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声音回荡在长安城内。


    跪地的百官如释重负。


    他们眼中，陈子铭比长安城外叛军更恐怖。


    新政威胁的，不止几大望族，还有他们这些士族。


    杨从甲之流，则是默默披麻戴孝，恭送陈子铭最后一程。


    一直待在养心殿，未曾出门陈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两行清泪滑落。


    弟弟之死，与她有脱不开的关系。


    她终究还是难免要踩着亲人的尸骨上位。


    “子铭呀，你为何就不能向着姐姐呢。”


    “若是当年你支持姐姐坐上皇位，这天下姐姐便可放任你折腾，早就是 太平盛世了。”


    嘴上说着怨弟弟的话，陈姝却从未怨过弟弟。


    哪怕明知弟弟一直站在顾邺一方。


    顾邺看着披麻戴孝的新晋户部郎中虞浩。


    “虞爱卿，朕有一事相托。”


    被紧急召见虞浩红着眼道：


    “陛下尽管吩咐。”


    顾邺没有开口，而是颤抖着手指指向殿外。


    虞浩顺着陛下手指看去，是一口漆黑的棺材。


    天子赐棺，何等荣幸。


    “虞浩替先生谢过陛下。”


    他与陈子铭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理应替其收尸。


    只是被软禁皇宫之中，突然寻一口棺椁，很不现实。


    虞浩等一众被陈子铭提拔起来寒门官员，抬着硕大的棺椁走出皇宫。


    看到抬棺众人，负责封锁皇宫侍卫刚想阻拦，慕容熙适时出现。


    “圣后有令，凡送陈公之人，不可阻拦。”


    纵使身在长安城外，也能听到城中百姓悲鸣之声。


    几大家族之人，顿时如释重负。


    随着城门慢慢打开，一众官员抬着陈子铭棺椁缓缓走出。


    礼部尚书胡为仁高声道：


    “罪臣陈子铭已经畏罪自杀，还望诸位不要食言。”


    刘嵩目光看向苏行亮等人。


    苏行亮点点头，刘嵩大手一挥，大军开始入城，直奔已经摇摇欲坠的东城而去。


    不过这些几大族也并非傻子，并未让大军全部进入长安城。


    余下秦家征召的三万大军固守城外，以便出现突发情况，进而接应入城大军。


    陈子岸立在长安外的小山头，看着涌入长安城内大军，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现在对于他来说，长安城已经唾手可得。


    “传令，王三石的十万大军北上，子时之前，必须抵达长安城以南，停留在四大家族大营后十里。”


    已经升任上清宗宗主小儿子陈吉道：


    “父王，若是王叔的大军北上，杨建安岂不是无人防守了。”


    陈吉能成为上清宗宗主，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陈子岸。


    说到头脑，陈吉比不上大哥陈利。


    不过武道天赋倒是极强，方才过三十，便已经是红尘境谪仙。


    “为什么要守？”


    “与其拉长战线，倒不如集中优势兵力，占据长安。”


    “你姑姑想要让杨建安和顾宇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我们一网打尽。”


    “我倒是要看一看究竟是鱼先死，还是网先破。”


    陈子岸翻身上马，笑道：


    “走，本王带你去南城见一个人。”


    陈吉心中不由好奇道：


    “父王，南城不是四大家族的地盘吗？”


    “他们表面答应与我们合作，只怕是？”


    陈子岸已经策马扬鞭。


    “天下之势，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能用眼睛去看，要用心去揣摩。”


    陈吉策马扬鞭，跟上父亲步伐，片刻之后便到了秦家的南城大营。


    “秦文见过东平王。”


    秦家家主亲自出营迎接，一脸恭敬。


    “老秦，许久未见，老了不少。”


    见到眼前一幕，陈吉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秦文笑道：


    “二公子，没什么好惊讶，这就是王爷的破城之策。”


    “长安有护城大阵，一旦开启，想要短时间内攻破，很难。”


    “所以王爷便与秦家和孙家，暗中谋划了此局。”


    秦文知道，胆敢出兵围长安，将来不论是顾家当权，还是圣后当权，都不可能放过他们。


    唯有另立新王，方才可以解除此危机。


    故而，在未起兵之前，秦家和孙家便已经和陈子岸暗中达成了盟约。


    陈子岸胆敢有恃无恐的出兵，正是得到了两族的支持。


    此事苏家和王家并不知道。


    大营内，秦文将昨夜和圣后达成的条件，和接下来的计划全部托盘而出。


    “按照苏老制定的计划，今夜刘嵩会开东城门，放王爷大军入城。”


    “待王爷进入城中后， 便会立刻关闭城门，将王爷的大军一分为二，逐个击破。”


    陈子岸心中暗骂苏行亮用心险恶，毕竟今日早晨，两方会谈，已经达成了盟约。


    四大家假意归顺朝廷，待大军进入长安城后，便打开城门，里应外合，彻底占据长安，挟天子以令各方勤王大军。


    勤王大军并非只有四大家族的兵马，不属于四大家族范围的各州将军，同样统兵往长安方向进发，保卫长安。


    就比如信州将军李贺、化州将军马荣都已经各自率领两万大军直扑长安而来。


    他们都是死忠顾家的忠臣。


    这也是四大家族大军匆忙北上的原因。


    毕竟若是李贺之流的勤王大军先行抵达长安，想要攻下长安，逼死陈子铭，就不是什么简单之事了。


    陈子岸早就预料到盟约有诈，如今从秦文口中得到证实，越发坚定了心中将计就计的想法。


    “王爷，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陈子岸眼中绽放寒光。


    “本王按照盟约入城，届时他们必然围剿本王。”


    “你则趁乱打开南城城门，放王三石的大军入城，接应本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能笑到最后，尚且不可知呢。”


    当初让王三石率领十万大军，直插京州，看似是阻断杨建安回长安之路，其真正目的便是为了声东击南。


    御书房内，顾邺听着魏公公汇报上来的奏报，脸色异常严肃。


    二十余谋划，成败在此一举。


    “田文逸那边如何了？”


    “陛下，田将军已经集结了信州和化州兵马，秘密抵达了化州东南。”


    “一旦王三石的大军北上，便可按照陛下预定的计划，快速穿过陇西道，接替王三石大军位置，阻断杨建安回援长安之路。”


    “加上徐子昂和颜之柏协助，必然能将杨建安陷死在陇州。”


    田文逸用兵能力，早已经在中域得到证实，顾邺还是相信他的。


    田文逸是他手上唯一能拿出来制衡杨建安的。


    兵部侍郎徐子昂用兵能力倒也不差，不过对上杨建安，终究是差点意思。


    不然当初他已经将田文逸留在顾浔身边了，而不是将其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