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作品:《藏窈窕

    阮窈腿上痛得钻心,冷汗一瞬间就冒了出来。


    而令她惊恐的是,这只白狗咬住她不肯松口,吓得她忍不住要哭喊出声。


    直到温颂的侍女想办法将狗抱开,她跌坐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


    温颂细细看着白狗肚皮上的踢痕,显见得有几分心疼。


    她让侍女抱着狗一番安抚,这才轻蹙双眉,望着阮窈问了句,“伤的可重吗?”


    万幸这白狗算不上大,可犬齿到底结结实实扎进了皮肉,阮窈狼狈地刚爬起来,就被绿茗扯了一把,忍着痛跪在温颂脚旁。


    “重。”她眼下还噙着泪,如实答道。


    温颂默然片刻,语气有几分不解,“方才你若是不跑,雪团自然也不会咬你。”她似是这时才打量了阮窈两眼,继而问道:“我不曾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绿茗面色也十分难看,小声对着温颂解释了两句,“温娘子,阿禾是公子此次从江南带回来的侍女,不懂得规矩。”


    “便是再不懂规矩,也不该踢我们娘子的狗儿。雪团原就是公子回洛阳时赠予娘子的爱宠,还未来得及见公子,倒是先被……”


    说话的女使抱着白狗不断安抚,眸中含着几分愠色。


    温颂很快轻声制止了她,“不得失礼。”


    阮窈觉得自己腿上在流血,她想起从前听闻过一种叫做恐水症的病,人在被狗咬了之后,不出七日便会疯疯癫癫而死。


    她面色惨白,越想越觉得惧怕,再不愿听温颂与绿茗的话,只想着起身去清理伤口,却又被温颂那侍女给拦下。


    “我们娘子在问你话,你听不见吗?”她似是动了怒,“裴府如何会有这般不懂规——”


    侍女话音未落,一道清冷的男声淡淡传来。


    “何事喧哗?”


    在场的人瞬时间都住了嘴,朝着花苑外看去。


    翠竹下,他一袭青衫,身形笔直如松,正蹙眉望向阮窈所跪的位置。


    “表哥,”温颂唇角情不自禁扬起,越发显得眉目娟秀。


    她行止端庄,纵是欢喜,仍依照规矩盈盈向着裴璋行了一礼,这才迎上前去答了他的话:“雪团贪玩,一时追逐起送茶点的侍女,这才起了些磕碰。”


    温颂的话语里转而又含上极淡的委屈,“本是想将雪团带来给表哥看看,离家前还着意给它擦了澡,不成想闹出了这番动静。”


    她伸手轻抚侍女手上抱着的雪团,继而望着白狗肚皮上的脏污微微拧眉。


    阮窈眼眶渐渐发红,将喉头的酸涩重重咽了下去。


    她活了十八年,在此之前,还从未遇到过比人还要金贵的牲畜。


    就因为雪团……是裴璋曾经养过的狗。而温颂不但是他的表妹,二人还曾有过婚许。


    绿茗斥她的话像是蚊蝇一样在她耳边反复地转,“身份比你金贵的多。”


    她脑子里正嗡嗡作响,便察觉到有道目光凉凉落在她身上。阮窈不想去看他,眼泪顺势砸落进泥土中。


    说来可笑,她这会儿居然止不住的害怕,怕自己真的会因为踢了狗而被责罚。


    若不是因为裴璋,她又怎么会像眼下这般狼狈。费尽心思与他相识一场,当真半点好处没捞着,如今还成了供人差遣的仆奴,连温颂的一条狗都不如。


    当下所有的疼痛和委屈都转而化作无名的毒火,不间断地燎烤着她。她几乎再忍不住愤然,想要大声为自己辩解,也想要大声咒骂他。


    可他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却并未回应温颂的话。


    “绿茗。”


    再开口的时候,裴璋的嗓音听不出喜怒,只显得有几分沉:“带她下去处理伤口。”


    阮窈一直悬在心口的那股气这才顺了半点,她匆忙擦掉眼泪,走前抬头扫了他一眼。


    裴璋正看着侍女手上的白狗,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


    “表哥?”


    眼见绿茗扶着阮窈下去了,温颂不由怔了怔,眼中也露出了一丝茫然。


    裴璋眸光黑沉沉的,带着些许她看不懂的情绪。


    “犬本该畏主,可倘若你惯纵,便会惹出祸事来。”


    他低头看她,语气并不重,温颂心上却陡然一跳,面色也不禁有些发白,没有再试图解释。


    “是我疏漏了……”


    雪团被她养得娇惯,在温府也近乎是横着走的。即使扑了哪个下人,也无人敢跑,更遑论是踢狗,都是赔着笑脸便过去了。


    也不知今日是怎的……那名叫阿禾的侍女竟被一只小狗吓成这样,还这般大胆踢了雪团,这才激出了狗的狂性。


    而表哥素来行事持正,对待旁人也温和守礼,并不会因为受伤者是下人就加以宽纵。


    温颂试图在心底安抚了自己两句,可仍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冒了出来,莫名觉得有哪儿不太对。


    “此犬往后就留在我这里,”裴璋对重云微微颔首,他立刻会意,迅速从侍女手中将狗抱走,“以免再伤人。”


    这毕竟是她养了快八年的狗,任温颂性情再怎么端静,眼眶也不由得发酸,不住地去看重云手上的雪团。


    她强忍着委屈说道:“表哥,我并非是有意为之,只是雪团它……”


    “我知道。”他语气算得上是温和,话语却不容她置喙,让重云将狗抱了下去。


    “今日之事,我不会怪你。”裴璋点漆般的眼波澜不兴,也瞧不出任何怒意。“只是下回莫要再如此。”


    温颂嘴唇颤了颤,有些无措地望向他。


    不该……是这样的。


    温颂想起自己初次见到裴璋的那年,他才只有十七岁。


    彼时她住在姨母那儿,遇到了随着父亲来到泸州裴府拜谒的裴璋。


    穿着青衣的少年身段清瘦而风雅,虽说生得俊美,眸光却清冷如寒潭,整张面容无半分女气,将那仲夏时节正值浓绿的草树都映成了点缀。


    温颂是世家女出身,从小便清楚自己未来的夫君门楣不会低。可当她得知裴璋的父亲有意叫他们结亲的时候,仍是情不自禁地心头撞鹿,眼底的笑意又甜又浓。


    女儿家柔肠如诗,裴氏的确门第高贵,但于她而言,更为仰慕的,还是裴璋恰巧能够满足所有她对于男子的幻想和期待。


    “沉雅而有器识,仪望甚伟”,可见古文上并非胡诌,世间确有这般神姿高彻之人。


    温氏也算是名闻遐迩的望族,家风自不会差,可她阿兄仍不免沾染了些世家子的坏毛病,喜好熏香傅粉,又四处游宴清谈,时常被父亲斥责不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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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


    故而温颂不爱与阿兄亲近,反倒时常带些书卷去寻裴璋。他品性温和,从无不耐,也将她当小妹一般,多有照顾。


    实则裴璋之父比之温颂的父亲,更要严苛沉肃得多,可她却从未见过裴璋因行止不妥而被其父所怪责。


    他像是一座高山,令她仰之弥高。


    姻亲作罢,并非是温颂所愿。可她既然与裴璋相识,见识过这世上最好的男子,又怎愿明珠暗投。


    更何况……他当初对自己也算体贴入微,怎能说是全无情意。


    而在退亲之后,裴璋总归并未另娶,听闻身边也从无亲近的女子。


    胡太后即将大寿,温颂本应随母亲同去洛阳为太后祝寿,可在她听说裴璋途经泸州后,便想法子多留了几日,想要届时与他同去洛阳。


    然而二人这样久未见,此时对着他平淡的眼,温颂的喉间好似哽住了,再说不出原先预想中的话。


    *


    阮窈换下摔脏的衣衫后,很快有侍者带了临近的医师过来。


    医师先让她仔细清洗创口,随后又打开药匣子施行艾灸。


    她望着腿上的咬伤忍不住直皱眉,胆战心惊地问那医师:“听闻有一种病症会因被犬咬伤所得,我这伤势算得上严重吗? ”


    “凡被犬咬者,七日一发,三七日不发则脱也。”医师如实答道。


    阮窈眼泪刚要涌上来,那医师连忙补充道:“若是被瘈狗所伤,才有患病的风险,听闻伤人的狗并非疯瘈,娘子还是宽心些为好。”


    她双眉仍紧蹙着,只能闷声点头。


    腿上的伤虽有些痛,但也不至于走不了路。


    医师走后,阮窈歇息了一会儿,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不得不起身去往书房收拾。


    成了侍女之后,她就同旁人一样,每日都有固定的差事要做。


    裴璋起居固定,她依照绿茗所说,从未在书房撞到过他。更何况温娘子今日还在此,谁知道二人晚些还会干什么。


    兴许会互诉重逢后的衷肠,兴许要共赏夏荷夜萤,总归他们才是一类人,看着文雅,实则漠然得很。


    阮窈阴沉着脸走过书案,余光忽而扫到案上置着张收整了一半的画卷,似是他离开时颇为匆忙,还未来得及收好。


    她心中一阵奇怪,只因裴璋此人喜洁,经手的书册笔砚总会妥善放好,桌案上难得摊放什么东西。


    她不由有些好奇,并未犹豫多久,伸手将那画卷徐徐展开,竟还是一副人物画。


    宣纸上的女子粉衫罗裙,乌发似云,柳如眉,眼如星,正以跪坐之姿堪堪伏在桌案上,腰肢仿佛被折成了一把杨柳,曼妙而柔软。


    绘者笔底生花,连画中人面上的绯红也跃然纸上,也不知究竟是羞还是恼,无端生出一种妩媚的风情。


    阮窈几乎是瞬时间就认出了这画上究竟画的是什么。


    她脸颊顿时烧了起来,恼怒地把那画卷啪一下拍到书案上。


    “好生不要……”阮窈愤愤不已,骂了一句。


    然而她话音还未落,余光就扫到房门处正有一道颀长的影子正要入内,立即又吓得闭了嘴。


    “不要什么?”门外的人步子似乎顿了顿,继而缓声道。


    “怎么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