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2章 请求
作品:《史上最强寒门》 “傻安!睡了吗?”
扎西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犹豫,他蹲在秦安身边,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动作有些迟疑。
秦安本就没有睡熟,只是闭目养神,闻声缓缓睁开眼睛,适应着祠堂内昏暗的光线,轻声回应道:
“还没呢,扎西大哥,有事吗?”
见秦安醒来,扎西的目光有些闪烁,不敢与他对视,黝黑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窘迫和不好意思。
他搓了搓粗糙的手掌,嗫嚅道:“那个……我、我想了想,不该再叫你傻安了……应该叫你大安才对。”
“都一样,名字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秦安抿唇笑了笑,语气温和。
说实话,最初听到“傻安”这个略带戏谑的称呼时。
他确实觉得有些别扭,但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尤其是感受到小草那纯真的善意后,他反而觉得这个称呼透着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拉近了他与这个临时“家庭”的距离。
“不不不,那可不一样!”
扎西连忙用力地摇头,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你一点都不傻,是我……是我之前看走眼了。”
“我虽然不傻,可经常忘事,丢三落四的,跟个傻子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秦安继续用之前编造的理由解释道,脸上保持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说实话,在摸清圣城的底细、找到国师之前,他更愿意以这种“傻乎乎”、不具威胁性的身份与扎西他们相处,这样更容易获取信息和信任。
“忘事?哼,你的记性好着呢!”
扎西突然哼了一声,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话语里别有用意。
秦安心头微微一紧,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笑着反问:
“我连自己家在哪里都不记得了,怎么可能记性好呢?扎西大哥说笑了。”
扎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指了指祖祠门外那片被夜色笼罩、但依稀能感受到其庞大轮廓的城池方向,声音低沉而清晰:
“从咱们这破祠堂,到昨天你我去过的那片最热闹的街市,足足有十里路,中间要穿过几十个大大小小、弯弯绕绕的路口。一个真正健忘、连自家门朝哪开都记不住的人,怎么可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圣城里,只走过一遍,就准确地摸黑找回到这种偏僻角落?”
“这、这是因为……”
秦安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顿了顿,大脑飞速运转,迅速找了个借口,
“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还没忘呢!兴许……兴许等过几天,就会慢慢忘记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有些苍白无力。
扎西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突然换了个话题,语气变得有些悠远:
“两年前,我这条腿刚断没多久,疼得快要死过去的时候,遇到过一位游方的神医。他看了看我的伤,说……说我这条腿,还有救。”
“那岂不是好事?”秦安装作兴奋不已的样子说道,心里却是一动。
以他目前手无寸铁、缺乏药材的状况,确实没法给扎西进行断骨重接的手术,但如果能找到他口中这位神医,或许真有一线希望。
“而你……”扎西的目光猛地重新聚焦在秦安脸上,表情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丝审视,
“昨天夜里,你对我说了和那位神医一模一样的话!”
“什么意思?”
秦安这次是真的有些震惊了,他坐直了身子,压低声音问道,“难不成你怀疑我就是那位神医?或者是他的弟子?”
扎西果断地摇了摇头,语气无比笃定:
“不,你跟那位神医没有任何关系。而且……那位神医,早在一年前就已经病死了,是我亲眼看着他下葬的。”
“那扎西大哥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安更加疑惑不解,眉头微微蹙起。
他感觉扎西正在一步步地揭开他伪装的面纱。
扎西向前凑近了些,几乎是在耳语,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据我所知,一个好的大夫,尤其是能说出‘断骨重接’这种话的大夫,需要长年累月的经验和见识,需要记住无数的药方和病理。如果你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健忘,什么事都转头就忘……又怎么可能掌握如此精湛的医术,成为能看出我腿疾根源的‘名医’?”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盯着秦安有些僵硬的表情,直截了当地说出了结论:
“所以说,你并不是真的爱忘事!你是故意装出来的!你在伪装!”
顷刻间,破败祖祠角落里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空气仿佛凝固了。
扎西全身肌肉微微绷紧,警惕地盯着秦安,他知道当面拆穿别人的伪装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很可能遭到对方的报复。
而秦安同样警惕地看着扎西,大脑飞速思考着对方此举的真实用意,是试探?
是威胁?
还是另有所图?
但他也迅速判断出,如果扎西真想害他,完全没必要把他叫醒,更没必要在这种只有两人的环境下摊牌。
见秦安沉默不语,只是用深邃的目光看着自己,扎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压得更低: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在圣城内,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家’,甚至……你很可能连最基本的身份腰牌都没有!你,是从圣城外面来的!”
听到这话,秦安心头巨震,但脸上却强行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摆摆手,继续装糊涂道:
“扎西大哥真爱开玩笑,如果我没有腰牌的话,当初进城的时候,怎么可能逃过城门守卫那么严格的搜捕盘查?”
扎西摇了摇头,眼神复杂:
“我也不太清楚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但这大概……跟你之前反复打听的那个‘金色腰牌’有关吧?”
他摆了摆手,似乎不想深究这个细节,语气变得沉重而恳切,
“我不管你来圣城到底有什么目的,也不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只求你一件事……看在这些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的份上,请你……不要伤害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看着扎西那张被生活磨难刻满痕迹的脸上流露出的、毫不作伪的认真和恳求,秦安脸上的伪装渐渐褪去,也变得严肃起来。他迎上扎西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
“放心吧,扎西大哥。我秦安或许有所隐瞒,但绝非歹人。我向你保证,绝不会伤害这里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孩子们。”
就这样,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祠堂外呼啸的风声和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还是扎西率先打破了沉寂。
他再次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下气声,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期待问道:
“你……你之前说,就算腿脚不好,用弓箭……也可以打猎?”
“嗯,没错。”
秦安点点头,肯定地回答道,
“想必圣城内那些有钱有势的贵人,也有人专门用弓箭去城外猎场打猎取乐吧?”
“那你身上……可有弓箭?”
扎西疑惑地问道,目光不自觉地扫向秦安那看似空荡荡的周身。
秦安摇摇头,坦然道:
“并没有。弓箭目标太大,携带不便。”
听到这话,扎西脸上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之光瞬间黯淡下去,表情变得有些失落和自嘲,他颓然地摆了摆手,语气重新变得疏离:
“那……算了。就当我今晚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睡觉吧,明天……还得想办法。”
他似乎想结束这场危险的对话,重新缩回自己的保护壳里。
“但是,”
秦安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我虽然没有弓箭,却有比弓箭更厉害的东西。”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宽大的袖口内侧一个特制的暗袋里,掏出一件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物事——那是一把造型精巧、结构复杂的手弩,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弩身线条流畅,弩弦紧绷,透着一股冰冷的杀机。
“这是……弩弓?”
扎西看着这从未见过的精巧器械,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他想伸手去触摸,却又怕触怒了秦安或弄坏了这宝贝,只能远远地、贪婪地欣赏着,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这玩意……真、真能射杀山林里的猎物?”
扎西再次确认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么个小东西能有那么大威力。
“轻而易举。”
秦安笃定地回答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三十步内,足以射穿野鹿的皮毛。”
“那……那你能不能……”
扎西突然变得扭捏起来,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脸上满是挣扎和不好意思。
“扎西阿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秦安再次主动问道,语气温和。他知道,扎西今晚鼓起勇气拆穿他的身份,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摊牌,背后肯定有他的目的和诉求。
扎西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卑微和恳求说道:
“我、我想求你……帮我们去打一次猎……小草那孩子……长这么大,还、还从来没尝过肉是什么滋味……”
他说完这句话,仿佛虚脱了一般,低下头,不敢再看秦安的眼睛,那佝偻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写满了一个父亲最深沉的无奈与渴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