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表现。”沃克尔挑眉。


    “我自愿忏悔……”


    想想伤心的事？


    系统：【你明天还要上班。】


    镜子里那双红色的眼睛开始湿润。


    系统：【不止明天，后天，你甚至要连续上班一个多月。】


    “请，请宽恕我对世界带来的伤害。”林克斯的声音开始哽咽。


    【你是资本家的牛马，你的努力只能换来微不足道的时间。】


    “我真切地恳求您的原谅。”


    【你自卑怯懦过吗？或许吧，毕竟你是一个来自两千年前的旧人类，新世纪的一切都让你感到彷徨。】


    “我，我为……”镜子里的他深吸了口气，却怎么也说不出下一句话。


    “怎么不念了？”沃克尔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林克斯抬眼看向了天花板，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


    “我为我的行为赎罪。”


    【你想念你的亲人吗？】


    “我，我……不记得了。”


    “为什么又停下了？看来你确实有些真心悔过的意思。”沃克尔凑近欣赏着林克斯的神情。


    【如果不是你来到了这里，你或许会在亲人朋友的陪伴下度过美好的一天。】


    “我对时间规划局万分感激。”


    “继续还不够。”


    【你们周日会去野餐吗？阳光温暖地洒在你身上，你可以尽情品味美食的滋味。】


    “给了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曾经感受过孤独吗？就算是赫兰，也不是真正了解你的人吧。】


    林克斯吸了吸鼻子，镜子里的他有些狼狈。


    “我全身心地感受到愧疚，我自愿忏悔。”


    【你甚至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又为何而去。】


    “我为我的行为赎罪。”


    沙沙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意识到结束后，林克斯立刻偏过了头，不去看镜中的自己。


    沃克尔站了起来：“向我交纳罚金，你就可以离开。”


    他摘下了手套，手指修长有力。


    “三，三十六小时！”林克斯回过了神，用力擦了一把眼睛以确认不是泪水模糊了视线。


    “下次别再超速。”沃克尔的语气似乎在说——下次别落到我的手里。


    手腕上的镣铐被解开，林克斯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就往外跑。


    “等等。”


    “干什么？”他警惕地看着半身依靠在黑暗里的那个瘦削男人。


    一只手帕被丢了过来。


    “我可不想第二天就听见‘小道消息’满天飞。”


    林克斯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飞速逃走了。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只有高楼上的霓虹广告牌不停歇地闪烁。


    垃圾桶被人弄得东倒西歪，林克斯的路过惊走了好几个流浪汉。


    他掏出了那只手帕，看了眼垃圾桶，嫌弃地准备丢下。


    又忽然想起什么般，把鞋搭在了路边低矮的混凝土墙上，用手帕擦了擦，才随手抛进了垃圾堆里。


    系统：【我今天说的话，你……你不用太往心里去。】


    “嗯哼，我知道。”他状若随意地回答着，带着点鼻音。


    在那个老地方的转角。


    光线有些暗，林克斯警惕地慢下了脚步，一个影子被灯光拖长。


    黑色的影子动了动。


    “林克斯。”


    “赫兰？你怎么还在这……”他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站在黑暗里，用袖子再擦了一把脸。


    “走吧，我们走吧。”他微微低着头。


    赫兰看着他，只见一头乌黑毛绒的头发，直直朝着他的胸膛杵来。


    “哎哟！走啊，怎么不走了……”


    他捂着撞出红印的额头，下意识抬起看了赫兰一眼，瞬间又低下。


    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了他的头发。


    缓慢地搓揉着，手心里只感受到蓬松和柔软，赫兰轻轻向后脑勺探去。


    原本的伤口早已愈合。


    林克斯转身，抵住了他的后背。


    “走……回去……”他哼哼唧唧地说，用脸推着赫兰往前。


    门口还是老样子，z873的门上依旧残留着刺眼的红色油漆。


    空气中倒是很干净，没什么异味。


    “累吗？”赫兰从冰箱里拿出了一袋血浆。


    林克斯摇了摇头，他在冰箱的角落里看到了一瓶牛奶。


    “我要那个。”他指着说道。


    冰凉的玻璃罐子里，乳白色的液体如丝绸般。


    ［人造牛奶——让奶牛免遭持续产子之痛。］


    “哒”


    他把吸管插进了锡纸盖。


    下意识用尖牙抵住管口。


    赫兰拿了一罐啤酒。


    那根吸管，被林克斯先是用门牙咬得扁扁的，然后拿尖尖的犬齿磨着，最后被他心不在焉地用舌头拨弄。


    人类的牙齿有那么尖吗？赫兰喝下了一大口冰啤酒。


    酒精弥漫在喉腔里，带来灼热的触感，一直蔓延到了心脏上。


    匆匆洗了个澡，身上的水汽还没散去，林克斯就躺在了床上。


    赫兰站在床边，他俯视着那双红色的眼睛，眼角似乎也带着一抹红。


    “看什么？”林克斯小声道，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一条毛巾盖了上来，轻轻擦着那滴水的头发。


    后颈被略带粗糙的掌心托起，赫兰把毛巾垫在了他脑袋下。


    “睡吧。”他说。


    “那你关灯。”林克斯下意识转了个身，毛巾偏离了脑袋，又被按着肩膀扭了回来。


    黑暗阻挡不了他的视野，他看着赫兰脱了衣服，露出精健的上半身，再悄无声息地躺下。


    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他的思绪也开始漫无目的地飘着。


    仿生人会感受到孤独吗？


    他们拥有正常的人类情感吗？


    系统：【没有。】


    “我没问你。”


    【哦。】


    林克斯不安地捻起了一丝湿润的头发，感受到了身边的热源，源源不断，带着些野性的蓬勃。


    他们就像宇宙中的两颗恒星。


    行驶在各自的轨道上，却因引力的作用而围绕共同的质心旋转。


    ……


    “哎呀，我还以为你今天来不了了。”0293停下了划掉林克斯名字的手。


    “我只是超速了而已。”林克斯干巴巴地说道。


    “好吧好吧。”0293把笔收了起来：“那就赶紧干活去！”


    z873还是老样子，早早的就开始给每个罐头装满液体。


    “这是什么？”林克斯看见了放在工作台边的一沓绿色标签。


    ［人造有机肉类——素食主义者的最佳选择。］


    “他叫我们贴上。”z873拿起了一张标签，撕掉后面的薄膜，贴在了罐子上。


    今天随着履带运输过来的明显不是人类的器官——那些心肺大得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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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看起来像是猪或者牛的。


    z873把它们一个个提起扔在了手边的一个机器里面。


    随着沙哑的齿轮运转声，林克斯身边的机器口吐出一块块切割整齐的肉类。


    他把它们排列好放进了装满保鲜液体的罐子里。


    而这些肉类也许会在接下来出现在某个生鲜超市……


    生与死的边界此时被极大地模糊了，林克斯忽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呕吐感，他自然是吐不出什么东西的，作为一个吸血鬼。


    “素食主义者也吃肉吗？”


    系统：【这不是肉，这是“人造肉”，没有任何一头猪或者牛受到伤害，非常的“素食”。】


    【现在除人类外，活的动物，都是非常宝贵的，屠杀简直罪大恶极。】


    林克斯挑选了一张［人造猪肝］的标签贴了上去。


    随着罐子的搬动，里面的粘稠液体咕嘟咕嘟地冒泡。


    他抽空给赫兰发了条消息。


    【L：今天可以不要买任何罐装肉类产品吗？】


    赫兰的光脑振动，他停下了脚步。


    周围的闹市正循环播放着广告词。


    “甜甜圈～休闲娱乐来一个……”


    “嗡嗡”


    林克斯赶紧把标签贴上，才掏出光脑查看。


    【H：［图片］】


    五颜六色的甜甜圈摆放在橱柜里，暖黄色的灯光更显诱人，滑稽可爱的玩偶雕塑则站在旁边招着手。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在z873看过来时才慌忙把光脑收起来。


    赫兰一路穿过了热闹的市中心，来到了偏远的郊外。


    落日口确实十分热闹。


    但他此行不是为了领取五个人造鸡蛋。


    “哎呀，先生您真的来了！”兜帽男自然也在集会上，他这次有些不敢靠近赫兰。


    只能在远处热情招呼道，并催促同伴去拿些鸡蛋过来。


    赫兰无视了他，在人群中找着什么。


    他打开光脑，切到了赏金猎人的页面。


    弹出了一张男人的照片——棕色短发，脸上布满雀斑，带着酒鬼特有的颓唐。


    天理会的人找好了鸡蛋正要给他送过去，结果一抬眼，人就不知道去往了何处。


    “唉唉唉！鸡蛋还没拿呢！”


    不远处开始播放起了叛逆少年们的重金属摇滚乐，这儿可不完全是天理会的地盘。


    巨大的废弃金属管道壁上布满了涂鸦，赫兰边翻看着社群张贴出来的信息，一边走进了管道内。


    这里如同防空洞一般，内部阴暗潮湿，说是废弃管道，其实更像是一条城市地底快捷通道。


    里面躺着不少流浪汉，管道外传来的重金属摇滚乐严重影响了他们的睡眠，只好爬起来三三两两地玩起牌来。


    部分流浪汉瞥了一眼赫兰，见他不是什么善茬，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


    越往里走就越发潮湿，好在没什么异味。


    金属管道其实只延伸到了中部，隧道的后半段则是人工用石头和混凝土砌起来的。


    后边由于过于潮湿阴暗，没有流浪汉愿意来这。


    赫兰打开了光脑的照明。


    “嗡嗡”


    根据猎人公会最新的追踪信息，通缉者就在前方不远处。


    这是条大鱼，不少赏金猎人都在往此处赶来，赫兰加快了脚步。


    隧道前方透过了几丝光，他踩着摇摇欲坠地金属扶梯，总算来到了地面上。


    那是一处废弃的郊外建筑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