上做实验,但据说足够让一名A级Alpha出现信息素紊乱,进而失去理智。


    也是这时候,邵闻霄忽然想起来邵明谦之所以这么大胆又愚蠢的原因。


    因为他有一个非常美丽,但初始身份却低贱如尘的Omega母亲。


    因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愣是让向来唯利是图的邵振霆在中年色令智昏,为她逼死发妻尤嫌不够,还一掷千金,声势浩大将她光明正大娶进邵家,为其名曰是因为爱情。


    邵闻霄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他母亲尸骨未寒,新京市各大报纸却在邵振霆的示意下,歌颂他们之间迟来的怦然心动与世纪婚礼。


    多讽刺。


    这样一想,邵明谦这样一个在“命中注定的爱情”中诞生的蠢货,能想出绑架庄继来威胁他这样的馊主意,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但邵闻霄却不一样。


    他永远都记得他母亲跟邵振霆也曾真心相爱,青梅竹马。


    记得他母亲曾跟邵振霆一起白手起家,甚至邵氏最初获得专利权赚得第一桶金的技术都由他母亲带团队研发。


    更永远都记得他母亲在遭受丈夫背叛、小三凌辱郁郁而终之前,曾死死抓住他的手,用那双不甘的、绝望的、仇恨的、痛苦的眼神望着他,要他记得她究竟是为什么而死,也要他记得他身上的枷锁和使命。


    这些年来,邵闻霄从来没有一刻忘怀。


    所以他跟邵明谦截然相反,他不相信任何感情,只相信能被自己握在手里的利益。


    只不过邵闻霄依然想不明白的是——以前生活在乌托邦里的邵明谦能做出这种事也就罢了,明确听律师公布了邵振霆遗嘱的他,怎么还会这么蠢?


    邵振霆可以把邵明谦当成最宠爱的儿子,给他数之不尽的金钱,让他躺在金山银山上肆意享乐。


    却绝不可能为了他那个美丽的母亲拿整个邵家的未来开玩笑。


    因为在实际利用价值面前,感情根本没表现出来的那么重要。


    邵闻霄知道邵明谦能看到自己。


    毕竟他面前这么多摄像头不是摆设。


    于是他随意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将桌上放着的股权转让协议跟卸任声明稍微整理了一下,开门见山,有些奇怪地问:“邵明谦。”


    “你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邵闻霄没等多久。


    这句话说完,恼羞成怒的邵明谦就控制他面前的屏幕亮了起来。


    邵闻霄很轻地眯了一下眼睛,但脸上的表情没怎么变化。


    他看见庄继被绑在椅子上,腰部缠着炸弹,脸上有被狠狠掌掴过的痕迹,因为肤色冷白,所以那几道红色的指痕格外显眼,看起来非常狼狈,甚至就连嘴角也渗出了血迹。


    紧跟着电流声沙沙作响,邵闻霄听见了一道被变声期伪装过的声音:


    “邵先生,久仰大名。”


    “很抱歉,我们也不想跟你作对,但实在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所以希望邵先生能够理解。”


    屏幕里,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拿枪抬起了庄继的下巴,用黑洞洞的枪口在他脸上摩挲了一圈,庄继分明浑身都在发抖,却咬牙偏过头去,一言不发。


    邵闻霄的表情依然不变。


    他直接道:“谈条件吧。”


    “邵先生果然爽快。”那人强行捏住庄继的后颈,隔空望向位于废弃厂房的邵闻霄:“按照雇主的要求,邵先生只要签了放在桌上的那两份文件,再给自己注射那份药剂,我们就会按照约定,完璧归赵。”


    邵闻霄声音平稳清晰,没有丝毫波澜:“那要是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那人显然非常意外,摊了摊手:“那按照雇主的要求,我们只能杀了你的小情人,扔进海里喂鱼了。”


    “不过他长这么漂亮,身上还有Alpha跟Omega的腺体并存……”对方停顿了片刻,语气有些暧昧道:“想必邵先生应该不介意我们在此之前尝一尝你的宝贝是什么滋味吧?”


    邵闻霄没有说话。


    他只是将目光停留在庄继被掌掴至破皮流血的嘴唇上。


    而且他注意到庄继可能是被注射了某种药物,整个人都像是压抑着某种极其强烈的痛苦,身体颤抖的频率有些不同寻常。


    但他始终没有说话,甚至避免自己跟邵闻霄对视。


    也不知道究竟是想让邵闻霄救他,还是不想让邵闻霄救他。


    直到面具人失去耐心,再一次拿枪顶着庄继的头,问邵闻霄到底要不要答应他们的条件,邵闻霄方才回过神来。


    他停顿了两秒,非常冷静地笑了一声,语调不带有任何情绪:“抱歉,我想你们对我还不够了解。”


    “我是个非常典型的生意人。”


    “像这种不平等条约,我绝对不可能答应。”


    第216章


    此话一说,身上绑着炸弹的庄继整个人蓦地一颤,眼眶随即红了。


    但他没有让眼泪掉下来,晶莹的水光只是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就很快消失不见。


    然后在消化了这几句话后,他像是松了口气。


    为了不让脸色太难看,他甚至抿唇朝邵闻霄挤出了一个安抚意味的笑脸,表示自己非常能理解邵闻霄的选择,并认为他这样做是对的。


    看起来好像比担心自己,更担心邵闻霄的安全。


    这个认知让邵闻霄忽然体会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一面觉得胸口满胀,一面又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


    这导致邵闻霄的眉心也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又很快松开,大概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邵闻霄突然想到他曾经在很久以前跟庄继说过他对情人的要求。


    那时候他们刚刚做完。


    因为邵闻霄很凶,S级Alpha的信息素又太强悍,饶是庄继的身体里也有Alpha腺体,身体素质同样不弱,依然被那种完全不可控的极限体验逼到防线崩塌,整个人像是快不行了,两条腿都在打哆嗦,连站都站不稳。


    可分明意识都不清醒了,却还是缠在邵闻霄身上向他索吻。


    乖巧得像一只猫,令人心软。


    邵闻霄当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为了提醒庄继,又或许是为了提醒自己,于是他没有满足庄继,而是捏着他的下巴问:“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庄继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张了张口。


    他依然坐在邵闻霄怀里,但很自觉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没有再向他讨吻,低声说:“知道啊。”


    “我是邵先生包养的情人。”


    明明两个人才刚刚做过这世上最亲密的事,两种截然不同的信息素味道浓郁到布满整个房间,甚至庄继身上只穿着一件堪堪能遮住屁股的衬衣,而邵闻霄的手掌正扶在他腰上,那种亲密、缠绵又旖旎的气氛却瞬间没了。


    这让邵闻霄觉得安心。


    同时又很矛盾地感觉到烦心。


    他居高临下盯着庄继看了半晌,才像施舍一样在他嘴唇上落下一个安抚似的吻:“没错,我们是情人关系。”


    “所以你要乖一点,知道吗?”


    “我对你非常满意,”邵闻霄用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捏了捏庄继的耳垂,轻声说:“所以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能维持得久一点。”


    庄继望着他眨了眨眼。


    在某一瞬间邵闻霄觉得自己好像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但下一秒庄继就往前了一点,凑到他面前,连眼睫毛都快戳到邵闻霄脸上,张开那双被吻得很红很湿的嘴唇问他:“那邵先生……您需要我注意些什么?”


    邵闻霄被他的眼睫毛扇得有点痒,继而留意到庄继身上的体毛虽然很淡,眼睫毛却浓密的像扇子一样。


    于是他用指腹碰了一下,玩了一会儿才收回手,转回之前的话题:“没什么需要注意的。”


    “别随便给我添麻烦就行。”


    他当时说这句话是不希望庄继忘记自己的身份,不希望庄继越过他们之间的那条红线,不希望庄继恃宠生娇。


    毕竟邵闻霄从来都只需要情人,不需要恋人。


    可他没想到有朝一日庄继会成为那个“麻烦”。


    更没想到庄继记得这么牢。


    哪怕被人绑架,命悬一线,依然恪守规矩,宁愿咬牙独自承受痛苦,也不肯让他为难。


    明明这样才是对的,是最简单,也最让人省心的……邵闻霄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很显然,面具人对邵闻霄的选择也很惊讶。


    似乎是觉得有些棘手,他“啊”了一声:“雇主收集到的情报跟实际差距这么大吗?”


    “我们可是听说过去三年,邵先生对你的小情人予取予求啊……上亿美元的游艇说送就送,拍卖会上价值连城的古董也从不手软。”


    听见面具人的声音,邵闻霄迅速恢复平时的理智。


    他扫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手表——距离画面接通已经过去五分又三十六秒。


    邵闻霄靠在椅背上淡漠抬眸望向屏幕里的面具人:“你也说了,这是我的情人。”


    “包养情人是为了哄自己高兴,你会为了区区一个情人付出自己的一切吗?”


    面具人“嘶”了一声,认真思考后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可那就难办了。”


    “毕竟我们收了一笔巨款,邵先生如今这么毫不犹豫地拒绝,让我们很难办啊。”


    邵闻霄挑了下眉:“邵明谦付了你们多少钱?”


    面具人闻言哈哈大笑,由变声期加工过的声音听起来越发怪异刺耳:“邵先生不会是想支付比他高几倍的价格对我们进行反邀约吧?”


    “我们虽然是出了名的为了钱可以不要命,但也是有最基本职业道德的,不然岂不是乱套了,您说是不是?”


    这时候邵闻霄心里已经对邵明谦雇佣的这伙人有了大概的猜测——五年前突然在新京市出现的地下组织「Z」。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网罗了一批亡命之徒,全是B级以上的Alpha和接受过专业训练的Beta,要钱不要命,什么任务都敢接,偏偏就是那种如同鬣狗一样的架势,任务完成率奇高无比,就连邵振霆生前对他们也有些忌惮,生怕这伙人会被自己的竞争对手或仇人利用,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话事人邵闻霄也曾经见过,是个身材不高,见到谁都笑眯眯,看起来非常好说话的Beta。


    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邵闻霄微微一笑,歪了下头说当然不是。


    “我只是在想,邵明谦既然这么有钱,或许他从今以后都不需要再领取家族的信托基金以及分红。”


    这话一出,面具人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不知道躲在那里偷看的邵明谦先恼羞成怒了。


    事实上,原本对计划有充足信心的他,从邵闻霄毫不犹豫拒绝交易的那一刻就开始慌了。


    要知道谈判本身是一场心理上的博弈。


    他手上捏着庄继的命,他本应该掌握绝对的主动才对。


    别以为邵闻霄之前跟邵振霆说什么“他只是我的情人”,邵明谦自己的情人犹如过江之鲫,可他却从没听说过有谁会像邵闻霄这样对待自己的情人。


    定做私人邮轮并且用庄继的名字命名也就算了,这三年来,有谁胆敢不长眼色对庄继产生觊觎,都会在第二天收到邵闻霄派人送上门的“友好”警告。


    并且因为庄继的信息素是玫瑰花香,邵闻霄出席任何场合,主办方都会提前筛选剔除那些有类似信息素的Omega,理由是邵先生不喜欢。


    去年春天,邵闻霄甚至直接在自己的别墅后山种下上万朵名叫弗洛伊德的玫瑰。


    这种程度的占有欲与喜欢,邵明谦笃定被拿捏住软肋的邵闻霄一定会坐下来跟他谈。


    却万万没想到邵闻霄完全不拖泥带水,连一丝一毫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抬手掀了牌桌,好像完全不在意庄继的性命。


    他妈的——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邵闻霄这种怪物?!


    若是威胁不了邵闻霄……藏在幕后的邵明谦感觉到怒气与恐惧同时冲到头顶,他咬了咬牙,索性直接出声:“邵闻霄。”


    邵闻霄没开口。


    似乎对邵明谦沉不住气的举动并不意外。


    他只是看着屏幕上的庄继,以及右上角不停闪烁的时间。


    “好啊,好得很——”邵明谦自然不需要用变声器做丝毫伪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本来还想跟你好好谈,现在你直接把桌子掀了……也就是根本不在意你这个小情人的死活了对吧?”


    邵闻霄不答反问:“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邵明谦的声音异常凶狠,冷笑了一声说:“对于没有用的东西,我想做什么不是很清楚吗?”


    “我的好大哥,你应该不知道吧。”


    “我提前让他们给你的宝贝注射了一针催情剂,还让他们准备了十几个从贫民窟找来的Alpha。”


    “听说你的小情人身体里也有Alpha腺体,那身体素质应该相当不错,”他拖长了尾音:“…你觉得他能坚持到第几个呢,我的好大哥?”


    闻言,被绑在椅子上的庄继脸色骤然一白。


    邵闻霄也眯起眼睛。


    “他能坚持到第几个我不知道,但你不想继续活在这个世界的意思却表达的很明显。”


    邵明谦:“……”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分明躲在一个邵闻霄根本找不到的地方,却依然被这句话中蕴藏的杀意震慑到的事实,就像他同样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么多年来,无论怎么努力都始终被邵闻霄死死压过一头一样。


    邵明谦咬牙切齿,转而命令面具人:“没听见我说的话吗?!还不给我大哥来一场刺激又高清的现场直播。”


    面具人似乎是有些无奈。


    但付了钱的雇主就是上帝,他摊了摊手:“那好吧。”


    说着便伸手有些粗暴地准备把庄继身上的衬衣扯下来,然而手刚刚碰到衣领,邵闻霄突然出声:“慢着——”


    面具人动作一顿,立刻非常配合地把手举起来,示意自己还没来得及碰到庄继的身体。


    “怎么?”


    听见邵闻霄的阻止,邵明谦像被注射了一剂强心针,瞬间得意起来,他哼笑一声:“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对吧?”


    “这样吧大哥。”邵明谦说:“看在我们同父异母的份上,我可以往后退一步。”


    “股权转让协议以及卸任声明你都可以不用签,但桌上放着的那管药剂,你只需要给自己打进去……”


    “邵先生千万不要!”始终没有过说话的庄继忽然大声开口阻止,语速极快:“那是他们在黑市买的特殊药剂,可以导致Alpha出现——”


    他的话没有说完。


    紧跟着就是啪地一声——


    一直相当好说话的面具人忽然重重抽了庄继一个耳光,笑眯眯的:“抱歉啊庄先生,现在还没到你说话的时候。”


    庄继被打得侧过头去,嘴角再一次溢出鲜血。


    应该是很疼的。


    因为他脸上的指痕看起来愈发明显,整个人颤抖的频率更高了,但他还是坚持望向邵闻霄:“邵先生……您千万不可以……”


    邵闻霄深吸口气。


    他再一次望向屏幕上闪烁的时间。


    想弄死邵明谦的心也达到顶峰。


    不过他平静下来的很快,没有理会庄继,而是开口跟邵明谦开口道:“你想怎么样都行。”


    “但我希望你同样也能承担得起相应的后果。”


    “还是那句话。”邵闻霄的声音听不见一丝情绪,“我从来都不会向威胁我的人妥协,这样只会对方愈发得寸进尺,误以为我软弱可欺。”


    “所以我想表达的意思是……”


    “如果你现在把他放了,那么只要你保证余生都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可以当作这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但如果你执迷不悟,那么今天不论你对他做了什么,我都会十倍百倍地在你身边重演。”


    “邵明谦。”


    邵闻霄抬起眼眸,语气平缓,非常很直接道:“现在选择权在你手里。”


    虽然隔着十万八千里,邵明谦还是瞬间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凉意从背后窜起,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他嫉妒其他人对邵闻霄的夸奖,更嫉妒他万众瞩目的等级,于是仗着邵振霆的宠爱,故意摔倒,并冤枉是邵闻霄把他推倒的。


    因为有他母亲和佣人作证,邵振霆连怀疑都没有就信了他的栽赃,狠狠将邵闻霄斥责一顿,邵闻霄也没有反驳,沉跪在书房默挨了三道鞭子。


    而他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在打球时被人踩断了腿——偏偏当时场面混乱,连是谁都查不到。


    邵闻霄从来都不是一个手段温和的人。


    他连威胁人的时候都不说“将来”、“以后”,语气更像是一种直截了当的通知。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连面具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像是在等待邵明谦的决定。


    邵明谦嘴唇颤抖,掌心发汗,暗骂自己不该轻而易举被邵闻霄吓到,他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命令面具人道:“你他妈还在等什——”


    “么”字还没说完。


    紧跟着邵明谦听到“轰”地一声。


    他眼前连接面具人跟庄继那边画面也戛然而止。


    邵明谦愣了一下。


    什么情况?为什么看不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尝试重新连接,尝试再次跟面具人对话,想尽快把自己的命令发出去——


    可正位于废弃工厂的邵闻霄却突然隔空冲他笑了一下,用那种……很怜悯、很同情的眼神看着他,“邵明谦。”


    “我劝你从现在立刻马上开始跑,最好是藏到一个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地方。”


    “……”


    两手发抖的邵明谦正准备破口大骂,下一刻,却又眼睁睁看着邵闻霄最信任的心腹方铎快步进入画面,在邵闻霄面前低下头:“邵先生,庄先生已经救出来了。”


    闻言邵闻霄“嗯”了一声后站起身来。


    他甚至没再跟邵明谦说一句话,面无表情扔下一句“把这里收拾干净”就消失在摄像头里。


    事实上,邵明谦是真的非常不了解邵闻霄。


    邵闻霄是真的从不受人威胁摆布,也是真的从来不做没准备的事。


    从邵闻霄进入废弃工厂,屏幕亮起的那一刻起,他安排好的下属就已经开始尝试进行追踪并定位庄继所处的位置。


    只不过邵明谦这次雇佣的组织手段很高明。


    他们通过设置多层服务器跳板,还有反追踪病毒代码,导致真正的IP地址很难锁定。


    所以邵闻霄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他很清楚,只要他不松口,对方就不敢轻举妄动,更清楚邵明谦那个沉不住气的蠢货,也一定会恼羞成怒跳出来继续和他谈条件。


    所以,看似邵明谦占据先天优势,但其实主动权掌握在邵闻霄手中。


    只要他是真的完全不在意庄继的生死。


    邵闻霄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他打开那辆车的车门,闻到车厢里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玫瑰花香。


    开车的保镖是个Beta,因此他察觉不到任何异样,只是压低了声音跟邵闻霄说:“庄先生被注射了不知道什么类型的特殊药剂,当时看起来非常痛苦……确认我们是您的人之后那口气卸了以后就昏过去了,我已经给他打过一针抑制剂,但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效果。”


    因为邵闻霄吩咐过,把人救出来以后要第一时间送到他面前,所以Beta不敢直接把庄继送去医院。


    于是邵闻霄把人打横抱起,让方铎打电话叫私人医生。


    哪怕隔着一层衣服,他依然能感觉到庄继身上的温度。


    是那种很不健康的、不同寻常的、由药物引起的、让人胆战心惊的滚烫。


    邵闻霄甚至觉得,庄继好像整个人都烧着了,从内到外……连他们皮肤相触的地方都着了一把火,直接烧进他心里。


    应该是很痛苦的。


    因为庄继始终皱着眉头,一直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破裂的嘴唇微张,用邵闻霄听不太清楚的低哑声音反复说着什么。


    为了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把他放在床上以后,邵闻霄只得俯身跟他贴得很近。


    这时候才勉强听清楚,原来庄继在喊他的名字。


    “邵先生……邵闻霄……”


    庄继像呓语一样胡乱说:“你不要……不可以……”


    邵闻霄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


    他站起身,站在床边看了庄继好一会儿,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正昏迷不醒的庄继忽然缓缓睁开眼睛,先是茫然地望向四周,然后才望向他,沙哑着嗓子有些不确定地问:“邵先生?”


    邵闻霄“嗯”了一声,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短短几秒钟时间,庄继显然已经回忆起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他马上摇了摇头,先说自己没事,然后又很紧张地问邵闻霄有没有事。


    “我当然没事。”


    庄继马上松了口气,然后犹豫了一下,从床上跪坐起来,握住邵闻霄的手,从后面抱住邵闻霄的身体,小声说:“那您要走吗?”


    “能不能不走?”


    邵闻霄语气平和地问他为什么。


    庄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堪,还有一点微不可察的委屈,但还是将邵闻霄抱得更紧:“……因为我很难受,而且我很想您。”


    邵闻霄没说话,也没像平时一样逗庄继,顺着他的话故意问他“想我什么”。


    他只是慢慢摘下了手上的抑制手环,转过身,将庄继压在床上,一边解自己身上的衬衫纽扣,一边跟他说:“我本来让方铎给你叫了私人医生。”


    明白他的意思,庄继那张冷白的脸再一次泛起薄红。


    他任由邵闻霄将吻落在他的脖颈上,然后不受控制发出与刚才忍受痛苦时截然不同的声音。


    中间邵闻霄问他委不委屈,庄继仰起头,断断续续地说不委屈。


    他捧着邵闻霄的头,顺势亲吻邵闻霄黑硬的发茬:“我知道您肯定会来救我……”


    邵闻霄没有说话,庄继便将吻很小心地落在他的耳垂,压抑着喘息说:“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而且我觉得您冷静跟对方谈判的样子很有魅力……”


    “……”


    邵闻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能更加用力地咬住庄继身上的某个部位,像奖励,也像惩罚。


    但其实庄继的选择的确是最正确也最高效的。


    对于被注射了催情药物的Omega或者Alpha来说,最有效的从来都不是医生,而是信息素。


    只要获得充分的信息素,就能缓解发情时无法得到满足,只能强撑着在欲望中苦苦挣扎的痛苦。


    于是,那天卧室里馥郁的玫瑰花香与邵闻霄身上乌木与麝香的S级Alpha气味像以前一样交融在一起。


    后来混杂的多了,就变成一种浓郁的、暧昧的、潮热的爱欲气息。


    只不过邵闻霄全程都没有亲庄继的嘴唇。


    早已对他无比熟悉的庄继忍不住问为什么,还没等邵闻霄回答,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又骤然一白,像是有点受伤的样子,下意识皱着眉头解释:“我没有被那些Alpha碰过。”


    “您不相信我?”


    邵闻霄没立刻说话。


    他只是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庄继的左脸,从被掌掴的指痕抚摸到他因为受伤而产生破口的唇角。


    他问庄继:“从当初在Q大见面到现在,我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庄继不知道邵闻霄的话题为什么会转这么快,他下意识回答:“三年多了。”


    “准确来说是一千一百七十三天。”


    庄继显然没想到邵闻霄会记这么清楚,眨了眨眼睛,好像有点触动,下意识就想伸手抱他,邵闻霄却挡住他的手,“所以到此为止吧。”


    “……”庄继愣了一下,“您说什么?”


    “我说结束吧。”邵闻霄面色平静地说:“三年时间也足够了,我觉得差不多了。”


    他抬手在庄继头上揉了一把,眼神依然沉静无波,跟当初问庄继要不要跟着他时的语气一样:“不用那么着急搬走,可以等伤养好了再说。”


    听明白邵闻霄在说什么以后,庄继的脸瞬间煞白一片。


    甚至比被绑架时听见邵闻霄说“我绝不可能”答应的时候更白,看上去毫无血色。


    “为什么?”


    他非常不能理解,甚至还有些慌张,连带着眼眶也红了,攥着邵闻霄的胳膊问:“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是不是因为我不小心被人绑架了,您觉得我不够谨慎?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小心,会注意……”


    邵闻霄看着庄继的脸,没等他说完突然打断他:“庄继。”


    “你是不是喜欢我?”


    庄继瞬间噤声。


    他张了张口,好像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承认还是应该否认。


    因为早在跟着邵闻霄的那一刻他就从方铎口中得知了被排在最前面的第一条禁令——


    情人就是情人。


    永远都不可能,也不应该妄图将自己变成对方的恋人。


    更何况庄继在被绑架时的反应已经很明显,他宁愿自己死,也不舍得邵闻霄冒一点险。


    所以否认好像显得很愚蠢,也很可笑。


    因此庄继没有再出声,但眼眶却显得更红了。


    这导致自始自终注视着他的邵闻霄感觉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从心脏深处渗出,不多,但却使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


    只不过他向来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邵闻霄语气平淡地说:“所以你越界了,知道吗?”


    跟在邵闻霄身边三年,庄继自然是了解他的。


    邵闻霄只是看起来平易近人,但他其实真正决定的事,其实谁也改变不了。


    更何况庄继也并不是那些菟丝花一样的Omega。


    他身体里真正占据上风的是Alpha的腺体。


    所以庄继没有再挽留或者哀求,也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他只是用那双很黑、很湿润的眼睛看着邵闻霄,哑着嗓子问:“真的不行吗?”


    邵闻霄也看着他。


    但他抬起手来揉了揉庄继的头,“你要听话。”


    庄继很听话。


    不然邵闻霄也不会把他留在身边三年。


    他也很体面。


    在确认邵闻霄是真的要跟他到此为止之后,没有领邵闻霄让他把伤养好再走的情,而是很快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强行隐忍着某种情绪,认认真真跟邵闻霄鞠躬道别。


    当时邵闻霄站在别墅二楼阳台上看着庄继离开的背影,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好像有什么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正在悄然流逝。


    他没忍住从烟盒里拿了支烟出来点燃。


    随着烟雾缭绕,邵闻霄面无表情地想——其实真正越界的那个人并不是庄继。


    庄继今年不过才二十二岁。


    还没接受过岁月以及社会真正的磨砺,正是年幼无知,单纯懵懂的时候,就像一张白纸。


    因此他分不清情人与恋人之间的区别,会被他外在的光环、财富、等级迷惑,继而产生心动的感觉,这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完全可以理解。


    邵闻霄抽了口烟,垂眸心道可惜庄继并不知道抛去这些外在条件,他骨子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而之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结束这段关系,选择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的庄继扫地出门,无非是因为经过邵明谦策划的这出绑架,让邵闻霄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非常不妙的事——


    看到庄继被人掌掴,他会控制不住想将对方碎尸万段。


    邵明谦拿庄继来威胁他,而他又迟迟没有收到手下发来的消息,向来都冷酷无情的邵闻霄,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冲动想要开口妥协。


    虽然仅仅只是一瞬间。


    虽然他强行将那种冲动按了下去,面上依然处变不惊。


    可这对于邵闻霄来说,已经算得上失控。


    邵闻霄从来都不需要爱情。


    他也从来都不相信爱情。


    他更不会允许自己陷入所谓的爱情当中,凭空多出任人拿捏的弱点和软肋,从原先的绝对主动变为无法自控的被动。


    因此,不论从任何角度来讲,他都不适合继续将庄继留在身边。


    邵闻霄当时把烟头掐灭,收回远远落在庄继背影上的目光,又安静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吹了吹夜晚的冷风。


    其实真正越界的那个人是他,他却把全部责任都推到庄继身上。


    就好像当初引诱庄继堕落的那个人是他,现在残忍将对方抛弃的那个人也是他。


    邵闻霄笑了一声。


    他发现要是这么想的话,他好像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217章


    因为邵闻霄陷入回忆的时间太久,导致方铎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态度,在旁边又站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老板。”


    “二少那边您准备怎么处理?”


    邵闻霄回过神来。


    他意识到自己最近想庄继的频率太高,这是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甚至影响了睡眠,因为每天晚上都习惯性把手伸到旁边想把人捞到自己怀里,床的另外一边却空空荡荡。


    习惯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比被信息素控制更恐怖,也更害人。


    不过邵闻霄不动声色的本事早已练就多年,即使内心在顷刻间闪过很多念头,那一丁点儿微不可察的涩意对他来说也无足轻重。


    他很快把这股情绪压下去,朝方铎抬了抬下巴,“把门打开。”


    方铎躬身应是。


    之所以会让人邵明谦带到鹿台,无非是邵闻霄不想让邵明谦脏了自己的地方,鹿台这种声色场合则足够隐蔽,也算得上方便,所以在这里处理邵明谦显然非常合适。


    反正鹿台的幕后老板从小跟邵闻霄一起长大,在他的地盘,邵闻霄同样可以放开手来做事,毫无顾忌。


    邵明谦嘴里依然咒骂不停。


    好像内心慌张又恐惧的人总是这样,因为缺乏底气,反而更倾向于表现出高高在上或者凶狠的样子,仿佛这样就可以率先用气势压倒对方,通过虚张声势来展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害怕。


    邵闻霄觉得可笑。


    因为他跟邵明谦恰恰相反,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平静的,温和的,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波澜不惊的,他从来都不喜欢故作强势,因为这些外在的伪装其实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当刑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屋内的Beta保镖全部躬身低头:“老板——”


    而看见邵闻霄的邵明谦则像是瞬间被人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表情也变得更加难看。


    “骂啊,怎么不继续骂了。”


    邵闻霄刚刚站定,便有长眼色的保镖搬了一把椅子到他身后,邵闻霄解开西装扣子坐下,两条长腿交叠,“还是口渴了想让他们给你倒点水?”


    “……”邵明谦怒道:“你想对我做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邵闻霄提醒他:“两个星期以前,我在那间废弃工厂跟你说过。”


    “这么快忘了?”


    邵明谦嘴唇抖了抖,一时间没说话。


    于是邵闻霄靠在椅背上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说过,不论你对庄继做了什么,我都会十倍百倍在你身上重演一遍。”


    “你他妈的——”邵明谦的心重重沉入谷底,最后额角青筋直跳,忍无可忍道:“你不是派人把他救出来了吗?!我什么时候动他了?!”


    他根本连庄继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谁能想到邵闻霄的速度那么快,连那个难缠又神秘的地下组织「Z」都不是对手。


    要知道他为了雇佣他们还专门通过境外账户支付了整整八千万美元!八千万!!!


    邵闻霄撩起眼皮看着他笑了一声。


    没有说话,但很快从外面继续走进来十几个身材壮硕的Alpha,不同的信息素气味混杂在一起,顷刻间令房间里的味道变得有些不太好闻。


    意识到邵闻霄要做什么,邵明谦的脸瞬间白了,他不敢置信地望向邵闻霄,口不择言:“你他妈是不是疯了?!我可是Alpha!!”


    邵闻霄笑了,反问:“庄继难道不是吗?”


    “老子——”眼看着已经有人走过来要给他注射催情药剂,邵明谦惊恐地睁大眼睛,立刻转变态度:“别别别别——大哥,大哥!求求你!!”


    “我可是你弟弟。”


    “父亲临终前吩咐过你要照顾我的,对不对?”


    “你也亲口答应过他一定会对我好的,是不是?”


    “我们俩身体里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了,父亲说过要我们互相照应——”


    “互相照应?”


    邵闻霄挑了下眉:“互相照应到你绑架我的情人,试图威胁我转让股权?”


    “还是互相照应到你买通老宅的佣人试图给我下药?”


    “又或者,”邵闻霄笑了声,饶有兴趣:“你想让我跟你翻一翻很多年以前的旧账?”


    邵明谦的身体控制不住颤抖起来,脸上原本不可一世的表情完全消失,偏生想不到任何可以反驳或者替自己辩解的词。


    绑架的事情也就算了,他不知道邵闻霄是怎么知道他买通了老宅佣人给邵闻霄下药这件事的。


    那个佣人是从小照顾邵闻霄的老人,跟他感情很深,几乎把邵闻霄当成自己的孩子。


    邵明谦是掳走了对方的孙女,才威胁她听自己命令。


    邵闻霄绝不可能防备她,明明天衣无缝,邵明谦不知道究竟是怎么被发现的。


    邵闻霄当然不会跟他解释太多,他只是随意抬了抬下巴,之前一直看管邵明谦的Beta保镖就立刻走上前去。


    伴随着邵明谦惊恐地斥骂“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滚开”的声音,Beta保镖抬起手来干脆利落地扇了他第一个耳光。


    因为力道太大,导致邵明谦整个人都被扇懵了。


    他有些呆滞地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Beta,然后望向邵闻霄。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紧跟着又是第二个耳光。


    邵明谦被打得侧过头去,头晕眼花,嘴里顿时就出了血。


    紧跟着是第三个耳光、第四个耳光、第五个耳光……


    没有理会邵明谦含糊而恐惧的求饶声,邵闻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告诉他:“而且我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把邵振霆搬出来求我放过你。”


    “连他的命都是我收走的,我为什么要对他言听计从?”


    邵明谦瞬间瞪大眼睛,惊惧而不敢置信地望向邵闻霄。


    “还有你那个聪明又漂亮的Omega母亲……”邵闻霄莞尔,“只不过因为你太蠢了,所以我本来是准备放过你的。”


    毕竟邵家富可敌国,他根本不介意多养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没想到邵明谦非要贪心不足,非要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邵明谦挣扎着想要朝邵闻霄扑过来,却被几个Beta保镖狠狠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再加上之前给他注射的催情药剂已经发挥效果,邵明谦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晃了一下,眼前出现重影。


    然而重重的耳光还在毫不留情地继续落下。


    只不过邵闻霄却懒得留下来继续欣赏了。


    示意保镖差不多了就可以停下,然后把这里留给邵明谦和那十几个Alpha单独享受。


    保镖点头应是,像是丝毫不觉得邵闻霄的命令有任何不妥之处。


    从左胸袋抽出手帕捂住鼻子,邵闻霄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从来都很记仇,而且手段狠辣,睚眦必报。


    并且绝对不会因为对方跟他有任何法律上或血缘上的关系心慈手软。


    邵明谦会怎么仇视他,诅咒他,邵闻霄都不在意,反正以后他们再也没机会见面了。


    看到邵闻霄出来,方铎非常习惯地拿着一件新的西装递过来,邵闻霄先把身上沾染了十几个Alpha信息素气味的外套脱下来,然后把方铎递过来的衣服换上。


    扣上西装第二颗扣子的时候,他动作顿了一下——


    其实以前邵闻霄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方铎也不会仔细到这种程度,之所以会养成这种习惯,无非是因为庄继的鼻子很灵。


    分明是被邵闻霄包养的小情人,胆子被养大了之后,会皱着眉头嫌他身上的味道难闻,会捂着他的嘴巴不让他亲,会直接表示自己不喜欢邵闻霄身上出现其他任何Omega或Alpha的气味。


    邵闻霄觉得好笑。


    但或许是因为庄继身上那股馥郁的玫瑰花香确实不该跟其他气味混杂,又或许是邵闻霄当时真的很想亲吻庄继那双饱满红润的唇瓣,总之,他捏着庄继的下巴,还是纵容了他。


    于是每次应酬结束都会换身干净衣服,避免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气息熏到庄继,庄继被他哄得很开心,会仰起头来舔吻他的嘴角。


    邵闻霄便低头吻他。


    每当这种时候,馥郁的玫瑰花香便会跟乌木、麝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在唇齿纠缠的暧昧声响中,将整个房间温度升得很高。


    久而久之,连从来都不拘小节的邵闻霄都习惯了自己身上只有两种味道。


    ——虽然现在只剩下一种。


    没说什么,扣子扣好以后,邵闻霄一边乘坐专属电梯下楼,一边问方铎:“面具人那边查到了吗?”


    那天他们的人冲进去救庄继,面具人反应很快,立刻扔下烟雾弹带手下离开。


    毕竟他们最重要的任务是确保庄继安然无恙,因此没有花大力气去追,让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跑掉了。


    “还没有消息,”方铎低下头:“他们那边有很强的反追踪手段,而且很会藏匿,我们……”


    “可以理解。”邵闻霄语气倒是依然很平淡,看了看表说:“毕竟隶属于「Z」,训练有素是正常的,要是连这两把刷子都没有,那就太让人失望了。”


    没再继续关注这个话题,毕竟他今晚还有一个隐秘饭局需要参加。


    自从邵振霆死后,邵闻霄就一直很忙,今天主要是为了前段时间刚刚确定的一个项目,因为涉及基因工程,投资巨大,几乎算得上是新京市近些年来最大的项目,万众瞩目,连华夏联盟官方都有参与,多方媒体大肆报道,宣传邵振霆虎父无犬子,邵氏后继有人。


    邵闻霄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当着外人的面却也只能微笑以对。


    只不过项目虽然落定,其中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沟通,毕竟涉及到官方合作,一直跟邵家私交甚笃的国务卿便差秘书跟邵闻霄约了顿饭。


    以私人名义聚会,饭桌上顺便聊聊公事。


    这种饭局说隆重也不隆重,但说简单也不简单。


    上车以后,方铎看着邵闻霄的脸色试探着问他:“老板,您要不要打一针抑制剂?”


    邵闻霄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不用。”


    S级Alpha向来重欲。


    虽然远不到易感期,但邵闻霄这几日身上的威压越来越重,信息素味道也越来越浓,只不过有目前最高级的抑制手环压制,才能不露出任何破绽。


    但佩戴抑制手环总归不适,方铎还准备再劝两句,邵闻霄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忘了,以前没有他的时候日子是怎么过的?”


    方铎马上噤声。


    其实在邵闻霄看来,方铎是真的多虑了。


    绝大多数Alpha的确都倾向于注射抑制剂或使用抑制贴来控制自己的信息素,毕竟这种方法简单高效,还没有痛苦。


    可邵闻霄却独独喜欢佩戴抑制手环,用连续不断的电流来促使自己时刻保持清醒。


    他早就习惯了这种不适,也从来都不觉得痛苦,这是他对自己的一种警醒,也是他对自己的一种训练。


    没什么大不了的。


    邵闻霄抵达私宴的时间是在晚七点半。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刚刚下飞机的国务卿带着另外一个姓名耳熟能详的官员赶来,跟这两人相比,邵闻霄算是晚辈,虽然年龄相差很大,但现如今邵闻霄代表的是整个邵氏,自然足够和他们平起平坐。


    因此饭桌上的气氛算是融洽,一顿饭也吃了近三个小时,确认了一些之前没有谈妥的细节。


    只不过虽然没喝太多酒,邵闻霄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有些疲累。


    目送两位官员离开以后,邵闻霄按了按鼻梁,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零点。


    他常住的公寓离这里很远,懒得来回折腾,索性让方铎在楼上开了房间休息,刚刚刷卡进入房间,就接到了远在大洋彼岸的叶季明打来的电话。


    叶季明就是鹿台的幕后老板,跟邵闻霄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听说你今天在我这儿动了刑房?”叶季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邵闻霄“嗯”了一声,一边扯领带一边问:“修了不就是让人用的?”


    叶季明哈哈大笑,他显然已经知道邵闻霄带去的那个人是谁,颇为遗憾地啧了一声:“十几个Alpha,那么刺激的场面,你也不说安排手下录个视频给我欣赏一下。”


    邵闻霄只当没听见这句话,问:“还有事?”


    没事就挂了。


    “诶诶诶——”叶季明连忙阻止,“当然有事了。”


    深知邵闻霄是什么脾性,叶季明抓紧时间:“你要订婚了?”


    “?”


    邵闻霄扯领带的手一顿:“你听谁说的?”


    “网上啊。”叶季明也觉得莫名其妙,“你没看吗?今天晚上刚出的新闻。”


    他清了清嗓子给邵闻霄念各大新闻网站头条:


    【联盟国务卿私下会晤邵氏新继承人,疑商谈千金与其订婚事宜】


    【爆邵氏将与联盟国务卿联姻,是否将成史上最强政商联合?】


    【独家!国务卿与邵氏继承人私人聚会照片直击】


    ……


    听他还要继续往下念,邵闻霄忍不住皱起眉头打断:“行了。”


    “……好吧,”叶季明意犹未尽地住了嘴,


    见邵闻霄不说话,他又拖长了尾音揶揄道:“虽然一看就是假新闻,但你到现在才发现,还迟迟没有处理,庄继不会吃醋吧?”


    “……”


    因为叶季明最近这一个月都在国外度假,并不知道邵闻霄已经跟庄继结束的事实。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也没多解释,只不过在电话挂断以后点开了财经新闻。


    果不其然——虽然没有媒体拍到他们跟国务卿吃饭的合照,却有提前蹲点的狗仔拍到了他们分别在同一个地方下车的侧脸。


    邵振霆生前的确是曾经在非公开场合很隐晦地提过联姻的意向,也难怪会有记者浮想联翩。


    再加上这样劲爆的花边新闻,远比正式的财经报道更加吸人眼球,无怪乎这么短时间就能登上各大网站的头版头条。


    但很可惜。


    联姻是邵振霆一厢情愿的想法,邵闻霄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哪怕是强强联合,邵闻霄也不愿意,更没兴趣娶一个花瓶或摆设放在家里,既影响自己心情,也耽误别人一生。


    今晚饭桌上联盟国务卿倒也随口提了两句,很有长辈风范地问邵闻霄有没有正在交往的对象,喜欢什么样的Omega,均被邵闻不动声色挡了回去。


    对方便笑着跟身边坐着的人夸邵闻霄能干,说:“也是,振霆才刚刚去世,正是忙的时候,不应该这么早考虑这些。”


    那位高官也配合大笑。


    于是话题轻飘飘一带而过,再也没人说起。


    邵闻霄当然不担心这样会得罪对方。


    毕竟大家都是聪明人,并且是坐在同一个桌上的合作伙伴,只要获得的利益足够多,足够长久和稳固,那么永远都不需要担心关系会出现破裂的问题。


    只不过……


    身为S级Alpha和邵氏继承人的邵闻霄向来是八卦杂志和媒体竞争追逐的对象,关于他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被捕风捉影,大写特写。


    邵闻霄曾经对这些没什么所谓,后来会顺便吩咐下属处理,而现在……之所以这些新闻还挂在网上,无非是连方铎都猜不到他的想法,不敢擅自决定。


    静了两秒。


    邵闻霄还是给方铎发去了让他撤掉热搜的消息。


    方铎很快秒回收到,邵闻霄在按熄屏幕之前脑海中短暂闪过一个念头,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摘下抑制环,脱光衣服进入浴室,按下花洒开关,当水流顺着他的胸肌和紧实的腹部肌肉线条上滑过,邵闻霄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他已经很久没有动手抚慰过自己。


    从前不喜欢,后来就更不喜欢,但现在他心里有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想要发泄出来。


    可太久没有做过类似的事。


    导致邵闻霄竟然产生了些许匪夷所思的陌生感——因为哪怕发泄了出来,依然没感觉到太多畅快,甚至更加空虚。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仅仅只动了一次手就没有再继续的原因,而S级Alpha的欲望又没那么容易得到满足。


    将浴室地砖上那些东西和泡沫一起冲走,邵闻霄重新给自己带上抑制手环,并再一次调到最高档。


    他站在总统套房九十八楼的落地窗前抽了支烟,把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


    从这个角度可以毫无遮拦地俯瞰新京市的夜景,好像整座城市都在他脚下,应有尽有。


    不过也只看了几分钟。


    邵闻霄很快收回目光准备休息,毕竟时间已经不早了,而他每天都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从这个角度来说,排除邵振霆心脏病发是他一手策划的以外,邵闻霄的确是一个非常合格的继承人。


    他就像是一架永远都不会停止运转的工作机器,哪怕某些时刻会感觉到难以言喻的寂寥,也可以时刻保持足够的冷静、理智、高效和精准。


    但凡事总有意外。


    因为第二天下午,邵闻霄会议开到一半,向来都清楚分寸的方铎忽然推开门闯了进来,不顾现场还有其他人在,快步走到邵闻霄身边,用了一种很复杂的语气低声叫他:“老板——”


    邵闻霄心里莫名咯噔一声,语气倒还没什么变化:“怎么了?”


    方铎欲言又止地望向会议室里其他人。


    邵闻霄皱起眉头,没多犹豫便开口说了散会,偌大的会议室很快只剩下他跟方铎两个:“说吧。”


    跟他预感的一样,方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庄先生”。


    可平时汇报任何事情都很简练的方铎组织了半天语言,也就只说出这一句庄先生。


    邵闻霄耐心告罄:“你的喉咙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吗?”


    “……”方铎最终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他刚刚收到的消息。


    原来因为庄继跟着邵闻霄的时间太久,为了避免上次的绑架事件再次发生,哪怕邵闻霄主动结束了这段关系,依然在他身边安排了人手二十四小时暗中保护。


    只不过这两个多星期以来,邵闻霄从来没主动问过庄继的情况。


    方铎想向他汇报,也在开口之前被邵闻霄制止。


    不能确定老板究竟是不是真的不想听,抑或者会不会突然什么时候想听,因此方铎还是吩咐下面的人事无巨细向他汇总信息。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第一时间得知庄继的情况。


    “庄先生他今天上午去了医院。”


    邵闻霄再次皱眉:“他生病了?”


    “不是……”方铎张了张口,把头埋得更低了,半晌后才回答:“庄先生他……他去做了腺体摘除手术。”


    邵闻霄愣了一下。


    他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不由自主抬眸望向方铎:“你说什么?”


    方铎又重复了一遍:“庄先生去做了腺体摘除手术。”


    静了片刻,邵闻霄听见自己非常多此一举地问:“他去摘除什么腺体?”


    果不其然,方铎低声道:“O……Omega腺体。”


    邵闻霄深吸口气,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也忽然想起在很早很早之前曾经发生过的一段对话。


    当时庄继在经历Omega的发情期之后,紧跟着又迎来了Alpha的易感期,两个阶段连在一起,导致庄继信息素紊乱,身体出现连续不断的高热,痛苦难耐。


    邵闻霄为了安抚他,推掉了大部分工作,乘坐私人飞机将人带到某海岛上待了整整一周。


    庄继浑身赤裸着被他按在沙发上接吻,难以抑制发出半是痛苦半是沉迷的声音,邵闻霄看着他不自觉蹙起的眉头,忍不住把手按在他后颈处,问他有没有考虑过动手术摘除一个腺体。


    那样就不必这么经历腺体冲突带来的痛楚,也不必承受易感期与发情期的矛盾。


    失神的庄继没能立刻回答他。


    直到事后,他躺在邵闻霄怀里喘息了很久,平复下来以后才说:“考虑过啊,但没想好。”


    “没想好什么?”


    庄继眨了眨眼睛回答:“还没想好要摘除哪个腺体。”


    邵闻霄还没来得及开口,庄继又翻了个身跨坐在他身上,像撒娇一样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问:“如果我摘除了Alpha腺体,您会永久标记我吗?”


    “……”邵闻霄注视着庄继,觉得他可能不明白永久标记的含义。


    永远标记意味着彻底地,毫无保留地,不可逆转地互相绑定,你属于我,我属于你。


    但庄继近在咫尺的眼睛很亮,被他吻到发红的唇珠也很湿润很饱满,于是邵闻霄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也不想破坏这一刻的气氛,而是捏着他的下巴再一次深深吻了上去。


    邵闻霄很清楚——庄继曾经想过为他摘除Alpha腺体。


    曾经心甘情愿被他标记,想做独属于他一个人的Omega。


    可现在,他却独自去医院做了摘除Omega腺体的手术。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已经想好了。


    说明他已经接受了自己被邵闻霄抛弃的事实,并且决定连带自己的Omega腺体一起,彻底掐灭在包养过程当中对邵闻霄产生的那些错误、不切实际的、无法实现的痴心妄想。


    也决定通过这种方式纠正自己越界的心。


    邵闻霄一时间甚至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分明是他希望的。


    可却他从来没有过这种……大脑一片空白,心脏隐隐下坠的压抑和窒息感,好像有什么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如掌心沙一样飞速流逝。


    邵闻霄握紧了拳。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压抑之外还有更压抑,窒息之外还有更窒息。


    因为没等他把自己的情绪整理好,方铎看了一眼他的神色,似乎是有些不忍心道:“而且这本来应该是个很小的手术,结果在手术过程中意外发生大出血。”


    方铎犹豫了下,半晌后低头说:“庄先生……”


    “我们的人在收到消息的时候……庄先生已经没了。”


    闻言,邵闻霄脑子里再次“嗡”地一声,像有一记重锤,直接锤在他心上。


    第218章


    邵闻霄有生以来,是真的从未有过这样陌生的感受。


    空白、茫然、僵硬。


    好像浑身上下的温度都被人从指尖抽走,顷刻间连血都凉了,紧跟着便尝到了从喉咙里漫上来的铁锈味。


    他不由得闭了闭眼。


    方铎在旁边提心吊胆地站着,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就连他也想不明白,老板之前跟庄先生在一起那么好,为什么突然结束了这段关系;庄先生明明满心满眼都是老板,又为什么狠心摘除自己的Omega腺体;摘除腺体也就算了,怎么会遇上概率这么小的意外。


    邵闻霄没有管他。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停尸间的金属门上。


    门上贴有“UE”的标签,门侧挂有手部消毒器,站在外面,隐约能听见里面冷藏柜压缩机持续工作的嗡鸣声。


    一个小时以前,在公司确认方铎收到的消息属实之后,邵闻霄几欲窒息。


    只不过他向来喜怒都不形于色,即使当时站在原地连动弹都动弹不得,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向方铎下达了几条命令。


    第一,拦住医院这边联系庄继父母的动作,先不要让他们知道这些,邵闻霄记得庄继的母亲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常年吃药,连一丁点儿刺激都受不了。


    第二,做戏要做全套,为了不露出破绽,他同步派了人去Q大替庄继编了个合适的理由请假。


    第三,邵闻霄还让手下去了一趟庄继现在住的房子。


    也正是因为提前打过招呼,院方知道了邵闻霄的身份,大惊失色,急忙带着给庄继做腺体摘除手术的医生跑过来想要向邵闻霄解释。


    主刀医生看起来也很慌张。


    他应该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医疗意外,忙不迭把提前准备好的病例跟资料拿给邵闻霄看。


    “邵……邵先生,您……您看看。”


    “常规的腺体摘除手术是很简单,可这位患者他是罕见的双腺体拥有者,腺体血管很容易在摘除过程中出现‘信息素依赖性收缩’导致大出血。”


    “这这这……手术风险我们是提前跟他充分说明过,也是强力劝阻过的,但患者他很坚决,您……您看这术前同意书上面也有他的签字。”


    “而且过程中我们也竭尽全力抢救了,只不过……”


    邵闻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查过相关信息,自然清楚“意外”这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手术就有意外。


    是意外就可能导致死亡。


    他现在去追究医生或院方的责任还有什么意义?


    最后还是方铎低声打断:“行了,不用说了。”


    身为跟在邵闻霄身边最久的助手,他自然了解他老板的性格。


    对付像邵明谦那样的人,邵闻霄绝不可能心慈手软,甚至算得上心狠手辣,但像他们面前的这个医生,对方在手术过程中按照流程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抢救,更何况后续是否构成医疗事故,还会有医学会进行专业鉴定,邵闻霄不可能冲着他大发雷霆。


    见邵闻霄没有追究他们责任的意思,院方闻言如蒙大赦,连连点头之后松了一大口气,飞快带着医生离开。


    这时候又有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Alpha下属大步从外面走进来,走到邵闻霄面前低声道:“老板,我们已经去看了庄先生住的地方。”


    邵闻霄收回落在停尸间金属门上的目光,望向自己的下属。


    “因为庄先生是刚搬进去没多久,房子里被打扫的很干净,除了几件衣物和书,几乎没什么私人用品,我们已经全部收齐放进箱子里了。”


    邵闻霄依然没开口。


    下属顿了顿,犹豫片刻继续道:“还有就是……”


    “按照您的吩咐,我们也查了庄先生的电脑,发现除了查阅论文相关资料打开了一些网站之外,历史记录里最新一条……是关于您即将与联盟国务卿独女联姻的新闻。”


    听见这句话,方铎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去看邵闻霄的脸色。


    邵闻霄再次闭了闭眼,“嗯,我知道了。”


    他很平静地说:“你们先出去吧。”


    “老板……”方铎有些担心,但邵闻霄却还是平常那副样子,让人捉摸不透,他犹豫之下只能点头,一挥手,带着刚从庄继住处赶来的下属离开。


    邵闻霄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过了大概几分钟左右,终于伸手推开了金属门。


    这是邵闻霄第二次来这种地方。


    上一次在二十年前。


    还是一如既往的冷白色灯光、不锈钢冷柜、温度显示屏、电子遗体登记簿。


    以及正中央躺着的那具等待邵闻霄认领的,盖着白布的尸体。


    他的目光落在尸体身上覆着的白布上,定定地看了很久很久。


    邵闻霄觉得眼前的情形是错误的,是不对的。


    因为庄继身上的味道不是这样的。


    在邵闻霄的办公室里、车里、公寓里、半山别墅里……有庄继在的任何地方都流动着清澈、馥郁、楚楚动人的玫瑰花香。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信息素的气味都闻不到,空气里只有冷气、消毒液、福尔马林,还有轻微的金属腥味。


    而且庄继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邵闻霄应酬结束回家的时候,庄继会站在厨房里替他煮醒酒汤。


    邵闻霄在书房里工作的时候,庄继会自己坐在旁边看书或写论文。


    当然,绝大多数时候他们会不知餍足地拥抱、接吻,交换彼此的信息素。


    庄继总是勾着他的脖子,或者抱着他的肩膀,闭着眼睛,在缠绵而湿热的吻里,发模糊的、难耐的声音。


    邵闻霄喜欢在那种时候钳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欣赏他的表情。


    看气质干净纯洁,曾经天真又懵懂的庄继露出痛苦又沉迷的神色,看着那具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身体逐渐染上暧昧的薄红,沾上由他亲手书写的滚烫肉欲。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盖着一张死气沉沉的白布,完全没有呼吸,也完全没有心跳。


    邵闻霄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分明是可以掌控一切的。


    这么多年,邵闻霄想做的事全都做到了。他替郁郁而终的母亲报了仇,让薄情而又自负的邵振霆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将整个邵氏牢牢攥在手里,对无数人生杀予夺。


    他认为庄继也可以听他安排,受他掌控。


    可为什么出错了?


    这个问题邵闻霄站在原地想了很久,但因为福尔马林的味道实在太刺鼻,呛到他的眼睛都有点酸了,依然没想出答案。


    于是邵闻霄静了两秒,抬起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微微有些颤抖的手,上前一步,准备揭开覆在庄继尸体上的白布。


    但指尖碰到白布的那一刻,他动作还是停顿了一下,继而想起方才下属过来汇报的内容。


    邵闻霄忍不住走神——庄继看新闻的时候在想什么?


    是以为他要跟别人订婚了,所以才下定决心摘除自己身上的Omega腺体的么?


    躺在手术台上望着无影灯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是决定再也不要喜欢他了,还是想变成纯粹的Alpha以后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Omega?


    大出血的时候疼不疼?


    所有止血手段都无效的时候有没有害怕?


    ……


    无数个念头在心中闪过,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接把邵闻霄的心脏切成两半。


    邵闻霄喉咙滚动了一下,再次闭了闭眼。


    他想,现在再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没用了。


    强行压下那些酸胀而又滞涩的情绪,邵闻霄很快平静下来,手指收拢,攥住白布的一角,准备掀开。


    然而下一秒,伴随着冷藏柜电机低频嗡鸣的噪音,空气中突然响起“叮”地一声——


    然后停尸房里的机器噪音没有了,温控屏上闪烁的红光也暂停了,甚至仿佛连空调吹出来的风声都被暂停。


    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暂停。


    邵闻霄动作一顿。


    下意识抬起眼眸望向声音的来源。


    紧跟着那道声音继续在他耳边响起:


    “滴——监测到悔意值达100点目标对象。”


    “系统绑定中——”


    完全不知道这声音究竟从而何来的邵闻霄不自觉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那道电子机械音再次开口:


    “宿主您好,系统监测到在正常的时间线里,您原本应该在获得事业成功的同时,收获命中注定的爱人,但由于种种原因导致您在关键时刻作出错误的选择,导致结局产生偏离。现为维护时空页面稳定,特收取100点悔意值——”


    系统的话还没说完,捕捉到关键字眼的邵闻霄已经抢先打断它:“……100点悔意值有什么用?”


    说实话。


    邵闻霄理智上觉得跟一道看不见也摸不着的电子机械音对话的自己就好像是得了某种非常严重的精神疾病。


    可心底里却有一道声音在催促他,提醒他,要他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不论真假。


    被打断的电子机械音在空气中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再次用平稳而冷静的声音回答:“悔意值乃是您内心最真实的映射,可以用来检验您的情感,在时空管理局是一项非常重要的评判标准。因此,当悔意值达到满点时,即可帮您兑换一次改写结局的机会。”


    邵闻霄不由自主地跟着重复了一遍:“……改写结局?”


    “是的宿主。”


    听见系统认可的声音,邵闻霄握紧了拳。


    那道电子机械音从停尸间的四面八方响起:“因此经系统运算,现在您共有两个选择,第一,系统收取100点悔意值,为您兑换一次重生机会,启动时间回溯功能,帮助您回到过去的关键节点,从头来过;第二——”


    “我选一。”


    没等这个来历不明的系统把话说完,在生意场上向来善于权衡利弊确保万无一失的邵闻霄却一反常态,跟以往作风完全不同,毫不犹豫在最短时间内,用最快速度作出了选择。


    他甚至没有要听系统介绍第二项选择的想法。


    深吸口气,邵闻霄再次重复:“我选一。”


    原因非常简单。


    庄继已经死了。


    就躺在他的面前。


    就躺在这张白布下面。


    那么还有什么比重生,比回到过去更好的选择?


    哪怕时间只倒流一天,哪怕只倒流到昨天晚上,或者倒流回庄继进入手术室之前……对邵闻霄来说也足够用了。


    邵闻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想要庄继活着。


    系统被他打断以后再次卡顿了一下,像是在快速运算是否有继续向邵闻霄介绍第二项选择的必要。


    几秒钟之后,充满金属质感的电子机械音自动跳过上个流程:“好的。”


    “按照您的要求,将为您兑换一次重生机会,请问是否确认?”


    “……”


    邵闻霄攥紧的拳头蓦然松开,他深吸口气,淡声道:“确认。”


    老实说,他到现在都依然觉得跟这个所谓系统说话的自己非常有病。


    他甚至不确定这一切是不是他因为过度疲累产生的幻觉。


    但说出确认的这一刻,邵闻霄却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个难得的,令人匪夷所思的,完全违背科学却也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好的。”


    随着邵闻霄的确认,空气中那道看不见摸不着的电子机械音“滴”地一声:“时间回溯倒计时十秒——”


    “另外再次提醒宿主注意。”


    “当时间回溯启动,所有一切都将随之倒流,和您一起沿着时间的长河逆流而上,重新回到具有重要意义的关键节点。但重生机会仅有一次,请您务必珍惜,作出真正不违本心的决定。”


    “祝您不留遗憾,终得圆满。”


    下一秒——


    邵闻霄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眼前原本被暂停的一切在顷刻间恢复正常,后又扭曲成一个漩涡,他瞳孔微微收缩,紧接着整个人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进这个漩涡当中。


    “嗡”地一声。


    邵闻霄猛地回过神来。


    旁边已经叫了他好几声的中年Alpha非常关心地问他:“邵先生,您怎么了?”


    “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邵闻霄喉咙滚了滚,下意识环视自己所处的环境,继而将目光定定落在他眼前的人身上。


    因为他的眼神看起来跟方才有些不太一样,导致对方被他看得浑身都不自在。


    再加上邵闻霄虽然年纪轻轻,却是出了名的心思难测,被他那双又黑又沉的眼睛盯着,好像整个人都被看透了,所有心思都无所遁形。


    中年Alpha实在不安,最后忍不住试探:“……您是还有什么别的顾虑吗?”


    “……”


    邵闻霄回过神来。


    他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面上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望着眼前的人笑了一声:“陈先生多虑了。”


    “既然达成了协议,那么接下来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我自然会信任你的能力。”


    中年Alpha脸上立马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忙不迭表示他一定不会让邵闻霄失望。


    邵闻霄看着他的脸没有说话。


    这个中年Alpha名叫陈允执,早些年以捞偏门起家,在新京市摸爬滚打几十年,从一个普普通通的马仔混成帮派老大,常年游走在灰色地带,手上握有一批利润极高的违禁品货源。


    只不过这些年随着华夏联盟各方面监管力度越来越严,导致他手里的货根本没办法出海,损失惨重。


    而邵闻霄则跟海关总署有着极硬的关系,看准机会表示可以跟他合作,但前提是他需要陈允执帮他做一件事。


    他要在邵振霆的眼皮底下瞒天过海。


    也正是因此如此,才有了这顿饭局。


    后来的事实证明,陈允执虽然心眼很多,但铁了心想趁机将自己彻底绑定在邵闻霄这艘大船上面,不仅竭尽全力完成了邵闻霄安排的任务,还通过一些事情充分向他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与忠诚,让邵闻霄非常满意。


    ……可这是三年多以前发生的事。


    听见陈允执和他记忆中那样,一字不差地邀请他再去楼上坐会儿,说他安排了几个专门找人调教过,身段一流,且绝对干净的Omega,尽可以随便挑选和享用的时候,邵闻霄闭了闭眼。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邵闻霄笑了一声,望着陈允执,也说了跟记忆中相同的话:“不了。”


    “还有别的事需要处理。”


    陈允执难免有些失望,毕竟那几个Omega真的个个都是尤物,是他花了重金培养出来的。


    虽然摸不清邵闻霄的喜好,可第一次接触,难免还是想尝试通过这种方式讨好邵闻霄,万一有哪个Omega得了邵闻霄的青眼,他多多少少也能从中得到点什么好处。


    还想再挽留一二,就见邵闻霄站起身来,把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拿在手里,说:“那就先这样,后面的事情我会让方铎跟你联系。”


    “……”见邵闻霄态度坚决,陈允执也不敢勉强,继而想起邵闻霄是今天下午才从费城乘坐私人飞机回到新京,连时差都没倒过来,连忙道:“那我送您下去。”


    “不必。”


    邵闻霄从来不讲究这些虚礼或排场,再加上他跟陈允执在这个阶段本来就是秘密合作,于是和上辈子一样拒绝了陈允执把他送上车的好意。


    然而当他独自乘坐电梯下楼,看着透明的观景电梯从百米高空垂直切开夜色,紧跟着电梯“叮”地一声打开,邵闻霄把西装外套挂在手上,走出电梯停看到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他面前,方铎也毫不意外地从车里走下来替他打开车门,邵闻霄脚步顿了一下。


    方铎的手扶着车门,不明就里望向他:“老板?”


    邵闻霄没有说话。


    现在他已经确认了,自己的确是从庄继出现医疗意外死亡的当天回到了三年多前。


    从那个冰冷的、惨白的停尸间,来到了新京市去年才刚开业的一家七星级酒店。


    可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那个神秘系统所说的话——


    重生之后,他会沿着时间的长河逆流而上,重新回到具有重要意义的关键节点。


    关键节点。


    邵闻霄实在想不明白现在这个节点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因为这个时候他是刚刚结束一段在大洋彼岸的工作,忙了近三个月才回到新京,回老宅向邵振霆做了简单的汇报以后,便来了这里。


    然后把事情谈妥,他跟陈允执道别,司机和方铎一起送他回家休息。


    对邵闻霄来说,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甚至于这时候他还没有遇见庄继。


    特殊在哪儿?


    不过邵闻霄的思维向来缜密,他不会放过任何细节上的遗漏。


    他忍不住想,截至目前,所有一切都在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那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重生在这个时间节点,是不是应该适当做出一些改变?


    于是邵闻霄望向方铎:“你先走。”


    “什么?”方铎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那我让司机留下来等您?”


    没跟方铎解释太多,邵闻霄摇了摇头,淡声说不用。


    方铎有点不太明白邵闻霄的意思,但跟在邵闻霄身边多年,深知一个合格的助手最应该做的不是追问,而是服从,他很快重新上车。


    邵闻霄站在原地,看着那辆属于他的黑色劳斯莱斯拐了个弯,很快从停车场里驶出。


    正在思考接下来该去哪里,该做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电梯厅里再次传来“叮”地一声,随着电梯门打开,紧接着有两道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邵闻霄下意识侧眸看了一眼。


    然而就是这一眼,令他瞳孔微微收缩,甚至来不及思考,条件反射般便隐匿身形,站在了承重柱后面的阴影处。


    ——因为他看见了庄继。


    庄继穿着一身酒红色的衬衫,随意解开三颗纽扣,露出一对细瘦好看的锁骨,衬衫剪裁良好,勾勒出他挺拔而劲瘦的腰身,正跟身边人说着什么。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庄继笑了半天。


    于是邵闻霄将目光转移到庄继身边的那个人身上。


    这人个子不高,五官也平平无奇,几乎没有任何记忆点,属于看过三秒就忘,扔进人堆里也找不出来的那种长相。


    可身为S级Alpha,邵闻霄的记忆力也同样顶尖,他从来不会忘记自己见过的任何一张脸。


    因此,邵闻霄几乎瞬间就想起了这个人的身份——地下组织「Z」的话事人莫衡。


    那个出席任何场合,见到任何人都笑眯眯的Beta。


    邵闻霄实在不明白学生身份的庄继为什么会跟他走在一起。


    还以这种……非常亲近、自然且熟稔的姿态。


    下一刻,随着两人从电梯厅里走出来,他们的对话也清晰传进邵闻霄的耳朵里。”是啊,“庄继说:“难道你今天才发现我是变态吗?”


    莫衡啧了一声:“那他要是今天晚上真的应邀留下来过夜该怎么办?”


    庄继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垂眸说:“请不要做这种实际上没有发生的假设。”


    莫衡哈哈大笑,旋即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凑过去给庄继点烟。


    庄继的动作也很自然,微低下头,就着莫衡手上的打火机把烟点着,然后轻轻吐出一口白烟。


    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属于上位者的姿态。


    可跟邵闻霄在一起三年的情人庄继却是从来都不抽烟的。


    当猩红的火光闪烁起来,照亮了庄继那张冷白色的面容,看不到一丝一毫邵闻霄记忆中的天真、乖巧、柔软。


    只有让人觉得心惊的锐利。


    这一刻邵闻霄夜微微眯起眼睛,脑子里出现了无数个念头。


    但他站在原地没动。


    “对了,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庄继又问。


    “你真决定了?”莫衡皱起眉头,“我觉得这件事风险还是很大,应该慎——”


    “当然决定好了,”庄继说:“我想了这么久,你千万别拦我。”


    “我拦你个屁,我能拦得住你?”莫衡说:“当初你决心把组织迁到新京我拦住你了吗?嘴皮子都说破了还不是反对无效。”


    庄继又笑起来,用食指跟中指夹着香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的邵闻霄瞳孔微微放大,再次深吸口气。


    莫衡。


    组织。


    Z.


    不用多说,这些邵闻霄以前从未想过的事,在这个瞬间突然搭上神经。


    哪怕他再觉得难以置信,再认为匪夷所思,那也是唯一仅剩的真相。


    一时间,邵闻霄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因为车还没到的缘故,庄继跟莫衡的对话还在继续。


    “要把姚家那位A级的Alpha私生子放回去吗,”莫衡边看手机边问:“那老头猜到是我们抓的人,找线人表示愿意多花两倍赎金跟我们交换。”


    “为什么要放人?他又不是我们的雇主。”庄继吐了口烟,“「Z」的规矩一向是协议怎么约定我们就怎么做事,多少钱都打不破。”


    “更何况他那个私生子强奸幼女,死不足惜。”


    莫衡耸了耸肩膀,倒也没有丝毫要反对的意思:“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两个人,三句话。


    短短十几秒钟就判了另外一个人的生死。


    而且他们说的这件事邵闻霄有印象。


    姚家勉强也算是新京有点名气二流家族,只不过这些年愈发没落,原因就是姚家家主跟亲儿子姚骏因为一些不可调和的矛盾反目成仇。


    姚家家主怒极,放话自己不止姚骏这一个儿子,要是姚骏不肯听话,他完全可以把家业交给另外一个儿子。


    然而姚骏不仅无动于衷,反而转头直接找了这两年崭露头角的「Z」,支付一千万酬金,花钱买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消失。


    姚父最后气到中风,家业自然而然还是落进了姚骏手里。


    这件事后来传到邵闻霄耳朵里,出于对姚骏的欣赏,他甚至纡尊降贵授意分公司跟对方合作了几个不大不小的项目。


    万万没想到这件事背后竟然有庄继的手笔。


    也万万没想到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莫衡从头到尾只是庄继的代言人。


    站在阴影处的邵闻霄远远看着庄继那张陌生凌厉又摄人心魄的脸,一时间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他静默片刻,没忍住扯了扯嘴角。


    发现原来人在觉得震惊、荒谬、愤怒和无语的时候,竟然是真的会笑。


    第219章


    方铎已经很久没见邵闻霄露出过这种神色,以至于站在他面前手心都冒了热汗。


    昨晚收到邵闻霄吩咐他调查地下组织「Z」的消息,方铎连夜便动了起来,通过各种渠道整理了一份算得上详实的资料。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当资料递到邵闻霄面前,邵闻霄只翻开第一页扫了一眼就冷笑起来,而后直接把东西推到一边。


    因为邵闻霄的脸色是真的非常难看,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方铎感觉芒刺在背,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老板,是有什么问题吗?”


    邵闻霄看了他一眼,强行把到了嘴边的斥责咽了下去。


    他能怪谁呢?


    上辈子庄继的履历没有任何问题,所有一切都天衣无缝。


    连邵闻霄自己都没察觉到丝毫破绽,又怎么能迁怒方铎没有把事情查清楚?


    更何况,「Z」真正的当家人藏那么深,莫衡又演得像模像样,凭借精湛的演技,把所有人都骗了过去,方铎查不到跟庄继有关的任何信息,自然也属于合情合理。


    脑海中再次浮现昨天晚上发现的真相,邵闻霄深吸口气。


    这个时候,邵闻霄的二助也快步从外面走进来,躬身道:“老板。”


    “酒店的监控已经拿到了,但……”他看了邵闻霄一眼,“跟您想的一样,部分监控有被人为损坏的迹象。”


    方铎闻言有些吃惊,下意识联想道:“昨天晚上的饭局……陈允执不对劲?”


    邵闻霄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确认从酒店取来监控的事没有留下任何尾巴之后,让二助把所有视频都拷贝到了他的电脑上。


    也没有立刻打开来看,因为他今天一整天的行程依然排得很满。


    哪怕这些工作都曾经做过一次,邵闻霄依然会一丝不苟地完成,不露破绽。


    但因为心里窝着一团火的缘故,视察完郊区新建成的自动化工厂之后,邵闻霄拒绝跟厂长一起去餐厅用餐的邀请,独自在园区里点了支烟。


    园区建有专门的吸烟区,而且环境算得上不错。


    只不过一根烟抽完,邵闻霄把烟蒂按在白色的石米里,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听见大理石柱后面有两个Alpha聊天的声音。


    其中一个脸上带着些许促狭的Alpha抬起胳膊撞了撞自己的同伴:“这几天怎么不见你跟网上认识的那个Omega聊天了?之前打得那么火热。”


    “……”另外一个Alpha脸上的表情一眼难尽,过了一会儿才说:“断了。”


    “啊?为什么断了?你不是最喜欢草莓味的Omega吗?”


    “……”


    “快说说啊!”


    “……”


    “到底什么情况?面基了?还是货不对板?”


    可能是被追问的实在没办法了,那个Alpha骂了句脏话,麻木道:“因为那特么也是个Alpha!”


    “A装O也就算了,面基那天他掏出来竟然比老子都大!”


    “……”


    紧跟着邵闻霄听见从“噗”地一声开始,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笑声难听刺耳,像一只被踩到脖子的鸭子,嘎嘎作响。


    猜测那个被嘲笑的Alpha应该非常闹心,再加上那笑声也是真的非常吵闹,所以邵闻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非常好心地拐了个弯出现在他们面前。


    邵氏没有一个员工不认得邵闻霄的脸。


    因此看到邵闻霄之后,噪音一样的笑声登时戛然而止,两个Alpha甚至连之前在讨论什么话题都忘了,连忙把烟掐灭,站直了磕磕巴巴道:“小……小邵先生。”


    邵闻霄这时候才想起来邵振霆依然活着。


    虽然日渐衰老,对很多事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但毕竟他没有真正退下去,这两个Alpha叫他一声小邵先生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只不过联系上下文的邵闻霄在听到这个称呼时还是感觉到一丝非常微妙的不爽。


    他静了静,决定这辈子可以把弄死邵振霆的效率再提高一点,用最快速度把前面那个“小”字去掉。


    把所有工作处理完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邵氏总部坐落于新京市最繁华的地段,一整栋摩天大楼直插云霄,邵闻霄的办公室则毫无疑问位于最顶层。


    方铎陪他一起乘坐专属电梯上楼,当“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又看见坐在外面的Omega女秘书在跟过来送文件的Omega女员工把头凑在一起聊天。


    “你桌上这个新盆栽也好漂亮,什么时候换的?”


    “是吧是吧,我昨天晚上新买的。”


    “之前那盆仙人掌呢?”


    “别提了,”混血感十足的Omega女秘书叹了口气,“那盆仙人掌我放桌上养了一整年,每周都记得浇水,还会专门给它晒太阳。”


    她强行挤出一个微笑:“结果昨天着急给邵先生送文件的时候无意中把它碰倒在地上,花盆摔碎了我才发现它其实是塑料的。”


    “你能理解吗,我居然给一颗塑料仙人掌浇了一年的水!”


    方铎远远听见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觉得她实在是有些可爱。


    正准备路过时打趣两句,无意中瞥到邵闻霄阴沉的脸色,到了嘴边的话登时又咽了下去。


    不为别的,实在是从昨晚开始,老板就很不对劲。


    今天一整天的低气压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虽然不明白这种罕见的情况究竟是因为什么,但方铎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夹起尾巴做人,时刻小心,谨言慎行。


    回到办公室自认为非常平静的邵闻霄先是非常平静地关上门,又非常平静地坐下来,然后非常平静地把烟从烟盒里抽出来。


    结果打火机不知道为什么坏了。


    邵闻霄动作停顿了两秒,最后索性把烟跟打火机一样丢在桌上。


    给自己倒了杯酒,握着酒杯走到偌大的落地窗前俯瞰整个新京市的夜景,跟玻璃倒映出来的那个自己对视,邵闻霄终于失去了伪装的兴致,勾起嘴角冷笑一声。


    庄继掏出来虽然没有他大,但邵闻霄蠢得将一颗塑料仙人掌养了三年却是事实。


    甚至还为了这样一颗全然没有半句真话的仙人掌跟系统达成交易,回到三年多前。


    深深呼吸。


    邵闻霄发现,原来自己时刻保持情绪平稳镇定的功夫还没修炼到家。


    面对预料之外被诓骗、被戏耍、被糊弄的情况,还是会非常生气,非常窝火,非常恼怒……非常想要发泄。


    但扪心自问,除了生气、窝火和恼怒之外,邵闻霄也很清楚——


    不论庄继究竟是谁,也不论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当邵闻霄直接从那间冰冷刺骨的停尸房穿越回现在,亲眼看见原本被白布覆面,连一丝生气也无的人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依然还是有松了口气的庆幸,劫后余生的放松。


    以及……下意识想将那个人重新揽进怀里的冲动。


    种种复杂难明的情绪混杂在一起,邵闻霄很轻地闭了闭眼,忍不住再次嗤笑一声,也不知道究竟是想嘲笑庄继还是嘲笑自己。


    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邵闻霄做事向来清楚什么叫抓大放小,直击要害。


    既然重活一次,那么他现在最想弄清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身为地下组织「Z」真正话事人的庄继究竟是为什么隐藏身份,扮成人畜无害的清纯大学生成为他的情人。


    而且还一跟就是那三年。


    庄继在床上表现出的青涩、懵懂是真的吗?


    望着他时露出的笑容与惊喜是真的吗?


    跟他接吻时专注又沉迷的表情是真的吗?


    ……


    大概是庄继藏得太深,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又差距又太大,完全颠覆了邵闻霄的认知,导致邵闻霄原先笃定的、确信的、从未怀疑过的一切,也在顷刻间变得摇摇欲坠、模糊不清起来。


    要是庄继别有目的和动机,要是那三年发生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


    邵闻霄垂眸看着窗外的夜色,从玻璃里看见了自己的眼睛,那双眼睛漆黑、平静,但藏着某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晦涩与深沉,要是方铎站在旁边,一定会觉得头皮发麻。


    要是真的……


    邵闻霄把玻璃杯中的深色酒液一饮而尽,心道最好是真的。


    不然就算「Z」跟传说中一样组织严密纪律严明,就算庄继真的是藏在莫衡背后那个心狠手辣当家人,大概也承担不起欺骗邵闻霄的下场。


    他多的是方式与手段,对付胆敢把他耍得团团转的人。


    当天晚上,邵闻霄办公室里的灯亮到很晚。


    把该处理的工作处理完之后,他面无表情将助理拷贝回来的酒店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按照昨天邵闻霄听见的内容,庄继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大概率是为了某个人。


    当然不排除这个人就是邵闻霄,但也有可能是仇家、雇主、目标,或者别的什么谁。


    只不过「Z」的作风果然谨慎。


    所有能拍到庄继跟莫衡同框出现的摄像头全部被提前处理得干干净净,就连背影都寥寥无几。


    目前已知的,只有莫衡那辆黑色保时捷在昨天下午两点驶入酒店,晚十一点离开。


    中间完全不知道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在哪层楼停留了多久。


    目光停留在唯一拍到庄继一闪而过的侧影画面上,邵闻霄转了转腕上调至最大档的抑制手环。


    距离他上辈子他代替邵振霆去Q大参加捐赠仪式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


    既然所有一切都会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展,那么现在的邵闻霄只需要等待那个戴着面具的庄继主动走到他面前。


    至于真正的庄继……


    邵闻霄脸上的表情很淡。


    他关上已经找不到更多线索的监控视频,给向来都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方铎发了条消息。


    方铎的办事效率毋庸置疑。


    于是,三天以后,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消息,说最近几年在新京市突然声名鹊起的地下组织「Z」幕后其实还藏着一个真正的当家人。


    虽然年纪轻轻,却手腕强硬,杀伐果断。


    至于那个像笑面虎一样在任何社交场合都八面玲珑的莫衡,不过是被他推到台前的代理人。


    因为说得实在有模有样,导致这个消息一爆出来,立刻吸引了新京很多人的关注。


    人人都想知道,这个神神秘秘的当家人究竟是谁。


    第220章


    庄继一觉睡醒就发现自己的老底被人掀了。


    偏偏他无论任何都查不到消息的源头,根本没办法确定是谁在幕后操纵了这件事。


    “我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莫衡皱着眉头说,“可除了咱们自己人,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你的身份。”


    想了想,莫衡压低声音问:“要不要从内部开始查起?”


    庄继摇了摇头。


    跟莫衡的怀疑相反,他恰恰觉得应该不是自己人。


    更何况这几年来,因为某个隐秘的念想,他始终隐于幕后,整个组织见过他的人都屈指可数,鲜少有人知道,其实他才是「Z」真正的当家人。


    而见过他的那几个人,要么跟莫衡一样,命是他捡回来的,对他忠心耿耿,要么是一步步爬上来,被他用恩威并施的手段收服,在鲜血与利益的捆绑下,没有任何背叛的理由。


    而且要是自己人生了异心,不应该是现如今这种不痛不痒的情况才对。


    虽然说对方的确是冲他来的,可庄继总觉得这种手段更像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试探。


    就好像他们分别坐在棋盘两端,对方执黑棋先手,还下在类似“天元”这种位置,仿佛是想观察他面对这种非常规的开局究竟会如何应对,借此试探他的反应。


    可要说究竟有多少恶意……


    庄继从小在生死线上摸爬滚打长大,每天都在刀尖上行走,遇见的鬼比见过的人还多,对杀意与恶意的敏感程度比寻常人要强上许多。


    偏偏这次他没有这种感觉。


    虽然这种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手里捏着什么筹码,接下来会出什么牌的感觉令人非常不爽,但庄继还是从烟盒里抽了支烟:“这样也好。”


    “将计就计,说不定更有利于我的计划,免得露出破绽。”


    说着,又从床头柜里摸出一只打火机,正准备低头点烟的时候,莫衡没好气地把香烟从他嘴里抽走:“疯了?”


    “你现在是什么情况自己心里没数吗,还抽烟。”


    庄继一哂,继而靠在床头笑了起来。


    莫衡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重新回到方才的话题:“那你准备怎么做?”


    “就这么坐以待毙?”


    “这件事一出,我总感觉像有一只眼睛在背后盯着我们,”莫衡骂了句脏话,“以往都是我们出手去害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算计我们?”


    庄继伸了个懒腰,露出半截柔韧而又紧窄的腰身,懒洋洋道:那你说怎么办?”


    “查也查不到,找也找不着,既然根本摸不清对方的路数,那就静观其变,看对方会不会继续出招。”


    “您这心可真大。”莫衡朝他翻了个白眼。


    庄继莞尔。


    “毕竟我马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说:“没心思搭理这些手段不痛不痒的牛鬼蛇神。”


    “……”莫衡又忍不住想冷嘲热讽两句,可念及这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强行把到了嘴边的吐槽咽了下去:“行吧。”


    “反正我觉得那个人很快会再出招。”莫衡提醒他:“既然对方知道我不过是替你站在台前的代理人,下一步一定是逼你出现。”


    庄继不置可否:“不以真面目示人不就行了。”


    “更何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记得莫衡刚才的话,庄继虽然俯身又拿了支烟出来,却没有点燃,只是叼着烟解馋。


    把突然窜起来的那阵烟瘾压下来以后,他才撩起眼皮望向莫衡,“这些年你见过我怕过谁?”


    “……”莫衡看着眼前那张漂亮得惊心动魄的脸,一时间无语凝噎,半晌后才道:“那邵闻霄呢?”


    “你胆子这么大,为什么不直接出现在他面前?”


    这下轮到庄继顿了一下。


    他靠回床头,露出一个非常可爱的表情,连语气都变了,轻声说:“那他不是不一样嘛。”


    莫衡心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除去耀眼的家世、等级、长相,不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跟普通人一模一样。


    但这话他不太敢说,只能默默朝庄继翻个白眼表达不满。


    明确了庄继的态度以后,面对各方的试探与好奇,莫衡干脆表示了默认,告诉所有人,他上面确实还有一个顶头上司。


    只不过老大为人低调,不喜欢抛头露面,所以习惯把绝大多事情都交给他来处理,自己则位居幕后,掌控全局。


    毕竟别人都挑衅到家门口了,不接招好像显得怕了谁似的。


    于是,紧跟着莫衡便收到了来自不同势力的邀请。


    以往邀请函上只写着他一个人的名字,但现在却多了一句话——诚邀湛云舟先生拨冗出席。


    看到这三个字,莫衡忍不住有些无语。


    要知道「Z」是一个组织严密,自有一套体系管理的地下组织,大家按实力排序和晋升,而创立组织的庄继则是毫无疑问的001号。


    但之前为了不暴露身份,他在组织内只有一个代号——Null。


    现在老底不知道被谁掀了,庄继索性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


    就是取名字的过程非常随意,他甚至没怎么思考,连湛这个姓都是现场从百家姓里挑的,理由是湛姓跟邵姓刚好一前一后地挨在一起。


    当时把名字取好之后,庄继还非常满意地问他:“这三个字跟邵闻霄像不像情侣名?”


    确实很像。


    莫衡无言以对,还是没忍住问他:“那你为什么不用这个名字去接近他,还能显得你们两个有缘一点。”


    “因为我的一切都是假的呀,”庄继靠在椅背上笑笑,“最起码名字得是真的吧。”


    “……”莫衡又不说话了,想到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也没再泼庄继冷水,由衷祝福他:“希望你得偿所愿。”


    庄继弯着眼角收下了他的祝福,自然而然也定下了湛云舟这个名字。


    当然,用假名也是有原因的。


    就像他们不知道幕后那个人究竟想做什么一样,庄继也想试探对方到底知道多少,假使对方看到他顶着一张伪装过的面孔和一个假名出现,会是怎样的反应。


    可这次他们的对手似乎非常高明,也非常富有耐心。


    因为莫衡将这段时间收到的所有邀请函全部筛选过一遍,竟然愣是没发现任何问题,也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全都是曾经跟「Z」有过交集的合作伙伴,而且所有邀请都不是临时起意。


    换句话说,就算没有庄继这件事爆出来,邀请函也会如常送到他手中。


    到最后莫衡都忍不住怀疑自己:难道是他草木皆兵?这件事其实根本没那么复杂?


    无奈之下,他只能把所有邀请函一股脑拿到庄继面前,问他:“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这么多人都想看看你真实面目到底长什么样,”莫衡说:“要露个脸吗?”


    “要啊,”庄继把桌上拼了半天都没拼好的乐高推开,“前几天定做的那玩意儿不是已经到了吗。”


    “不过没必要什么饭局都去,”拿起桌上的邀请函看了几眼,抽出其中一份:“就这个吧。”


    莫衡“嗯”了一声。


    他并不意外庄继会挑这个,事实上,这段时间送来的邀请函那么多,绝大多数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社交。


    这当然也不是「Z」在新京有多大的面子。


    毕竟一个地下黑道组织,再怎么也比不过那些真正站在金字塔尖的政商名流,但「Z」的属性毕竟特殊,谁能保证自己没有找他们办事的时候?谁又能保证「Z」的枪口永远不会对准自己?因此,打好关系总是对的。


    而庄继抽出来的这份邀请函,则是金老爷子派专人送过来的。


    金老爷子名叫金辉,今年六十岁整,早些年做航运起家,在运输板块算是极有影响力商界巨鳄,只不过今年准备退居二线,将家业交给自己的Alpha儿子。


    当初「Z」刚到新京,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金老爷子给的,完成的也很漂亮,正是因为如此,「Z」才能在暗流涌动的新京逐渐站稳脚跟,并且声名鹊起,不断扩大。


    这几年陆陆续续也有合作,双方关系一直不错。


    跟其他看不上「Z」这种黑道组织,认为他们上不得台面的顶级权贵相比,金老子非常欣赏他们,也给他们介绍了很多客户。


    得知「Z」幕后居然藏着一个真正的当家人,金老爷子还专门给莫衡打了个电话,中气十足地斥他不够意思,竟然连老人家都蒙在鼓里,又问莫衡是不是信不过他。


    莫衡头大如斗,把嘴皮子都磨破了才把这位一直对他们印象不错的老爷子安抚下来。


    现如老爷子想见见庄继,顺便把他跟莫衡一起介绍给自己儿子认识,倒也算是合情合理,这个面子必须要给。


    于是这个饭局就这么定了下来。


    收到秘书反馈的时候,金老爷子显得很高兴,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庄继推了一众邀约,独独要来见他的事,觉得庄继此举给足了他面子。


    因此,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雪茄,金老爷子哈哈大笑,望向邵闻霄道:“怎么样,我就说我肯定会是整个新京第一个见到「Z」幕后老大的那个人吧。”


    金老爷子为人豪爽大气,不拘小节,更喜欢交朋友。


    虽然跟邵振霆是同一辈的,却跟邵闻霄成了关系颇近的忘年交,恨不得自己的儿子也能跟邵闻霄一样独当一面,魄力十足。


    凑巧前几日邵闻霄上门拜访,聊完正事,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转到最近备受关注的「Z」身上,邵闻霄随口发表了几句评价。


    “你还说他刻意隐藏身份,肯定是不会应任何人的邀约。”金老爷子颇为自得道:“这下猜错了吧?”


    “合作这么多年,他不可能不给我这个面子。”


    邵闻霄很轻地挑了下眉,顺着他的话恭维:“还是您老有实力。”


    大概也能猜到最近跟「Z」有关的消息传得到处是有人在背后刻意针对,同时也清楚庄继隐瞒身份至今,必然是有自己的原因,金老爷子没有因为庄继应了他的邀约就大肆张扬,反而把饭局定在了自己的游轮上。


    游轮出海,既可以充分保障隐秘性,又没有任何约束,可以放下心来说话喝酒。


    庄继自然是体会到了金老爷子这份良苦用心。


    只不过他有自己的原因,无论如何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难免有些歉疚,听说老爷子喜欢文玩,专门让莫衡买了个价值不菲的鼻烟壶装在黄绸缎面的礼盒里当作礼物。


    并且在登船的第一时间,就把礼物递了过去,在莫衡介绍完之后笑着说:“金董,您好。”


    “好好好,”金老爷子一边把礼物接过来一边跟庄继握手,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转了两圈,显然是意外「Z」组织幕后真正的代言人竟然这么好看。


    金老爷子说不上那种感觉,因为单论五官,庄继看上去似乎平平无奇,但美人在骨不在皮,平平无奇的五官组合在一起,莫名就多了一种令人移不开眼的韵味。


    要不是那一身藏不住的血腥气,他可能会误以为庄继是个Omega。


    当然,年轻也是真年轻。


    看上去甚至比莫衡还要小个几岁。


    而就是这么年轻的小朋友,竟然暗中操控着「Z」这样一个地下组织,实在是令人啧啧称奇。


    转而又想到年纪轻轻便将整个邵氏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邵闻霄,金老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道不服老是是真不行。


    就是不知道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能不能像这两位一样,这样他也能安心退休了。


    在甲板上聊了两句,金老爷子直接打开了庄继送的礼物,拿起来一看,马上“哎呦”了一声,“这是在哪儿淘的,这可是好东西啊。”


    “知道您喜欢,专门从一个名家手里收的,”庄继笑了笑,“只不过我也不太懂行,让您见笑了。”


    这礼物显然送到了金老爷子的心坎上。


    眼看他是真喜欢,连带着看庄继的眼神都充满了欣赏,莫衡在旁边暗自松了口气。


    他不着痕迹地将目光转移到庄继脸上,虽然出发前已经确认了很多遍,但真的站在金老爷子面前,他还是难免担心庄继的伪装会被人看穿。


    毕竟金老爷子这么多年也算阅人无数,什么入流不入流的手段全都见过,万一看出什么破绽,那可就太尴尬了。


    不过这也其实是他庸人自扰。


    庄继顶着的那张假面是黑市目前最先进的技术,就算拿放大镜看大概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海风呼啸,把甲板上几个人的衣服都吹得猎猎作响,莫衡看了眼时间,适时问:“金董,小金总呢?”


    “他啊,”金老爷子说:“他去替我接人了。”


    “不过按理说也应该到了……”他看了看腕表,索性招呼庄继跟莫衡先进去:“算了,不等了。”


    之前没听说还有别的客人,莫衡闻言立刻警觉起来,跟庄继对视一眼,下意识怀疑是那个在背后散布消息的人。


    庄继也很轻地挑了下眉。


    不过既然金老爷子没立刻介绍,他们谁也没有多问。


    毕竟像今天这种场合,静观其变才是最合适的。


    金老爷子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非常爽朗地拍了拍庄继的肩膀:“我今年都六十岁了,从年龄上算是你的长辈,就不跟你客套来客套去了。”


    “当然,”庄继从善如流:“您叫我一声云舟就行。”


    “好,云舟!”金老爷子哈哈大笑,“今天我可是专门为了准备了最贵的酒,就当是回馈这个鼻烟壶的礼物。”


    “对了,你酒量怎么样?”


    庄继微微一笑,谦虚道:“还可以吧。”


    听见这个回答,金老爷子忍不住多看了庄继一眼,心道敢在他面前说“还可以”的,要么是对自己的酒量盲目自信的,要么就是真正深不可测的。


    他并不认为像庄继这样刀尖上舔血的人会说大话,既然如此……金老爷子再次哈哈大笑,非常愉快道:“那就好,今天来的都是酒量好的,反正我这里酒水管够,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然而,庄继跟莫衡从甲板上进入船舱之后才发现,热情待客的金老爷子不仅准备了美酒,还有美人。


    “初次见面,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金老爷子大手一挥,哗啦一下进来十几个漂亮可人的Omega,男女皆有,望着庄继说:“放心,这些都是我的人,确保干净,也确保不会泄密。”


    “……”庄继还没发话,坐在旁边的莫衡眼角已经忍不住抽了一下。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金老爷子解释,他老大以前就不喜欢Omega,现在更不可能喜欢Omega的事实,只是试探性道:“金董,小金总和您的另外一位客人还没到,我们是不是应该等他们来了再一起挑?”


    “没关系,”金老爷子满不在乎,“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我儿子就不用说了,至于另外一位,”金老爷子开玩笑道:“他可是出了名的矜贵自持,任何场合都不让Omega近身,好像生怕别人反过来占了他便宜似的,我这里这么多极品,他回回来,连眼风都不带甩一个的。”


    听着金老爷子提起那人熟稔又放松的语气,莫衡再次心生疑窦。


    毕竟在新京能跟金老爷子平起平坐的人屈指可数,都是名利场能叫得上名字的人物,按理说他们应该没得罪过那些人才对。


    就在莫衡再三思量的时候,庄继已经非常自然地接受了金老爷子的好意,招手让一个男性Omega坐在了自己身边。


    莫衡:“……”


    看清那男孩的脸,他再一次忍不住在心中暗骂庄继是个疯子。


    上赶着去勾引别人也就算了,在这种场合居然也不放过学习和模仿的机会。


    简直变态。


    只不过庄继都挑了,他自然也不可能不动,莫衡很快也叫了一个女性Omega坐在自己身边。


    金老爷子很健谈。


    再加上庄继非常配合,一老一少相谈甚欢,非常投缘。


    就在第六杯酒下肚的时候,金老爷子的儿子终于带着那位神秘的客人姗姗来迟。


    刚刚喝完一口酒把杯子放下,正示意身旁Omega帮他把酒倒满的庄继一抬眸就撞进一双意想不到的眼睛里。


    动作蓦地一顿。


    邵闻霄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平静的目光藏着很深很沉的意味。


    只不过几秒钟之后非常自然将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在餐厅里扫了一圈,望向金老爷子明知故问道:“金老,那位传说中的湛先生呢?”


    “你小子也居然有看走眼的时候,”金老爷子根本没多想,哈哈大笑,把酒杯放下站起身来:“来来来,我给你介绍。”


    “这位是「Z」的当家人,湛云舟。”


    “这位是邵氏继承人,邵闻霄。”


    他跟邵闻霄太熟,因此直接压低了声音跟庄继说:“没想到吧。”


    “刚好他这段时间有空,所以我专门趁这个机会介绍你们认识,这小子做事向来心狠手黑,说不定以后跟你们有很多机会合作,不用给他打折。”


    已经反应过来的庄继笑了笑:“确实是没想到。”


    没想到金老爷子这位神秘的客人竟然是邵闻霄。


    不过其实勉强也算是有迹可循,毕竟庄继早就知道金老爷子对邵闻霄的欣赏,也清楚他们一直保持着忘年交的关系。


    只是他一直都不认为自己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所以始终没往这个方面想。


    但既然是邵闻霄,之前那些所谓的怀疑与警惕全都没了,庄继只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以及后颈腺体灼热刺痛的感觉。


    他很庆幸今天临出门前注射了最大强度的抑制剂,也在后颈贴了最强效力的抑制贴,否则极有可能会在这一刻就露出破绽。


    而他在看邵闻霄的时候,邵闻霄漆黑的目光也在他脸上重新扫了一个来回。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没有任何特色的五官。


    分明是完全陌生的一个人,但他毕竟跟庄继同床共枕三年,面前这个人的每一寸肌肤他都曾亲手丈量。


    因此哪怕不清楚庄继究竟是怎么做的伪装,依然只需要一眼,便能从对方收束在西装裤里的腰线、臀线,精准而迅速地确认出庄继的身份。


    庄继。


    湛云舟。


    Z组织。


    邵闻霄脸上的表情很淡,看不出丝毫情绪,心里却忍不住嗤笑一声。


    竟然连名字都是假的。


    那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庄继究竟为什么这么大胆?


    真当他是个傻子吗?


    这时候庄继刚好把手伸到邵闻霄面前,用邵闻霄完全不熟悉的声音笑着叫他:“邵先生您好。”


    邵闻霄跟他对视两秒,又跟他握手。


    只不过在松手时,余光忽然注意到庄继身边竟然还坐了一个男性Omega,长得干净漂亮,纤细柔软,只不过方才低眉顺眼站在后面,并不起眼。


    邵闻霄动作顿了一下,转头望向金老爷子,微笑道:“好长时间没到这儿来,都没发现金老这里的Omega,现在比鹿台的质量还要高了。”


    “怎么,”金老爷子有些惊讶,“你终于有兴趣了?”


    “助助兴而已。”邵闻霄面无表情,“湛先生和您身边都坐着人,就我一个人没有,未免显得太不合群。”


    作者有话说:


    邵总:来啊,互相伤害啊!(bushi)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