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 50 章

作品:《墨实

    这日是岑最果的十八岁生辰,起身之时只觉得腹部坠痛得厉害,他试着慢慢地走出房门去找胡大夫,无奈每一步都觉得疼痛难耐,宛如行走于刀刃,见班庆在院中纳凉,便拜托他去叫大夫。班庆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他,脸上涌现出一个奇怪的笑,堪堪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火油的叫声间,疼得已经意识昏聩的岑最果听见院内有打斗的声响,他扒着窗棂打眼一瞧,谢三宝正与一群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间谢三宝分心喊道:“小果,将门拴上,我不叫你不要出来。”


    岑最果心下一惊,连忙抱着肚子跌跌撞撞地将门拴好,又咬着牙推了个矮柜去抵住房门,火油意识到了危险,拼命得咬着他的裤管往衣柜边拖,岑最果知道它想让他藏起来,一把将它从房间角落的狗洞里推了出去,并堵住了洞口:“乖狗子,赶紧逃命去吧,坏人要来了。”


    做完这些,他实在没有力气爬进柜子里了,只能钻到桌子底下靠桌布掩住身子。他捣着嘴,不停地想着该如何是好,孩子马上就要临盆了,如果没有胡大夫的帮助,他与孩子很可能一尸两命,想到此处不由心急如焚,腹中的胎儿好似也像感知到了他的不安,拼命地翻腾了起来,剧烈地疼痛在腹底炸开,岑最果疼得岔了气,不停地喘息着,他伸出手颤颤巍巍地安抚着肚子:“宝宝乖啊,再坚持一会儿……再忍耐一会儿……”


    冷汗濡湿了他的额发,滴进了眼睛里,他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恍惚间一声门板被撞开,门闩断裂的声音传来,他心中一紧,随即听到班庆的声音:“小果,你在哪儿啊?我的好哥哥,你在哪里呀?”


    岑最果颅内昏聩,下意识地说道:“我……我在这里。”


    桌布被掀开,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岑最果眼前更加模糊,他眯着双眼看向面前之人,是班庆那张带着狞笑的脸。


    岑最果被人大力拖了出来掼在房门口,院内已经躺了好几具尸体,班庆提着刀架在岑最果的脖子上,朝着被十余人缠斗着无暇分身的谢三宝喊道:“住手,不然我杀了他。”


    谢三宝见此心头大乱,瞬间挨了一刀。眼前的血红让岑最果清醒了几分,见状拼尽全力地喊道:“三宝哥快走,别管我。”


    班庆扬手给了岑最果一记耳光,手里的刀往岑最果颈侧一送,瞬间细嫩的脖子上绽出一道血印:“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吗?”


    谢三宝被激得眼都红了,咬着牙停了手,黑衣人一哄而上制住了他,将他押着跪在地上。班庆得意洋洋地朝院外喊道:“主子,您可以进来了。”


    一个娉婷的身影款步走了进来,岑最果和谢三宝皆是一愣,来人竟然是甯太后,她身后还跟着被押的胡大夫,班庆殷勤地迎了过去,躬身拱手作揖地唤道:“主子!”,甯太后连眼皮都未朝他抬,径自走向了跌坐在地上的岑最果,居高临下地说:“你还在等他吗?他不会来了,夏侯蔼的南疆大军已经彻底溃败,他不仅将梁、绥等城池收了回来,还攻占了连前朝六代君主都无法收回的柳云六州。他功勋赫赫,战绩佼佼且已名扬天下,不日就会继承大统。而你一个异族奴隶却怀了他的嫡长子,这将会是他身为一国之君的奇耻大辱,也会成为他稳固帝位的一大阻力。他只能将你永远的藏在此处,甚至是更远的地方,可这世上哪有密不透风的墙呢?你和你腹中孽种的存在将是他永远的肘腋之患。瓒儿那孩子终究是心软,念在夫妻一场不忍对你亲自动手,那……”她一顿,眼中阴毒浮现:“哀家这个做姑母的,就帮他一把好了。”


    “不……不会的,侯爷不会如此对我,他不是这种人。”,岑最果已经痛得精疲力竭,咬着牙才挤出这句话,


    “老妖婆你休要胡言,我们魏帅是顶天立地,光明磊落之人,才不会做出此等抛妻弃子之事,而且他们之间感情甚笃,岂是旁人能揣测挑拨……”,谢三宝说了一半就被人堵上了嘴,只能跪在地上朝甯太后怒目而视。


    甯太后不以为意地一笑:“那瓒儿可有说过会回来陪你生产?南疆战事早已结束,他为何迟迟不来接你呢?”


    一句话直接戳到岑最果的心结,他实在太痛了,人在痛苦中就会产生软弱的想法,他不禁有些悲凉地想着,小阿哥,你说过会回来接我的,你也说过会回来陪我生产的,可你为什么还不来?你是不是真的不要小果了,那孩子呢?你也不要了吗?


    甯太后见他神情恍惚已如冲风之末,便煽风点火到:“正是他亲自拜托了本宫,这种事哪能让外人来办,只能让我这个唯一的亲人来跑一趟了。”


    岑最果用力攥着拳头,但即便指甲嵌入了掌心的刺痛也换不回几分清明,他摇着头,口中喃喃道:“不会的,槐之哥哥不会如此对我。”说着大滴大滴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一直撑着他的那股劲儿似乎有些散了。


    甯太后见他濒临崩溃,阴险地笑了,对着胡大夫说:“将他的孩子剖出来,我要带走,至于他……生死不论。”


    岑最果闻言瞪大了眼睛,心中徒然清明了几分,如果真的是小阿哥视他和孩子为绊脚石要除掉他们,将他们一并除去岂不是一了百了,为何还要将孩子剖出?这分明就是她想挟持这个孩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咬破舌尖挣得几分气力,抽出了他刚才就一直揣在怀中用来防身的拏云,将刀尖抵住自己的浑圆的腹部,低声呵斥:“你想用这个孩子来威胁槐之哥哥?你妄想!我这一刀下去便一尸两命,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让你利用我的孩子去伤害他的。”


    甯太后被他拆穿了阴谋,明艳美丽的脸庞顿时扭曲了起来。此时被押在地上的谢三宝拼命挣扎,呜呜呜的喊着,神色异常焦急,想阻止岑最果自戕。


    甯太后朝身后一挥手,说道:“带上来!”


    侍卫们将别院的两名老仆拖了上来,两位老人家脑袋无力地耷拉着,口鼻处尽是血,岑最果见状目眦欲裂,拿着刀的手都颤抖了起来:“你把他们怎么了?”


    甯太后不以为意地一笑:“没怎么,两个老东西阻头阻脚还妄图拦着哀家,本宫不过送他们一程罢了,如今已经有两个人为你而死,我亦不在乎再多一个。”,她话音刚落,两把钢刀就架在了谢三宝的脖子上。


    岑最果与谢三宝对视一眼,转头对着甯太后说:“你今日所做一切,还会有谁能活着出去吗?你瞒着槐之哥哥杀他的家仆,同袍,妻儿,他是不会放过你的。”,他衔悲蓄恨地一笑,突然凄厉哀绝地喊到:“三宝哥,别管我,你杀出去。”,说罢举起拏云朝自己的腹部捅去,谢三宝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想用自戕来制造混乱让自己逃出去,顿时红了双眼,猛地用内力破开了身上的桎梏欲阻止岑最果做傻事,但还是离得太远晚了一步,刀刃被离岑最果最近的甯太后劈手夺过,她自己亦被拏云吹毛断发的刀锋割得满手鲜血,甯太后气急败坏地抬脚就将岑最果踹倒在地,反手将手中的拏云掷向谢三宝,谢三宝下意识躲避之时,她已经旋身擒住了岑最果的咽喉,冷笑一声:“别过来,没想到吧,我也是算是半个魏家人,怎么可能不会武呢?这多年未用,还有点手生了。”


    谢三宝顿住了脚步,被甯太后带来的人擒住还用刀柄将他打得头破血流。


    岑最果倒在地上想叫谢三宝自己走,但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一阵前所未有的痛楚在他的四肢百骇间陡然炸开,濒死一般向后仰着苍白的脖子,整个人绷紧如一张拉满的弓,他半阖着双眸翕张着嘴,已经失了神智。


    被打得满脸是伤的胡大夫急忙说道:“他要生了,再晚大人和胎儿都保不住。”


    甯太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见他的肚子已经坠到腿间:“你带他进去生产,尽快将孩子剖出来交给我。“


    胡大夫瞧着她手上颇深的伤口,突然殷勤道:“太后,您这手若不及时包扎会留下疤痕的,让老夫为您上个药吧,很快的,不耽误事儿。”


    甯太后拧着眉,她今日未带侍婢,手下全是些粗手粗脚的侍卫,便答应了。


    岑最果被抬进了寝房,没一会儿胡大夫进来后房中就只剩下他们二人,岑最果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泛出了死气沉沉的青灰色,胡大夫取出一枚薄如蝉翼的医刀,叹了口气道:“小果,是老夫对不住你,那妖妇将我全家四十二口羁押,我……我也是没办法。不过这仇老夫会为你报的,你若跨不过今日这一关,黄泉路上老夫随后就到。”


    意识昏沉的岑最果似乎听见了,他伸手攥住了他的袖子,若有似无的扯了扯,嘴唇翕张着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活着。


    胡大夫抹了一把浑浊的眼泪,将掺着迷药的药帛按在了岑最果的口鼻处:“这药能让人的心跳暂时停滞,或许能骗过他们救下你一命,一切都看你的造化了。”


    岑最果眼里蓄满了泪,眼睛一眨就顺着鬓角流了下来又隐没在发丝里,他感觉到自己在下沉,像是周身都陷入了沼泽之中,胸中像压着铅坨,窒闷得喘不上气。也许再也见不到小阿哥了,连即将出世的孩子也来不及见上一面,他满心都是遗憾地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个时辰过后,胡大夫浑身是血的走了出来,将包孩子的襁褓交给守在屋外的人。甯太后掀开毯子朝孩子的腿间瞥了一眼,是个男孩儿,随即问道:“人还活着吗?”


    胡大夫被岁月风霜篆刻过的脸上祭出一抹释然的笑,他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死了。”


    不远处被打的浑身是血的谢三宝听见了,激动地又要挣脱押制,胡大夫偏头朝他看一眼,四目相对之际,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神色一凛,转身就朝着廊柱上撞去,一时间血流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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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糊了满脸,大睁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甯太后,片刻间便气绝身亡了,脸上有一抹得逞的喜色令人不寒而栗。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所吸引,谢三宝被人以膝盖抵着背心押在地上,刀刃则横在他腋下,只要他稍微动一下锋利的刀刃就能轻易划破他的臂膀,是个若想逃脱就必定会伤到的锁押姿势,可他不管不顾地猛地用力往上一抬肩,刀刃瞬间卡进骨肉里,再用力一挣,他的一条胳膊生生被切了下来,奔涌而出的热血喷了羁押他的侍卫一脸,他趁那侍卫慌神之际,用仅剩的一只手夺了他的刀,并一刀将人抹了脖子。电光火石间,他单手持刀浑身浴血,恍若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所到之处皆血肉横飞,顷刻间便欺身近了抱着孩子的那人,他一刀从那人的头顶劈下,夺过孩子,足尖一点便上了房顶。只来得及朝寝室内深深地看了一眼便欲掠出别院,正是这一眼,一道凌厉地羽箭破空而来,直直地插进了他的背心中,谢三宝的身形一顿,脚下未停,几个飞掠便彻底失去了踪影。


    甯太后将手中的弯弓掼在地上,这一箭本是直冲他心脉而去的,但她手上伤患处传来异样的刺痛让她失了准头,只能恨恨地看着谢三宝带着孩子逃走:“他失了一臂还中了我一箭,带着个孩子也活不成。都愣着作甚?还不快去给我追!”,不知为何,她的手比先前刚受伤时更疼了,不由心中怒意更盛,转身进了寝房。


    甫一进入就被满屋的血腥气袭了满面,岑最果生死不明的躺在床上,他全身上下甚至所躺之处的褥子上全是斑驳的血迹,照这种出血量来看人是必死无疑的,但生性多疑的甯太后还是走近了,伸手探了探岑最果的鼻息,指尖温热全无,确实是死透了。


    “将尸身处理了吧!”,她托着伤手走了出去。


    见她出来一直缩在一旁的班庆连忙抱着肚子迎了上来,不知是不是方才动了胎气,他的肚子也隐隐疼了起来,但他顾不了这么多了,急急忙忙地绊住甯太后的脚步,谄媚道:“太后也把小的带走吧,小的愿为太后效犬马之劳。毕竟……毕竟今儿,小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人死了,孩子丢了,你有何功劳?你的族父如今成了叛军,我留你引火烧身吗?”,甯太后的声音掺着浓浓的不耐,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她向手下人使了个眼色,两名侍卫就将班庆拿住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是班庆万万没有想到的,他赶紧求饶道:“太后饶命,太后饶命,我什么都不求了,只求太后能饶小的一命,我什么……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抬眼望去,只见甯太后的脸匿在背光处,阴寒得像是他们南疆毒瘴林中的蛇类令他惊惧万分,心下更是后悔不已。当初在皇宫口的大营中遇到甯太后,他主动与之攀交,泄露了岑最果的藏身之处,还以为能换来后半辈子的衣食无忧,没想到却是与虎谋皮,眼下竟要连自己的小命都要赔进去。他不停地求饶着,保证回到南疆再也不会踏足中原,亦不会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


    甯太后垂目望着他,脸色晦暗难辨,突然她眼波一转,四处搜寻了一番后朝一处一指,遣人将那物什取来。她接过方才被掷出去的拏云,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掂量了两下,皓腕一转朝着班庆高高隆起的腹部轻轻一瞥,班庆只觉得眼前白刃闪过,腹部便有了温热粘腻之感,他怔怔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鲜红的血顷刻间就将他的衣裳尽数染红,班庆抱着肚子杀猪般地叫唤了起来,大量的血从他的肚子里往外涌,不一会儿他的手里似乎触到了什么滑腻之物,颤抖着摸出来一看,竟是一节鲜红的肠子,他骇然瞪大了双眼倒了下去。


    甯太后冷眼地看着他可怖的死状,吩咐手下:“将他的孩子剖出来和屋内那人一块儿处理掉,然后将他的尸身和这里一块儿烧了。”


    她将沾满鲜血的拏云插在班庆的尸身上,心中无比扭曲,瓒儿啊瓒儿,连那个贱奴的尸体你都别想找得到,到时候抱着仇人的尸身哭去吧。这个念头让她心中快意大增,回头瞧了一眼已经冒着黑烟的宅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甯太后走后,留下了几人处理后事,这几人都觉得今日这差事办得实在是太有损阴德,杀了两个手无寸铁的老人家不说,还要动手剖人孕肚,这宅子里住的也不知道是俩什么怪物,男人竟然都会产子。


    他们互相推诿着,最终还是剖开了班庆的肚子,里面的孩子居然还没死,皱巴巴的血红肉团在地上蠕动着,几人皆感晦气,商量过后怕杀初生子要遭报应,反正这刚出生的孩子自己也活不下来,于是便想着和岑最果的尸体一起处理掉。他们将一大一小运至一处大河边,本想着用船运到河中心抛尸,但见天色已晚,几人身上又都带着伤,便偷懒将他们摆在船上,几人合力将船推到了河里,看河水将小船推向远方,转头便回去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