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裴云曦就右手牵着云舟进了凌虚殿，裴云昭和裴云曜则是跟在她们身后。


    刚还在席上推杯换盏的朝臣们停了交谈，齐齐起身向皇子们见礼。待裴云曦淡淡说了句免礼后，气氛才又缓和至先前。


    云舟还是首次在朝臣面前正式露脸，不少人都在暗中打量着云舟这位小殿下。这位小殿下要不是败在了年幼，他的筹码其实是赢面最大的。


    抛开小殿下是岁星入世的传言不谈，云舟的条件可比其他三个皇子好得多。泽宁公主并非圣人亲生，又无父族扶持，早就被朝臣们踢出了储位之争；漳王殿下和渭王殿下一个占了长，但卢氏没有兵权，一个占了半个嫡，但薛氏没有文臣。


    而小殿下不仅是圣人唯一一个嫡子，估摸着还会是圣人登基后唯一一个孩子，虽说大楚皇位更替并不完全遵守嫡长继承制，但这孩子母族虞氏已经是五世六公了。


    第一代虔国公是跟着高后也就是第二代帝王高宗一起征战四方的悍将，而后五代子孙都守住了虞家的荣耀。


    不仅如此，现任虔国公嫡长子虞知时看着也不是个只能降等袭爵的平庸小将，外祖父和舅舅都能给小殿下支撑。


    不过大多数朝臣都觉得即使云舟和他兄姊们岁数相差不大，也是难以继位的，虞家在勋贵中还是过于显眼了。


    更别说云舟外祖母出身荥阳郑氏，郑氏如今当家的家主是云舟姨祖母，如果非要争的话，郑氏自然是不可能看着卢家得势的……


    圣人现在宠着小殿下，那是还没感受到这孩子的威胁。古往今来，君不见多少帝王与其爱子落了个父子相残的下场？圣人可不是个平庸的君主啊。


    若是裴云曦几人能听见这些人的腹诽，定要背着他们狠狠“呸”一声。但就算听不见，裴云曦几人也很不耐烦这些人把自己当货物一样挑拣的目光。


    有些人自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频频瞥过来的眼神虽不含恶意，但也足够莫名其妙。


    裴云曜背对他们“啧”了一声，又飞快抬起脸来，笑得温温柔柔地看着要过来跟他寒暄的薛氏族人。


    裴云昭：。


    裴云昭偷偷掐了把他弟的手臂，也露出个同款笑容来。毕竟那人是他表姨薛后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勉强能算上是他的表亲。


    也不知道这臭弟弟什么毛病，平日里都嫌他笑得假，一到人前就要学他笑……


    ****


    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裴云曦就牵着云舟往李尚书家的席位上去了，李尚书的夫人是虔国公的亲妹妹，她不方便过来和云舟搭话，皇子们主动去找却是无碍的。


    应该不会有人这么没有眼力见儿参她和云舟一本，说她们勾结朝臣吧。这本子参上去多引人发笑，云舟才几岁啊？


    上次那位参虔国公府“危害国本”的御史可是没多久就被阿耶找了个错漏就给贬到地方上去了。


    阿耶还责令那人在当地兴办幼儿教育，咱舟舟没玩具玩，也只是不愿让阿耶为那些莫名其妙的奏折烦心而已。


    况且云舟对那些玩具的兴趣着实不大，还没糕点对他的吸引力强。一想到这些日子在翠微宫给云舟投喂了好多甜食，裴云曦就有点心虚。


    待会儿可得看着云舟少吃点甜的，不然到时牙疼可就不好了。裴云曦一边想着一边拨弄着她弟弟头顶上的小发冠。


    云舟本来还一本正经的表情瞬间绷不住了，阿姊再弄下去他的头发就要乱了！


    云舟自以为凶狠地瞪了一眼他阿姊，而从裴云曦的角度来看却是弟弟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呜呜真的太可爱了。


    裴云曦讪讪地把弟弟的发冠扶正后才收回手，要她来说弟弟就不该带这个发冠，这么小的孩子顶个东西在脑袋上多不舒服，但架不住舟舟喜欢。


    唉，云舟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是自家阿姊，还能怎么办，总不能丢了吧？


    ****


    李霁禾和李霁闻看见泽宁公主牵着小殿下过来都开心得很，因着家就在盛京城的缘故，虞后时常会出宫见他们，待他们极好。对亲亲表姊唯一的孩子，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饶是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如虞夫人，也难免以帕掩面擦了擦眼角，这孩子和小言长得是真像啊。


    和裴云曦姊弟俩见过礼后，虞夫人担心云舟见不着虞知乐会有些难过，开口道：“小殿下，知乐还在府中温书，待科考结束，就能入宫见您了。”


    云舟忙说：“姑祖母，您叫我舟舟就好，太生分啦。”


    一时这母子三人竟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和这孩子说些什么，和云舟聊些他生母的事儿，又怕会让孩子伤心。


    圣人把云舟保护得很好，这些年宫里连点云舟喜好的风声都没传出来，虔国公夫人给他们写信时，也只是略提了几笔云舟爱下棋，但现下也不是适合下棋的场合……


    云舟也不知道该和长辈们说些什么，听虞夫人提到小舅舅，难免又心虚起来。上次小舅舅入宫来看他，也没说上几句话他就睡着了，这几日和兄姊们在一块太开心，都忘记问阿耶姑祖母家的情况了。


    裴云曦看出了弟弟的不自在，主动笑着接过话题：“假前霁禾还说准备给舟舟送套暖玉做的棋具，怎的，不舍得给了？”


    李霁禾心知这是好友的调侃，连忙让人给呈上来：“殿下，这是臣女央人从西域找来的暖玉，又托金玉阁做成了棋具，这样您冬日下棋就冻不着手了。”


    而李霁闻则是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他阿姊，他居然被阿姊背刺了！但他也不是没准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殿下，臣惭愧，只准备了本残谱……”


    这俩姊弟的相处模式和自家兄姊如出一辙，倒是让云舟有些放松起来。


    李霁禾姊弟俩准备的礼物虽然贵重，但他昨日从内库里特地挑的物件儿也是不差的，他让顾少监收了起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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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我也给家里准备了些礼物，估摸着明早就该送到府上了。”


    这话让虞夫人有些惊喜，天家到底是不同，君臣有别，她本也没指望侄女的孩子能喊她一声姑祖母，现下周遭这么多人，云舟却称李府为家里，可见这孩子是真把他们当自家人看。


    但宴席不是适合唠家常的地界，两位殿下刚在他们席前停下时，就有不少人往这瞥，人多眼杂，可不能落人口实。


    再者按照往年圣人和贵妃娘娘也差不多该到场了，几人简单聊了几句，裴云曦就牵着云舟到上首下方的席位上坐下了，裴云昭和裴云曜也结束了讨厌的寒暄，坐在了对面。


    ******


    刚坐下没多久，鸣琴帝就携卢贵妃入场了。今日的鸣琴帝一如既往地看不出喜怒，而贵妃娘娘则是跟在鸣琴帝身后，露出了和裴云昭别无二致的笑。


    小鱼还在舟舟边上感叹呢，【舟舟，这个笑容是你们家的特色吗？】


    云舟忍住了捂脸的冲动，在内心回道：“可能是吧，但是我还不会。”


    待鸣琴帝和卢贵妃在上首坐定后，众人才俯首作揖，“圣人万岁，娘娘千岁。”


    鸣琴帝示意免礼后，只草草说了几句，就吩咐人布菜了。


    云舟苦着脸开始用膳，他第一次参加宴会，一点也不习惯吃冷掉的食物。一想到少说还要吃上十年，才能隔好几年入京一次，云舟就觉得人生无望。


    众人不能直视圣颜，鸣琴帝就大大方方地盯着皱皱巴巴的小儿子看，也有些心疼了。舟舟还小，病又才刚好，吃上这么一餐肠胃可遭大罪了。


    他本想使人换了舟舟桌上的冷膳，上些好克化的糕点先垫垫肚子，待会儿早些让孩子们回去再吃些热食，没想到卢贵妃的动作比他更快。


    卢贵妃特意让翠微宫小厨房煮了锅饺子，用好些个底下垫着扁手炉的食盒装着送了过来。


    不止云舟有，其他三个孩子也有。只有他和贵妃因为就坐在上首没有，鸣琴帝又开始悲伤为什么要在除夕夜办年宴了，他明年一定要把这条祖制改了！


    ……他去年也是这么想的。


    几个孩子们都挺高兴，裴云昭和裴云曜正在抢食，裴云曦则是非要喂云舟吃饺子，这宴会也就用膳这一会儿没人会注意皇子们的动静，也能歇息一下。


    ****


    酒过三巡，鸣琴帝示意了翰林院负责宣旨的官员一眼，对方就会意徐徐走到殿中，开始宣旨：


    “太极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先帝之圣绪……咨尔贵妃卢氏，户部尚书卢鸿远之女……是以追述先志，不替旧命，使使持节兼太尉授皇后玺绶……钦此。”


    紧接着裴云曦四人就站起身来，朝卢贵妃笑意盈盈地行礼：“恭祝父皇万寿无疆，贺母后千秋万代。”


    这事不仅打了朝臣们个措手不及，就连卢贵妃也不知情，她有些怔愣，但很快又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