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她即益

作品:《君妇升职手札

    那日发生在南郊水畔的种种,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上京城——托娄太后撤去幕帐的福,和荣安侯家四娘子回去后的不忿私语。总之,王丛璧前脚从娄家的马车上下来,后脚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地,连同自己的过往与所谓的贵命,成为了茶楼酒肆中食客们近来的谈资,连商市上的小贩也能绘声绘色地说出个所以然来。


    一众或真或假的流言当中,传的最快的还是娄成安口中的、相师为王丛璧批的极贵之命。快到探春宴还未结束之时,市井坊间便已隐约有了议论——想来便是娄家,或者说是卢氏早备好的手笔,若非棋差一招,如今便该是锦上添花了。


    但很快,自南郊水畔归家的其他女郎们便带回了新的流言——


    在她们的嘴里,王丛璧无一是处,是个只知道周旋在各家儿郎身边,尤其挤占着娄成安不放的心机深沉的女子,也根本不是什么贵命,只是想借“吉相”二字,掩盖自己贪慕虚荣的本性,和接连妨克身边人的事实罢了。


    比起承认他们眼中的低贱之人命数胜过自己,后一则流言显然更契合上京城内某些暗藏他想之人的心思。


    自然,信的人也就更多。


    只如此,王丛璧的处境难免又艰难许多,连带着旁人再提及她的名字,语气中也生出几分轻视。但不论如何议论,私底下或是明面上,都不曾将娄氏牵扯其中。


    卢氏这才反应过来,为何元嘉会再度叮嘱她要照顾好王丛璧,只怕是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或许如今的局面正是元嘉这位皇后推波助澜的结果……可那也只是她自己的猜测罢了,并无有任何的证据。


    同样地,哪怕探春宴过后,她恨不得就此与王丛璧撇清干系,也不能趁着这当头展露分毫,更得在遇上好事者探问之时为其解释、替其撑腰。


    一直到元嘉正式命人将王丛璧与其母接去了咸宜观居住,又颁旨赐下自明法师的尊号,前者才总算得以正名。上京城内的风向随即调转,又夸起王丛璧果然不负命格中的那个“贵”字,更对做下这一切的元嘉颂赞非常。


    ……


    “奴婢不明白,为何您最后还是放了王丛璧一马?还有那位卢夫人,摆明了是想借命贵的由头将王丛璧献给陛下,更指着她与您分庭抗礼呢!什么与孝景、孝元两位皇后的批语别无二致,分明就是在肖想自己不配得的东西……奴婢瞧着,她们的野心也不小呢。”


    逢春看着站在书桌后头,正低头用朱笔圈画着什么的元嘉,一边收拾着前者已经翻阅过的奏章,一边发出不解的疑问。


    “王丛璧根本不足为惧,她就是个连自己主都做不了的提线木偶罢了,我犯不着拿她开刀,倒显得我不够容人了。”


    元嘉将毫笔搁回山形笔架上头,又垂目细看了两眼,方才将摊开的奏章拖到书桌的另一侧放置,只等着上面的墨迹一点点干透。


    逢春轻嗤一声,“奴婢瞧着,那王丛璧的心里怕也清楚的很,否则凭她一个有手有脚的全乎人,又不是个哑巴,若真是万分的不情愿,娄家的还能硬把她捆了带过来不成?”


    “那日的争吵分明因她而起,您召他们来问话时,看似一副委曲求全、任听任问的模样,实则早在心里打算好了。之后更是不出声则已,一出声就把娄家的那两个堵得哑口无言,还在您这里把退路都找好了。除了这两日受了些风言风语,旁的什么也没损失……奴婢现在只提起来,都替您觉得不值。”


    逢春的脸上,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


    “……我还是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元嘉露出几分惊诧,而后又笑着问起来,“她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竟让你这样讨厌她。”


    逢春绷着一张脸,“所有敢觊觎您东西的人,奴婢都不喜欢,都讨厌。”


    “你呀!”


    元嘉摇头失笑,“好逢春,莫说一个王丛璧,便是娄家再送进宫来一个女儿,也是够不着我的东西的──”


    “可您也没必要因为她身上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同情她,放过她。”


    逢春忍不住打断道。


    “错了,我可不同情她。”


    “甚至,也不觉得她可怜。”


    “王丛璧此人,就是给她再好的命,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元嘉轻笑一声,“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她此前有两位亡故的夫婿是事实。可既然已被娄家接来了上京,又替她将之前的事情找好了理由,那便该一不做二不休,认下自己是极贵之命,再借娄成安的话扶摇直上……咱们陛下可不会介意宫里多出这样一位嫔妃,保不齐还会乐见其成呢。”


    “可你瞧瞧,她都做了些什么?”


    “娄成安喜欢她,却又为着那套命贵的说辞,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觉得她该去天底下最尊贵的去处,所以不论当日被如何呵斥,都始终不改初时的言论,更不惜与自己的母亲相争……我自然不觉得王丛璧真能克死谁,可娄成安信哪,却还是愿意为了她连命都不要,可结果呢?”


    “她既不够胆子欺君,又做不到反抗娄家。既没办法当随波逐流的那一个,也无法说服自己安于现状,到头来被身边人推搡着前进,只能在夹缝中寻了个脱身的去处,代价却是赔上自己余生的自由……明明每一步都不算坏手。我就算一开始对她生出过遗憾,如今也都没有了。”


    元嘉感慨道。


    “若依您的说法,那这位王丛璧娘子岂非太没用了些?”


    逢春嘴角下撇,“一群人都在为她铺路,纵使抱的心思并不纯粹,可到她手里的好处却是最多的,结果到头来却是谁的情也不领,谁的好也不卖。奴婢说句僭越的话,也就是女君您高看了她,您那日也不是没给她选择的机会,可还不是被她推了又推、拒了又拒,不就是放不下心底的那点子清高,舍不得自己摇摇欲坠的自尊么……明明都已经住进娄家了,还有什么好坚持的。”


    “你如今倒愈发的牙尖嘴利了,也是好事。”


    元嘉并没有呵斥逢春,只笑着打趣了一句,又接着之前的话,继续道:“她可不是没用的人哪,对我来说……用处可太大了。”


    逢春不解抬头,


    “我正愁找不到借口让陛下出宫呢,她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也算省去我一桩麻烦事。”


    “……女君是想,让今上御驾降临咸宜观,再提前让咱们的人进去,佯装与今上偶遇?”


    逢春压低了声音,确保再没有第三个人能听见她们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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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咸宜观,”元嘉唇角勾起一抹不甚明显的弧度,“我已奏明了陛下,会将王丛璧修行的道观修在真源县,与老子的太清宫毗邻,今后谁要去参拜老子,就得先入她王丛璧的自明观,自然……也就能记住予王丛璧这一切的人是谁了。”


    “女君英明。”


    逢春一下子反应过来。


    “先代也不乏有为帝者亲去真源县祭祀老子的,陛下虽不全然笃信这些,可为着佛道相衡,在太后已表露出对佛法的兴趣后,想来也不会反感去亳州的事情。既然都出宫了,再转道去祭祀泰山,也算不得突发奇想吧?”


    “只可惜,泰山与亳州相距甚远,也算不得顺路……”


    逢春迟疑道。


    元嘉却笑道:“只要想去,顺不顺路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


    逢春再不多问。


    元嘉扫了眼搁在一旁的奏章,见上面的墨痕已彻底干透,本想让逢春将它与此前的奏章归拢在一处,忽又跟想起了什么似的拿起来。看着自己写在上面的字,浮于脑海中的却是燕景祁对她说的话──


    「你就这么笃定,我在知道后不会将王氏召进宫么,竟连主意也替我拿了?」


    是的,她虽在人前说过要将王丛璧的事情奏禀给燕景祁听,可前者的去处、尊号,甚至该把她的自明观修在何处,都是元嘉自己定下的。


    一直到命人去接了王丛璧母子,她才拿着自己手写的奏书去往紫宸殿,这才有燕景祁问的那番话。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好似是──


    「王娘子于三郎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点缀,聊胜于无罢了,三郎如今早不需要这些了,自然该将她放在更适合的地方。」


    「倒也不错,毕竟眼前早有了合适的人了,确实是不需要她了。」


    燕景祁当时说完后,便姿态随意地将那本写有王丛璧过往的奏书搁在一旁,转而翻看起她早前批阅过的其他奏章来。


    很快,又指出其中的不足──


    「你这里写的批语,也不算错,可过于温和了。若门下省的人不过,或是重新再议,你要因他们退让么?」


    那本奏章上写的,是地方上的某位官员渎职,其后又心生悔意,做了不少补救之举,以至被查实后,朝中诸大臣对这人的处置迟迟难决,这才报到了御前。


    而元嘉顾念此人有悔过之举,定的是撤职加罚俸,再将其贬为白丁,可在燕景祁的口中,却还是太过温和。


    「将他下狱,定流刑或者徒刑。」


    这是燕景祁的原话。


    她当时应该是犹豫的,所以燕景祁才会提点般又一次补充道──


    「定的重些,门下省的要改,便由着他们去改,改到最后,自然就成了你一开始希望的结果了。」


    「若他们不改呢?」


    「那便是你的做法无误,那些人活该如此,朝臣们也自然遵从。」


    那之后,燕景祁又翻着其他几本奏章点了她几句,至于王丛璧的事情,再未从男人的嘴里提到过。


    “我太过温和么……”


    元嘉盯着手里的奏章,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