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雨雾氤氲，山洞里弥漫着水汽的味道。


    哗哗的雨声破开寂静的气氛传递到苏言辰的耳侧，惊醒他恍惚的神志。


    手背上那微凉的触感好像突然变得灼人起来，烫得他的手连同心脏都不由一颤。


    “你知道了……”


    “是啊，我知道了。我还知道你想要带着我俩的孩子远远离开我。”


    “苏言辰。”


    眼前的狐妖叫出他的全名，分明是淡漠的语气，苏言辰却感觉到那平静的表象下似乎隐藏着什么压抑的情绪。


    他不由抬头看向对方。


    黑色的兜帽早已落下，垂落的银发散在肩头，被雨打湿的发丝贴在鬓角往下滴着水珠……


    不……不止是雨水。


    银青那双金色的眼眸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水色，泪水顺着白玉般脸庞无声落下，与雨水混作一体。


    见苏言辰抬头看他，这只狐妖睁着那泛红的泪眼与青年对视。


    “无论怎样，既然做了我银青的伴侣，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抛弃更是不行……你这个狠心的家伙！”说到最后，银青的语气已然带上咬牙切齿的意味。


    苏言辰下意识反手握紧那狐妖的手，胸膛中的心脏忽然砰砰剧烈跳动起来。


    真是惹人怜爱啊，银青。


    他凝视着那双泛着泪光的狐狸眼，只觉心中一阵酸软，就连对方说了什么都听不真切了。


    再回过神，便听银青说道：“……更何况，谁说那个老狐狸死了，他分明还活的好好的。”


    “？”苏言辰不由睁大眼睛，困惑顿起。


    “难道你们天狐一族还有死而复生的能力不成？”


    想到先前梦中那只金色的九尾大狐狸可是真真切切被他的父亲一剑穿心而过。这样的伤势，人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银青察觉到苏言辰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话，狐尾不由用力拍打着地面。他并未回答苏言辰的话，转头对着山洞外发出指令。


    “给吾进来。”


    高大的狼耳青年头顶一只白色小鸟，动作轻巧敏捷地出现在山洞中，言行举止充满了对银青的崇敬。


    “狐王殿下。”


    银青朝白羽招了招手，将这只作为妖王下属的乌鸦托于掌上，这才扭头看向苏言辰。


    “若妖王已死，那这前来寻我的鸦族又是何人派遣的呢？”


    旁边安静许久，自银青出现便被小鹤妖捏住嘴巴待在一边的墨翎总算挣脱了钳制，扑腾着翅膀，顶着狐妖颇具威压的视线站到苏言辰的肩头，嘎嘎开口。


    “不光是妖王，人王亦对殿下的回归期盼已久。若非为此，我等也不会来到这个无根之境。”


    “嘎！对！”白羽连忙跟着发声。


    “……所以，妖王没死？我的父亲并未杀妖王？”苏言辰喃喃说道：“可我分明看到……那一剑穿心难道是假的吗？”


    “两位陛下平日里一向喜好切磋，若有这等误会实属正常。不过以陛下他们的修为境界，肉身上的伤势已无关生死，无非是多花些时间恢复罢了。”


    听到青年的疑问，墨翎开口补充道。


    “……”


    闻言苏言辰不由沉默下来。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误会？


    都是误会……他默默扭头看向方才大声发言的墨翎，这只一直呆在自己身边的小黑鸟。


    苏言辰忽捂住脸，将头埋进大狐狸的怀里。


    他先前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想到问一问这个自出现就与自己那人王父亲关系匪浅的鸦族呢？


    若是早知道这事情的真相，他又何必各种纠结苦恼，各种心伤难过。还在这荒郊野外，吃着干巴巴的干粮。


    “对不起。”感受着银青温柔抱紧自己的双臂，苏言辰平复着心绪，垂着头低声说道。


    “我以后不会再离开……也不会抛弃你。”


    原本自己就是因为心悦对方这才苦闷于父辈间的仇恨关系，如今误会解除得知真相，那原本压抑在心底的脉脉情意没了阻碍一点一点流淌出来，最后化作浪涛翻涌在心间。


    “你可以原谅我吗？”他抬头看向银青，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忐忑。


    “……”


    银青忽然笑哼一声，轻轻捏了捏苏言辰的脸颊肉，叹息道：“恃宠而骄。”


    “……原谅你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低下头，目光落在青年凸起的小腹处注视良久，冷不丁冒出一句。


    “几个月了？”


    “……”


    苏言辰心中估摸了一下，迟疑着竖起三个手指：“大概，三个多月？”


    迎着大狐狸的目光，他不由撇了撇嘴：“我一个男人，能怀孕就已经够奇怪了，怎么可能去看大夫，知道具体月份？”


    就他估摸出的月份还是从和银青欢好的时间段结合胚胎大小模糊推测的。


    “跟妖族欢好后连男人都能怀孕，妖族这是什么种族天赋。”颇有些难为情地用衣袖遮了遮肚子的弧度，苏言辰小声嘀咕着，却听到银青出言，推翻了他的说法。


    “妖族并不会让男人怀孕。”


    银青试探着伸出手轻轻放在青年的腹部，目光柔和，他看向怔住的苏言辰，心中蓦然想起使他与青年相识的奇异果实。


    “或许是因为那枚两极果。据银雪说，这果实中蕴含阴阳两气，一旦结合，能产生子嗣倒属正常。”


    “……”两极果？


    苏言辰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忽然睨了眼眉眼带笑的大狐狸。


    正常什么正常，要是怀孕的是这大狐狸，看他还觉得正常。


    虽心中有些愤愤，但瞧见银青欢欣的模样，苏言辰不知为何心情也好了起来。


    看着相视微笑的两人，墨翎咂摸着嘴，默默啄了口已经冷掉的烤馍片，瞧见旁边呆呆望着的白羽，忍不住一翅膀拍了上去。


    “呆鸟！还看呐。”


    白羽扭头朝他看了眼，慢慢叹了一口气。


    “等出了这无根之境，你就要和我这呆鸟是一家了。”


    “？”


    “两位殿下如此情投意合还有了子嗣，以后必成一家，我俩这做下属的可不就成一伙儿的了。”


    白羽这般说着，最开始担忧被妖王责罚的心理慢慢发生转换。既然这局面改变不了，他还不如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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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受。


    “如今就只等两位殿下带领我等破开这无根之境的封印，返回大世界了。”


    ……


    雨渐渐停了。


    山洞内，火堆里干柴静静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响声。


    苏言辰坐在火堆旁，看着银青手法娴熟地处理着新鲜打来的猎物。


    火焰炙烤着处理干净的山兔肉。不久，一股肉香弥漫在整个山洞之中。


    “嘶~嘶~”


    隐约有异样的声音从山洞的一角传出，墨翎很快便飞过来汇报情况。


    “嘎！小殿下，是那两条青蛇醒了。”


    未等来到那两条青蛇妖面前，苏言辰便听到了熟悉的女声。


    “苏师兄！/小殿下。”


    竟然是据说往南边寻找族人的青黛母女。


    苏言辰还记得在分开之时，申元玥才刚刚觉醒妖族血脉，连半身蛇尾的姿态都不曾能够长期保留，如今却实实在在化身成了一条三指宽的小青蛇。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靠近温暖的火堆，那浑身僵冷的感觉逐渐从身上褪去，青黛艰难喝了口水，开始叙说她们一路上的遭遇。


    在与苏言辰等人分别后，她们确实按照原先的计划前往印象中青蛇妖的族地。


    一路上虽险象环生，但历经多日，青黛等人最终还是到达了满是蛇妖族人气息的居所。然而等待这对母女的却是来自黑蛇妖的追杀。


    “必然是申常德那个小人做了什么！”青黛断言，否则为何那么大的蛇妖族地里，连一条青蛇也没有，全是像申常德一样的黑色蛇妖。


    不仅如此，还对同是蛇妖的她们下杀手，这种行径在一向护短顾念同族的妖族中显得极为怪异。


    “申常德他不是对妖族最为残酷无情，怎么还会同蛇妖勾结？”


    听到青年的疑问，化为原形的蛇女不由吐了吐蛇信子，发出一声冷笑。


    “本就是人蛇混血，他就算真想成为纯种人族，他血肉里蕴含的蛇血也不会完全消失。”


    “有这等血脉的天然联系，能拥有来自黑蛇妖的助力也就不足为奇。谁又能拒绝多一个帮手呢？”


    “申常德此人本就古怪的很，一心想要成为纯种的人族，背地里却造出能让人蛇混血全然蜕变成蛇妖的药剂。他所表露出的那副痛恨妖族的模样自然并非其真实面目。”


    青黛盘了盘圈在蛇尾内侧的申元玥，暗中叹息。


    回想着青黛所说的话，苏言辰的眉头忽然皱起：“也就是说，申常德一面创立了玄天宗屠杀妖族，一面又与他的同族勾结，放任这些蛇妖为害人族？”


    “他到底想做什么？！”


    “嘎！想做什么？”白羽飞过来，落到银青的肩头，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无非是想搅乱人族与妖族的关系。当年他夺走两族陛下的子嗣便是打的这个主意。身为人蛇混血，他不曾选择一族加入而是游离于两族之外，但其血脉中的联系又割舍不掉。等犯了恶事后，这责任的归属自然就成了问题。”


    “按他当年的计划，若是能让两族关系重新交恶，那便是正中他下怀，若是不成，能报复两位陛下也合他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