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只有眼泪的傻瓜(七)

作品:《【韩娱】我和你的这十年

    131.只有眼泪的傻瓜(七)


    ‘如果你成为神的话,会想要实现什么愿望呢?’


    江留月被揍了。


    当然,这孩子纯属活该。


    只是录制个综艺,PD跟她说了这句话的时候,她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然后问:“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PD拍着胸脯向她保证,旁边的哥哥们对着她起哄,七嘴八舌的说一些不靠谱的话,而她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离她最近的那个哥哥。


    这是江留月的个人出道纪录片,AliceTV的拍摄期间发生的插曲,此时已经声名鹊起的Bigbang被拉来给她的纪录片添乱,假惺惺的商业吹捧最多坚持1小时,很快就是群魔乱舞,活像是原始丛林里的猴子们嗷嗷叫。


    这会儿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坐在了录音室里,江留月作为主人公坐在椅子上,离她最近的那个哥哥却坐得比她这个主人公还高——权志龙穿着铆钉外套和破洞牛仔裤还有超级高帮运动鞋坐在她旁边的桌子上。


    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权志龙也有些好奇的看向她,想知道她有什么愿望。


    结果小孩儿两眼放光的看着他,大逆不道的伸出手摸了摸哥哥的下巴,吐字清晰的说:“叫姐姐来听一下。”


    被揍已经不是深思熟虑,完全是条件反射。


    权志龙说着你这孩子疯了吧一巴掌糊在她后脑勺,差点给孩子从椅子上掀翻下去。


    多亏旁边的工作人员眼疾手快揪着她的后脖领给拎起来,小孩愣了两秒,嘴巴一撇,呜呜的鬼哭狼嚎了起来。


    当然她就算喊破喉咙,她哥也不可能叫她‘怒那’。


    “一天当你哥,这辈子都是你哥,你还想哪天不听哥哥的话吗?”


    江留月耳朵都被扯得红通通的充血,滚烫滚烫的,她不情不愿的捂着耳朵,小嘴巴无声的嘀咕着什么,被她哥一瞪,吓得又咽了回去,连着打了好几个嗝。


    这事儿权志龙耿耿于怀了两天,他嘴巴碎得不得了,要跟每个遇见的人吐槽江留月的无法无天,说她现在越来越难管越来越不听话,说着说着嘴角就翘到了颧骨上,摸出手机开始给对方展示江留月最新的MV概念照:


    “漂亮吧。”


    他啧啧两下:“这孩子就是仗着自己漂亮又聪明,性格又可爱才那么没大没小呢。”


    当时权志龙也才不过20岁,公司里的老人们都还在,大家见他那嘚瑟样,忍不住要调侃他:“那么不好管给我吧,我特别喜欢Alice呢。”


    权志龙立刻收起手机,翻脸无情:“说什么话呢,哥,你想要妹妹的话去街上找一下吧,怎么能在别人家里挑挑拣拣呢。”


    众人嘘声一片,权志龙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


    最终江留月所谓的‘神明的愿望’成为了一天之内随心所欲畅享高热量食物,结果第二天变得肿肿的不说,还被黄师傅残忍加练,变成一团被反复捶打的麻薯。


    不过小孩似乎此后多年都贼心不死,稍有机会就试图反抗,拼了命想要爬到她哥头上去撒野。


    “我要是比哥大三岁就好了。”


    江留月经常叹气,陷入美好的幻想之中:


    “我想当姐姐。”


    这时候已经当了男朋友的权志龙显然不能粗暴的处理她的奇思妙想,他也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江留月要对这个‘姐姐’的身份如此执念,于是说道:“你为什么要当姐姐啊,就那么想看我撒娇?”


    他一边说还一边对着江留月连做一套丝滑的‘kiyomi’小连招,江留月木着脸看着他卖萌,摇了摇头:“这不是我想要的效果。”


    权志龙:“……?”


    他不懂,但他恼羞成怒:“呀!!你这孩子!!!”


    当弟弟是不可能当弟弟的,都已经成了哥哥这个优越的身份,权志龙是断然不可能让出一点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很在乎江留月心中这个‘哥哥’的身份。


    可能是韩国的文化风俗使然,‘哥哥’这个身份拥有太多的特权,是一种权力与威严的象征,是一种不容拒绝的上位者身份,而随着他的地位和名声越来越高,权志龙对‘哥哥’这个身份的捆绑也越来越深。


    地位越高,能‘称兄道弟’也成为了一种特权的象征,同一个圈子里,用‘老师’、‘前辈’、‘社长/代表/xi(韩国尊称)’这种称呼的人显然要天然比称呼他为‘哥’的人低一等,叫‘志龙哥’的人又好似比叫‘GD哥’的人更为亲密一些。


    在权志龙的社交圈里,能真的亲昵的叫他‘志龙哥’的人,无论男女,基本都可以把他当做神灯精灵来用,只要愿望不过分,他都乐意实现,收获崇拜与感谢。


    可唯独,最亲密的那个人,很少许下愿望。


    从以前开始,权志龙就发现了。


    江留月不喜欢许愿。


    “塔伊啊,你想要什么?”


    就算这样直接问出来,她也会眨巴眨巴眼睛,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说:“我没有什么要的啊,哥。”


    她看起来很真诚,也确实很真诚:“我什么都有啊,志龙哥。”


    是啊。


    她什么都有。


    漂亮的脸蛋,讨喜的性格,像是自然发光体一样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柳家是衰败了,但也算得上标准中产以上的家庭,除去离家出走那段时间,乔娜对她在金钱方面并不吝啬,甚至很热衷于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和首饰来装扮她。


    江留月还是一个特别容易满足的小孩,早期大家条件都很差,哥哥们给个红豆面包炒年糕什么的,她就坐在角落吃,后来条件好点了,给她买炸鸡披萨,带她吃贵的饭,她开心,给她带个烤红薯,买一杯柠檬茶,她也美滋滋的。


    权志龙带她去吃过烤猪皮这种廉价的食物,也带她去吃过动辄人均千元美金水准的顶级餐厅,给她买过廉价的塑料耳钉,也买过百万元的宝石名表,他挣了钱有了能力,自然想要给她更好的生活。


    他们对幸福感和成就感的阈值似乎完全不同。


    权志龙是花里胡哨,珠光宝气的炫耀者,江留月是将珍贵的东西都藏起来,小心翼翼的藏私者。


    对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越是情到浓时,她越是蜷缩成一团,别说名分了,甚至不小心对上眼神都赶紧挪开。


    “被发现了怎么办!”


    如果权志龙没忍住秀了一下,她还要急眼,甚至和他吵架。


    “那就公开啊——我们都到了能结婚的时候了,为什么不能公开算了!?”


    权志龙恨不得把她浑身贴上‘权志龙所有’的标签,看着她气愤的样子,只觉得心都要凉透了。


    “我不喜欢。”


    江留月皱着眉,抗拒的摇头:“我不要公开。”


    她脸上决绝的表情,看起是那么的伤人:


    “你要是爱我的话,志龙哥,就忍住吧。”


    “求你了,志龙哥,就当时我的愿望,好不好?”


    权志龙看着她恳切的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嘴里苦苦的,心里头空落落的,本就抓不住的东西,飞速的从他攥紧的手心里溜走。


    他苦笑着说:“我是什么让你觉得很丢人的存在吗,塔伊?”


    “和我谈恋爱,是什么让你觉得很难启齿的事情吗,塔伊?”


    江留月的表情立刻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看着他。


    “……说什么话,哥,我们可都是爱豆。”


    她抓了下自己的头发,用有些荒谬的口吻道:“无条件要捂着恋情,这不是基本的事儿吗?”


    “我们只是相爱了,又不是真的犯天条了……”他深吸一口气:“就算是要对粉丝们有所负责,现在也到了能公开的时候了。”


    “塔伊啊,又不是我们不说,粉丝们就不知道,我也努力的工作,给了粉丝很多好的作品和舞台,对于我的私生活,她们是可以理解的啊。”


    权志龙觉得自己不能理解江留月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公开他们的关系,明明bigbang的事业已经做到了巅峰,这些年来他和江留月的互动与关系,私生们和媒体也是门清,几乎是圈内公开的程度,这时候还嘴硬不承认,实在没有意义。


    “现在可以了啊,我们又不是刚出道,我们都出道10年了……”


    “是你出道10年了。”


    江留月忽然说。


    “什么?”


    权志龙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道。


    江留月却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是你出道10年了,哥。”


    她说完,就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整个人都变得闷闷的。


    那个时候,她没有能说出口的话,权志龙在漫长的影子时间里读懂了。


    对于权志龙来说,他在自己的事业和领域做到了最好,不管是组合还是个人都发表了作品,进行了世界级巡演,他有着稳固的基础,即便是公开恋情甚至是结婚,哪怕粉丝情绪激烈到了要他退圈的程度,他也没有太多的遗憾了。


    江留月不一样。


    她像是一只被圈养在笼子的雏鸟,明明羽毛已经长全了,爪子也足够锋利了,却被关在金笼子里严密保护着。


    在这个圈子里,权志龙是最高的独裁者,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为她捏造出乌托邦的世界。


    想唱歌,想发专辑?想演戏,想拍摄综艺?


    她哥都能给她安排好,保证她接触的每个人都是好人,都对她如沐春风,慈眉善目。


    粉丝是金笼子的窗口,她只有来到窗口前,才能感知到乌托邦之外的爱意,才能被‘看到’,被‘观赏’。


    公开对她来说,是致命的。


    这意味着她不管去哪里,都只是权志龙的妻子,那些观赏的目光,不再注视她,而是试图透过‘她’去感知权志龙的影子。


    江留月需要被看见。


    不是作为任何人的妻子,任何人的妹妹,任何人的女儿。


    她要作为她自己被看见。


    故土是滋养她的土壤,就连风都怜爱她的脸庞,权志龙隐在角落里,看见江留月坐在人群中央,她说的话被听见,她的表情被看到,众人将她簇拥在中央,当她开口,大家都立刻安静下来,倾听她的想法,感知她的情绪。


    被众人当做神的这20年里,权志龙知道自己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爽得没边的日子。


    被剥夺的隐私背后是世人对他的好奇心,被复制被模仿的原因是试图复刻他的成功,那些谄媚得如出一辙的笑脸背后是对他的追捧,就连刻薄恶毒的诅咒背后都是浓稠得要滴血的嫉妒。


    这样的日子,江留月也过上了。


    ……她早就该过上了。


    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品行,这样的努力,这样只是存在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的人,她生来就该过这样的日子。


    ‘你太弱啦,你保护不了她。’


    ‘所以你只能把她藏在身边,密不透风的把她关起来。’


    ‘你很清楚自己干了什么,权志龙。’


    ‘你害怕她。’


    ‘你害怕她发现自己的璀璨夺目之后,立刻把你这瘦小的不起眼的家伙抛弃,所以你故意把她养成那样。’


    ‘你真的找不到合适的声乐老师去纠正她的唱歌方式与发音吗?’


    ‘你真的找不到好的导演和作品去展示她的美貌与动人的眼睛吗?’


    ‘你真的——————’


    “吵死了。”


    触手卷着喋喋不休的光团,用力绞杀,光团立刻噗的一声,像是蒲公英一样散开,吹拂成金色的绒毛。


    权志龙额头满是冷汗,耳朵里声音从未停止,耳鸣混杂着尖叫不止的嘶吼,扯破他最后的遮羞布。


    如果YG是一间学校,那么权志龙就是已经开始实习的准毕业生,他只有一半在学校,剩下一半,已经抢先去体验娱乐圈的黑暗法则了。


    江留月是刚刚入学的孩子,她甚至都不太会读写,但已经有着遮不住的光芒,漂亮的脸蛋和清脆的声音让她在唱歌跳舞都只会皮毛,只经过粗暴补课的情况下,被公司的经纪人们评定为A级练习生。


    所以她才会在YG的本部和权志龙东永裴一起训练,吃着YG当时最好的资源,实力强悍如姜大声,当时也不过是在YG的分公司大象音乐里当普通练习生罢了。


    她是不可能懂所谓的娱乐圈规则的,甚至东永裴也不太懂,能看到她璞玉下光芒的,只有接触到了核心利益的权志龙。


    最初,是他看到那个躲在角落的小孩,牵着她的手,把她带进来的。


    后来,也是他找到社长,告诉他自己要和江留月谈恋爱,用实打实的利益,交换来了江留月的所有权。


    ‘嘻嘻嘻嘻,你不可能真的杀了我的,一半灵魂清醒一半灵魂被撕咬的感觉不好受吧,权志龙?’


    ‘谁让你不肯真的当神,既然你不是神,那你自然无法取代我。’


    ‘你的能力很有限吧,就像是你的良心一样,如果能丢弃那种无谓的东西,你能取得的成就和地位必然比现在高出很多很多……’


    ‘那么,当初她怎么跑得掉呢?’


    ‘太弱了太弱了太弱了太弱了太弱了……’


    ‘你就算用大雪把她困在这里又怎么样呢?’


    ‘难道她会听话,一直留在这里吗?’


    ‘她现在拥有的太多了,她随时都可以摆脱你,随时都可以抛弃你……’


    ‘你很害怕吧,权志龙。’


    ‘你还能困住她多久呢?’


    ‘一周?还是三天?又或者一天?’


    ‘你当然可以继续篡改她的记忆,让她模糊对时间的概念,永远留在这里……’


    ‘如果你觉得这就是‘幸福’和‘永远’的话。’


    ‘可惜……除了无边无际的恐惧,你什么都感受不到吧?’


    空中飞舞着的金色的毛絮状发光物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能持续的发出声音,甚至因为被打散在空气里,那声音变得无孔不入起来。


    权志龙身体里窜出的藤蔓和触手显得非常的焦躁不安,他缓慢的吞咽着从喉咙里涌出来的血腥味,浅褐色的眸子似乎在放空。


    雪越下越凶,呜呜的风像是刀割开天幕,哗啦啦抖出许多陈年往事。


    ‘如果你成了纯粹的神,你就可以随意弥补遗憾和错误了。’


    ‘如果你2017年没有心软,她就跑不掉,什么中国出道,什么电视剧,什么复出,都不可能,她永远只能待在家里等你回去……’


    ‘你难道真的想看到她爱上别人吗?她离开你之后,爱上过不少人吧?’


    ‘她和别的男人接吻、牵手,上床的时候,你在军队里紧紧地攥着那封信吧。’


    ‘你忘记她是怎么羞辱你,怎么撕碎那封信的了吗?’


    ‘啊,对了,一切的开始。’


    ‘其实你只要回到2016年,那天你说话的时候,小心一点……’


    ‘如果不被发现的话……’


    ‘你和她也许已经结婚,甚至有两个孩子了吧。’


    权志龙捂着嘴,再也控制不住的弯腰呛咳起来。


    大口大口的血喷出来,在结冰的地面上缓慢的流动片刻就凝结成冰霜。


    他脸色惨白,耳鸣和剧烈的头痛快要让他发疯。


    一片发光的羽毛落在他的耳朵上,用有些得意的口吻打探道:


    “你们的孩子,会叫什么名字呢,G-Dragon?”


    “你们会买下一栋有着红房顶的房子吗?”


    *


    权志龙从小就是一个各方面都很敏感的人。


    不光是对色彩,对音符,对节奏,也对情绪,对潜台词,对隐形的规则。


    要命的是,他对情绪的反刍要比普通人漫长得多,虽然有一些自娱自乐的脑补,却也实打实承受了更多的负面影响。


    因此他是个很容易在情绪里走极端的人。


    在工作上绝对的自律与自我控制,在私生活里被疯狂反噬。


    忘记是什么时候了,权志龙做过一个特别特别真实的梦,梦里面是世界末日,醒来之后,他久久无法从情绪中摆脱,几乎是给周围所有能联系的人打了电话。


    他近乎惊恐和语无伦次的向对方描述了世界末日的存在,大家给出的反应也是五花八门,有艺术家说这很酷,有实干家说应该囤物资搞个安全屋,有质朴的亲友建议他泡个澡早点睡,有心思玲珑的问他要不要出来喝一杯放松一下,也有热血派信誓旦旦说真有世界末日的话,必然千里奔袭来救他。


    “呃——啊!!!”


    江留月站在落地窗前完全惊呆了,她回过头对权志龙说:“哥,这看起来完全就是世界末日了啊!!!!”


    经历了数天的落雪,尽管权志龙努力在控制,雪已经覆盖了整座山谷,别墅的大门被吞没了三分之二,一楼的落地窗外堆砌起雪墙阻挡了大半视线,即便是白天,房间里也必须要灯火通明。


    “真是世界末日的话,你要怎么办?”


    权志龙倒了一杯热咖啡靠在长条桌前面喝,他看起来有些倦容,脸色苍白,眼窝有些青黑色,嘴唇更是没有什么血色。


    只是他说话的语气,还很轻快。


    “你是开玩笑的那种,还是认真严肃的跟我讨论这事儿呢?”


    江留月回过头问他,她这几天都没有好好打理自己烫过的头发,这会儿乱七八糟的翘着,像是一只刚打完滚的小羊羔。


    她很是认真的思索了片刻,忽然看向她哥说:“嗯?好奇怪啊,怎么感觉这对话似曾熟悉呢?……啊!哥,你之前是不是问过我这个问题了?”


    权志龙挑了一下眉,清了清喉咙,将咖啡杯放在了桌子上,面色如常的看向她:“我记不清了,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怎么想。”


    江留月自顾自的陷入了回忆,煞有介事的摸着自己的下巴,眉毛都皱了起来:“我想想……当时好像……也是冬天呢。”


    权志龙摩挲着咖啡杯的把手,小巧的嘴唇抿得紧紧地。


    “诶……想不起来当时的回答了,不过,如果你现在问我的话……嗯……”江留月认真思考片刻之后,忽然啪的拍了一下自己的手:“那不是正好吗?”


    权志龙:“……?”


    他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歪了一下头,难得暴露出呆呆地迟钝样子。


    “不像是哥你的幻想剧场吗?”


    江留月张开双臂展示着落地窗外的雪墙:“看,多么壮丽的场景啊!!!这种时候就得配上一首《let it go》才行,让艾莎女王出来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冰雪王国!”


    她一边说还一边真的掏出手机试图连上客厅的蓝牙。


    当然,好消息是连上了,坏消息是没有网,她平时也不听这种热血系歌曲所以没有缓存可以播放。


    江留月沮丧的唉了一声,颇为可惜:“看来艾莎女王不愿意客串我们的末日剧场。”


    权志龙已经觉得太阳穴抽痛了:“你看起来有点精神过头了,塔伊。”


    “末日来临,怎么可以精神不足呢?!”江留月义正言辞,她啪嗒啪嗒的跑过来用手指头戳她哥的胸口:“权导演,这很不像你啊!”


    “……怎么才像我呢?”


    权志龙被戳得痛,伸手攥住她的小手。


    江留月顺势滚进了她哥怀里,蹭了蹭之后开始小嘴嘚吧嘚吧的天马行空,在她的想象中,冰雪末日,她和权志龙被困于此,但好在他们有着充足的物资,足以在这里熬上三四个月,直到冰雪融化,春天到来;


    奈何老天爷要和他们作对,这时候别墅外来了一对求救的人员,领头的不是别人,竟然是万恶的杨贤硕和D社的社长,他们狼狈为奸在附近谋划明年要怎么陷害权志龙,却遭遇


    暴风雪,来到了此地,而并不知晓他们邪恶面目的权志龙和她善良的接纳了这两头饿狼,因此掀开了血色悲剧的序幕……


    眼见她这天马行空越来越不正经,权志龙赶紧叫停:“这种时候就不要叫不喜欢的人出来了吧。”


    “……那要是把家里人都搞来的话,就不是末日文,是重生文了。”江留月想了想,张嘴就来:“上辈子,我在末日收留了前老板,怎料他狼心狗肺将我推下悬崖独吞物资,这次我重生了,我必然……”


    “塔伊!”


    就算是满口胡诌权志龙也听不得她说自己不好的事儿,急忙皱眉制止:“你这孩子,就算是开玩笑也……”


    “嘿嘿,就是开玩笑嘛。”江留月搂着她哥的细腰,在那宽阔的胸口蹭了蹭,鼻尖忽然点了一下权志龙锁骨上的八龙珠:“龙珠龙珠,快快显灵,让雪赶紧停下来,让我回首尔,我要回首尔,我要吃生鱼片,我要吃打糕,我要吃安康鱼~”


    她一边说,一边还虔诚的双手合十。


    权志龙实在是被这活泼过头的小孩儿磨得没招了,干脆拿着喝空了的咖啡杯转身就走,他的咖啡因摄入还是太少了,不然怎么被搞得头都痛了。


    “唉,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首尔啊。”


    江留月倒在豆袋沙发上摊成了猫饼,一边玩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嘟囔:“我们不是还答应姐姐她们一起吃年夜饭吗?”


    “……诶?”


    她说完这句话,自己愣了一下,权志龙也猛然转身看向她,脸色都有些煞白。


    江留月却眨巴眨巴眼,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我真是睡糊涂了……姐姐怎么会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呢,这样不就会遇见2022年的哥哥了吗?”


    ‘你还能困住她多久呢?’


    ‘一周?’


    ‘三天?’


    ‘还是永无止境的催眠和篡改记忆?’


    权志龙的手抖了一下,咖啡杯摔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吓得江留月在豆袋里扑腾了一下,差点都弹射起步了。


    “没关系,我不小心打碎了杯子,你不用来。”


    权志龙出声安抚,江留月就又在豆袋里打了个滚趴下了。


    他蹲下来捡杯子,碎片在他的手指上轻轻的划了一下,划出来的口子,却并没有血溢出来。


    权志龙垂着眼看着那道口子飞速愈合,他简单快速的收拾好了残局,又切了水果,走回去的时候,江留月已经快要和豆袋融为一体了。


    “哥哥。”


    见他来了,江留月甜甜的叫了一声。


    她倒在豆袋里,小脸蛋因为靠近篝火烤得有些发红,眼睛亮晶晶的,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穿着他亲手选购又亲手洗干净烘干整理好放进行李箱的纯棉紫鸢尾花的睡衣。


    这套睡衣非常可爱,约莫参考了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设计,在袖口和脚腕都有花苞一样的蝴蝶结。


    权志龙垂着眼睛看着江留月甜甜的笑脸,他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试图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触手却自顾自的缠绕上了她的脚踝。


    “不、不要这个——我要哥哥抱!”


    江留月吓得就是一个连环弹腿,像是甩掉一条小蛇一样甩掉了触手,然后对着权志龙伸出手臂,示意抱抱。


    权志龙于是弯腰将自己的心肝宝贝抱了起来,她挂在他身上,热乎乎的脸蛋贴在他的锁骨上大呼舒服:


    “哥,都末日了,咱省点木柴吧,这火烤得我要熟了。”


    她黏糊糊的撒娇。


    权志龙抱着她在布艺沙发上坐下,她真的被烤得要熟了,热腾腾的往他的身上贴,像是个小火炉一样。


    “塔伊,明天如果真是世界末日,要怎么办?”


    权志龙用修长的手指捋过她有些卷在一起的头发,声音低哑而缓慢。


    江留月已经滑到他大腿上躺下了,闻言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然后用有些无奈的口吻说:“哥哥,你真的很爱幻想这种绝境啊末日啊生啊死啊的深刻话题啊。”


    权志龙不说话,只是用手指捋着她打结的卷发。


    江留月的头顶长出很多黑色的新头发,她结束了工作之后就没有去补色了,想要养一养自己的头发。


    为了巡演漂了两次的头发发质明显变得毛糙,权志龙耐心的将发丝一点点捋开,他的手指时不时掠过江留月的头皮,让她有点痒痒的乱拱。


    拱了一会儿也没见她哥说话,江留月真没招了,于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说实话,一点办法也没有啊,哥哥。”


    她小手一摊:“毕竟我们只是普通的人类,虽然看起来有点牛逼,但是面对天灾人祸,实则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当然了,如果能活,我肯定还是会努力和你一起活下去的,但都末日了……呃,说实话也不是很想没有质量的活啦。”


    “那就享受呗。”


    她流氓一样的伸出手摸她哥的胸和肚子,羡慕妒忌恨那平整的小腹:“享受一天是一天,享受半天是半天,享受一小时……呃,是有点短哈……那……”


    她在那给她哥抖机灵,做了个刷卡的动作眨了眨眼:“我刷黑卡加时间。”


    权志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忍住还是笑了。


    他笑得浑身都在抖,江留月凑过来扒拉他:“怎么了,志龙哥,你别这么笑,怪吓人的……哎哟,你怎么掐我!”


    被掐了的小孩儿老实了,躺在她哥怀里继续捋头发大业,这会儿她也跟着开始天马行空,碎碎念的开始盘点自己的产业,心疼自己没花完的巨额财产,遗憾自己没能去过的许多地方,看过的许多风景。


    权志龙的思绪却飘远了


    。


    他想的是江留月第一次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


    “啊……世界末日?!?啊?!?!?真的吗!?!”被他从梦乡里硬是摇醒了的小孩儿很明显没清醒,迷迷糊糊中脑子根本无法认真思考,于是本能的选择了相信他,她甚至有些恐慌:“不是说好2012年吗,怎么还提前了啊哥!!!!是之前玛雅人的预言翻译出错了吗?!”


    她一惊一乍的样子让权志龙卡壳了几秒之后就开始背过脸狂笑,小孩见他捂着脸颤抖还以为他在哭,一边害怕一边安慰他:“没事儿的,哥,我们不亏,我们好歹也发过财了是不是,比着很多人我们已经不亏了……”


    “而且、而且……大家都死,不就等于大家都没死吗,万一有个死后的世界呢,到时候我们又可以满血复活了……你别哭了,哥,我会叠元宝还会拜神,我可以先烧点纸,现在就烧,到了那我可以养你的。”


    权志龙笑得呼吸都要上不来了,好不容易才控制住面部表情,摸了摸鼻子回头看江留月,看着那傻乎乎的小孩儿呆呆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江留月很坚定的看着他,这个表情戳到了他的笑点,他没忍住,彻底笑出了声。


    结果就把江留月惹毛了。


    她气得半死,要把权志龙关在门外面,权志龙只好急忙装可怜求饶,说自己做了噩梦失眠一天了现在又冷又饿要死了。


    江留月迟疑了会,就被花言巧语的带走陪她哥去吃棚子里的内脏锅了。


    此时的首尔刚过完年,还在营业的棚子没几家,好不容易找到了想吃的,权志龙还自顾自开了瓶烧酒,江留月憋一肚子气,不肯给他倒酒,他就自己喝。


    热腾腾的内脏锅和辣炒年糕、泡菜海鲜煎饼端上了桌,空空的胃感受到了熨帖的暖意,权志龙发出满足的叹息。


    “还是活着幸福。”


    他发出感叹:“世界末日还是不要来了。”


    江留月在旁边滋滋的喝可乐,听见这话偷偷翻白眼,被她哥毫不留情的给了个脑崩。


    权志龙还是喝多了,江留月打电话给经纪人来接,两个人在已经走完了客人的大棚里等,权志龙一个劲儿说话,话题还是围绕着世界末日。


    他的身体一个劲儿的晃,江留月怕他摔了,急忙绕到他旁边坐下,权志龙硬邦邦的骨头砸在她身上,疼得她一个劲儿吸气。


    过了好一会儿,权志龙才安静下来,似乎醉得睡着了。姨母来收拾桌子,看他那个样子,免不了吐槽训斥两句:“哎呀,小伙子,你怎么能这样压在女朋友身上呢,看看她这小身板,会被你压坏的呀。”


    “我、我不是……”


    江留月下意识的试图辩解,声音却很小很小,最后变成:“我没关系的。”


    姨母又哎哟两声,让她不可以这样惯着男朋友,最后还是摇着头端着盘子离开了。


    江留月看着姨母在锅炉后面收拾,四周无人,她的心乱七八糟的跳着,于是偷偷的攥紧了权志龙垂下的手掌。


    哥哥的手又宽大又滚烫,摸上去骨节特别明显,她怀着忐忑的心摸了又摸,于是姨母的话,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就算是世界末日。”


    “其实我也觉得很幸福。”


    江留月很小声的说,她可能觉得有些羞赧,手指不自觉的搅在一起,耳朵尖冻得红通通的。


    她偷偷地瞄着权志龙,有些怕他听到,又期盼他是在装醉,会醒来逗她,可最后权志龙确实也是睡过去了,于是她只好舔了舔嘴唇。


    江留月其实很想紧紧地抱一下权志龙。


    但她的确是很会忍耐的小孩。


    面对痛苦和幸福,甚至在这个瞬间汹涌而来的,山崩海啸的不安也一样。


    她默默地在心里说:


    “可能因为是世界末日,我才幸福的,也说不定呢。”


    于是她最后也没做什么,只是悄悄地看着权志龙沉睡的侧脸,小手攥着他的手,任谁看了都能知道,她是怎么一颗心都扑在对方身上。


    ——权志龙却要好几年之后才知道。


    却要等她命悬一线,游走生死之间,才在所谓的‘房间’里看到。


    【塔伊,你想要什么?】


    每次面对所谓的愿望都无动于衷的那个小孩,其实在无数次的偷偷地许下愿望。


    大雪没有停止的夜晚,权志龙病倒了。


    被梦游廊捅了个半死,又疯狂争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所谓的‘神明的力量’在支离破碎的身体里横冲直撞,负面情绪被放大数十倍,耳朵里的耳鸣和头颅里的绞痛从未停止……


    他如此撑了几天,终于是有些撑不住了。


    权志龙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让江留月去睡觉的,但他又贪恋她的紧张和温柔,隐约的预感让他疯狂的开始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他凝视着她的脸,就像是很多年前,江留月小心翼翼的,偷偷地看他那样。


    爱要多么的卑微,才会难以启齿啊,塔伊。


    “怎么办,也没办法联系医生……”


    江留月却显然紧张坏了。


    权志龙失笑:“就算有医生,医生也看不到我呀。”


    “是哦。”


    江留月闻言更紧张了:“那怎么办,我只带了布洛芬这种止痛药。”


    “也能治疗发烧和头痛的。”


    权志龙这种情况下只能说自己是着凉了,还特意握着拳咳嗽了两声,江留月伸出手给他揉胸口:“我去看看有没有梨子给你炖个梨汤。”


    她要起身,却被哥哥攥住了手。


    “……留在这。”


    权志龙声音嘶哑的说,他紧紧地攥着那小小的手掌:“塔伊,留在这。”


    “很不舒服吗?很痛吗?很难受吗?”


    江留月不安的坐在他的身边,一只手被哥哥拉着,一只手摸摸他的心跳又摸摸他的额头,眼圈隐隐有些发红。


    权志龙又觉得自己可能吓到她了,于是哑着嗓子撒娇,江留月见他还有开玩笑的力气,才松了口气。


    只是她还是如临大敌的紧紧地盯着他,因为不能联网去搜索权志龙的症状也没有办法离开别墅,她只能祈祷那盒布洛芬能让权志龙好起来。


    她这虔诚祈祷的样子把权志龙给逗笑了。


    “这么乖。”


    权志龙摸了摸她的额发,像是呼噜一只小猫一样。


    “等哥哥好了,给你买奖品好吗?”


    “你想要什么,塔伊?”


    江留月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掌,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她的情绪变得低落起来,每隔几分钟就坐立难安的摸摸权志龙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


    听见权志龙的玩笑话,她也笑不出来,反而快要哭出来一样,瘪着嘴用脑袋蹭哥哥的手,蹭哥哥的手臂,声音含含糊糊的带着鼻音:


    “要哥哥快点好起来抱我。”


    权志龙哑然失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半开玩笑说她是小色女,这时候还要试图掏空他。


    江留月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她的牙齿将下嘴唇咬出了痕迹,悄悄地别开脸把眼泪抹在抱枕上。


    权志龙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发,渐渐地动作慢了下来,终于停止。


    江留月受惊的猛然抬起头,第一反应就是去摸她哥的胸口和鼻子,确认呼吸和心跳都在,才脱力的重新坐回去。


    权志龙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和煎熬,浓黑的眉毛紧紧地蹙着,眼皮下眼球在飞速滚动,呼吸也急促又粗浊。


    他的手已经没有攥着她了,江留月赶紧去弄了冰袋过来给他冰敷,又用湿毛巾给她哥擦拭手心。


    权志龙的体温忽高忽低,人像是被烈焰炙烤又被丢到雪地,江留月只好时刻注意着他的变化,时不时就要把冰袋挪开,用干毛巾给他擦干水分,但没过一会儿,权志龙的体温又变得滚烫,他大约是头很痛,就算是昏睡中,也试图用手去抓挠自己的头。


    江留月赶紧攥住他的手腕阻止,用手指为他按摩太阳穴和以前爱头痛的部位,期盼这些行为能让权志龙稍微好起来。


    她在这个间隙看向落地窗——雪越堆越厚,已经有一人多高,厚重的堆砌在窗外,雪景在此时此刻,已经从美丽的令人屏息变成令人胆寒的恐怖压迫起来。


    最糟糕的是,即便如此,雪依然没有停。


    江留月看着不时痛苦喘息的权志龙,看看毫无信号的手机,一颗心脏突突的疯狂跳动,强烈的不安像是寒气从脚底蔓延,让她感到了深切的恐慌。


    “哥,志龙哥。”


    在这样的不安和恐惧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轻轻地叫权志龙的名字。


    她握着他的手,期盼他能回答她的呼唤。


    “哥——”


    “志龙哥,你在干嘛?”


    尖锐的头疼褪去,耳鸣逐渐变弱,权志龙回过头,发现江留月正站在他的面前,歪着头看着他,她脸上还有演唱会妆容残留的闪粉,只有辫子被打散,变成可爱的蓬蓬卷披散下来,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好奇的看着他。


    “塔伊。”


    权志龙怔了一下,然后叫道。


    “诶,怎么了,哥哥?”


    江留月眨巴着眼睛,她的睫毛上还有小碎钻,眨动的时候亮晶晶的折射光芒。


    “你发什么呆?快点,我们回去啦。”


    她笑嘻嘻的伸出手来拉他的衣服。


    “……回去?”


    “是啊,回去啦,大家都在等我们了。”


    “大家?”


    “对啊,你怎么了,志龙哥,你今天好奇怪啊。”


    江留月凑过来,扑闪着眼睛,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你是累傻了吗?不过都结束啦,我们之后可以好好休息啦!”


    她手腕上戴着好些色彩缤纷的塑料手链,抓着他的手腕摇晃的时候,哗啦啦的响。


    权志龙看着她还带着婴儿肥和些许稚气的脸颊,周围的场景在这个瞬间,忽然有了声音和色彩,像是浪潮一样涌来。


    凝固的背景开始流动,工作人员抱着箱子和海报在整理演唱会的物料,后台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熟悉的兴奋的起哄声和欢笑,他看见自己的成员们坐在镜子面前一边卸妆一边说笑,2NE1的姑娘们正一边扯着披萨往嘴里塞一边催促他们快点让位置;


    早就离开了YG公司的seven哥、gummy姐,jean哥和sean哥也穿着演出服,tablo和几个老大哥在装腔作势说‘我们是新忙内’,psy哥正在和谁合影,头发抹了太多发油,即使在这里看都觉得反光……


    甚至杨贤硕也在,他抱着自己三四岁的小女儿,脸上是初为人父的喜悦,正站在人群中和几个眼熟的管理层聊天。


    “志龙哥,你怎么了,怎么一直在发呆?”


    江留月晃了晃他的手。


    “Alice~~~~你再不来披萨就吃完啦,你最喜欢的夏威夷口味!!”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江留月立刻大叫着安对松开了他的手冲了过去,权志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周边卫衣上印刷的‘YG family’的字眼,她腰上挎着蓝色的小熊腰包随着她蹦跳的动作上下扑腾。


    “别看了。”


    不知道谁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你非要全世界都知道那是你的女人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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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孩子可不止是你的,也是我们可爱的妹妹呢,呀,你小子,可别想那么轻松就拐走Alice啊。”


    权志龙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下意识的掐了自己一下,火辣辣的疼痛告诉他,这并不是梦。


    但……


    “志龙哥!!”


    下一秒,他又被扯进了什么地方,他听见了江留月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GDxi,Alice要来了,那具体的工作我再等您的消息。”


    他缓过神来,眼前站着的人,却又成了李顺英。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留月就推开门兴高采烈的扑进了他的怀里:“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个导演说愿意再给我一次试镜机会!”


    熟悉的香味,沉甸甸的重量,扑进他怀里的人两条手臂勾着他的脖颈,开心得对着他的脸颊啾啾啾亲了好几下:


    “我好开心啊哥哥,多亏你愿意陪我对台词……志龙哥最好了,我最爱你了!”


    权志龙搂着怀里的人,只觉得从脑子到身体,都是麻的。


    然后很快,他怀里又空了。


    他下意识的试图抓住什么,握紧的,却又变成了一支铅笔。


    是录音室。


    他坐在那。


    “志龙啊,这次mini专辑里你自己的solo曲就定下这首《谎言》怎么样?你小子……想要你一首歌拿去给团队就闹脾气个没完,做不出好成绩的话,有你好看。”


    权志龙下意识的站了起来,脚下却有些发软,木地板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他的耳朵里像是有许多鸽子远远的飞走了。


    扑棱棱,扑棱棱。


    “啊——————”


    是菠萝的香气。


    权志龙眨了眨眼睛,却见江留月将一片夏威夷披萨递到了他的嘴边,她还是穿着那身周边卫衣,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递过来的披萨被咬出一大个缺口,只剩一点儿带着好厚的披萨边,她嘿嘿的笑着,厚着脸皮把披萨边那块塞进了他的嘴里。


    权志龙下意识的张开嘴,菠萝的酸甜,已经有些冷却的芝士腥味,硬硬的披萨饼皮,牙齿咀嚼咬碎食物的触感……


    他垂下眼睛,看见江留月头顶的发旋。


    倔脾气小孩儿。


    他心想。


    于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哥——哥哥!!!!你终于醒了!!!”


    那孩子瞬间弹了起来,她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脸蛋也肿肿的,脸颊上还有压出来的痕迹,抬起头的瞬间,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她呜呜的哭了,手握成拳头很轻的砸了他一下,带着哭腔大喊:“我要被你吓死了,你真讨厌!!”


    她哆哆嗦嗦的像是淋雨的小狗一样爬了上来,把自己埋进他的胸口呜呜的哭,哭了两嗓子还要拉着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背上。


    “呜呜呜你真的要吓死我了……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她哭天抹泪的,眼泪鼻涕都抹在他身上,权志龙看见她抹泪的小手,竟然是红通通的,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却发现她的手冷冰冰的。


    “塔伊……?你的手怎么那么冷……?”


    他下意识的问。


    江留月一边抽噎一边用手揉眼睛,她看着他,表情看起来有些无辜,声音软软地说:


    “因为我已经死了呀,哥哥。”


    尖锐的耳鸣像是一柄利剑刺透权志龙的耳膜。


    眼前的一切如同被打碎的玻璃一样散落一地,化为交通事故报告书的照片,被他疯狂撕碎的诊断书,医院蓝色的窗帘,检测仪器上微弱的波动,她苍白的失去血色的小手,渗透了血的指甲缝……


    权志龙猛然睁开眼睛,剧烈的呛咳。


    铺天盖地,一片雪白。


    天空是永不停歇的大雪。


    权志龙身处荒原,他被放逐在无人之地。


    “……哥?”


    江留月很轻的叫了一声。


    她呆呆地推了推权志龙,这个人明明刚刚还睁开了眼睛,还摸了摸她的后背,甚至还摸了摸她的手,问她的手怎么那么冷的。


    还能为什么,因为她一直在反复使用冰袋给他降温,因为她很努力的,想要他好起来啊。


    明明,已经好起来了啊。


    江留月都准备好要撒娇诉苦了,下一秒,权志龙却忽然猛烈的呛咳出大量的鲜血,然后就这样倒下了。


    “志龙哥?”


    江留月哑着嗓子,又叫了一声。


    她抬起颤抖的手,太冰了,太木了,她都有一种‘这不是我的手’的陌生感,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身体。


    黏糊糊,冷冰冰,是喷涌而出的血。


    “……哥。”


    江留月用手去摇她哥,她不敢用力,又逼迫自己用力,可不管她怎么摇,那个人都始终双眼紧闭,苍白的如同一片雪花,要融化在她的手心里。


    江留月用手去摸他的胸口,又去摸他的鼻子,她摸了两下,又克制住发抖,自己趴在哥哥的胸口上听。


    她听来听去,却只有自己急促杂乱的呼吸和快要跳出心口的心跳声。


    她猛然起身,死盯着眼前的人,不过短短瞬间,她就仓皇起身,因为太着急了,她还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江留月试图爬起来,却腿软手抖得厉害,她于是抓起旁边的杯子,照着自己的手指狠狠的砸了一下。


    “……!!!!”


    十指连心,疼痛激发出大量的肾上腺素,她总算能控制住自己的动作,飞快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扑到旁边的衣柜,她从里面掏出羽绒服和裤子给自己换好衣服,又将自己的长发卷成丸子头牢牢地绑住。


    她在这个瞬间和梳妆镜里的自己对视,只是一瞬,她就立刻移开了目光。


    权志龙即便是灵魂体,他的身体重量与大小也并没有改变,江留月艰难的把他拉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硬是给他套上了羽绒服和最厚的裤子,又给他穿上了袜子,跑下楼穿好了自己的靴子之后跑上来给他穿好鞋子。


    做这一切的时候,她都很冷静,甚至给权志龙穿好衣服之后,她还用丝巾将他的裤腿与帽子紧紧的掖住绑住。


    将这么一个没有意识的成年男人移动下楼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哪怕权志龙很瘦,江留月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腿在发抖。


    她不记得自己花了多久将人移动到了客厅的玄关地毯上,她将权志龙平躺放好,然后收拾出了一个背包,里面放好了银行卡证件充电宝手机和巧克力坚果饼干与两瓶水,最后拖来最厚的毯子盖在权志龙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猛然打开了门。


    没有想象中的雪崩。


    雪是静默的墙壁,将她阻隔在世界之外。


    江留月没有趁手的工具,她用的是水果托盘,雪比想象的松软,但是她一边挖,雪一边坍塌,她只能将雪不断地掏出来往屋子里甩。


    雪似乎在融化,但雪水立刻凝结成了更为尖利锋利的冰块。


    江留月不得不感到手脚发麻的时候就立刻返回屋子去抖落身上的雪,在篝火那烤一烤已经小萝卜一样红肿的手。


    乍然碰到温暖,她的手又痛又痒。


    原来雪也会伤害人。


    江留月想。


    机械式的劳作不知道重复了多久,江留月手里的托盘发出一声撞击硬物的声音。


    她伸出手摸了摸,先摸到了车的保险杠。


    江留月快速摸索着刨出来一条前往车门的路,然后连滚带爬的返回了别墅,差点一头栽倒在篝火里。


    手套早就湿透了,上面的冰壳厚厚一层,她的手指好一会儿才能缓慢弯曲,江留月使劲儿搓手活动手指,然后才拉开背包,拿出了车钥匙。


    回到汽车那里,点火,将空调打到最大,再将车钥匙小心收好,将车门打开让暖风能对着雪吹,江留月又折返回了别墅。


    这次她先到篝火跟前,用方糖和热水给自己冲了一大杯浓浓的糖水,然后就着糖水狼吞虎咽着她带来的牛肉干。


    牛肉干硬得要命,她咽得时候好几次都差点吐出来,但她仍然强迫自己咽了下去,又给自己塞了一块面包。


    做完这一切,她开始冷静的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将湿透了的换下来,又将外衣换成容易脱下的那种。


    江留月将充满电的手机放在羽绒服内兜拉好拉链,又将背包反背在自己的胸前,这才走到了权志龙身边。


    她把毯子铺平,又把权志龙连扶带推的放在毯子上,然后再将毯子的一头打结,自己走到另外一头,两只手各自攥着一边毯子的角,两脚用力往后蹬,便将权志龙放在这简易的‘雪毯’上艰难地朝着车辆移动。


    她挖出来的通道其实很窄,拖去的过程中,不断有雪坍塌下来掉在权志龙身上,江留月咬着牙当没有看到,脚下连着打滑也没有停下,一口气将人拖到了车旁边,才扑到权志龙身边,小心翼翼的拂去他身上的雪。


    “志龙哥,你、你得坚持住啊。”


    “我们别放弃好不好。”


    她摸着权志龙冰冷的脸,声音都在发抖,只有眼泪是热的,滚烫的,砸在权志龙的脸颊上。


    “我们一起加油,我们会没事的。”


    “我在这里,志龙哥。”


    把人拖上车是一件大工程,江留月让权志龙两条手臂挂在她的脖子上,就像是她最喜欢的那样,连扯带拽将人拖上,中间有些磕碰也来不及管了,只管将人先弄上了车,才有急急忙忙的将他安置在后座。


    做完这一切,江留月已经是手抖脚也抖了,她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摸了摸自己前面的包,又折返过去,将毯子收了放在后座脚边。


    车里的暖风把旁边的雪吹出来一大块的凹陷,但,这依然不够。


    雪已经高到即便坐在驾驶座,也只能看到一片茫茫的白色,完全无法区分哪里是路,哪里是花园。


    江留月关好车门,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她直到这个时候,才回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权志龙。


    只看一眼。


    她便强行让自己转过头,手紧紧地攥着方向盘,目光看向前方,尽量的拼凑着自己记忆里对于这栋别墅和外面道路的样子。


    多亏了当初她来的时候已经有些下雪,因为是山区,她特意租了一辆四驱的越野车,因此,即便有着高高的雪堆,车辆还是凭借蛮横的性能碾压了过去,尽管车辆有些摇晃,但好歹是朝着外面行进了。


    江留月将手机固定在仪表盘旁边,开一会儿就瞄一下离线地图的定位和手机的信号格,期盼着能随着行进重新和外面的世界产生连接。


    车辆一直在摇晃,江留月一点也不敢分神,她的眼睛因为一直盯着雪地而不由自主的流出眼泪,明明都是白茫茫一片,却似乎出现了叠影。


    她无法克制的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面,太仓促了,她甚至都来不及看到权志龙的脸,只是觉得他躺在那,安静的没有一点点声音。


    眼泪一直在疯狂的流出。


    她的脸颊好痛,眼睛好痛,心脏跳得快要爆出来,喉咙也涩涩的,好痛。


    江留月只能拼命眨眼睛,不让泪水模糊自己的视线,可是抬起手去擦脸的瞬间,她却在这一刻感觉到了坍塌的绝望与无法受控的剧痛。


    看不清……


    分不清……


    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塔伊,如果有天真的世界末日了,你会怎么办?】


    【……都世界末日了,我还能怎么办,当然和大家一起等死啊。】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即便是真的世界末日了。


    即便是真的……


    “哥……我、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


    即便是越野车,似乎也有极限,大量的雪堵在了车轮毂里,车辆开始隐约打滑,本就缓慢的速度,几乎停滞了。


    江留月握着方向盘,几乎是本能的,带着哭腔问道。


    ‘你可真会闯祸啊,酱得利。’


    ‘你这孩子……又给哥哥惊喜呢?真是谢谢你了,塔伊,有了你之后,哥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挨骂挨训的花样呢。’


    ‘好了,别哭了。’


    ‘又不是真的骂你打你了,真是……我就说两句,怎么还哭上了。’


    ‘呀!!!!’


    ‘好了好了,别哭了,哥在这,还真能让你受委屈吗?’


    ‘都是小事儿。’


    ‘你哥可是权志龙。’


    ‘就没有我不能解决的事儿。’


    江留月紧紧地攥着方向盘,她在这个瞬间陷入灭顶的绝望,她实在是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儿,她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也许是软弱,也许是害怕,她本能的想要喊哥哥来帮她。


    “……我们一起活下去吧,志龙哥。”


    江留月拼命吸气呼气,她这样说着话,却不敢回头,她不敢,她害怕,她甚至已经不敢去摸权志龙的胸口和鼻子那是否还有心跳和呼吸了。


    “我们再试一次吧,哥哥。”


    “……不要死。”


    “权志龙,你不要死。”


    “不要丢下我……”


    “我们,我们再试一次,这一次一定可以的……我能救你……我一定能救你……”


    她自言自语着,眼泪不断的流下来,冻坏了又被暖气烘烤,她的脸颊一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即便如此,她也不断地努力说出声音,让自己能够冷静下来。


    是了。


    她早就不是小孩了。


    她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了,她以前当小孩儿,是因为有哥哥,她哥17岁就开始管她了,没道理她三十多了,还处理不好这种突发事故。


    江留月深呼吸两下,小心翼翼的操控方向盘和档位,车子发出轻微的震动之后,竟然真的开始移动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留月的手机忽然闪烁了两下,然后,有了信息提示音。


    ——有网络了。


    有网络了!!!!!!


    江留月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她看见了信号格那里,出现了一格信号。


    她一只手稳住方向盘,试图踩下刹车停下车辆,一只手几乎是颤抖着点开屏幕,然后哆哆嗦嗦的按着自己的记忆,拨打出那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


    电话响了两三声之后,轻微的电波声音之后,是熟悉的声音:


    “您好?”


    江留月一下子就绷不住子。


    她应该立刻有效率的说出信息,可是在这个瞬间,她却一下子呼吸都上不来的涌上无限委屈和恐惧,她越是努力想要发出声音,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支离破碎的哭泣和呜咽,不断的传递出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是有些急促的声音:


    “塔伊?”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塔伊……?是我们塔伊吧,你在哭吗?怎么了?你在哪里?塔伊……?说话,塔伊啊,我是哥。”


    权志龙的声音明明也带了些颤音,却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甚至用哄孩子的口吻安抚着她:


    “发生什么事儿了?别哭,塔伊,别害怕,哥哥就来,你在哪里,给我你的定位,塔伊,哥在这。”


    江留月用力拉下手刹,她努力的喘出一口气,几乎是嚎啕大哭起来:“志龙哥,救救你——”


    救命啊。


    谁来救救你。


    谁来救救你。


    雪越下越大,如同一场海啸,铺天盖地。


    拉住了手刹的汽车因为结冰的路面依然向前滑动,看似平缓的路面下没有任何支撑,虚无的雪支撑不住钢铁怪兽,陡峭的盘山路在拐角准备好了命运的镰刀。


    江留月抖着手用短信发出定位的瞬间,车厢里陡然天旋地转,她下意识的看向后方,努力的试图将手伸过去。


    巨大的撞击带来的冲击让她的身体重重甩出去又被安全带扯回来,安全气囊弹出的瞬间,手机也被甩向玻璃然后又弹回去,落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权志龙的声音很远又很近。


    隔着电波,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很长很长的时间。


    “塔伊——————”


    鲜血从江留月的口鼻中涌出,她的眼睛也受了伤,看什么都是血蒙蒙一片,她张了张嘴,下意识的想要哭叫:


    ‘哥哥,我好痛。’


    ‘救救我,哥哥。’


    她其实听不太到什么声音了,耳朵里的嗡鸣久久不散,她蜷缩了一下手指,冷风夹杂着雪花从破掉的窗户涌进来,一层又一层,像是薄薄的白纱覆盖在她的身上。


    好温柔……


    好像哥哥的手……


    总是……


    轻轻地……


    抚摸着我……


    啊……


    对不起……


    对不起……哥哥……对不起……


    最后一句话……


    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


    怎么会是……讨厌你呢……


    不讨厌你……


    喜欢你……


    对不起……


    做错了很多事情对不起……随便说分手……对不起……你做手术的时候……没有在你的身边对不起……


    ……撕掉了你的信……对不起……


    ‘塔伊。’


    ‘不省心的小孩。’


    “哥……”


    江留月的手指僵硬成一个微微蜷缩的姿势,她想动一动自己的手指,却怎么都办不到。


    ‘塔伊。’


    她看见十八岁的权志龙,在雪夜一只手扛着肩膀上的纯净水桶,一只手对着她伸了过来。


    ‘到我这里来。’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呼出白气,脸上的表情也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不耐烦,可他一直站在那,等她慢慢地走过去。


    她哇哇大哭,没有迟疑地抬起腿,朝着他的方向跑了过去。


    雪花缓缓飘落。


    江留月的意识渐渐模糊,她的瞳孔逐渐涣散,呼出来的气已经不再温暖,而是变得寒冷而破碎,很快随着雪花,飞隐入天地之间:


    “……别…别…丢下我……”


    “你去哪……哥……哥哥……”


    “带……带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