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别墅内

作品:《半山别墅杀人事件

    佛有三不能——


    不能替众生转定业;不能渡无缘之人;不能渡不信之人。


    邝永杰盯着这句愣神。


    邝敏琦去世后,尤倩雯变得格外虔诚,逢年过节都要去寺庙捐钱祭拜,拜叩天地,拜叩神佛,祈求找出邝敏琦的死亡真相。


    真相便是——


    邝敏琦是他故意害死的。


    邝永杰每次跪在佛堂都如跪针毡,如芒刺背,浑身不自在,那些威严肃穆的佛像是最严苛的法官,一眼看清他的罪恶。


    念多少次佛经都无法洗脱他的罪恶。


    邝永杰合上佛经,冲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低头伸过去,任由冷水从头顶流过。他两手抓着洗面台,猛地扎进水盆,憋着一口气,直到肺里的氧气抽干净,耳膜肿胀,脸颊通红,脑袋晕眩,才用最后的一点气力,伸直手臂,撑直身体。


    看着镜中的自己。


    水痕满脸。


    邝永杰擦干水渍,拿起剃须刀没有任何犹豫地把头发剃了个干净。


    车祸后,他哭过很多次,忏悔的泪水不能洗去他的苦痛。他厌倦了这种生活,邝敏琦永远不会回来了,而他还要好好活下去。


    他洗掉碎发,换了身干净的短T。


    尤倩雯被他的新造型惊着:“你这是干嘛?”


    邝永杰摸脑袋:“太热了。”


    “热?”她疑惑。


    邝永杰不再纠结于此,毛巾往脖上一绕,挎着运动包,坐在玄关换鞋。


    邝振邦问:“谁允许你出门了?”


    “我去小区健身房。”


    “你是去健身房还是去抽那玩意?”


    邝永杰沉默不回答。


    尤倩雯拍他:“爸爸问你话呢。你说话啊!”


    鞋带系好,钥匙扣到腰间,包里的物品也检查一遍了,他倏地站起身,腰杆挺直,比邝振邦高出半个脑袋,不再是那副唯唯诺诺讨好谁的模样,中气十足地说:“你不信。那就叫医生来做检测吧。”


    “我不会碰的。”


    关门前,他丢下这么一句。


    新鲜空气涌入鼻腔,心情舒畅不少。


    今天才是在别墅的第三天,早上起床便要面对父母的问责。如此高压环境,每一秒都是难熬的。他本就意志薄弱,在这种环境里,怎么可能忍得住。


    是邝振邦的偏心,是尤倩雯的贪婪,是翁宝玲的歧视,才让他染上这东西。


    全是他们的错,如今却要来训斥他。


    越想越憋屈,邝永杰迈开腿,在小区奔跑起来。太久没锻炼,绕别墅区跑了一圈,他便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跑步没有让郁闷得以抒发,反而让心情更加沉重了。


    他掏出手机,打通备注为‘食蕉佬’的号码。


    嘟嘟两声,电话接通。不等那边说话,他直接说:“老子问你,尿检能测出几天没碰那东西?”


    那边回答:“药物在身体内的代谢大约是3到5天,一般一个星期左右进行尿检,是检查不出来的。”


    邝永杰掰着指头数日子。这才过了三天,距离一个月还有四周呢,他完全可以到第三周,或者半个月后再开始戒。反正这两天碰的,等到那时候早代谢干净了。


    他吼道:“你确定吗?”


    那边怯怯地:“确定。”


    “出了事,你应该知道后果。”


    “我知道。”


    “还有事吗?”电话那头问。


    “没……等等!”邝永杰倚坐在栏杆边,手指绕着帽兜抽绳转圈,“我这次出来得着急,身上带的货不多。你给我送一点过来。就现在。”


    “不行。”对方立刻拒绝。


    邝永杰咬牙:“你现在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我不要你的资助了。你以前给我的,我会慢慢还给你。”对方语气很淡,态度却很坚决。


    这次治疗结束,邝振邦也不会放松对他的看管,熟悉的朋友和他差不多,没有符合标准的尿液,不熟的朋友又信不过。只有这人因为有把柄抓在手里,最好操控。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也不允许有人拒绝他。


    邝永杰冷笑:“东湾大学的天之骄子嗑药成瘾。你说要是这个消息让你妈妈知道,她会怎么想?让你的导师知道,他们又会怎么想?”


    “邝永杰!”


    “现在给我送过来。我只给你半小时。送不到……哼哼。你知道后果。”


    邝永杰不和他废话,挂断电话,发定位过去。


    才过二十分钟,电话铃就慌张响起。


    邝永杰按掉,对方又打。他再按掉,对方再打。两个人像猫捉老鼠。猫有一种特性,抓到猎物不会马上吃掉,要玩够了,玩腻了,再吃掉。


    此刻的邝永杰也有。


    东湾大学在西郊,而半山别墅在东郊,两地隔着一整个东湾市,打车过来走快速道也得一小时。


    邝永杰不接电话。


    那人发微-信求饶:“半山别墅太远了。我已经翘课赶过来了。”


    邝永杰发语音回:“看在往日情分上,给你延半小时吧。”


    又过了半小时,那人几乎是爬下的士,手脚并用的,像条狗似的跑向保安亭。邝永杰挥手,保安放那人进来。


    那人灰头土脸的,裤子也裂了一条缝,不知在哪摔的。


    他扶正眼镜,掏出一瓶安眠药。


    邝永杰破口大骂:“你给老子带的什么东西啊!老子要的是这个吗?!”


    那人忙摆手,跑得着急,张着嘴,大口呼吸好一会,才断断续续地解释:“只是装在这个瓶子里。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的。期末考压力大,我睡不着,买了点镇静片。”


    邝永杰撇嘴。


    这和他用的不是一种,但这种时候,死马当活马医吧。他接过药瓶,塞进兜里:“这东西我拿走了。不给钱了。当做你背叛我的惩罚。”


    那人愁容满面,支支吾吾的:“全给你。我不会再碰了。你别……别告诉别人。”


    “放心。你这么帮我。我怎么会害你。”邝永杰一手揽过他肩膀,一手拍打他的脸,半亲昵半威胁说,“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你别让我翻船,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那人木讷地点头。


    邝永杰松开手:“回去上课吧。你可是东湾大学生物系的王牌呀,千万别让导师,别让你的妈妈失望。”


    兜里揣着药瓶,邝永杰走路都带风,腰板也挺直了,现在他什么也不怕了。


    —


    晚上,他咽下一片药。


    躺在床上,想着要怎么度过这一个月。他要谦逊,要好学,要懂事,要成熟,要让邝振邦看到他的变化。他也很优秀,他不比任何人差,他比谁都有资格成为他的继承人。


    他甚至在脑袋里列好计划表——


    ‘早上去健身房


    中午上企业管理的网课


    晚上帮妈妈做晚餐’


    天花板传来的细微敲击再次粉碎他的计划。他又拧开药瓶,吃进去一片药,闭着眼,尽可能放空脑袋。


    邝永杰害怕黑夜,用的是刺激神经,让大脑清醒兴奋的致幻类药物。而这人是焦虑得睡不着,用的是镇静类药物。两种完全不同的药物,既不能缓解邝永杰的瘾,又不能起到镇静的效果。


    他太难受了,又冷又痒,躺在床上,像颗荷包蛋,翻过来覆过去。很累但睡不着,脑袋混沌,听觉却异常灵敏。


    他裹着被子,坐起来,咬着牙,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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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头,硬生生在床边坐了一晚。直到黑夜过去,天边泛白,微弱的光线穿过纱窗,他才倒在床上,喘着气,缩成一团,眼睛半闭不合的。


    尤倩雯担心邝永杰,也是一夜没睡,她不想让梁兆文或是其他人看到邝永杰狼狈的模样。她最早起来,先去了治疗室。


    她推开门,瞧见邝永杰憔悴地躺在床边沿,一翻身就能掉下来。她快走两步,扶着他后背,帮他翻身,把他往中间推。


    又伸手去摸他前额:“发烧了吗?怎么嘴唇这么白?”


    她坐到床边:“很难受吗?”


    邝永杰艰难地点了点头。


    尤倩雯心疼却无奈。这事和以往的打架斗殴不一样,她不能以一句‘算了’了事,她说不出多少安慰的话,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起身去帮他整理衣柜。


    她随手掏衣兜,掏出一瓶安眠药。


    “你怎么回事!”她揪着邝永杰的衣领,把他从床上拎起来,药瓶几乎要怼到他眼睛,“你还藏着药?”


    邝永杰推开她:“我没碰。”


    委屈再次溢满胸膛,怎么妈妈也不信他?他这么难受,这么努力地戒-药,他们都看不见吗?他的努力是不是没有意义?


    “药瓶都在这里,你还敢说没有?”尤倩雯拧开盖子,要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要一粒粒数给他看,看他还怎么狡辩。


    邝永杰用力一拍。


    药瓶掉落在地,药片撒了出来。


    他往地上踩了几脚,一手捂着疼痛的脑袋,一手撑着桌子,慢慢站直,强行压下委屈和愤怒,解释道:“那天来搜我的房间你也在。我吃的根本不是这种药。戒断反应很难受的,我睡不着,才拿这个来。”


    “但我没吃。”


    “我昨天都拧开瓶子了,一想到如果吃了,你会不开心,你会失望,我就又盖回去了。我真的没有碰。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妈。你真的疼我爱我吗?”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邝永杰越说越激动,飙出眼泪,两手挥舞,手腕打在墙边,嘭地一声响,手腕登时红肿,可他没知觉似的,继续哭诉他的痛苦。


    “我真的很努力啊。”


    “你都没看到吗?”


    尤倩雯赶紧拉住他的手,两手按住他肩膀,用劲把他按到床上,两手紧握他的手不放,防止他再受伤。


    她说:“我当然疼你。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了。”


    “唯一?”邝永杰扬起脸,斜着眼睛瞧她,“那之前呢。姐姐在的时候,你有夸过我一句吗?什么都是姐姐好,什么都是以她为先。她是你的孩子,我不是吗?!”


    “你怎么这样说!你要什么,我没给你?”尤倩雯反问。


    邝永杰噎住。


    不过两秒,他继续抱怨:“如果你和爸爸有多关心我一点,我根本不会碰这个。每天晚上,我都做噩梦,睡不着。这时候你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你也没和我说过啊。”尤倩雯的眼泪也掉下来,她从来不知道儿子竟然这样痛苦。


    “妈。你信我吗?”


    “我当然信你。”


    “我真的没碰那个了。”


    “妈妈相信你。”


    尤倩雯问:“那你告诉妈妈,你都做什么噩梦了?什么事让你这么难受?”


    邝永杰脸颊抽动,眼泪凝在眼角,嗓子卡了石子,忽然就说不出话了。


    过了半晌,他指了指楼上:“是她。”


    他肯定道:“是她在搞鬼。”


    “我每天都能听到她在楼上走路,听到她在楼上敲地板,声音很小,但很持续,整晚都是如此。她故意的。她不想让我戒掉。”


    “妈。她在针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