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烁影咬牙切齿。


    球球一个激动把她和三只猫都吞下去，但它毕竟是个可以抱在怀里的球，把内部撑得再大，她也得单膝跪地，头压到另一条膝盖下面，整个人蜷成一个斜三角。可以预见以这个姿势出去，她的裤子会被灰玷污成什么样。


    “球！我好不容易不穿校服！”她心情正差着，刚好有个地方吼一嗓子，“要是我裤子脏了，你就死定了！”


    球球委屈地闭上嘴。


    它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制片厂被康烁影发现前，飞飞居住的小夹层。如今飞飞登堂入室，直接住进她家眼镜盒里，这里自然也就空了。


    三只被迫挤在康烁影腋下的猫很惊喜，纷纷张开梅花爪子表示尊敬：“哦！萝厂的浮游智械。那么想必你就是一位主角了。幸会幸会，我们都很喜欢《千年情人》和《占卜师之谜》。请把我们拍得帅气一点。”


    球球客套：“一定一定。”


    夹层的内壁上开始播放一段模糊的影像，这是球球偷偷链接烤肉店监控盗出来的视频。在0.5倍速下，康烁影手边的纸袋隐隐约约。


    一帧，两帧，古井无波。三帧，四帧，风雨欲来。五帧，六帧，暂停！


    一个巴掌大的影子鬼鬼祟祟爬进斜放的纸袋里，拖着包“哧溜”一声钻进烤肉桌下。


    明显不是人类，应该是灵肉或者迁氧。


    三只猫努力辨认了一会儿，表示无能为力：“地球的监控画面还是太落后了。朋友。”


    “没事没事。”康烁影说，“你们去忙你们的。我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秒琪说：“顺带一问，你丢了的东西是……？”


    “没什么，给妈妈买的化妆品。”


    如果说是香奈儿包，肯定会被扣留检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跟它们说了。


    康烁影马上就会为自己的侥幸付出代价，但她如今一心只想找回自己的一万二。讨钱心切，一被球球吐出体外，她立刻和三位猫猫行动专员道别，一心寻找自己的包。


    “你觉得偷包贼会把包放在哪儿？”康烁影问球球。


    “放在自己身上，过段时间再出手吧。”球球道，“二手奢侈品价值会大幅下降。更有可能纯粹是自己偷来显摆的。”


    康烁影气得把自己头发揉乱：“那不就很难找了吗！”


    她仰天长叹：“我的一万二啊！”


    球球飘过来试图安慰她，却看见她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仰天动作一动不动。它紧张地撞了撞她，没死，还有气。


    顺着她的视线上移，球球和她一同凝固在原地。


    商场四楼饭店的玻璃窗后，一只黑色链包高高悬挂在空调出风口的红丝带上，随着冷风左摇右摆。明明相隔四层楼，康烁影却感觉上面金灿灿的logo纤毫毕现，磁铁一样吸引着她的视线。


    她咽了口唾沫。


    球球沉默许久，有种谜底就在谜面上的无语：“……是你的吗？”


    “是……是吧？”


    “这么容易就找到了？”康烁影怀疑地眯起眼睛看了又看，“算了，去找银芯梅和飞飞会和吧。”


    “哦，它俩。”球球道，“其实从刚才开始，它俩就完全联系不上了。”


    “……哈？”


    被切断联系多时的飞飞和银芯梅缩在奢侈品店专柜后。


    “你。”阿尔尼尔挺起云堡人特有的翘鼻子，“叫什么名字？”


    银芯梅指了指自己：“我？银芯梅。”


    “谁问你这个了，一看就知道你是银芯梅！我问的是大名！文件卡上的名字！”


    银芯梅眨眨眼：“念贡·古·银芯梅。”


    “很好！不是丰枝三系的人。”阿尔尼尔朗声问，“会玩斩将夺旗吗！”


    飞飞从他的手掌里探出翼膜：“我最擅长！”


    “没有问你，小老鼠。”


    “我不是老鼠！你这是种族歧视！歧视！”


    银芯梅迷茫地理了理头发：“嗯……了解过吧。”


    阿尔尼尔露出阴险笑容，“哗啦”拉开铝金百叶窗，外面人潮涌动，国庆假期来玩的学生和上班族生死时速地享受生活。


    “你刚才说，你们的包丢了对不对？”阿尔尼尔伸出手臂，“我们阵营的旗帜是Lamer的套装，婆旦·颇萝旦的是黑色WOC链包。找到我们的旗帜，保护它，然后提前碰到它们婆旦·颇萝旦的旗帜，我们就赢了。到时候把包送你们。”


    飞飞惊恐地用小翅膀裹住自己，露出黑珍珠般圆亮大眼：“你们这样大规模干涉爬行文明，是违反《豢养法》的知不知道！”


    阿尔尼尔装作听不见：“现在，立刻，马上，去斩将夺旗！可以卑鄙，不能犯规！我们要公平公正地击败它们，让婆旦的逆文明蠢货知道，只有和平联合才是历史发展的方向！谁在网上发癫，我们就干谁！”


    飞飞：“你好闲。你去找份工作吧。”


    “工作轻松是这样……”他立刻住嘴，眉毛倒竖，“关你什么事！干活去！”


    两名员工被小个子云堡人踢出专柜。银芯梅木偶一样提起自己的四肢站定，迷茫地四处搜寻。


    飞飞扬起粉色鼻子嗅了嗅，皮革和浓烈香水气息在鼻孔里膨胀，蠕蠕钻进喉咙，它呕了一下，痛苦地钻进银芯梅衣服里：“太难闻了。都是一样的气味儿。”


    “好吧。”银芯梅说，“那我们对面的那个是什么？”


    对面女装店的模特头顶上倒扣着一只珍珠色筒包，看上面的logo，和康烁影买的包一样。


    银芯梅越过热情迎上来的店员，把飞飞举到模特头顶。对比了好久它们才确定，这和那个云堡人说的完全不像。


    “怪不得店员跑出去了。”飞飞若有所思，“原来是店里的东西被偷走了好多，没法跟老板交代。”


    银芯梅点点头：“她们一定很着急，我们快点，说不定里面有康烁影买的东西。”


    它们掠过尴尬的店员，旁若无人地继续搜寻。


    下一只同样logo的包被挂在儿童游乐场的充气城堡里，好几个孩子拎着包带当流星锤，毫无顾忌地甩来甩去。银芯梅有礼貌地脱掉鞋子踏入游乐场，被没礼貌的工作人员推回去。


    “大人不让进。”蓝马甲的工作人员强调。


    “我不是大人。”银芯梅语调平平。


    “超过一米五的孩子也不让进。”


    银芯梅问：“孩子？是智人孩子吗？”


    工作人员噔噔噔后退。


    飞飞用爪子挠伊胸口：“你吓到她啦！爬行文明的理解能力很差的！你跟她解释一下！”


    “我不是‘智人’，准确来说，我都不是‘人类’。这些规则对我应该没用。”银芯梅认真地说，“没有写我不能进，那我就是能进。”


    蓝马甲大叫：“老张！这里有个精神病！”


    一个瘦竹竿跑过来，英勇地甩手驱赶伊：“去去去，啥精神病也不能根孩子较真！多大人了还跟孩子争。”


    银芯梅指向孩子们手中抛接的皮革包：“我要去拿东西。”


    两个蓝马甲态度谨慎了一些：“是您的东西？”


    “不是。”


    “不是你拿什么拿！”


    跟这些智人真是聊不到一块儿去。银芯梅卷着头发叹了口气，排开两个蓝马甲身体铸造的栅栏，径直走向充气城堡。


    “嘿！硬闯！不听人说话是吧！”瘦竹竿抓住银芯梅的胳膊，将伊向外拖拽。而银芯梅已经踏入充气城堡中，过于有弹性的地面令伊站立不稳，顺着瘦竹竿的力道靠在一条红蓝相间的柱子上。


    众所周知，孩子们力大无穷的同时不堪一击，为了保护他们，也保护财产，充气城堡里的一切都是充气的。


    银芯梅身子一靠，充气柱弱不禁风地歪倒。伊立刻陷入充气柱的缝合口里。


    场面一时寂静。充气柱被坐扁压回城堡气囊里，它曾经存在的地方支出一组四肢和半个折叠的身子。不知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的精神病面无表情地捏紧自己的一缕头发，没了动静。


    瘦竹竿都快哭了：“碰瓷儿！碰瓷儿！”


    银芯梅幽幽：“救……”


    “你别想拿别人的东西！”蓝马甲尽忠职守，“那边几个小朋友，快把包给姐姐！有人抢劫……不对。碰瓷……不对。”


    扎着两个小辫的女孩子从滑梯上跳入海洋球中，一阵矫健的旱地游泳后爬上地面，滚到银芯梅身边：“还回去啦！”


    “还……还给谁了？”


    “不知道。ta说东西是ta的。”


    晴天霹雳，痛不欲生！蓝马甲抱头跪倒，额头贴地身体蜷曲：“……我完了……香奈儿……我赔不起……妈妈，爸爸，对不起……我要倒贴钱上班了……”


    旁边的凹陷里，银芯梅虚弱呼救：“救救我……”


    “有大人卡住了！”“哇！这么丢人！”“大人不许进小孩儿的地盘！”“嘿嘿，还是要靠我们嘛！”


    小孩子们从四面八方飞来，拽着手脚叽叽喳喳地把伊拔出地面。


    银芯梅单膝跪下，挨个握手道谢。孩子们受宠若惊。她们有点看不起大人，但是真的有大人跟他们平等对话时，她们又很惊喜。小辫子女孩嘿嘿笑着地蹭过来，小声说：“我在幼儿园得了小红花哦。”


    “真棒。”银芯梅语调平平，然后话题急转直下，“你看到刚才那个包给谁了吗？”


    小姑娘挺起胸膛：“没看到！但是那个人往扶梯去了！”


    银芯梅严肃地和她握手：“感谢你的付出。”


    小女孩儿：“你在拯救世界吗？”


    银芯梅：“我在拯救一万二千块钱。”


    “哦，那很无聊。”小女孩儿说，“回来之后跟我们一起玩淘气堡吧。”


    “一定！”


    在淘气堡顶端等候多时的飞飞张开翼膜落在银芯梅头顶。银芯梅径直走向扶梯，儿童乐园外的围观者纷纷为伊让出道路，以免被碰瓷。


    三楼是小吃店和精品店，球球不在，两个对奢侈品一无所知的家伙只能凭借肉眼辨认logo。暂时排除三楼后，它们又登上四楼。


    四楼是饭店和电影院。飞飞在香料和肉味的勾引中烦躁地啃咬银芯梅的耳朵，银芯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伊嗅到脂肪油润甜香，微笑凝固的嘴角无知无觉落下一串口水。


    “我们要不要去整点吃的？”


    银芯梅拿袖子擦嘴角：“康烁影……嘶溜……会给我们付钱的。”


    刚吃完午饭的它们气势汹汹冲进一家西餐店。银芯梅打了个响指：“waiter，菜单。”


    服务员带着菜单和一溜举着手机的顾客走来，对装货的观赏欲溢于言表：“需要什么，sir？”


    “This，this，and this。”


    “哦凯欧凯，顺呆以提，哲粉讨灿加伞筷钱可以送一份薯兵，do you want that？”


    “欧凯欧凯。”


    “不欧凯不欧凯。”飞飞大叫，“她刚才说什么？鼠什么？”


    服务生在菜单上打了几个勾：“耗德，那就一份薯饼哦。”


    鼠……鼠饼？


    飞飞脑海里浮现出一只老鼠被残忍的人类摊在案板上，擀得吱吱叫的惨状。


    这里插播一条解释，榕城，是一个连锁店都开不进来的县城，披萨和炸鸡之类的美食都是近年才引入。而康烁影早年（指初中）风流，从不出入抵挡快餐店。我们的小蜜袋鼯对炸物毫无了解，这才导致了这场误会。


    飞飞可听不见旁白的解释。它陡然暴起，摘掉头顶小尖帽，显出自己的身体，从银芯梅头顶张开双翼，满店飞窜。


    蜜袋鼯的身影遮挡灯具，在店里投下巨大阴影。顾客们纷纷大叫：“有飞天大老鼠！”“啊啊啊啊！”“救命啊别碰我的饭！”


    服务员表情绝望，深感这家店很快会因为卫生问题关门，命不久矣。但她们的职业素养实在令人敬佩。站在银芯梅面前的服务生一声大喝，抄起角落扫帚，和手持簸箕的前台一起追打飞飞。


    顾客们纷纷鼓掌：“加油！加油！”


    “还敢不敢吃老鼠！还敢不敢吃老鼠！”飞飞在空中大吼大叫。只可惜地球人们听到的是古怪的唧唧叫。


    “修·菲即唧·菲吱丰。”银芯梅说，“请下来，你不是真正的老鼠，你是有袋目。”


    “大家都是动物！它们的现在就是我们的来路！”


    “你不也吃蚕蛹。”


    “我是为了生存！”


    “人类也是啊……”


    让沙·碧破的理论再一次得到证实，人生果然是一个舞台。处于聚光灯下的两名服务员在欢呼中逐渐迷失自我，在一阵精彩绝伦的扫帚棍法中，出风口上摇摇欲坠的一只黑色皮包被击落。飞飞邪恶大笑，全身而退。


    前台放下簸箕，莫名其妙地挠了挠脑壳：“这啥？哪来的？”


    “不……不知道啊……”


    “拿去失物招领吧……”


    银芯梅起身要认领那只皮包。一道并不高大，却十分具有压迫感的阴影笼罩了伊的餐桌。


    “为什么不回消息？”


    康烁影笑容狰狞，眼睛里几乎喷出火焰，手臂上的骨头掰得咯噔咯噔响。


    银芯梅从衣服领口里掏出讯传，这才发现它已经被游离体干扰得暂时关机。伊在康烁影的怒火中蜷缩身子，向趴在吊灯上的飞飞求助。


    飞飞用眼神告诉伊：自求多福。


    明知她心情不好的银芯梅犹豫片刻：“我其实想帮你把包抢回来……”


    女主角微微一笑，脸上露出“回去再找你算账”的表情。转而大步走向要把香奈儿包送去广播站的服务员。


    “不好意思，包是我的。”


    球球刚刚分析了包上的气味：皮革、胶水、金属……蜜袋鼯粪便！可恶，这个物种什么时候能管住自己的排泄！


    飞飞在包上做标记的事回去了再说，至少这次可以靠它的不文明行为辨认物品。康烁影呵呵冷笑，心里把它的功过一笔勾销。


    服务员抬眼：“我问你一个问题。”


    “姓名价格购买时间专柜我都有，或者你还想要小票……”


    “它是怎么挂上去的？”对方无比真诚。


    “……”这个问题康烁影也想知道。


    “那我不能给你，太怪了这事儿，又是飞天大老鼠又是空调挂包包的。”服务员抹掉额头上的汗虚弱地瘫在前台边，“你去调监控吧，我怕担责任。”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康烁影正想答应，身后却传来一声冷静的吩咐：“给她吧，是她买的。出事了找我。”


    香奈儿专柜的柜姐气喘吁吁地倚在门口，满头黑发被汗一缕缕黏在脸颊上，胸前的口袋里露出丝巾一角。


    服务员“啊”地叫了一声：“卜姐！”


    “小何，给她。”柜姐挥挥手，“回来我带你去对面店蹭香水小样。”


    有人担责任，小何顿时乐滋滋地把包交到康烁影手里。康烁影把这只一万二举起来，又是摸皮革又是检查金属链，最重要的是logo，她顺着弧度摸了又摸，甚至稍微翻过来确认了一下胶水。的确没发现损坏后，她长长地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银芯梅对面，差点把飞飞压死。


    银芯梅把降落的球球抱在怀里：“你怎么和她搭上线了？”


    康烁影骤然发作：“还不是你俩不回消息！”


    发现银芯梅和飞飞失联后，康烁影与球球立刻返回商场。当时的蜜袋鼯和藤发人在大闹充气城堡，正好和她们错开。


    正当她们焦头烂额之际，商场内剧变突生。几个人忽然狂奔，把扶梯当楼梯使，箭步冲上三楼。周围人不明所以，一个人跑，周围的人也跟着跑，最后居然带动整个一层的人都往三楼冲刺。


    扎入群体中，无论多大的责任都可以分摊，因此随大流是刻在基因里的行为！康烁影一边跟着人群冲上三楼，一边到处问：“咋了咋了？”


    “咋了咋了”以人为媒介向外扩散。在不知道几个循环后，终于有个人大声回复：“三楼有人干架！”


    “就这？”围观人群顿时索然无味，一大批人像解除索敌状态的npc一样回到固定轨道。另一批看热闹爱好者还在呜呜前进，兴致勃勃地冲到三楼。


    三楼，儿童学习桌专卖店，两个成年人隔着半个店铺对峙，空调的冷风吹动它们的头发，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柜姐一脚踏住转椅，一脚踩上蓝边学习桌，左手坐姿校正仪，右手圆规量角器尺子三合一教具，暴涨的漆黑鳞片从脖颈蔓延到工作服解开的纽扣之下：“混蛋！你又是哪里来的！滚开！”


    对面人身穿漆黑大衣，猫一样稳稳立在绿边书桌自带的收纳书柜上，右掌托起一只装满金黄液体的香水瓶，慢条斯理地晃了晃：“我无意与你为敌。我正在寻找一位小偷，请问你是否见过……”


    话音未落，柜姐陡然暴起，鳞片覆盖的手腕扭转，三合一教具带着凛凛杀气袭向对方。


    “怎么了怎么了？”“cosplay？”“在打架吗？”


    周围人纷纷举起手机录像，奶茶店员一边摇奶茶一边给顾客介绍柜姐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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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份，夹娃娃机店的员工搬椅子坐到门口猜测二人的矛盾，水果捞店员在人群里流窜推销，儿童学习桌专卖店店员打电话给老板问保险。


    对面人微微侧头，教具落空。惊叹声此起彼伏，好事者放起了《笑傲江湖》。柜姐脑袋到处转，以为自己打到了音响开关。


    对面人恍若不觉：“……一个辜负恩情，偷窃它人财务的灵肉。我向上申诉不成，如今只好自行令正义降临。”


    柜姐朝它伸出手：“我不知道。你要是愿意交出手里的香水，我愿意帮你查监控。”


    对面人看了看手中的香水，缓慢摇头：“恕难从命。我虽然是路过此地，但已经答应朵科蒂先生作为此次斩将夺旗中和平联合的队员而战，而你是婆旦·颇萝旦方。为了我的承诺，我还是会在比赛中全力守护我们的‘旗帜’。”


    柜姐谨慎道：“顺带一问，你家是哪里的？壤？柯玛社会？玫卢公约？”


    “和平联合。”


    康烁影和柜姐都无语了。


    “那还说什么说！直接开打吧！我要是赢了你们队的旗就归我！”


    狡猾的柜姐没有谈自己输了的条件，对面似乎也没有在乎那么多。它点点头，脚尖轻点，飘然落地，黑色大衣没有丝毫起伏，动作轻盈地如同一只黑猫，引起一片惊呼。


    柜姐冷冷一笑，紧跟其后跳下色彩温馨的儿童学习桌，当场扭伤脚踝，不战而败。


    康烁影无语到疯狂打字发给律易棋吐槽。


    “看来胜负已分。”对面人颔首，“那么我们就此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纽克·布兰登你也有今天！”


    一双小手拨开胜者漆黑的大衣，云堡人阿尔尼尔·朵科蒂从中探出脑袋，放声大笑：“婆旦·颇萝旦就是这种水准！办公室坐久了，连这点高度都受不了了？”


    “该死的小矮人！动用外援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我们两个你们三个，加几个外援怎么了！”阿尔尼尔小手一挥，“你做的很好！那个……那个谁……？”


    “卡尔·三十三。”


    “卡尔！你做的非常好！保护好手里的香水！等我们找到了包，我就帮你找那个灵肉！”


    围观人群感觉这场打架斗殴水平十分低下，前因后果扑朔迷离，观赏性不如热血高校。包围圈渐渐散去，徒留布兰登高举拳头，一下下锤向地面。


    康烁影看见她手上的鳞片渗出鲜血，于心不忍，蹲下来抓住她的手腕：“别钉了！你们到底打什么呢？”


    布兰登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抽了下鼻子：“哦，是你，康烁影。”


    “……你还认识我？”


    “运动会那个‘讨厌人类’女士的朋友，我记得你。我都已经听刻石人的话，没有再找你们麻烦了，你怎么还在。”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了康烁影的脑子，她沉默五秒，一蹦三尺高：“校运会把刘征兰和宋悦馨关在一块儿的就是你？怎么哪里都有你们！”


    布兰登双拳紧握，愤怒的低吼如滚雷阵阵：“我必须要跟和平联合的人一较高下……你知道它们做了什么吗！”


    被她决绝表情感染的康烁影不自觉问道：“什么？如果实在很过分，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布兰登亮出讯传，群消息滴滴作响：“它们在网上骂婆旦·颇萝旦！”


    “出息！”球球与康烁影发出受到欺骗的怒吼。


    布兰登撩了下头发：“你们这种人是不会明白的……是不会明白我们广告人的痛苦的……”


    尚是高中生、还没到选专业年龄的康烁影自然不明白：“广告咋了？它们找到你隐藏的关闭键，把你设计的永远也关不掉的小弹窗关了？”


    “看，就是这种刻板印象。”布兰登痛苦地歪斜身体，仰面躺下，“这难道能怪我吗？这难道怪我吗！我只是选了我的分数能上的最好的学校！谁知道这个专业这么折磨！我说这个专业分怎么这么低！我只是想上个好学校……我只是想上好学校！！！”


    “……呃！”高三生仿佛被一箭刺穿心脏，她隐约感觉这很有可能是她自己的未来，很难不生出物伤其类的痛楚，“所……所以……这和你……跟别人干架有什么关系……哇！”


    碧绿的瞳孔几乎占满她整个视线，毒液一样的痛苦从四面八方倒灌进她的眼睛里：“你知道……和平联合的广告人……有多惨吗！电商……智械……人类的创意已经无路可逃了！那几年经济也不怎么样……消费者没钱，厂商就没钱，厂商没钱，我们乙方也没钱！我进行业第三年比稿六连败，对面的报价接近成本费了！成本费啊！投标的时候有一家公司居然只要1％的服务费……这能赚什么！4B的创意总监全是智械！人脑能跟智械比！！？”


    身为智械的球球不敢露面，怕一出现就被发狂的布兰登暴力拆解。它模拟康烁影的声线道：“你这不是在和平联合呆过吗！”


    “所以我才能感觉到婆旦·颇萝旦的好！”布兰登抓住康烁影的肩膀疯狂摇晃，“你知道吗？婆旦·颇萝旦是禁止智械的！在文娱、传媒这种行业使用人工智能，一经发现，立刻以滋惰罪逮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婆旦·颇萝旦，我才感觉活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说婆旦人很脆弱，因为在工作上竞争不过智械，干脆禁止。明明欢迎灵肉和藤发人，又以人类文明高于一切的名头明目张胆地排斥智械。传说在安瑟洛婆斯，连扫地机器人都要做成又小又可爱、只会提醒人类可自己却不能捡垃圾的样子，就是为了保护人类脆弱的尊严。”


    康烁影拼命后仰：“不是我说的！我没说！”


    晚了！布兰登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了！她发出惨痛的悲鸣，在儿童学习桌专卖店昼夜长明的LED灯管下，落下原始且充满盐分的眼泪。


    “我知道！我知道啊！真正有能力的人类不害怕智械，我明白啊！但是我呢？我呢！我就活该被‘淘汰’吗？我承认，我承认我不够聪明也不够拼命，努力一段时间没有收获就想放弃，比起有回报更想不劳而获，上学的时候会偷偷看讯传不写作业，工作后也经常在上班的时候蹲厕所偷懒。难道这些都是不可饶恕的罪吗？这样的人就不配活着吗？我遵纪守法，没有做过很坏的坏事，对朋友很好，爱护环境，也从来没有虐待过动物。为什么我的人生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想离开和平联合，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她们都在那里生活……但是只有在婆旦·颇萝旦，我才能作为人类过上稍微有尊严的生活！至少我学到的知识在那里不会浪费！我只是不想被淘汰……我不想作为廉价的工具活着！”


    布兰登的声嘶力竭令人想到海啸。水体裹着破碎的珊瑚，鱼的尸体，发霉的木板和海洋世界里的一切，自宇宙深处的远洋里掀起水墙，仿佛整个世界在倒塌。


    “现在……现在……和平联合的本地人……无须为生活焦虑的本地人……居然敢诋毁最后容忍我这种人活着的地方！”她死死攥住康烁影的腕子，几乎要把手缩成一只镯子嵌进去，“我绝不原谅……我绝不原谅它们！！！”


    “都说了不是我说的了！”康烁影把脑袋缩进手臂下，一边躲避奶茶店员的闪光灯一边哀鸣，


    布兰登借儿童学习桌起身，拖着扭伤的脚，一瘸一拐地向扶梯走去：“我绝不……让人……诋毁……婆旦……”


    这幅惨状无限接近于冒死冲锋的士兵。康烁影捂住作痛的良心打搅：“好了！好了！你别走了！我帮你行了吧！”


    布兰登一把抓住她的手：“我就知道咚咚伤说的没错你们那个学校一定是刻石人训练基地但我不会多问的请你帮我找到一只WOC链包吧！”


    “呃……”康烁影从她没有气口的话里提取出重点，“我可能找到了。”


    这就是她为什么带着纽克·布兰登出现在西餐店。


    “所以你现在是婆旦那边的人啦？”银芯梅接过服务员手里的炸物拼盘，“和平联合是那个小个子、游离体、我和飞飞，再加上莫名其妙的那个黑风衣。婆旦是布兰登和两个灵肉，再加上你，5对4。加上球球倒是平衡了，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小康。”布兰登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快走，少跟和平联合的人玩儿！”


    “好！我一会儿就走！先坐空调屋里歇会儿！”康烁影嘴上这么说，转头把飞飞揣进衣领里，“快走。”


    飞飞问：“去哪儿？”


    “回家！”两个冷酷的字从她嘴里蹦出来。


    康烁影爱惜地摩挲着金光闪闪的logo：“谁要陪这群外星人过家家。趁着没被发现，我们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