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风吹来，水虫尸体的腥臭味散去了不少，背后却忽然感觉凉飕飕的。


    林克斯摇了摇头，松开手，从倒在废墟里的晾衣绳上掏出一件还算能穿的衣服来——先前因为翅膀的张开，衬衫再次战损。


    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引擎声，他抬头，只见一辆银灰色的摩托车飞来。


    车轮在地上摩擦出火星，连带着一道长长的划痕，最终停在了夏琳面前。


    “干什么？”她皱着眉头，语气却带着笑。


    “都怪你，开的什么车！”摩托车后座一个女生大力拍了一把前面的人，抛下头盔就跳了下来。


    “姐没事吧？”她有着和夏琳如出一辙的面孔，亚麻色的头发编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肩上。


    另一个人也摘了头盔。


    “哎哟哎哟，我才刚挨的水虫的揍。”他揉着肩膀，表情夸张地呲牙咧嘴。


    “莫赛拉，你不就是擦破点皮么。”夏莉又大力拍了一把他的背。


    确认夏琳没问题之后，她才发现顶楼上还有两个人。


    “要不要我送你们去医院啊？”莫塞拉看两人都挂了彩，热心地拍了拍摩托车后座。


    林克斯摇了摇头，他们一个吸血鬼，一个仿生人，最不能去的就是医院。


    “那加个光脑吧。”夏琳也走了过来，但她发现林克斯手上什么都没有，只好碰了碰赫兰的。


    【用户H添加成功。】


    “今天多谢了。”林克斯十分真切地说，要不是夏琳，他估计又得重开了。


    “咋俩早就扯平了。”她豪气地说道。


    “诶，你也是赏金猎人吗？”


    夏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趴在姐姐的肩膀上，手快地点开赫兰的个人账户，两人竟在同一个社群。


    “嗯。”赫兰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


    “真的假的！”莫塞拉也把自己的光脑凑了上来。


    他看起来像个摇滚小子——耳朵上打着五颜六色的耳钉，略长的卷发毫无规律的乱飘，性格十分活泼。


    【Linda：［链接分享］】


    赫兰的光脑又振动一声。


    【用户momo请求添加好友。】


    “我知道你！”莫塞拉划拉着他的主页，忽然瞪大了眼睛。


    夏莉立马抛弃姐姐把头探到他的光脑前。


    “他们都叫你‘暗夜杀手’。”——最近几乎百分之八十的水虫悬赏订单都是由这个新冒出来的神秘用户H完成的。


    “很酷的名字。”林克斯朝赫兰眨了眨眼睛。


    这回到赫兰别开了目光。


    当前显然不是聊天的好时候，水虫的尸体还在缓慢腐烂。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莫塞拉再次骑着摩托车邀请道。


    说是摩托车其实更像“气艇”，位置十分宽敞，银灰色的外壳上喷着彩绘——自从莫塞拉得到它后没有一天不向朋友炫耀。


    “不了谢谢。”林克斯尽可能地“轻松”站起身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好吧，改天见！”两人戴上了头盔，夏琳则拉好了她的墨镜。


    伴随着巨大的引擎声，他们的身影很快化作了一个黑点。


    好在赫兰把飞鱼停到了不远处，不然恐怕走路回去就要了林克斯半条命。


    “你还带着我的眼球吗？”


    赫兰闻言拿出了那个小罐子，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液体，泡了那么久，眼球还很新鲜。


    他走在前面，两人从倒塌的门里挤了出去准备下楼。


    林克斯拧开了盖子，反正现在疼痛阀值提高了，正所谓“伤多不压身”。


    液体有些粘糊，但没什么味道。


    现在他对这些“小手术”已经完全上道，快速取下了右眼。


    虽然已经麻木了，但还是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林克斯忍不住直抽气。


    他没有注意到，走在前面的赫兰似乎几次想转身。


    利落地把这颗红色的眼球塞了回去后，林克斯撕下了衣角的碎布，随意绑在了眼睛上防止眼球掉出来。


    “这样就可以了吗？”赫兰稍微回头。


    “嗯……”其实林克斯也不太确定。


    系统：【可以。】


    “我真是顽强。”他感慨道。


    系统：【你永远不知道我在这其中工作得有多么努力。】电子音十分幽怨。


    林克斯发现最近系统总喜欢和自己不对付，决定识趣地息了声。


    他把属于赫兰的眼球放进了罐子里，然后塞到了对方的口袋——林克斯浑身上下已经没一个好兜了。


    再次坐上了飞鱼，觉得恍如隔世。


    打的破破烂烂的楼房抬眼就能望到，楼里的人早跑得没影。


    “我都这样了。”林克斯抹了把脸，声音哽咽：“明天还要上班……”


    内心是十分的绝望。


    他又担心起今天会不会被记旷工，不过想想厂房都塌了，以络腮胡油滑的性子大概早溜了。


    飞鱼停在了一家药店门口，赫兰把自己的夹克给了林克斯，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像难民。


    “打扮挺时髦哈！”店员十分惊奇地看着他。


    虽然披着一件能看的过去的夹克，但林克斯整个人还是十分狼狈。


    “废土风。”他勉强笑了笑。


    店员给他推荐了店里最贵，啊不对，最好用的药。


    林克斯疲惫地任由着他刷自己的余额。


    【当你看见地上的蚂蚁正在勤劳地运输时，你会怎么想？】


    “我希望虫子们偶尔能做一下‘人口管理’。”


    【验证码已发送。】


    “您是想要这个可食用塑料袋还是可降解塑料袋还是普通……”


    “随便。”林克斯赶紧打断了店员的话。


    “滴”对方毫不犹豫拿出了一个最贵的袋子扫描。


    有气无力地接过了据说是“可食用”的塑料袋，赶紧“逃”出了药店。


    今天太阳罕见的有些刺眼，林克斯眯起眼睛，没想到出门就撞上了一个人。


    “抱歉。”今天运气过于不佳。


    “哎……”手腕却被拉住，他回头，以为遇到什么“硬茬”了。


    “没想到还能再次遇见你！”是当初在检查站的那个卷发男人，他看见林克斯，面色欣喜道。


    “你看起来不太好……”他伸出手，试图帮对方把夹克的衣领翻出来。


    但林克斯躲开了：“我挺好的，这是一种……额，风格。”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他的眼神有些闪躲。


    “等等……”男人看向了他脸上的淤青和脖子斑驳的伤痕，嘴唇动了动。


    林克斯直接把夹克拉链拉到了最顶上，遮住了半张脸。


    “还有事么？”他的声音从立领后面传出有些模糊。


    “没，没有。”男人直直盯着他，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再次递上来里一张名片：“如果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找我。”


    这次林克斯翻开看了一眼，里面甚至详细地写上了光脑的社交账号。


    “谢谢。”他对安尔曼说罢便转了身。


    最狼狈的时候都被同一个人目睹，真是太糟糕了……


    林克斯只能在内心深深叹了一口气。


    赫兰照例去安置飞鱼。


    他刚离开，林克斯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一头扎进了冰箱，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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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咬开血浆袋。


    冰凉美味的血液润湿了干渴的喉咙，才让人感觉真正活了过来。


    所有的血浆袋被他一扫而光，林克斯满足地瘫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肉#体上的损伤正在慢慢愈合，烧焦的指尖也开始恢复往日的白皙。


    ……


    人类吃多了碳水会“晕碳”，吸血鬼喝多了血浆大概也会“晕血”。


    精神被填满后有些疲软，等再次接受到外界信号时赫兰早就进了门。


    浴室里隐约听见稀里哗啦的水声。


    “要不要来洗澡？”


    赫兰走到了沙发前，他那件被灼烧得破了洞的衬衫早已脱下，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斑驳的伤口甚至像是点缀。


    虽是询问，实则陈述。


    废土风只是托词，林克斯老老实实地任由赫兰把自己抱到了浴室。


    精神和身体早就成了一团浆糊。


    水雾蒸腾上了天花板，仿照着波纹形状的大理石瓷砖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珠。


    林克斯半身都淹没在浴缸里。


    “哒”


    赫兰掏了一张板凳坐在了他后面，他把林克斯的上半身捞起一点，然后让软垫枕着对方的脖颈。


    脑袋悬空着，但被赫兰的手轻轻拖住。


    那头黑发早就被血液浸湿，然后凝结到了一起，也许还沾染着金属、灰尘。


    眼睛上的绷带被慢慢取了下来，但林克斯还闭着那只眼睛。


    “来支烟吧……”


    “点不燃。”赫兰抽出一只手够到了洗浴台上的烟盒，叼了一根在嘴里，才把盒子递给他。


    打火机哒哒的声音回荡在浴室里有些空灵。


    “没油了。”林克斯晃了晃打火机，只勉强点燃了自己这根。


    他叼着烟吸了一口，火星子亮了起来。


    “‘外星人牌’的么？”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是‘复数’。”赫兰俯身，把烟凑了上去。


    两人的眼睛都错位注视着对方的脖颈，喉结。


    林克斯的脖子布满勒痕，好像大家都很喜欢袭击这个脆弱的部位。


    赫兰的则坚韧而紧绷，喉结隆起出明显的弧度。


    “……点不燃。”随着说话的动作，林克斯嘴里那根烟晃来晃去。


    “别动。”略带粗糙的大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林克斯深吸了口烟，试图让火星起来一些。


    也许过去了很久，也许就几分钟，另一根烟终于共同沾染上了火星。


    两人重叠在一起的影子终于分开。


    花洒里的水温柔地淋在了额头上方，冲刷着那满是污垢的头发。


    为了防止好不容易点燃的烟灭了，林克斯加紧吸了几口后就夹在手上，离水源远远的。


    感受到手指轻轻穿过了自己的发间，揉搓着凝固在一起的发丝。


    乌黑的头发完全遮住了后脑勺的伤口，赫兰的动作极轻，只拨弄着头发，尽量避免直接接触头皮。


    林克斯仰着头注视天花板上的大理石水纹，它仿佛在流动，时间也似乎被改变了质感，变得缓慢而凝固。


    水雾填满了整个空间。


    “在想什么？”赫兰把烟放到了嘴里，以便两只手清理着头发。


    他的声音略带含糊，但在某种程度上加深了作为“人类”的气息。


    “那天星轨上的霓虹流星。”林克斯想回头，但被托着脑袋按了回去。


    “很美……”


    赫兰没有马上回答，凝固的血块很容易就冲刷了下来，他挤了一泵洗发水到手心，开始缓慢揉搓。


    “风也很温柔。”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