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if you(中)
作品:《【韩娱】我和你的这十年》 108.if you(中)
江留月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在白色的雾气里走了很久,待她看到了亮光,走到尽头,却发现自己站在YG那三层小破楼旁边的小巷里。
她左右张望,看见拐角的路口有着摇晃的黄色灯光,她知道,那是一家移动的辣炒年糕摊子,在带
着冷气和薄雾的夜晚,总是飘散着诱人的香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慰藉了她的胃和灵魂。
只是,到底也只是一家粗陋的小吃摊,里面的食物只有年糕、鱼饼和猪杂血肠,说不上特别美味,
就是特别质朴的食物味道和辛辣滚烫的感官刺激。
江留月模糊记得练习生时期,哥哥们最喜欢买这里的炒年糕和鱼饼汤回来当做夜宵,实在是碰到没
有出摊的日子,权志龙就会从怀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豆沙面包或者奶酪饼给她。
韩国相比较起中国,食物和文化都相对匮乏的多,她来了好几年都无法习惯,有阵子做梦都是红米
肠和虾饺,草头圈子和年糕烧黄鱼还有避风塘炒蟹的味道。
她那时候只有十四五岁,对幸福的感知来自于稳定的环境、和谐的家庭关系、舒适的私人空间和美
味的食物、冰爽的饮料。
韩国真是个什么都贫瘠的地方。
扭曲森严的阶级关系,狗屁不通的前后辈压迫,都是圆圈和棍还要区分敬语、非敬语的语言,灰扑
扑的建筑上嵌着小小的窗户。
一阵冷冷的风吹过来,白茫茫的雾气里还带着雪粒子,扑得江留月脸上一阵冰冷,甚至有些烧灼的
刺痛感。
她站在YG破破烂烂的小楼面前,心中不知为何,生出无限怅惘和迷茫。
一种奇怪的感觉驱使她离开了大楼,走到了那家年糕摊子面前,胖乎乎的大婶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带着袖套穿着围裙,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不锈钢铲子在来回翻炒铁板上的年糕。
辛辣的气息扑面而来,江留月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在看什么呀。”
忽然,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
江留月回过头,看见了权志龙站在她的身边,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大衣搭配休闲西装,看着和这
灰扑扑的街道毫不相称,头发也精心打理过,甚至脸上还带着全妆,看着像是从什么颁奖典礼上跑
过来的一样。
他说话的语气很温和,淡色的眼珠在黄色的摇曳的灯光下趋近透明,嘴角还带着些许笑意。
“塔伊,你肚子饿了吗?”
尽管她没有回答,权志龙也自顾自的问道。
江留月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权志龙,心想,这又是她没见过的权志龙的样子了,看他这个装扮,几乎不
属于她记忆里任何一个时期的样子。
这又是,她所生活的2021年之后的权志龙之后人生的某个缩影吗?
他看起来似乎很好,又不太好。
厚厚的粉底也遮不住他的疲惫和凹陷下去的眼眶,整个人瘦的一身西装都撑不住那件修身的大衣。
权志龙买了一份年糕和一份鱼饼汤,又取了一次性纸杯为她舀了一杯鱼饼汤放在她的面前,再抽了
筷子掰开。
做这一切的时候,江留月的眼睛一直在跟着他的手指动。
“来。”
权志龙将磨去了毛刺的劣质一次性筷子递给她。
她伸手去接。
她的手碰到了权志龙白皙的如同一块玉一般的手指,触到的瞬间,冰雪融化般的冷意从指尖传递到
全身。
“志龙哥。”
江留月抬起头,有些迷茫的问道:
“你怎么了,你的手怎么那么凉?”
*
这个梦做得没头没尾。
江留月醒了好一会都没能摆脱低沉的心情,她便坐在床上,用被子裹着自己,混沌的思绪逐渐变得
清明,后背和屁股上的酸痛随着她的坐姿而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她这才想起昨天自己像个小屁孩一样被哥哥扒光了打屁股,不带一点旖旎的情色,纯属要给她教训。
当时哭得有多惨,她现在就又多郁闷,当时呜呜嗷嗷的像是什么都掏心掏肺说完了,这会看着她哥
拿着冰袋进来,她又成了锯嘴葫芦,只是盯着他生闷气。
她不说话,权志龙也不主动开口,只是捏着她的下巴抬起那张小脸蛋审视了一下她还略微红肿的眼
睛,又用大拇指和食指抚摸了两下她的喉咙。
他把冰袋放到了江留月手里让她自己冰敷,自己转头就出了卧室,客厅里传来椅子拖动的声音,然
后就没了动静。
江留月拿着冰袋,觉得这玩意儿烫手。
她和权志龙之间的关系和相处模式建立在最初的前后辈这种纯粹的上下级关系上,江留月在异国他
乡寄人篱下,天然矮了对方一头,因此吵架冷战和好,多半是要她先撒娇卖痴,权志龙顶多给个台
阶。
两个人交往之后,这种情况有了表面上的改善,权志龙在两个人的关系里看似做低伏小,实则牢牢
把控着那条线——他用的那些手段,看似是道歉,实则是按着江留月先低头。
除了那种近乎敷衍的当场道歉,安抚她情绪的不走心也不诚恳的保证,权志龙用的最多的手段就是
示弱:不管是发无数条短信,还是到她家门口堵人,又或者透过他人的口透露出他的焦躁不安与失
意难过,只要江留月被他的情绪牵着鼻子走,他就达到目的了。
若江留月不肯就坡下驴的示好,他多半也硬着头皮跟她冷战,这时候要不就是身边的人开始说和,
要不然就是两个人的工作生活环境天然交集中的自然接触会软化这种情况。
可惜眼下这种状况显然不适用。
身边既没有‘熟人’来回调和关系当说客,也没有什么卖惨大舞台给权志龙过多展示,他们两个冷
战的原因也更像是一种尴尬的沉默。
昨天江留月被打了一顿,哭得嗓子都哑了,抱着权志龙的脖子抽噎,说话都说的颠三倒四,胡言乱
语。
权志龙捧着她的脸给她擦眼泪,敷眼睛,又柔声细语的说了许多让她流泪的话。
但也仅限于此了。
他一句话也没撬出来。
看似哭得稀里哗啦,抱着他像是抱着自己的全世界,又哭又闹只知道喊哥哥的人,又是道歉又是说爱他又说自己再也不会了的江留月,到最后也没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开始权志龙还跟她较劲,中间有一会儿都较劲得生气了,江留月呜呜的哭着说对不起说自己再也
不会了,但多的内容,一句没有。
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被权志龙掐着耳朵不许睡,要说个清楚,说来说去,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最清楚。
权志龙拿她没有办法,总不能真的严刑拷打不让她睡觉,最后看着江留月脸色都不太好看了,精神
萎靡到干张嘴说不出话来,也只能作罢,拧了热毛巾给她擦脸,还没擦完,人就已经睡着了。
这让权志龙心里很难受。
他自认掏心掏肺,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可江留月是那么的不信任他,毫不退让的将他关在了那扇
门外面。
江留月睡着了之后他去外面抽烟,打火机打了几次,手抖的点不着火。
他在这个时刻几乎要恨她了。
昨天也是,在某个瞬间,权志龙几乎要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又硬生生忍住了,他知道江留月现在一
个人打拼必然很累,他也知道这孩子一个人支撑着过于沉重的精神压力,但……
在江留月心里,他就是那么不值得信任的人吗?
憋闷和烦躁让权志龙很想发火,他现在却没有什么发火的立场和余地。
是啊。
他已经不是无所不能的权志龙了,也不是那个万众瞩目的GD,他作为一个透明的孤魂野鬼,只有在
她身旁才能被看到存在。
……梦游廊将他丢到这段时间里,真是太过折磨了。
在两个人重归于好之后,权志龙再一次使用了‘窒息’,在浴室的盥洗池里反复憋气试验了数次,
也没能回到梦游廊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他的烦闷、挫败像是一只打进了棉花的拳头,一点劲儿也使不出来。
膝盖上摆着一本书,足足过去了一个小时,也没有翻动一页。
反而是卧室里传来了走动声,江留月穿着睡裙,披散着头发,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还有些不自然的用手扶着自己的后腰。
权志龙合上了书,抬起头看着她。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有些难以言说的尴尬,气氛也变得凝滞起来。
“……你想吃点什么吗……我点外卖。”
江留月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
这是一个和好的信号弹。
就像是他们共同度过的时间里那样。
权志龙这时候应该立刻顺着台阶,对她伸出手,可能小声抱怨两句,可能把她搂在怀里揉一揉昨天
下手太狠的地方,可能亲亲她,可能觉得委屈的碎碎念,也可能阴阳怪气的要找补一点脸面。
权志龙坐在那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自从江留月出事之后,他奔波于梦游廊之中,又阴差阳错分别来到2014年和2021年,见到两个不同
的时间段的江留月。
他们之间要不是痛苦激烈的冲突,要不是针锋相对的拉扯,要不是粉饰太平的甜蜜,总之,情绪几
乎一直都在大起大落。
如今这样相处,竟然有点陌生的尴尬,就像是两个演习惯了狗血剧的演员,骤然被丢进了生活剧
里,根本无法应对眼前的相处。
但人生不会永远是狗血剧吧。
权志龙心想。
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了,江留月挠了挠头发,眼珠子转了转,走过来用软乎乎的声音说:“好了,哥
哥,我真的不难受了,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她用手指戳了戳权志龙的手臂:
“别生气了,哥哥。”
权志龙生出几分荒谬,又有几分无力感,想要张嘴说什么,看着江留月带着无辜和讨好的小脸,又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说实话,受伤害的人是江留月,被打了一顿的人也是她,她得到了充分的教育又哭了一大场,现在
还要来安慰他这个施暴者。
错位的立场和情绪让权志龙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最终只能妥协而沉默的展开双臂,把江留月搂在怀
里,然后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那蹭了蹭。
她身上带着熟悉的热乎乎的香味,是和他身上如出一辙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
他这次是真的什么都说不出了。
江留月依偎在权志龙的怀里,像是没事人一样点外卖,叽叽喳喳的跟他说哪些菜好吃可以推荐,还
时不时的摸摸自己的屁股怪他昨天下手太重,说着说着就又开始拽着权志龙的一只手把玩他的手
指。
这事儿就这样草率又果决的像是日历上的一张纸一样被撕掉,然后团成一团,直直的落入了权志龙
心口一个狭窄的山洞,把那里严严实实的堵上了。
算不上什么大事儿,掰扯也难掰扯的清楚——就算掰扯清楚,意义又是什么?
他不是要跟江留月打擂台,要分出个你死我活。
他只是希望……
“塔伊。”
听到他的声音,江留月抬起了头。
她因为屁股还没好,只能趴在床上看书,看得出来她也挺百无聊赖的,翻得杂志哗啦啦的响,还时
不时捞了手机来开小差。
因此权志龙叫她,她还颇有几分雀跃,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他,脸上写着“快来跟我说点有意思
事儿”。
权志龙攒在胸口的话一下子就散了,眼前的人看起来轻快又高兴,之前的事儿已经是过眼云烟,他
非要再扯过来破坏现在的好气氛吗?
“怎么了,哥哥。”
江留月歪着头,在等他的后续。
权志龙抿了一下嘴唇,走过去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惹来她嗷嗷的惨叫。
“好了,哪有那么痛。”
他捏了一下她的耳朵:“起来,我们去兜兜风。”
“你让我打一顿屁股,你看痛不痛!”江留月愤怒地抗议,然后在权志龙的眼神里不由自主的软了
气势:“那哥哥去给我挑衣服。”
她撒娇的对着他笑,眼睛亮晶晶的。
昨天的崩溃、哭泣、争执,的确只是一场风,从她的世界里刮过。
她已经足够勇敢和成熟,可以在片刻的崩溃之后重新收拾自己,在简短的假期间隙得到情绪的释
放,完成自我的情绪调整。
再次录音的结果对于监制和吉如心来说,已经达到了他们要求的标准,到底是多年真刀实枪历练出
来的歌手,从技巧和完成度方面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指摘改正的。
江留月其实对立面的一些细节处理并不满意,但她没有继续纠缠这件事情,她将这次的录音作为保
底,迅速将工作中心摆在了专辑MV拍摄和宣传上。
这是江留月回归中国之后发表的第二张正专,名为《无相》,意为打破大众对她的固有认知,因此
不管是造型、宣发,还是舞台、概念,都需要一定的创新。
这本是权志龙的舒适区,但他心知这并非他的舞台。
内娱也许缺乏好的舞台,但并不缺人才,更不要说江留月是个很大方的老板,重金之下,顶尖人才
汇聚一堂,为了新专辑绞尽脑汁,通宵达旦。
权志龙和江留月单独相处的时间因为忙碌的工作减少,大部分时候权志龙像个幽魂一样在各个工作
室游荡,中文夹杂着英文的沟通他听得一知半解,很难集中注意力又听得很累,于是视线常常不自
觉落在江留月身上。
江留月半蹲半坐在椅子上,不自觉的反手咬着自己的指甲,她大部分时候在倾听,时而因为对方的
发言,将脸侧过去,很专注的看着对方。
她讲话的声音不大,但她讲话的时候,大家都会安静下来,偶尔也会因为她冷不丁一个玩笑,大家
发出哄笑声。
权志龙有时候会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两个人没有什么交谈的空余,他只是静静地贴着她坐着,有时
候靠在她的肩膀上。
他能感知到对方说话的时候,有震感透过两个人相贴的身体传来。
权志龙闭上了眼睛,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风从工作室的落地窗吹过来,掀起白色的纱帘,夏天只剩下尾巴,空气变得湿润而冷冽,翠绿的山
逐渐褪色。
蝴蝶已经到了结茧的时节,花园里的菜地被采收完毕,只留下两畦生菜和油麦菜,其余的土地被翻
得平平整整。
“哦哟,都被虫子吃了好多。”
江留月纤细的手指掐断最后一束生菜,抖落上面的泥土。
她怀里搂着一个竹篮,里面是整整齐齐的蔬菜,工作人员小跑着过来接过篮子去清洗,她甩了甩
手,走到旁边的桌子随手捏了一枚圣女果放进嘴里,然后被酸得小脸都皱巴巴的挤成一团。
能在这座民宿里完成的工作已经趋于尾声,拍摄与宣发提上日程,民宿的主人送来新鲜宰杀的牛羊
肉,大家在院子里支起来烧烤炉,碳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火星四溅,铁架子上的肉被烤得吱吱作
响,冒出细密的油泡,散发出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一场宾主尽欢的聚餐结束之后,江留月被吉如心扶着回到了自己所在的那栋偏墅,她挥别了吉如
心,踉踉跄跄的进门扑进权志龙的怀抱。
小醉鬼嘟囔着撒娇,两条腿往权志龙的腰上缠,被哥哥像是抱小孩子一样的抱在怀里颠了颠,才老
实下来。
她把脑袋放在权志龙的肩膀上蹭了蹭,却看到自己中间偷偷送上来的那盘烤肉和意面还放在茶几上没有动。
“你怎么没吃东西啊。”
她问权志龙。
“我不饿。”
权志龙给小醉鬼用湿巾擦脸上沾着不知道是彩色喷雾还是什么的残留物。
“嗯……要一起吃吗?”
江留月晃着头,她有点头晕,说话难免有点大舌头,但还是很乖的重重的点了下头:“对不起——
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我、现在、陪、陪你吃!”
“是真的不饿,我下午吃得太晚了所以不饿,好了,好了,别乱动。”
权志龙把她放在盥洗池上,自己动手给她卸妆,江留月双眼都有些失焦,反应也很迟钝,行为更是
全凭本能。
她忽然伸手摸了摸权志龙的肚子。
权志龙本来就瘦,肚子都是凹进去的,抹上去软硬适中,虽然没有腹肌的轮廓,也没有多余的一丝
赘肉。
她忽然嘿嘿的笑了。
“笑什么你。”
权志龙耐心的用卸妆湿巾给她擦掉眼妆,今天的聚餐是需要拍照发到社媒上的,江留月还特意做了
个‘看不出来做了但是就是格外美丽’的造型。
“那么多年过去了,志龙哥,你的腹肌还是那么难练出来。”
江留月拍了拍他的肚子:“嘿嘿嘿……还是没有。”
她真是喝多了,脸蛋嫣红,大着舌头说话含糊不清的,歪着头看着她哥,说:
“那么看,你也没有变多少嘛。”
“权志龙还是权志龙。”
她伸出手去摸权志龙的脸,噘嘴要亲亲,权志龙低下头,她就啾啾的亲了两口,两条手臂缠着他的
脖子,还湿润的小脸贴上去蹭了又蹭,像是一只和主人分别太久的小猫一样,用脑袋表达着自己的
依恋和喜欢。
权志龙不想跟醉鬼计较,他把人清理干净换上了睡衣就往床上抱,但醉鬼确实没有道理可讲,明明
都睡下了,江留月又猛然睁开眼。
“不行。”
她垂死病中惊坐起,开始晃权志龙的胳膊:
“不行,你还没吃饭!”
“我们来吃饭!”
权志龙虽然没有睡意,但也被她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想要哄着她睡下,江留月却很坚决,吵
吵闹闹了半天,两个人还是坐在了客厅的茶几面前。
看着刚从微波炉拿出来的意面和烤肉,江留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饭是非吃不可吗?”
权志龙头疼的问。
江留月很认真的点头。
他只好认命的拿起了叉子,开始吃这几个小时之前就送上来的烤肉,微波炉加热锅的烤肉韧劲十
足,他又是个习惯咀嚼很久的人,于是吃得慢腾腾的。
江留月也不吃,就是靠在沙发上坐着,她明显都困得不行了,却还强撑着看着权志龙吃饭。
她喝了那么多酒,又吃了不少东西,权志龙也没有喂她,只是自己努力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就算这
样,吃到一半,江留月已经满脸茫然了。
“干嘛非要我吃饭啊。”
权志龙无奈的吐槽了一句。
江留月半梦半醒:“因为你等了很久啊。”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实则已经快要睡过去了:“……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吃
饭,你已经很可怜了,所以至少要吃了才行……”
“饿着肚子睡觉,会很可怜的。”
江留月声音含含糊糊的说:
“哥,你多长点肉吧。”
“你太瘦了。”
说完这话,她就实在不行了,靠在旁边的抱枕上,眼皮瞬间就合上了,只有嘴巴还在碎碎念:“我
没有睡……我只是靠着……你慢慢吃……”
权志龙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叉子,轻手轻脚的拿起毯子给她盖上。
他的手指无意中擦过江留月因为醉酒而涨红高温的脸颊,于是轻轻的用指节蹭了蹭她软嫩的脸颊
肉。
权志龙很难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此时距离他来到2021年已经过去了半年的时间,这半年来,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与迷茫,在
这种不被其他人看到的世界里,习惯了万众瞩目的权志龙逐渐变成了灰扑扑的影子,就连对着镜
子,也总疑心自己已成为透明的鬼魂。
从一开始的焦虑、烦躁,到试图脱离的愤怒、偏激,再到无可奈何地接受,尝试去习惯这样的生
活,他的心境也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权志龙知道自己现在经历的一切,是因为‘要体验江留月经历的一切’,所以他每次产生了负面的
情绪无法消化,就会忍不住想,如果是江留月,她要如何处理这些情绪。
想来想去也没有答案。
只有无数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记忆碎片,因为这被无限拉长的空白时间,而被他重新想起,捡起
来。
权志龙用叉子摆弄着盘子里的食物,慢慢的卷起意面放进嘴里咀嚼。
一种姗姗来迟的委屈,忽然在这个时候,从胃部翻涌,涌上喉咙,酸涩的让他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他的塔伊到底和他不一样。
爽约的夜晚,脱口而出的谎言,偶尔觉得这样甜蜜黏腻的日常让人想要逃跑,觉得自由的空气更舒
服,也想要享受被人服侍、围绕而非要关注对方的时刻。
看到那孩子委屈的眼眶通红的样子,羞愧的情绪像是一面镜子,不想丑陋散漫的样子被看到,所以
使用这样那样躲避的借口。
‘都是哥哥们所以没办法玩手机,那样我多没礼貌’
‘你让我怎么办呀,你又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不行的,我带你去的话,那些狗崽子就会盯着你看,我不喜欢他们看着你’
‘对不起啊宝贝,我也不想去的,下次我一定不会了’
‘为了你我偷偷的从中途溜出来,明天一定会挨骂的,但哥哥为了你还是跑出来了,看在我明天要挨打的份上,就不要生我的气了。’
当然这种理由不是总能管用。
权志龙在没有办法用这些理由,又想去玩的时候,就会干脆不回去,不见面,直接去酒店或者公司
睡,第二天直接去工作,忙碌了几天之后,再若无其事的回去。
因为好几天没见,想念的感觉压过去一切,来不及生气也来不及委屈,细细密密的雨水一样的爱意
将两个人淋得湿透。
事隔经年。
现在权志龙有足够漫长的时间,感受湿透的身体传来的冷意。
忙碌的事业和工作,高压的环境和应接不暇的社交,总是能让人没有时间去处理这种细小的情绪,
就像是现在的江留月这样,哪怕天真的塌了,她还总要记得专辑的发布不等人,提前一年预约的演
唱会场馆有着天价违约金。
反复咀嚼,反复品味,反复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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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复等待,在无尽的影子里逐渐模糊本心和存在的人,被丢进毛
线团一样的情绪里爬不出来。
江留月曾经的那些欲言又止,大惊小怪,小题大做,在这一刻才被添加上他看得懂的注释。
“……塔伊,你没事吗?”
权志龙凑过去轻声问。
江留月有些诧异的侧头看向他,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了?我很好呀。”
权志龙看向她的身边,工作人员们爆发出欢呼,一对中年夫妇坐在桌子上,质朴的脸上露出羞赧的
笑容,旁边是一个脸上故作无奈实则满脸骄傲的女孩热情的分发着从父母那里拿出来的各种特产。
此时他们跨越数千公里,赶在料峭的冬日之前在敦煌沙漠拍摄MV外景,有工作人员老家在这里,听
闻在千里之外工作,因为疫情两年没回来的女儿正巧在家附近出差,两口子买了好几千块钱的特产
零食驱车几百公里来看望孩子和她的同事们。
这种亲情的瞬间总是让人动容泪目,不少人都红了眼圈,江留月也偷偷的在人群后面擦眼睛,于是
权志龙就凑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指,害怕这温情的瞬间,成为凌迟江留月的刀子。
“我哪有那么脆弱啊,哥哥。”
江留月忽然get到了权志龙的担心,不由得啼笑皆非。
她此时马上就要开拍了,身上穿着飞天风的古装,妆容和发饰也一并精心打扮,一张小脸妍丽无
双,眉心一点花钿,血红血红。
此刻这抹红被她眼角的红色盖住,她眸子里带着盈盈水光,看起来如同一朵被揉碎的蔷薇花一般。
美极伤极。
权志龙被她的表情刺痛,没有作声,嘴唇抿得更紧了一些。
“我真的没事,哥哥。”
偏偏这孩子无知无觉,不知道他在难过什么,握着他的手指捏了捏作为安慰,声音甜甜的说:“我又不是什么小时候下雨,看着别人被爸妈接走,自己淋着雨边走边回家的小孩。”
她不说还好。
一说,权志龙就想到梦游廊里的那个房间,瓢泼大雨里,年幼的江留月像是一只湿漉漉的小猫一样
蜷缩在家门口,皮肤青白,浑身滚烫,只有胸口还微微起伏。
她被抱起来的时候轻的吓人,气息奄奄的只是无意识的叫:
【妈妈,对不起,让我进去吧】
【妈妈,开门……让我进去吧……我好冷……】
权志龙心口如刀割火烧,逼得他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江留月被吓一跳:“啊?!你真哭啊?!”
她不敢动作太大,生怕被人看到显得过于突兀,只能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小声快速的说道:
“别哭啊哥——你这是干什么呀——来了!”
却是工作人员们招呼她去品尝当地特产,江留月只好看了一眼权志龙,又捏捏他的手指让他别难
过,就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艺术家大概都是这样多愁善感?
江留月心想,那她哥的确算得上是非常敏感的人了。
小时候他们一起拍综艺碰上什么苦命老人孩子,权志龙总是最快红眼睛的人,事后还总是会捐钱捐东西的帮扶一下,看电视剧什么的,也是权志龙哭得最多,一包纸他都要攥手里,江留月有时候光
顾着看她哥哭,自己都忘了剧情是什么了。
她一边和工作人员的父母合影留念,一边撇向权志龙站着的地方。
权志龙低着头,似乎在抹眼泪。
……是她的错觉吗,感觉最近权志龙好像变得更加安静了一些,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又回到了刚来
到这里的时候那种闷闷不乐的状态。
江留月有点担心权志龙的精神状态,以至于开始拍摄了,还不能一时之间脱离这种情绪,脸上也有
些许愁容与忧郁。
这种情绪反而成为了拍摄的点睛之笔。
漫天黄沙,血染夕阳,霞光作锦帛披在她身上,柳叶眉微落,两汪冰泉泠泠,烈烈风声扬起披帛洒
向衰败的胡杨林与千年古国的废墟,更衬得她如神女一般悲悯怜世。
直到最后一抹阳光落尽,摄制组被拢入黑夜,再也得不到画面,导演才恋恋不舍的收起了镜头。
工作人员赶紧冲上去用羽绒服裹住江留月,西北这边温差太大,就落下太阳这会儿,江留月都要被冻透了。
这次外景拍摄吉如心没有来,她留在北京协调场馆和舞美的问题,周姐端来了煮好的姜茶,江留月
一边喝一边回复吉如心发来的消息。
这种热闹的场合,权志龙都会静静避开,他虽然无法被拍到也无法被别人碰到,但无生命体还是会
被他接触到,万一磕了碰了就不太好,因此待江留月再见到他,已经是回去的酒店房间里。
江留月一身的沙土,这会儿又冷又刺挠,头上的发饰之类在保姆车就让工作人员全部摘了,这会儿
一进房间就哆哆嗦嗦往浴室里冲。
她正扯身上的衣服呢,权志龙就出现了,他穿一身香槟色的红条纹睡衣,伸手接过已经被她打了死结的腰带,轻巧的解散,然后又帮她把后背固定用的卡子都取了,就走到边上去给她放水。
江留月不害臊的脱了个精光先去给自己大概冲了一下,然后就迫不及待的跳入才放了一半水的浴缸
里。
“诶——”
权志龙像是看到小狗冲进泥地一样发出无奈的声音,江留月已经笑嘻嘻的缩进了热水里,发出了舒
服的叹息。
“志龙哥,你还在不开心吗?”
她蹲在热水里,抬着小脸问他,脸上已经有些斑驳的妆容让她看起来像是从泥土里刚扒拉出一样。
“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权志龙将袖子捋起来,叹着气从她脑袋瓜上往下摘一字卡,手一摸,这孩子头发里都是沙子,他也没招了,又发出一声叹息。
“那你一个劲儿叹气。”
江留月嘀嘀咕咕,她哥在浴缸旁边坐下了,她顺势趴在哥哥的大腿上,让哥哥给她慢慢梳理头发。
“我给家虎洗澡的时候也这样叹气,你没听过吗?”
权志龙在雾霭的白色雾气里慢慢的梳理她已经打结的头发,梳理干净了又拿莲蓬头给她冲掉头上的
沙子粒。
左右这盆水是要再换一轮的,他又就着手给江留月洗头。
修长的手指在头皮上轻轻的抚过,江留月发出舒服的声音,她趴在哥哥腿上,忽然来了一句:“那
你给eyi和zoa洗澡也叹气吗?”
权志龙的手猛然停住了。
江留月不明所以,抬起头去看,泡沫一下子就挤到了眼睛里。
她吱哇乱叫,权志龙单手摁着她的后脖颈给她冲泡沫,又拿了毛巾给她擦脸上的水。
“叹气的,它们还抓我。”
他不紧不慢的说,他睡衣都快湿透了,紧贴着他的身体,凹陷的腹部,紧绷的大腿,香槟色沾水之
后竟然有些透,他大腿上的刺青都若隐若现。
江留月很大声的咽了口口水。
权志龙没忍住笑,揪了一把她的耳朵:
“你也挺会抓人的,是不是?”
江留月:“啊?我没抓你啊,我那是泡沫……”
她闭嘴了。
她忽然意识到,她哥在开黄腔。
江留月撇撇嘴,像是小狗一样开始抖水。
权志龙拿了浴巾裹住她让她起来,浴缸里都是沉底的沙子,这会儿得重新换水才能泡。
江留月站在旁边看着权志龙弯下腰打开浴缸底的放水阀门,又拿了莲蓬头冲洗沉底的沙子,他瘦削
的身影,踩在浴缸里的赤脚,捋起来的袖子下露出的手臂和手臂上的刺青,偶尔弯腰时露出的锁骨
和后颈的路西法……
热水慢慢的蔓延过权志龙的脚踝,逐渐上升到小腿肚的位置,权志龙弯腰撩了一把热水,然后水淋
淋的手对着她伸了过来:
“愣着干嘛,要感冒了。”
他攥住了她的手掌:
“过来,塔伊。”
江留月被泡在了热水里,权志龙脱了湿透了的睡衣丢在地板上,走过来跨进浴缸把她拢到怀里,伸
手拿起发绳先给她绑头发。
“你洗猫也在浴缸里洗吗?”
江留月又把话题绕回了两只小猫身上。
权志龙嗯了一声,江留月又问:“好洗吗?掉毛吗?抓你哪里?痛不痛?”
她不老实背靠着权志龙泡澡,非要转过身面向权志龙,脸蛋上带着点眼巴巴的情绪。
“你好像挺感兴趣的。”
权志龙挑了下眉毛。
“我又没养过猫,好奇一下怎么了。”
江留月鼓鼓腮帮子,理直气壮的说道。
权志龙笑了。
他伸手把人往怀里搂,亲她的脸颊说谁家的小孩还跟小猫吃醋呢。
江留月说自己没有吃醋,手脚并用的挣扎,指责对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了好了,逗你的。”
权志龙赶紧道歉,江留月见她哥道歉了,立刻生了一个很大的气,不哄根本不会好,甚至气鼓鼓的
背转身去。
“塔伊。”
权志龙被她弄得头发脸上都是水,湿漉漉的贴着她的脸颊呼出一口气,忍不住亲吻她的脸颊和耳
垂,修长的手指先是抚摸过她的后背,然后是腰线,最后扣住慌乱推搡的手腕,最后在水里和她十
指相扣:
“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哥哥慢慢跟你说,好不好。”
江留月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要问什么了。
她好像总是对权志龙充满好奇心,总想要问这问那,她哥以前总是会不耐烦,嫌她话多,找个什么零嘴塞她嘴里。
她被亲得浑身发软,沉迷在令人胸口刺痛的愉悦里,像是溺水一般无法呼吸。
权志龙的手掌贴着她的后背慢慢的拍。
像是摇篮里妈妈的手一样。
她最终没忍住,还是小声的叫他,妈妈,妈妈。
权志龙嗯了两声,低下头亲她的脸颊和额头。
他们本应该接吻,这毕竟是情人之间的时刻。
但他偏偏亲的是脸颊和额头,这让江留月的嘴不由自主的噘了起来,她闭着眼睛翻身,把脸埋在枕
头里。
权志龙一手支着自己的头侧着看她,一手很轻很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哼着韩国的童谣《小白船》哄
她睡觉。
“别唱了……这在中国是恐怖歌曲,你再唱我不敢睡觉了。”
江留月把脸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的说。
“吓哭了?”
权志龙轻声问。
江留月哼了一声,慢慢点头。
“胆子那么小啊。”
权志龙轻笑了一下。
他宽大的手掌把别扭的小孩捋了一把,团成一个团子翻过来滚到自己的怀里,尖尖的下巴放在她的
头顶。
“这么害怕,那哥哥搂着睡吧。”
江留月工作了一整天,累得很了,很快就有了睡意,权志龙起身关灯,她下意识的攥住了对方的
手。
权志龙就这样被拉着手又躺回了被子里,床垫传来令人心安的微微塌陷的震动。
江留月即将进入深度睡眠,心头却滑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的手指微微蜷缩,脑子里不知道为
什么有些走神的想。
甘肃这里确实太冷了。
她哥的手指,冷得像是一块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