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讨好

作品:《桑田呀沧海

    咚咚咚……


    田桑理了理头上简单插根竹枝的丸子头。


    又看看丫头的。


    觉得满意过后。


    轻轻扣响了听风苑的门。


    未雨来开门。


    见是她,立刻耷双冷眼,“来干嘛?”


    田桑那屋被锁了。


    她是来找孙晟拿钥匙开门的。


    因为孙一丁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学做生意。


    但前提是得先过她儿子那关。


    所以她只有继续住在药炉。


    为此,柳俊才昨夜睡前也问过孙一丁缘由。


    然她神情隐晦,勾手让他附耳。


    却一把抓起他的布腰带就上了榻。


    所以,究竟是什么缘由。


    天知地知,他们夫妻知。


    田桑知道重回药炉不容易。


    但有困难,去解决就好了。


    于是,她将孙一丁赏给她的甜饵拿出来贿赂未雨。


    就是用高粱饴蒸的糯米糕。


    一共四块。


    她孝敬她师父一块,丫头一块,她自己吃一块。


    最后一块是从狗嘴下抢出来的。


    也实在没别的东西能拿出手了。


    为此,看未雨吃得那个香。


    她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发誓日后一定补偿他。


    然后就拿出孙一丁留给孙晟的信。


    让未雨代为转交,顺便说些好话。


    未雨看在甜饵的份上。


    实在是家主的意思,他也没资格反驳。


    于是让田桑进了门。


    田桑小心越过门屏那株连理桂。


    看孙晟一如往常坐在石几旁。


    席边整齐放一双木屐。


    只看到他的背影,轻纱素袍,长发披肩。


    石上放着今早尚未动过的早饭。


    还有一堆工具和木弓。


    他正埋头摆弄箭失。


    未雨将田桑带来的信放到他面前。


    凑近说两句也没让他停下手里的活儿。


    田桑小心走过去。


    这次她没再像以前那般散漫。


    而是按照之前未雨教过的跪坐礼,一步步坐下。


    丫头不在意这些,也不说话,就安静待在田桑身边。


    黑狗进院,从来兴奋。


    因为从没闻见别狗的气息。


    按照惯例去门屏那株连理桂下撒泡尿占领后,就趴在一旁。


    死盯着院中那棵皂荚树上飞来飞去的胖鸟。


    今日阳光微暖。


    偶有一束光穿透皂叶落到他身上。


    泛着微光,好像谪仙临凡。


    良久。


    孙晟回过神,预备去看那封信。


    一抬头,却发现田桑和丫头又在吃他的早饭。


    而且悄无声息,都快吃完了。


    田桑赶忙解释:“上次我给你云儿在大兴城的地址,咱们谈好的,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孙晟恨她一眼,没说话,抽出信来看。


    这是第二个人因为田桑给他写信。


    第一个是本地安复县县令姚颂。


    那封信里表面是让他看在同乡同里的份上。


    对田桑这个帮助破案的孤女多加看顾。


    实则是告戒孙晟,此女可疑,稳之,窥之。


    因为,他笃定孙晟有一颗赤子之心。


    主要是孙家有钱。


    所以便将田桑这个随时可能爆炸的麻烦塞给他。


    果不其然,后来田桑将孙晟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


    这次又来一封信。


    还是就住在隔壁院的亲老娘的。


    “你家就没人吃肉吗?每次不是这羹就是那羹……”


    田桑将孙晟的早饭吃个干净还不忘抱怨一句。


    一抬头,竟发现孙晟正瞪着她。


    她赶忙转移话题,“信里说什么?”


    孙晟这回看完信,比上次还激动。


    因为他娘这封信里满是夸田桑的话。


    什么心性纯良、聪明灵活、有情有义……


    最后让他代为教两天。


    她要和他爹出去度个假。


    “我阿母说你粗鄙、阴险、狡诈,不适合经商,她念你襄助孙家的情,所以让我来说。”


    田桑眨巴双眼,难以置信。


    “那我师父……”


    田桑是想从柳俊才那里下手。


    话没说完,却被孙晟打断,“他们二老已经出门远游了,归期未定。”


    于是只在心里默默叹一句‘无商不奸’的话。


    田桑很是失落,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到孙晟面前,道:“之前找我师父借的《三字经》,还你。”


    本想将书放在石几上。


    但上面已被孙晟的工具占满。


    于是只好亲手交到孙晟手里。


    孙晟的手伸了一半僵住。


    盯着书上的污渍,问:“这……”


    田桑这才想起,前日许是在里长家吃多了葱油饼,窜了稀。


    拉完就想起小丫头折的竹篾,心里膈应。


    然后就从怀里掏出这本《三字经》。


    将最后一页没字的封面扯了下来。


    过了半日,又突然发现黑狗叼着那书在院子里玩。


    所以封面上沾了些土。


    至于其它的。


    她只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去想。


    “泥巴,之前掉地上了,沾了泥!”田桑眨两下眼,答得木讷。


    但看她的表情,孙晟没敢接手。


    只让她自己放到屋中的书案上便罢。


    田桑走进去,将书放到案上。


    突然发现砚旁放着一个精致的皮革笔筒。


    和上次未风归来时,后背上装金子和账册的那个模样相似。


    只这个小很多。


    跟案几中间压纸的镇木差不多大。


    田桑趁孙晟不注意,好奇打开。


    里面没有金子,就是张喷香的纸。


    她又打开了那张纸。


    她看到信的开头写着:云慧鉴。


    里头的字她大概认得。


    主要是隋朝的文字已经发展到了楷体。


    加上去了两次柳俊才的学堂,常规的她基本懂。


    其余的,结合前后字义,大概懂。


    所以她断定这是一封写给楚云儿的问候信。


    再看最后落款日期。


    居然是四月初三,从武功山回来那日。


    她作为一个现代人。


    随便脑补一下便知这信写了十几日还没寄出去的原因。


    于是将那信纸直接塞进怀里。


    再盖上皮筒,从容离去。


    她心里有个想法。


    一个硬的不行,来软的讨好孙晟的想法。


    或许这样,她们就能冰释前嫌。


    然后就能教她经商挣钱了。


    但为了避免产生像先前戚家来闹事以及这次亲戚分家产那样的不良后果。


    她先找了未雨套话。


    果然,未雨并不知道信的事。


    只让他传信给一个要进京办事的朋友约见面,但后来又没去。


    这下,田桑更加笃定她的猜想。


    于是带着丫头和黑狗高高兴兴上了路。


    中途遇到个同去县城的好心人。


    听说她是助县衙破了拐卖案的功臣。


    于是用他的驴车将田桑一行直接送到了县衙门口。


    这是她第三次来县衙。


    第一次是刚穿来时。


    结果被县令打了板子。


    第二次是在决定吃死孙晟之前。


    找县令解决温饱问题。


    这次又临故地,心境大不同了。


    这里没有PM2.5,空气中也没那么多病毒。


    时下疏风朗日。


    眼见的一切都那么鲜活明亮。


    那日卖米糕的大姐没在,换成了卖菜的。


    挑篮里,春菜喜人。


    左框装的是荠菜和春笋,右框装的是野水芹。


    小时候在外婆家吃过,她都认得。


    并且敢拍胸脯保证,菜里没农药没激素没保鲜剂。


    这里人文古朴,飞檐错落重叠,色调多黑白。


    街道是掺杂了碎石的黄泥路。


    一架牛车路过。


    高她一头的牛从她身旁路过时,有一股淡甜的田泥青草味。


    最后,牛放了个响屁,摆尾离开。


    还有人盘腿骑驴。


    驴儿点头碎步,背上挂了麻布褡裢,装了满满的货物,一边走一边拉屎。


    街上行人,有的在头上包块幅巾,布衣麻履。


    而女子,高矮胖瘦,多小袖青裙。


    个别讲究的,还戴顶遮了半身上露盖头的白纱围帽。


    行走间,身姿婀娜,白纱随风浮动,飘逸出尘。


    田桑忍不住想去探那白纱之下的绝世容颜。


    直到又一驾牛车从府衙门前路过。


    牛屁熏天。


    狗子跺着碎步,使劲摇头摆尾,冲牛叫两下。


    牛好像听懂了,‘哞’回了一声。


    田桑莞尔一笑,“有钱了,我也养一头!”


    见到县令时,他正在吃早饭。


    县令叫姚颂,是个小眼大嘴的中年胖大叔。


    一个抠搜的懒官。


    他个头不高,圆脸,不笑的样子很搞笑。


    田桑记仇,气他当初打了自己十板。


    于是领着丫头直接坐到食几边,拿起胡饼就啃。


    伺候的下人过来拦。


    田桑立刻从怀里掏出县衙给的嘉奖令。


    一巴掌拍到案上。


    嘴里叼着饼,又起身撅起屁股指给姚颂看。


    田桑突然来,抢他吃食的动作行云流水,与上回如出一辙。


    这回见到田桑,他倒是客气了不少。


    他被呛了一口。


    赶紧将伺候的下人打发了。


    朝食是胡饼、羹臛和酱瓜菜。


    他虽抠搜,但从不亏待自己的五脏庙。


    这碗羹臛大有来头。


    是用今早刚从东边运来的海鲈现熬的。


    佐以芹菜碎,馥郁鲜甜,姚颂独爱。


    二人一狗依旧将县令的早饭吃得一干二净。


    县丞闻讯,立刻赶过来。


    又看到熟悉的一幕。


    刚要发难,就看姚颂极力在暗中给他打手势。


    田桑着急嗦完最后一口鲈鱼羹。


    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又‘啪’一下拍到案上。


    “我要寄信!”她高喊,很急迫的样子。


    “寄信你去驿站,来我官廨作甚!”


    县丞对她是有意见的,不像姚颂那般客气。


    “我不认路啊,也不知道怎么寄,主要是没钱!”田桑这话说得轻巧。


    说话间,她已经将案几上的碗盘都攒到一起,一股脑丢给县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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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身问姚颂,道:“有笔吗?我加两句。”


    县丞无语,眼瞪得老大,等着姚颂给他做主。


    姚颂看眼田桑,无奈笑笑。


    “哎呀,都是朋友,我就不客气了,你下去吧,我跟姚大人说会儿话!”


    的确,田桑觉得他们是不打不相识。


    上次为去吉州刺史府给孙晟要名额。


    她就先来找的姚颂。


    一是找他要过关的公验。


    二是问他要了些路费。


    她当时是将孙晟和楚云儿的关系摆出来。


    姚颂看在楚家的份上,才勉强给了两贯的赞助。


    后来孙晟赶来阻止田桑。


    并向姚颂言明其中厉害。


    姚颂这才发现,田桑不过就是个身份不明的庶人。


    即便与礼部尚书之女相识,又如何。


    他当时只想到孙晟的事成了之后,楚家能记他一份人情。


    那他便有了更深的倚仗。


    却没想若是不成,不但会坏了楚家的名声,更是干涉朝政、徇私舞弊。


    将田桑处死都不为过。


    而他也会受到牵连。


    于是孙姚二人提心吊胆,骑了快马飞奔同去阻止田桑。


    却还是晚了一步。


    田桑在刺史府待了一日一夜。


    他俩自发请罪,战战兢兢在刺史府外跪了一日一夜。


    本以为大祸临头。


    没曾想,隔日一早,刺史府长史卫晔便带着两封刺史府的公函来迎他们了。


    一封是给孙晟的举荐名额的确认书。


    另一封,则是姚颂的官吏轮换任命书。


    官升半级,却命他继续担任安复县令。


    他们一同经历了这么多。


    姚颂也着实因为田桑得了好处。


    所以田桑已经把她当成可一条绳上的蚂蚱。


    姚颂无奈笑了。


    更好言将县丞打发了。


    回来时,姚颂从公案上取了笔墨。


    田桑学着孙晟书写的模样。


    舔个笔,将那信纸翻到背面。


    刚写了‘云儿’两字,就下不去手了。


    因为信纸就那么点大。


    按照她一个从没写过毛笔字的现代人的笔触,最多写十个字。


    于是转头盯上了姚颂。


    “你会写字吧!”田桑问。


    姚颂一脸惊诧,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头。


    古往今来,他怕是第一个被问会不会写字的县令。


    田桑是有些急了,词不达意。


    又解释道:“我是问你会不会写女人与女人之间的问候信?”


    姚颂尴尬冷笑,勉强点头。


    田桑这就将笔交给姚颂。


    简单用自己的话说了要写的内容。


    就看姚颂挺胸抬头埋眼,奋笔疾书。


    洋洋洒洒一整篇,笔触有力,气势恢宏。


    一看就是晦涩复杂的句子。


    字田桑大概认识,但合在一起,她就不懂了。


    眼下她也没时间细究。


    生怕孙晟发现追过来。


    那她这出强塞的好心又要白费了。


    田桑赶紧拿起信吹干。


    然后递给姚颂,道:“给,八百里加急!”


    这话顿时惊掉了姚颂的笔。


    他一身冷汗,道:“可,可能,不行!”


    “为什么?”


    “你说的800里加急,除非有异常紧急的事件发生,才可动用,否则,那是要坐罪的!”


    “比如呢?我这也十万火急呀!”


    “比如前线发生紧急战事。”


    田桑愣住片刻,“其它渠道呢?”


    “你这是私信,只能让沿途商旅捎带。”


    “听这意思,你们这儿只有官府快递呗?”


    姚颂不解,“何为快递?”


    田桑有些不耐烦,草草解释,“就是你说的八百里那些。”


    姚颂看田桑为难,便试着出了个注意。


    “你可以去找刺史大人呐!”


    田突然眼前一亮,没多久又暗淡下去。


    她想起了孙晟的话。


    “不行,不能找他。”她自顾嘀咕一句。


    姚颂不置可否,取来一个装信的竹筒将田桑的信封装好。


    田桑的思维有些跳跃。


    提到吉州刺史廖泉,她就想起孙晟质问她关于科考名额的问题。


    她渐渐出了神,嘴里无故呢喃一句,“你说,我问廖刺史要科考名额,然后他就给了,这是为什么呢?”


    此话一出,姚颂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此刻心中万马奔腾,脸却淡然。


    突然一拍大腿,道:“罢了,我就帮你一回,武功驿有个驿使于我相熟,近日,正有各路朝集使入京述职,我可拖他想想办法!”


    田桑依稀听见姚颂说有办法。


    这便高兴得拔地而起,说话就要往回赶。


    她的结束语是:“你们这儿的车速,着实是不敢恭维,眼看刚过中午,我若现在出发往回赶,到家指定天黑!”


    对于田桑来说,这不过是句唠叨告别的话。


    可姚颂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就像刚才田桑出神说的那句关于廖刺史的话一样。


    于是离开时,姚颂亲自去县衙门口相送。


    还将自己的马车派给田桑。


    县丞此时出来,遥望牛车,怔住感叹一句:“狗也能坐县令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