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久闻声回眸，心一惊，手上揩油的卫生纸差点掉落到地上。


    云昂双手插兜，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她维持着唇角的弧度，伸出食指颤巍地指了一下身旁的男人。


    “婶，您做生意也太会讲话啦！他最近才回南城，没在你这买过饼。”


    卖饼的婶捂着嘴，笑声一直未停，眼神游离在央久和云昂之间。


    “小央，婶还能认错人啦？我做这么多年小本生意，这顾客的鼻子眼睛，哪个不是记得清清楚楚，他呀，俊哩——每次你走了之后，他就跟在你后面一个买饼……”


    饼婶眼瞧着面皮逐渐金黄，熟稔地给烙饼翻了个面。


    趁这会功夫，央久抬眸琢磨起云昂这张与她近在咫尺的帅脸。


    既然婶的眼神没问题的话，有问题的那只能是……这张脸。


    她起了打量的心思，目光紧紧地盯着云昂无可挑剔的面庞，下意识地吞咽口水。


    金丝薄饼淋上香油，撒上黑胡椒，鼓动着可人的气息。


    摊位前站的人又多了些，饼婶忙着给接下来的客人烙饼，央久有眼力见地往旁边挪了挪，暂时收起了话引子。


    这几年，路人脸的阈值当真提高了？


    央久半信半疑，她也太可怜了吧，这前二十年都只见过两张这样的脸，而婶已经见过很多类似的脸了。


    还是大城市机会多。


    饼婶利落地打包好了她的牛肉薄饼，笑容爽朗。


    央久迫不及待接过，习惯性地嗅了嗅，她没有急于尝第一口，眼睛弯成月牙似地朝身旁的人看去。


    “云昂，你要不要来一块？”


    凛冽的风吹散了金丝薄饼冒着的白气，央久忙着别凌乱的头发，拿着食物的手未急着收回。


    云昂压着眼角的笑意，弯腰咬了一口女孩手上的薄饼：“好吃，这个留给我吧，我再给你买一个。”


    等央久回过神来，手中的薄饼已有一个缺口，她干脆拿纸巾抹了抹包装袋上的底部，递给了云昂。


    “云昂，我给你擦过了。”


    她眼睫微动，笑容灿然，“我还以为你不吃这个，这么大的一个归你了，可惜。”


    在时寂身边久了，央久习惯性地把周围人都当洁癖人士对待。


    云昂刚好接了一个工作电话，贴心朝她示意要接个电话。


    央久扬了嘴角：“你去吧，云昂。”


    “好，我马上回来。”


    云昂那边似乎很急，阔步流星地往僻静处走去。


    小小的摊位又只剩她和婶两个人。


    央久朝婶喊了句：“婶，一个饼不够吃呀，再要一个。”


    “好嘞，现在也正是得空。”饼婶眼神流转，掩不住的笑意打量着两人，“你还说我认错人了，你瞧，这小伙子吃多香……”


    饼婶又舀了一勺面浆，对摊饼这件事信手拈来，只是话匣子就此打开。


    “他啊，跟着你吃饼好几年了。”


    饼婶趁火候上来了，用平铲压实了饼，“这孩子一直很瘦，前几年你不是做那买手，在我这吃热饼？”


    央久懵懵地应声：“嗯，婶你还记得之前的事呢？”


    “当然，我连几个熟客都认不出来，那算是这半辈子白干了，他就喜欢跟着你吃饼，每次等你前脚一走，他就跟上来了……”


    央久突然对这件事来了兴趣，不禁打趣道：“那婶你咋知道他不是正巧赶上了？”


    饼婶没有立马回答，不急不缓地给饼翻了个面，眉飞色舞说着话：“他每次都问我，你在这买了的什么饼，要个和你口味一样的。只要你那天晚上没来，就算他路过问了也不会买。”


    央久看到饼婶无奈地摇了摇头，抬眸看向她的目光有几分意味深长。


    “后来有一天下雨，我出摊正巧碰到他，他都到跟前来了，听到你今天晚上没吃饼，付钱的动作立马停了。”


    饼婶歇了口气，将打包的纸袋撑好，只等饼熟透，“那天他没打伞，淋湿了半个身子，我瞧着他神色不对劲，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平常都是精神头都别足的一个小伙子，连忙给他给他盛了一杯热水……”


    “然后呢？”央久听得有些入迷。


    “他拒绝了。”饼婶长叹了口气，眉眼垂了垂，“这孩子虽没吃饼，但却付给了我三个饼的钱，嘱咐那天我要是碰到你，免费帮你烙个大饼。”


    央久突然记起了这回事，那天的瓢泼大雨差点让她打不到车，雨滴溅到地上，打湿了她半条裤腿。


    接近凌晨，她还是拖着饥肠辘辘的身体，照例去买了自己最爱的金丝薄饼。


    饼婶那天免费给她烙了个极大的饼，份量大到让她吃都有点撑。


    不知是饼婶的故事动听，还是故事里的主人公动人，央久的胃口被吊足了。


    “我记得，那天婶请了我好大一个饼，本来我心情不好怕赶不上回学校的门禁，那个饼让我心情好了许多。”


    她捏紧了手中发烫的饼，不禁发问，“那后来呢？他又来过吗？”


    饼婶洗了把抹布，摇了摇头：“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今天能再次看见他，我也有点难以相信，他竟然是和你一起来的。”


    “他和从前我看到时变了许多，身材匀称了些，除了那张脸没变多少，性格简直是两个人。”


    饼婶叠好了抹布，手撑在工作台上，笑得很温柔，“我一时差点晃神，是不是认错了人。”


    央久很想告诉饼婶，她的确认错了人。


    但转念一想，她这一时半会，实在难以向饼婶解释云昂不是她口中的这个人。


    索性把话咽进了肚子里，她心里划过一阵暖流，默念着一句话——


    请饼侠，我会给你发好人卡。


    刚好云昂接完电话回到了她的身边，央久见时间不早，迅速地接过饼婶的袋子，巧笑嫣然：“婶，我还会再来的，生意兴隆哦！”


    云昂趁央久不注意，已经扫上了二维码，他礼貌地向饼婶点头示意。


    央久走在前面，品尝着这片刻美味，云昂单手插在兜里，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饼婶看见他俩的背影，微微地笑了。


    -


    央久第一次坐云昂的车，还有点不习惯。


    云昂邀请她坐副驾驶愣是被拒绝了，他也不恼，温柔地勾了勾唇。


    “小久，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和我坐一起吧？”


    央久神色一滞，攥饼的动作募地一紧，勉强扯出了一个浅浅的笑：“云昂，等到了那天再说吧。”


    云昂撑在车后门上沿，眸中闪过一丝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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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觉的黯淡：“原来我们小久喜欢强制爱啊？”


    “没有没有……”央久坐在后座连忙摆手，“我只喜欢吃！”


    女孩恰如其分地指了指手中的饼，耳廓染上几分绯红：“云昂，我知道你还有很多工作要忙，你把送到了之后就赶紧去忙吧，你的时间比较宝贵。”


    “我们小久的时间同样宝贵。”云昂声线比往常更为轻柔，如一朵羽毛飘浮到了央久的心上。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脸比手上的饼还烫。


    眼见女孩垂眸，眼睫翕动，半咬着唇，云昂收起了最后的那点心思，为央久关上了车后门。


    女孩短吁了一口气，她打量了车内的配置，默默地收起了自己的饼。


    云昂一路上连着蓝牙，跟公司的人开着电话会议，似乎陷入了繁忙之中。


    央久眼瞅着无聊，本想小憩一会，哪成想听着云昂专业术语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上次岷江的管家中心。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云昂还未有歇下来的意思。


    央久下意识阻拦，讪讪地笑道：“云昂，送到这里这就行了，上次他们拦你了，我自己进去吧。”


    “小久，你这么怕我进去？”


    云昂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撑在方向盘上，饶有兴致地望勾了勾唇，“岷江到底有谁在？”


    央久美目微凝，一时语塞，她还没憋出了理由，又听见云昂温柔地出声：“不会是藏了个男人吧？”


    须臾间，央久觉得自己像是一条鱼，在玻璃缸游弋，被人赤裸裸地看光了。


    她真想一了百了。


    云昂怎么能猜的这么准——岷江确实有人在，还是个男人……


    “没有，没有。”


    央久弯了弯唇，眼神不自觉地闪躲，笑道，“云昂，你想多啦，怎么可能有男人，我只有一条嘴硬的狗。”


    “它平时也不怎么叫……只有不爽的时候乱咬人。”


    央久脸都要笑僵了，也不知道云昂信没信，她拍着胸脯补了一句，“有机会让你见见，等他不咬人的时候……”


    “好，我只是开个玩笑。”


    云昂嘴角微扬，眼神溺出几分爱意，“小久，别紧张，我看着你下车。”


    央久没犹豫一秒，立马下了车，朝着云昂大方地挥了挥手：“路上小心，再见。”


    “好。”


    云昂坐在驾驶位看见央久进了管家中心，才收回了视线，垂眸拨通了一个电话。


    那边接的很快。


    “方吟，跟装修公司那边说一下，今天让他们加班加点加快装潢。”


    -


    央久一步三回头。


    她怕云昂会跟上来，好巧不巧撞上时寂——


    上次云昂送她到管家中心都被老板阴阳怪气了一顿，再让王叔看到，她又要被“直送朝廷，猛参一本”。


    她兀自走在宽阔的路上，发现时寂家旁边的那套别墅这个点还在赶工装修。


    这栋才售出吗？她才注意到。


    好像确实一直没人住，也不知道这个新邻居善不善——


    装修避免不了会有噪音，时寂不会又要黑脸吧？


    央久想着，不免加快了步子。刚走到门口，就透过窗户看到客厅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