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那天干了什么呀？听说老板在打听我。”下班的时候，0293忽然随口问了一句


    林克斯紧张了起来：“没干什么呀，他问了我几句日常工作而已。”


    “哦……”好在对方没什么反应，大概不是什么坏事。


    实际上0293第二天就被涨了工资，翘班还能涨工资，他觉得奇怪，但没怎么往心里去，大概是新老板上任良心发现吧。


    林克斯决定每天上班都戴口罩，来来去去的，保不齐哪天就和安尔曼撞上了。


    五人群聊里还在更新着悬赏信息，他自知帮不上忙，只在闲暇时当消遣浏览一番。


    “人类为什么需要延长寿命呢？”还是那个老问题。


    虽然黑心资本家遍地，但抠抠搜搜地活着日子也还是能过的下去，比当通缉犯有前途多了。


    系统：【人类能无限获得时间，不代表他们不会生病，大抵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林克斯忽然觉得很有道理。


    他又翻看起聊天记录来，那人先前是个气艇修理工，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行做起了砂人生意。


    “也许是某天忽然查出绝症，然后走投无路，最终病急乱投医。”他觉得自己的推论可信度很高。


    并建议夏琳可以去医院等地方看看，或许会留存有什么档案之类的——他没让赫兰去，因为医院这个地方对于仿生人来说还是有些“危险”的。


    “话说一个气艇修理工身手有那么好吗？”


    系统：【说不定是多人作案。】


    【momo：我们进不去公立医院。】


    【Lily：我们已经被列入“危险份子”了。】


    林克斯不太懂危险份子是什么，不过会选择当雇佣兵的人大抵都有自己的难处——毕竟这是最常见的，不需要身份验证的职业。


    至于所谓的“私立医院”，大部分都是一些小黑诊所。


    一般来说，确诊绝症这种大事，在通缉犯还是一个普通的修理工时，大概率不会去一些没有可信度的诊所。


    这就有点难办了……


    赫兰的头像上开始出现［输入中］的字样。


    林克斯赶紧打断了他。


    【L：要不我去看看？】


    首先，赫兰的身份现在被自己占着不说，其次，据林克斯观察，他和z873身上都有一种极其相似的气质。


    简单来说，他很“仿生人”。


    如果是在医院这类比较了解人类的地方，搞不好就露馅了。


    当然，林克斯更倾向于赫兰会通过什么非正常手段进入医院，不过，在看见0293昨天的操作后，他觉得还是自己去比较方便。


    “我来这里这么久，还从来没去过除了工厂外的地方。”他莫名地有些兴奋。


    系统……系统也无法判断这不是个好主意，自知无法改变林克斯的想法，只好丢下一句。


    【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是不会给你兜底的。】


    这句话得反着听。


    【Linda：可以吗？】


    夏琳表示怀疑，但没反对，既然赫兰没说话，多半他也有什么“难言之隐”。


    【momo：我觉得可以。】


    【Lily：医院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顶多和我们一样被列入黑名单罢了。】


    【Linda：那好吧，我把耳机给你男朋友了，你记得戴上，方便联系。】


    虽然已经看见过这个字眼很多次，但此时明明白白地展现在自己和赫兰面前，还是让林克斯感到一丝该死的羞耻。


    他逃避般地把光脑熄屏了。


    请人帮忙自然是要准备周全的，正好最近得知了0293的爱好之一——天然小麦酒。


    林克斯今天干活都积极了不少。


    “哟，怎么这么快。”


    “滴滴——合格率百分之百。”


    “有事。”他脱了工作服，和0293打了个招呼就小跑出了工厂。


    小麦啤酒虽然也算昂贵的天然产物，但由于现存的小麦品种产量还不错，啤酒的酿造工艺也简单，价格其实比其他天然食品低一些。


    但毫无疑问，穷人肯定是买不起的。


    售卖自然食物的地方像个奢侈品店。


    掺杂在那打扮光鲜亮丽的人群里，林克斯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他们身上穿戴着看不懂的名牌，偶尔瞥过来的目光也带着几分鄙夷。


    林克斯只能祈祷能快一点轮到自己，他把手插进了兜里，衣领拉得高高的，企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队伍以龟速挪动着。


    “先生您要什……”店员忽然停住了声音，上下打量了林克斯一眼，忽然冷漠地说道：“我们这没你想要的东西。”


    “我要那个。”他只好指了指店员身后那些摆在聚光灯下的小麦啤酒。


    “我们这只卖给上流人士。”店员不再分给他一丝眼神，似乎在责怪他让自己说出了这样不体面的话。


    后边排着的人迅速挤开了他，店员又恢复了之前的热情。


    “什么时候我们公司还有这样的规矩了？”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突兀地挤进了人群中。


    林克斯现在已经能精准地识别他人的声音了，他或许真的和这人犯冲，他们的相遇每次都发生在这样尴尬的时候。


    安尔曼从拥挤的人群中优雅地走了出来——他身边的两个导购为他隔出了一条通道。


    “哎呀……抱歉抱歉，老板，是我招待得不够周到，我只是想让更有价值的客人优先享受更有价值的东西，如果惹大家不快了，我自愿辞职……”


    店员可不是傻子，虽然惊讶于新上任的老板居然会愿意为这个看起来穷酸的家伙出头，但他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这点小事，用不着辞职吧。”客人们见状开始纷纷为店员开脱。


    “我觉得他服务挺不错的呀……”


    “您也没必要对员工这么苛刻吧，毕竟是个新老板。”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话，大家都附和起来。


    安尔曼最终只能说道：“既然这样，去向负责你的主管检讨吧。


    “客人们自然都是是平等的。”他又补充了一句。


    人群中传来了一声嗤笑，但很快消失了。


    “抱歉，是我们公司服务不周。”


    “习惯了。”林克斯马上说道。


    虽然在这打工了好一阵，他除了刚来的时候听说过一次工厂的大名，后续便早忘了这回事。


    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进的是工厂的销售区。


    不远处的巨幅霓虹投影里，还在循环播放着金发女星的宣传广告——她用涂着亮眼指甲油的手指轻轻勾开了啤酒的易拉环，痛痛快快地畅饮了一番，发出满足的哈气声。


    “你要买些什么吗？”安尔曼轻轻揽住了林克斯的肩膀。


    导购十分有眼力见地领着两人去了一处远离人群的休息室。


    “那个。”但尴尬的余韵犹存，林克斯恨不得早点离开。


    “算是我送你的吧，当做赔罪。”安尔曼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主管去给他打包。


    “谢谢。”林克斯开始变得惜字如金，既然是白送的，他没理由拒绝。


    出发前他还很忐忑，忽然让一大笔不明时间流入市场会不会引起时间规划局的注意。


    然而忽然离开了吵闹的人群，周围的空气似乎有些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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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滞。


    “你现在在哪工作？”安尔曼接过了主管手上的东西，开始亲手打包起来，一边又以一个朋友的口吻随意问了一句。


    像是在装点一个礼盒般，红色的丝带绕在他的指尖，时而折叠，时而扭转，在盒子上缠出了一朵漂亮的玫瑰。


    一种隐晦的，像是石子投入静静的水面般，一开始只是产生层层波纹，但底下的各种被泡泡包裹着的情绪却慢慢浮了上来。


    林克斯开始坐立不安，虽然安尔曼的目光一直在礼盒上，但他却觉得如芒在背。


    “他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系统：【你终于意识到了吗？】它的电子音带着一种矫揉造作的惊讶。


    【想泡你呗。】


    “……”


    也许是太久没有回应，安尔曼看了过来。


    林克斯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睛是天蓝色的，和新闻里的安琪娜一模一样的颜色，只不过那位女士的眼里野心勃勃，她的儿子则拥有湖水般的平静。


    “秘密。”他只好这么说。


    也许此时是坦白的好时候，不知为何，林克斯有些无法说出口，自己就位于对方所在的工厂，当一个底层工人。


    但愿那天没有认出他……


    直到出了门，远远地看见那些走出室内的人们都拉上了厚外套，林克斯才发觉——


    秋天到了。


    安尔曼把自己的围巾取了下来。


    “我不冷。”林克斯说。


    但他其实无法拒绝，无论是因为手上提着重物，还是因为对方帮他付了账单。


    驼色的毛绒围巾被略显笨拙地围在了他的脖子上，对方的手指偶尔擦过林克斯的脖子和脸颊。


    “我们下次还会见吗？”安尔曼问。


    “也许吧。”林克斯艰难地耸了耸肩膀。


    根据某种定律，在他倒霉的时候，两人会再次不合时宜的相见。


    ……


    “跟你商量个事儿哥们。”


    这回是林克斯把0293叫到了角落。


    “干啥呀？”他眼看着一大袋小麦啤酒被塞到了自己怀里。


    “高级货啊……还是咱们厂产的，你去抢劫了？”0293有些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罐打量。


    “过来点。”林克斯左右观察一番，确认四下五人，才小声说道：“明天……”


    “嘶……”0293面色为难：“最近新老板上任，你也知道，时不时吧，会有人来巡视……”


    他怀里一沉，第二袋啤酒塞了进来。


    “去抢劫啦，你真的……”嘴上这么说着，手却很诚实地抓得紧紧的。


    “原则上不行。”他说。


    那么实际上是可以的。


    “下班前把你工作服和卡给我，要是老板来了我替你装装样子。”


    林克斯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谢啦哥们。”


    他又压低声音说：“东西真是我抢的，你现在可是我的共犯了。”


    “啧，那我得藏好点。”


    心情愉悦地回到了工作间，见到z873时，林克斯怪惭愧的——两次都把大半工作甩给了对方。


    所以他特意多提一袋啤酒。


    “我不要这东西。”z873却头也不抬地说。


    “为什么？”他拿起了其中的一罐：“味道还不错。”


    “对了，其实并不是我抢的。”林克斯解释道。


    “哦。”z873总算抬起了头。


    “为什么？”他反问。


    “额……没有为什么，就是想给你。”林克斯说：“人类喜欢做随心所欲的事。”


    “哦。”z873没有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