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她没理解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脱口而出道。


    “死了！！听不懂话？！”林慧莲说，“他跟我说你考完要吃蛋糕！！结果他就死在了去给你取蛋糕的路上！！”


    “……”


    她的脑中顿时像是有一声巨雷似的，轰一声炸开，然后彻底粉碎。


    “你什么时候爱吃蛋糕了？为什么你要吃蛋糕！！！”


    “他还是责任方！过段时间这房子还有家里那点儿存款都得赔给人家！你为什么这么晦气啊！！”


    “从生你那一天起你就不让我有一天好日子过啊！我生活好一天你就难受是不是！！”


    ……


    林慧莲之后再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太到了，她像是被抽走了灵魂木然地站在原地。


    脑海中唯一出现的就是今天下午和郑申的最后一面。


    他送她去了考场，临下车前他鼓励她好好考，并问了句晚上想吃点什么庆祝高考胜利结束。


    按照原来她肯定是会回一句不用的，可是她已经把他当父亲了自然想试着回应他。


    所以她说了句：“买个蛋糕吧。”


    郑申：“哎正好，我有个认识的老朋友最近新开了家蛋糕店，一会儿我给她打个电话，让她给咱们留个最大的，等回来咱们一起吃。”


    许吟涓嗯了一声：“我走了。”


    郑申笑道：“去吧加油！胜利在望！”


    明明他的声音还清晰地在她耳边，怎么可能……


    她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反应一样，只能任由林慧莲拽着她去了医院。


    医院里同时还有曾敏郑磊和几个她不怎么熟悉的亲戚。


    曾敏一见她出现就上来拽着她的领子，“许吟涓！我看他向着你我早就不顺眼了！果然我说没错吧！他果然遭报应了！他名下的钱现在都得充当赔偿款！那是我儿子的钱啊！”


    “你把钱拿来！！都是你害的！！”


    许吟涓因为她的话似乎是找到了一点儿理智，她回道：“那不是你儿子的钱，那是他自己的钱。”


    郑磊在旁边冷笑了一声：“不是我的还能是你的？你跟他有关系？”


    “什么意思啊郑磊？”林慧莲说，“搞清楚！我是他老婆！第一继承人是我好吗？”


    郑磊：“就算你是他老婆我也是他儿子！钱怎么着都得有我的份。你女儿现在把我们的家产给搞没了，你得赔吧！”


    “我赔个屁！第一继承人懂吗？”林慧莲说，“再说了，老娘才没有她这个女儿呢！”


    郑磊吼叫起来：“合着你这意思是如果没有赔偿款这事儿你还想独占遗产？”


    “呵真是娘俩啊，一个害人精一个吸血鬼！”


    林慧莲立马冲过去，“你怎么跟我说话呢！你个狗崽子还在这教育起我了？”


    曾敏见状跟她扭打在一起，“你说谁狗崽子呢！你要点脸行吗！你还好意思在这撒泼？”


    林慧莲：“老娘就撒泼怎么了？不服就跟我打一架！”


    许吟涓看着这幅混乱的场面，竟然逐渐平静了下来。


    怎么可能是她的原因？这是一场意外。


    即使他们每分每秒都在她耳边念，她依然努力提醒自己不要听他们的话，不要把自己陷入被动的境地。


    这不是她可以失魂落魄的时候，郑申已经不在了，这是事实。


    再后来她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因为周围有目击者拍了视频，所以第一时间警察就确定了郑申为过失方。


    视频的画面里郑申开的正是她上次坐的那辆银灰色轿车，轿车在屏幕里的速度是显而易见的快，在绿灯变更红灯闪烁时它也没停直接冲了出去。


    碰巧对面也有一个和他同样心急不减速的轿车往他这个方向转弯，两车快要相撞时大概是条件反射所以郑申急速打了个转向，这也正好导致他撞到了行驶的摩托车。


    撞到之后郑申的车身失控从而翻在一边，像连锁反应似的，一个白车见状为了避障踩了急刹车这也就导致了一连串的追尾事件。


    画面心惊肉跳。


    这场大型交通事故两死三伤，还殃及了很多过路的车。


    就在等待尸检等待结果等待火化的时候，她一直收到祁樾的电话。


    她本意真的是不想听林慧莲她们的那些谬论的，可是她虽然知道这件事和她无关，却没办法完全说服自己撇清关系。


    说到底，郑申确实是因为她去了那里。


    她开始有点儿后悔。


    如果她依然像以前一样拒绝别人的关心就好了；如果她依然没有想要去把他当父亲就好了。


    这样一切可能就不会发生。


    难不成她就真的是个天煞孤星吗？谁对她好谁倒霉？


    毕竟对她不好的人都还好好的，为什么偏偏是郑申。


    所以在看到这世界上另一个对她好的人的电话时，她几乎是立马就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


    别连累他了。


    她这样的人就适合孑然一身。


    他会前程似锦的，在没有她的世界里。


    所以她把他叫了出来，拒绝了他。


    回程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几乎都是他脆弱悲伤的眼神。


    跟烈阳一样刺痛着她的神经。


    火化那天，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郑申。


    白布下的那张熟悉的脸像是蒙了几堆雾，她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在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真的失去了郑申。


    林慧莲他们因为不想多花钱，告别仪式也就简单敷衍了一下。


    就这样，他变成了一个红木盒子后，这场案件也继续走着该走的司法流程。


    很快，就到了报志愿的那几天，可是林慧莲却趁夜里把她关了起来。


    这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把自己闷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但是那天醒来以后她意识到门把手拉不开。


    没一会儿，她就听到林慧莲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出这个门，我给你丢了几袋泡面在柜子里，饿了就吃那个。”


    “赶紧出去给我打工！把我亏的赶紧挣给我！还报什么志愿！上个屁学！哪有钱给你上学。”


    许吟涓因为她的话停止了动作，也理解了她的意思。


    她当时真的觉得白雪公主里的恶毒后妈大概都不至于像林慧莲如此，所以她劝自己别浪费情绪为这种人伤一点点心。


    因而她十分冷静地接受了这个局面。


    她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又搜罗了下自己手里能用的钱，这才发觉手机也被林慧莲给拿走了。


    她冷笑了一声往房门的方向看去。


    大概就是那一刻，她彻底在心里和林慧莲断绝了关系。


    她想着对策，终于在报志愿的第二天夜里，从窗上偷跑了出去。


    都是郑申分给她的大阳台，让她能有这个机会。


    她把祁樾给她的信对折放在口袋里，接着拉开了抽屉取出了身份证还有郑申给她的零用钱和银行卡，然后她背了几件自己的衣服，把撕扯成条系在一起的床单甩了下去。


    往下爬的时候她其实很害怕，绳子从中间断开也不是没可能的，到时候摔断腿摔到后脑勺这都是未可知的。


    但是她不能害怕，就算摔死也比任由局面像现在这样发展强。


    好在楼层不高只是个三楼，她体重轻也没给布条太大压力，所以最终她顺利落地。


    落地之后她又折了回去，拿着钥匙小心翼翼地开了门，然后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她翻了一下林慧莲习惯性放东西的那个电视柜。


    果然在里面找到了已经被她砸碎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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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


    她也不确定能不能用，就这样放到了兜里。


    林慧莲没醒，她依然顺利地出来了。


    出来的第一件事她就试图解开这只郑申送她的手机，当屏幕亮的那瞬间她莫名松了口气。


    幸好。


    她边往下跑边打开微信，立马看到了祁樾这两天给她发的一前一后的两条消息：


    【我报了烟江大学。】


    【你是不是真的很烦我。】


    确认了他的信息，她把手机扔进了口袋。


    那晚她去了网吧。


    她从没来过这个地方，里面都是烟味还基本都是男人，她进去的那一秒条件反射一样地皱了下眉。


    可是现在她的处境也顾不得去挑剔这些，她强迫自己适应，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开了机，坐到了最里面的位置。


    她的分数基本上同档的大学可以任意挑，所以她挑了个最远最南边学费最便宜的兰城大学，准备天亮开放后就立马填上。


    她不要再看到林慧莲了。


    但是，好像也看不到祁樾了。


    她那一刻有点儿想他，意识到上次那个烈阳下的少年应该就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之后，她有点儿想哭。


    许吟涓就在这种情绪中，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拉进了黑名单里。


    因为于她而言，失去永远比拥有更踏实。


    她就这样坐在角落里整整四五个小时，周边人有打鼾的有通宵的，她在这种噪音中丝毫不敢闭眼，就怕出什么变故。


    就这样她撑到了早上，报了志愿，确认再三之后她离开了网吧。


    这些日子她基本都睡不好，被林慧莲锁起来之后她更是没心思睡，此时体能消耗已经快接近了极限。


    她选了一家便宜的旅店睡了一晚，那天算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睡得第一个还算安稳的觉。


    第二天她跟旅馆老板打听了一下。接着就换掉了手机号，找了个包吃住的暑假工。


    所以后来林慧莲是哪天发现她不见了，发现她不见了又对她说了什么，这些事她并不能知晓。


    当然她也不想知晓。


    那一个月她基本每天都会做噩梦，甚至还哭了两次。如果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一次透不过光的至暗时刻，那么她的噩梦大概就是那段日子吧。


    之后她知道了自己被兰城大学录取了。


    录取通知书她是收不到了，所以她挣够了一个月的工资以后，就直接去了兰城。


    郑申之前留给她防身用的几千块钱像是救命稻草一样，她用那笔钱和自己这两个月赚的交了第一年学费，然后边打工边上课。


    大一那年要适应大学生活又要应付生计，她因疲惫变得更加孤僻，所以跟寝室的人也不怎么热络。


    直到大二那年她认识了孙美芙，赚钱才轻松了一点儿。


    她在人气高涨的时候接了个大推广，就用那个推广费她给郑申买了个偏远的墓地。


    他下葬那天，她突然有种无望的感觉。


    有种做完该做的事情，人生很没意思的感觉。


    要离开松渠镇的时候她产生了一个想去烟江大学看看的念头。


    如果这世界对她来说还有一点儿指望，可能就在那里吧。


    但是这个念头只是非常短暂地出现了一下，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回了兰城。


    回去没多久，她就见到了林慧莲，她不知道她从哪知道的郑申下葬了，她只知道看到她一刻那些脑中刻意被她遗忘的事情又开始重现。


    她其实也习惯了，她怎么折磨她她都无所谓，可是她打了维护她的孙美芙。


    她接受不了这个局面，好像她一直在给爱她的人添麻烦。


    好像……


    永远会有下一个“郑申”。


    就在这种宛如溺水的沉没感中，她第一次发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