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比乌斯暂时没有查看他人精神污染值的方式，人物面板中，佣兵塔拉扬的san值一栏是灰色［不可视］状态。


    倘若需要查看他人的［不可视］状态栏，通常有两种可行方式。一个是“非凡”级技能“真视”，稀有度只比金色传说低一档，如果不是刻意去刷，常规会在游戏中后期概率出现。


    另一个是拥有类真视技能的“旧遗物”。为了看别人san值掉自己san，被精神污染折磨过一次的蒙比乌斯觉得有些数值不看也罢。


    可哪怕他现在没有任何查看佣兵隐藏数值的方法，塔拉扬表现出的状态也已经足够蒙比乌斯判断，这位佣兵的污染程度必然低不到哪里去。


    刚才的任务前情提要npc讲故事环节，这位佣兵讲到后半段的时候已经基本陷入混乱状态，舌头在嘴巴里打拳击，平均一句人话配三句听不懂的吱哇呓语，一个低级安魂咒根本没法让他安定下来。


    蒙比乌斯越听越皱眉，先前折腾的那一大圈费时不少，如今已经是后半夜，故事时间所剩无几。法师先生只能冒着被佣兵嘴角口涎弄脏手的风险，凑近给了他两巴掌醒神，非常舍己为人。


    由此可见，佣兵目前的状况显然已经非常危险，哈喇子很痴呆地流了一嘴，再严重点他太奶大概都要在眼前一步一闪了。


    “感觉没几天好活，带去治脑子还得花钱。”蒙比乌斯态度冷酷，“要不还是埋了吧。”


    【经常埋尸的朋友都知道……】


    【喷不了，主播这是真的经常埋】


    而主播本人也充分展现出自己的专业素养，视角一转屋外的高清cult血浆片现场，指着已经不太明显的闪光道：“回流聚集法阵，目测还能用半次，我去转个火把他烧了撒河里，这样就是王国的巡回法庭来了也抓不到我头上。”


    【谁懂啊，看久了主播的操作差点忘了这里还有赛博王法】


    【前期：主播miss王法


    后期：主播就是王法】


    【溺爱了，我作证不是主播干的是他自己爆炸的】


    【怎么不说满地的魔鸦也是他炸的？】


    【好家伙，别让主播学到了】


    虽然最后蒙比乌斯还是学到了。


    拯救可怜佣兵一条命的是早起的农场主，起的比鸡早的老鲍勃顶着熹微的晨光赶来监工，迫不及待压榨打工法师的廉价劳动力。


    躲在小屋里无聊盘算作案手法的蒙比乌斯隔着大老远就听见一声惊叫，老家伙壮得像头牛，吼声雄浑有力，丝毫没有要晕倒的迹象，邪恶主播的不法计划非常遗憾地胎死腹中。


    老鲍勃精准捕捉到放置农具的小屋里的一丝人气，跨越血呼啦擦的鸟群而来，站在屋外与半开的门内正在整理衣摆的蒙比乌斯对视。


    蒙比乌斯正扣掉前襟的血块，拍拍手上的灰。新手小法师一身行头齐整，唯一的脏污只有下颚上的一块血痕。


    见老鲍勃来了，蒙比乌斯很无辜地抬起脸。


    老鲍勃颤巍巍抬手，指向外面换了万圣节新装扮的农场：“这是谁干的？！”


    好熟悉的动作。蒙比乌斯腹诽，随后从容地，毫不犹豫地指了指地上生死不知的某兽人佣兵，眼睛都不带多眨一下。


    “是他干的。”


    【抄评论区的Mobius主播是屑！】


    …


    最后这件事的短暂结尾，是由老鲍勃出钱，给蒙比乌斯多支付200铜丁，带着这位名义上炸了一大窝高级魔物的三星佣兵去治病。


    其间蒙比乌斯说得声泪俱下，从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佣兵远在北地无依无靠的狼外婆讲起，到他舍身取义揣着三枚不存在的焰火魔石以及一个稀有旧遗物炸穿报丧魔鸦的高尚行为。临走前老鲍勃还同意小法师带走半个魔法南瓜，蒙比乌斯得以回了半管蓝条，用低级漂浮术带着昏迷的佣兵近地悬浮回到拉夏贝尔镇就医。


    由于有大量佣兵长期在任务中使用“旧遗物”长期提供需求市场，所以有一些擅长魂灵安抚的秘法师，以及部分愿意为走岔路的戴罪之人指引迷途的牧师，会在有大量冒险者驻扎的城塞固定为受到旧遗物精神污染的人提供净化服务。


    教堂位于拉夏贝尔镇的中心，而回城路线则要先路过萝拉医生的治愈小屋。蒙比乌斯在路人的瞩目下带着飘在地上两公分的塔拉扬来到治愈小屋，而后与萝拉小姐短暂交流。


    萝拉小姐表示这种不知道碰了什么脏东西死得只剩一口气才来的得花250铜丁，且救不救的活另当别论。蒙比乌斯则干脆地和萝拉小姐告别后关上屋门，带着佣兵转道去教堂碰碰运气。


    虽然教堂每天提供净化的服务人数有限，但好处是不收除道具使用费以外的诊金，善恶值常年保持65以上的神职人员就是比商人善良多。


    现在还在游戏时清晨六点，蒙比乌斯觉得完全可以去教堂碰碰运气，大不了还有下下策挑战一下王国律法，反正在游戏里摩擦律法底线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算得上是唯手熟尔。


    蒙比乌斯又带着塔拉扬飘了半座小镇，游戏时转过二十分钟，终于远远看见教堂外钟楼高的神父像。


    这座神父像与光明神教其他的神像们有着相当大的差异。他并不端庄，甚至不够整洁，这位神父穿着一身破损牧师长袍，荆棘顺着他的脚腕攀缘而上，撕毁他的衣襟，露出他满是疤痕的腰腹、胸膛、手臂。魔鬼的血藤从脚腕一直攀上他的脖颈，亲密地缠紧他的颈项，尖刺划开他纤薄的、脆弱的皮肤。


    由于游戏建模技术力太高，这座神父像实在是有点过于栩栩如生，仿佛每一道伤口都将在下一刻汩汩涌出鲜血。


    神父跪坐在石雕的圣座旁，一只手臂无力地伏靠在座上，另一只缠着荆棘的手臂却在向前下伸，手掌向上，仿佛正要握住千千万万只伸向他的、拽住他的、向他求助的手。


    雕像的台座上是一行花体字：


    【饮下我的血吧，我的孩子。】


    这分明是一座受难像，可这座神父像并没有雕刻面容，因此没有人能从一座没有脸的雕像上看出，这位引颈就戮的神父是在忍受痛苦，还是无声饮泣。


    但蒙比乌斯知道，神父这个时候的表情应该是微笑的。


    ——因为那时候他正把痛感调到最低。第二周目的圣所神父与魔王线即将迎来结局，蒙比乌斯对这个结局挺满意，发自内心地为自己精湛的游戏水平感到开心。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这种时候当然还是微笑更适合留下供后人瞻仰，Mobius表示自己看的番里都是这么演的。


    虽然可惜的是最后留下的雕像本人并没有脸——制作组充分考虑到，如果玩家们像永远用本体上不捏脸的某主播一样，每周目都用一张脸，那么和著名雕像撞脸这件事真的很诡异，很容易被原住民npc指指点点进而出现令程序员头大的不可控游戏内新bug。


    出于不想修bug的怨念，制作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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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统一把每周目玩家选择保留的游戏资源抹掉可辨认痕迹，将其合理化成某个已不可考但偶有传闻的古老传说，只有玩家本人知道这是自己前几周目留下的“遗产”。


    这座神父像就是蒙比乌斯给自己留下的“遗产”之一，它就像每一座游戏里的复活泉水一样，为每一位向它请求的虔信者布施圣者的辉光。除了爬得近点就能回数值条，以及回蓝回血比光明神像快以外，每次还能随机领取一个祝福，稀有度从普通到传说不等，非常好用。


    蒙比乌斯领着塔拉扬来到教堂门口，此时还没到每日教堂布施以及宣讲的时间，拉夏贝尔镇的教堂的门虚掩着。敲完门后，蒙比乌斯礼貌等人开门的几秒之内，残血佣兵的红条蓝条已经嗖嗖回满。


    可惜这座神像不能回san值。整理花圃的小修女从教堂出来时，看到佣兵安详躺在地上几乎要冒出实体黑气的惨淡模样吓得瞪大眼睛，忙不迭回去喊老修女和神父救命，连一句招呼都没来得及和蒙比乌斯打。


    蒙比乌斯热心帮着修女们把脑子都快炸成土豆泥的佣兵搬进教堂，给教堂留下一百铜丁，带着剩下的两百铜丁任务报酬心满意足地离开教堂。


    临走之前，蒙比乌斯回头多看了一眼这座雕像。


    作为那一周目中的牧师蒙比乌斯，他已经彻底灵魂消散、血肉不存；而他本人也在打出结局后开启新周目，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于是在这个世界中，只剩下永世伫立的无面神父像。他将永远倾听他人的祝福或祈愿，作为一个被抹掉过去的伟大圣者永世受难。他将永远被荆棘缠绕，永远流血，哺育每一个向他祈求的人。


    短暂的一眼后，蒙比乌斯转身离开，准备回山羊胡子房东的阁楼间补个觉。


    …


    不知道是这趟去教堂瞻仰自己的“遗像”触发了什么剧情机制，蒙比乌斯竟然在睡着之后做了一个梦。


    在游戏中，睡眠并不是真的要玩家在游戏里睡一觉，而是强制玩家在一段时间内需要进入［睡眠］回复疲惫值。对于现实玩家的游戏体感来说，［睡眠］只是眼睛一睁一闭，游戏时过去几小时，并不占用现实的游戏时间。


    所以做梦其实是特殊事件，基本等同于某种启示或任务提示，通常是触发了什么任务后才会触发［做梦］事件。


    蒙比乌斯发现身处梦中后，快速打量了一遍梦中场景，以确认触发任务的事件。


    石雕圣座、荆棘、熟悉的牧师袍，蒙比乌斯发现自己伏在圣座上，视线有梦中特有的眩晕感。


    他的身后似乎有什么人，一双冷血动物一般冰冷的手将他的双腕交叉攥紧。他被迫抵靠在圣座上，一条湿热的舌头狗一样一下下舔舐他的后颈皮肤。


    熟悉的、熟悉的感觉，但他的头很晕，挣扎的动作相当无力，动弹不得地承受粘腻的舔吻。


    直到一滴灼烫的水珠滴落在蒙比乌斯的颈侧。


    他听见颤抖的呼息声在耳边吞吐，不知是否因为在梦中，每一个字都是破碎的、断断续续的，难以成句的恨和呜咽落进他的耳蜗：“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被牢牢桎梏的明明是蒙比乌斯，身后的人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勒紧喉管，鼻尖抵住蒙比乌斯的后颈，发出急促的呼吸声：“找到了，你、你……”


    “你回来了、你真的……”


    简直像小狗一样。


    蒙比乌斯终于头疼地确认。


    是摩帝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