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菩提子
作品:《长渡卿》 连个窗都没有的密室内透不进一丝光,昏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借着壁龛前要灭不灭,苟延残喘的烛焰勉强看清点轮廓。
壁龛上供着的是幅玉帝像,一身华服,金冠束发,持剑立于云端,双目半阖,气势凌厉,却因低垂的眉眼显出几分温和来。
是凡人心目中玉帝陛下英明神武又怜悯苍生的模样。
画像的边角有些泛黄,也不知在这儿挂了多久。
角落里的矮榻上,锦被拱起的弧度勾勒出一个人形,边角处依稀能看见红色的衣料,几缕乌黑的发散落在外面。
不知过了多久,榻上那团锦被忽然蠕动两下,里面钻出个人来。
宋常卿揉了揉闷痛不已的太阳穴,感觉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便顺手撩起袖子擦了擦。
湿润的触感传来,宋常卿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竟流了满脸泪。
他拽着袖子愣愣的眨眨眼,脑中思绪缓缓回笼:
他怎么到密室里来了?
哦,他好像是打算回文昌殿接麦冬她们两个来着。
之后算出渡厄司的劫难,又回去找了谢长渡。
然后……好像心症发作了?
宋常卿拧眉回忆着。
他这心症由来已久,自刚飞升时便有,没什么规律,时不时就蹦出来发作一回。
每次发作时,情绪总不受控制的来回乱窜,头痛欲裂,等熬过了那阵痛,还总有一堆声音在耳边吵吵嚷嚷,烦人得紧。
发作时的情况也全无定数,有时瞳孔猩红,逮着谁抽谁,有时又似乎看着毫无异样,实际整个人都已完全失控。
无一例外的是每次发作过后,除了有一段时日耳边总有声音叽叽喳喳以外,宋常卿都记不清自己做了些什么。
玉帝也不是没找医师给他看过,药王和福禄寿星轮番上阵,就连太上老君都拉来了,但都对其束手无策,一个个只说心病还需心药医。
玉帝无法,只能凡事尽量顺着宋常卿的意思来,免得他情绪一激动,又心症发作提着鞭子到处抽人。
宋常卿在榻上呆坐一会儿,怎么也想不起当时都发生了些什么,但他既到了密室内,应当没闯出祸来。
便没太把这事儿放心上,翻身下了榻。
这间密室是他给自己挖来应付心症发作过后,耳边那些吵嚷的声音的,空旷得很,一眼就能把里面的陈设尽收眼底。
近几十年未曾光顾,地上难免落了层薄灰,宋常卿又光着脚,刚踩在地上便忍不住皱眉。
大袖一挥,一阵仙风扬起,密室内顿时纤尘不染,宋常卿刚要满意的点头,结果周围本就看不明晰的环境忽然一片黑。
原本垂死挣扎着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曳两下,直接灭了。
“……”
力道大了。
毕竟刚犯完病,脑子不好使也正常。
宋常卿如此安慰自己,随手掐了个咒来照明,提步走到壁龛前,见香烛已经差不多燃尽,便换了根新的上去。
他又抬眼看了看玉帝的肖像,想想还是供上三炷香,拜了三拜,又割开手心,将鲜血滴在香炉中。
血液刚与香炉中香灰触碰,便蒸腾成一片血色的轻烟,升上半空缓缓消散。
宋常卿眸中金色黯淡一瞬,又恢复成原样,他并指在手心伤口处一抹,血淋淋的口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然不是被治好了,只不过一个小小的障眼法,免得引人注意。
宋常卿不知道的是,现在整个渡厄司找人都要找疯了。
小武仙们自那日小天君把他们从掌司大人书房里扔出来以后,便一直在门口守着,结果没等到宋常卿出门,而是谢长渡出来让他们散了。
几个小武仙自然不会忤逆他的命令,刚巧凡间又有恶鬼现世,他们便下界捉鬼去了。
结果自凡间回来,萝卜头们惊恐的发现:
天君大人竟然不见了!
整个渡厄司的神仙们穿着不是黑就是白,宋常卿的红衣在里面跟个灯笼似的,扔进人堆里也一眼就能看到,可小武仙们找遍了渡厄司,愣是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在小武仙们把渡厄司犁了四五遍,就差揪着庭院里的花花草草一个个看是不是宋常卿变的以后,就连宿禾也有些慌了。
瓜子都磕得快了几分:“那么大个人进了你屋里,就连个影子都没了,真没半点头绪?”
谢长渡被他“咔咔咔”磕瓜子的声音吵得连文书都看不进去,索性放下笔:
“你这会儿倒是关心上了。”
先前也不知谁喊着渡厄司里宋常卿和他只能留一个。
宿禾一脸理所当然的摇头:“在这天庭上就是咱都死完了他都不会有事儿,我担心什么?”
“我就是好奇。”
谢长渡见他面前的茶杯又见了底,便又斟上一杯:
“……有什么可好奇的?”
“好奇你怎么把他气走的呗。”宿禾瓜子磕完,又从手边的盘子里抓了一把,“咔咔咔”的脆响不绝于耳:
“回头我学学。”
把宋常卿气得离他越远越好,免得哪天殃及池鱼。
宿禾如此想着,语重心长的劝谢长渡:
“不是我说你,把人放进来就罢了,和他那么亲近做什么?”
“还亲自带他下界去走渡身路,这是能随意带的吗?到时神魂锁在一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听我一句劝,离那煞星远点成不……”
宿禾正说着,却感觉谢长渡看的方向不大对劲。
……视线似乎越过他的肩头,落在后面。
他拿瓜子的手一僵,果不其然听见了一道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听见的声音:
“是我来得不巧了,宿大人又在说我坏话呢?”
宋常卿脸上笑得温和,笑意却不达眼底,伸手拍了拍宿禾的肩头:
“怎么不说了?继续说,我就在这听着呢。”
宿禾手上还拿着颗瓜子,脑子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来:“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常卿似笑非笑,张口复述了一段:
“回——头——我——学——学——”
“宿禾大人这是打算学什么?”
宿禾轻咳两声:“咳咳,长渡说他近日在库房中寻见一本古籍,上头的文字不大好认,不知是多久前留下的,也不知是哪族文字,我们正说着呢。”
宋常卿意味深长的“哦”了声,道:“是吗?”
宿禾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这个疯子惹不起惹不起惹不起……稳住!
勉强扯出一个笑来:“那是自然。”
谢长渡却道:“他说要学如何把你气走。”
宿禾猛地回头看向自己这个相处了百余年的好友:
“谢长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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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谢长渡却神色平淡:“天规有令,不可妄言。”
宿禾顶着宋常卿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剁碎扔去喂狗的视线,真想掰开谢长渡的脑袋看看里面除了天庭那些又臭又长的律法条例还剩什么。
但现在宋常卿还在边上看着,显然时机不佳,宿禾捻了捻衣角忽然一拍脑袋:
“瞧我这记性,还有几大摞文书没批呢,小天君你先同掌司聊着,我先回去批文书了啊。”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朝外走,嘴里还念念叨叨着:
“文仙们都还等着呢,得快些批完,不然今晚是别想睡觉了。”
出了院子宋常卿都没有跟上来的迹象,宿禾才总算松了口气:
“幸好小爷机智,哼哼。”
他昂着头心情舒畅的朝自己院子走去,谁知脚腕上一紧,不等他反应整个人便被倒吊在半空中。
“啊啊啊!!!”
宋常卿无视窗外传来的叫喊声,红色的长鞭缩回袖中,他抬手点了点桌面:
“掌司大人看到我回来就这反应?也太平淡了点吧?”
谢长渡这才开口:“……还好么?”
“什么?”
“你的身体,”谢长渡重复道,“恢复得如何了?”
“没什么大事儿。”
宋常卿占据了宿禾的位置,窝在躺椅里伸了个懒腰:“犯了点小病,睡一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了。”
谢长渡抿抿唇:“……你知道你这一觉睡了多久么?”
宋常卿想了想:“三日?四日?应当不超过六日吧。”
他每次心症发作后,最多也就昏睡个四五日。
谢长渡道:“十日。”
小武仙们都快找疯了,还是文昌帝君来了一趟,他们才没跑文昌殿去要人。
宋常卿愣了一下:“我睡了那么久?”
谢长渡点头。
宋常卿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半晌才道:“十日就十日吧,反正也死不了。”
谢长渡不是很赞同他这种拿身体当儿戏的想法:
“小天君还是去药王那看看吧,好歹抓些药回来,昏睡十日不算小事。”
就算是神仙,也无法保证假以时日会不会一睡不起。
宋常卿一听他提药王就不住摇头:
“不去不去,那老头嘴碎又多事,没病也硬要给你说出点病来,找他抓药,和去凡间的药铺进货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我这是心症,吃再多药都无济于事,能治也早治了。”
谢长渡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一串菩提子来,用手掌托着送至宋常卿面前:
“既是心症,小天君便拿着这个吧。”
浅褐色的菩提子泛着浅浅的金光,穿着条浅色苏子,虽有颗菩提子不知怎么光泽稍黯淡了些,但一看便知不是寻常物件。
宋常卿挑了挑眉:“这东西可不好得,你确定就这么给我了?”
谢长渡难得笑了笑,道:
“再贵重的东西,不在需要它的人手中,也不过是个观赏的物件儿罢了,菩提子可凝神静气,小天君拿着,自然比在我手中冷落要好。”
“你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宋常卿弯了弯眼,抬手去取谢长渡手中的菩提子,指尖不可避免的碰到了他的掌心。
脑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幸好……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