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嫁谁

作品:《郎欺

    众人面如土色,震惊得久久没回过神甚至险些怀疑耳朵出问题了


    郎灵寂亦瞬间冻住带有几分不可思议缓缓、缓缓地侧过头。


    鸦默雀悄。


    真正的主角文砚之已被请上来从容不迫地掀袍与王姮姬并排跪在一起,挺直身板接受陛下赐婚。


    郎才女貌,佳偶成双。


    “……好朕便应允择日为你们赐婚,贺尔等天赐良缘。”


    皇帝声音朗朗金口承诺,片刻之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婚事竟已一锤定音。


    皇帝不为王小姐选谁为婿负责,他只是龙椅上的傀儡负责赐婚颁旨。


    他流畅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为王小姐选新婿预先排演好的,即便新婿的人选临时改变也不会丝毫影响。


    按照章程过几日王小姐和新婿亲自入宫在太极殿内正式受陛下的赐婚,领受盖玺的圣旨。


    王姮姬与文砚之双双纳头拜下,看上去是一对璧人,宜室宜家。


    他们彼此互相望了望,心有灵犀秘密只有对方知道。


    皇帝的承诺是一道强有力的保护屏障生米煮成熟饭尘埃落定任何人再不能更改婚事。


    司马淮眺向二人五味杂陈。当初在田野间结义为兄弟时三人约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哪曾想到他那两个结义兄弟会结为夫妻。毕竟是时过境迁了。


    章程过于丝滑合情合理没半分停顿之处好像事情本身就该这样。


    这时震惊过度的众人才缓缓回过神来新郎竟不是郎灵寂。


    有人窃窃问:“这位公子是……?”


    显而易见这位姓文的新婿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平民。原来王小姐倾慕的一直都只是个平民与琅琊王无半点关系。


    甚至有人认出来文砚之是御史台大夫陈辅的关门弟子支持科举考试制度改革曾经公开聚众诋毁过琅琊王氏谤议朝廷。


    前些时日闹过流言王小姐在野外骑马时被一寒门使卑鄙手段玷污了清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无可奈何只能委身下嫁。


    当时王家力压此谣言人人都当捕风捉影谁料又发酵起来了。


    王氏那等豪横之户能不计前嫌宽纵文砚之定然因为小姐已然失贞甚至腹中珠胎暗结……


    众人不由自主盯向角落处的琅琊王——王小姐的原定未婚夫疑问怜悯嘲讽浓重怀疑的炙烤目光犹如火烧。


    这寒门好恶毒的上位手段!


    琅琊王忍得?


    王氏忽然更改女婿人选琅琊王没准会勃然大怒当场掀桌与王氏理论与那个杀出来夺妻的寒门对峙。


    琅琊王与琅琊王氏向来是朵双生花亲密无间此刻俨然裂出了缝隙。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忧心忡忡。


    郎灵寂沉默如一尊石像脸色近乎病态的白一时间好似被无形的箭刺中如同被遗忘的影子灵魂都在轻颤。


    一切是那么的突然陌生。


    就那么超脱了轨道。


    他缓缓抬起头首来。


    许久他无声。


    ……似无言以对了。


    瞳孔仿佛干涸。


    王章波澜不惊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切。其余王氏子弟表情各异


    族中古板的老辈如王慎之等人已看不下去满脸怒容眉头紧绷借着更衣的由头拂袖而去。


    王戢拳头紧攥眼睛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场面僵滞良久。


    既然是王小姐钦点众人愣了片刻便心照不宣地说了一两句恭贺的话语暂时忘记贵贱不能通婚的规矩。


    然而恰如冬天的太阳虽然光罩在身上却感受不到暖意。


    气氛诡异场面凝冻喜庆感烟消云散倒像肃穆的灵堂。众宾犹如被雨打的鹌鹑疑惑颓废意兴阑珊各自无话宴会没持续多久便支零破碎了。


    长久以来琅琊王一直以王小姐的未婚夫自居。


    从今以后换人了。


    月夜两片乌云笼罩。


    众宾离去后王氏内部清点礼物收拾善后又忙碌了很长一段时间。


    王姮姬和文砚之已订了婚二人腕间各自簪了纯洁的山茶花象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坚贞爱情不灭不渝。


    王家子弟有的托病回房休息了有的还留下。王戢、王绍、王瑜等人提前都知道九妹婚事有变如今也算接受了。


    陛下已承诺赐婚文砚之正式成为王家赘婿今后入王氏族谱之前王章提出的那几点条件文砚之该当履行了。


    要娶九小姐文砚之需以入赘的身份放弃仕途放弃原本的信仰一辈子效忠王氏踏踏实实在王氏当赘婿。


    王章万般不放心一遍又一遍地逼问:“答应老夫的事你可还记得?”


    文砚之紧咬牙关毕恭毕敬说:“小生记得。”


    王


    章捋须点点头,“若你违背诺言,老夫随时会把你扫地出门,到时莫怪老夫无情。今日已晚,便先休息吧。


    王章虽抛弃了琅琊王,却也对文砚之没什么太好的脸色。寒门与士族的阶级差异犹如鸿沟,一切都是为了女儿罢了。


    王章年过六旬,本是知天命之年,却为女儿做了这辈子最离经叛道的事。


    有时候他自己都想笑。


    到下面见了列祖列宗,他定然会被骂溺爱女儿,置家族前途于不顾吧。


    可他这辈子平流进取,也就做过两件离经叛道的事,这算一件,另一件事纵容王戢失手杀了先帝……


    有什么罪,就让他老骨头来扛吧。


    文砚之听罢训话,缄默退下。王姮姬与他一道,送他回阁楼去。


    “文兄,爹爹是心肠最好的人,只是嘴上严厉些。你心里不舒服吗?


    文砚之苍白地勾勾唇,苦笑道:“我本是一介草民,能入你们王氏大宅已三生有幸。


    这话夹杂自嘲的意味,听起来像反话。他本有追求有理想,却被迫放弃仕途委身王氏当个窝窝囊囊的赘婿。


    王姮姬沉吟道:“若文兄不方便,今后我们一同搬出去也是可以的。但是为人子女,我必须早晚侍奉爹爹喝药洗漱,让他晚年恣意快乐些。


    文砚初摇头拒绝,“我懂,父母在不远行,小生只求及早为郑蘅兄研出的根治毒素的药方,万万不敢有此奢求。


    王姮姬弯唇道:“你总是礼貌得过分,其实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


    未婚的两人牵着手释然笑笑,缓步吹着夜风,走一路谈心了一路。


    文砚之潜有隐忧,不知陛下是否起驾回宫了,如果有可能他真想趁今日与陛下私下见一面。郑蘅毕竟是王家人,这番心事无法对她明说。


    庭院深深深几许,王氏宅院仿佛吞噬人的坟墓,暮色中层层叠叠,困人牢笼。


    月上中天,明亮如雪,蝉鸣阵阵。槐树张牙舞爪的浓黑树影随风摆动,深蓝色的夜空上一颗星星都没有。


    一层夜雾缥缈着,乌鸦栖息在弯弯曲曲的枝桠上,人间恍若变成黑与白,不是月亮的惨白,就是万物的纯黑。


    肃杀凛寒的夜晚。


    王姮姬和文砚之抱着几件称心的新婚礼物徐徐走过来,言谈之间甚为和谐,商量着大婚的吉日。


    石桥边上,郎灵寂半倚半靠着,懒散地喝着一杯酒,酒中盛满了月光。


    他一身鸦色轻缎长衫随风浮动,满身霜寒之气。墨色的发,冷色的眼,


    似乎整个人也融入到黑暗的夜幕中一同沉沦。


    许是醉了缘故闻她“过来。”


    文砚之愣在当场这些日以来他一直避着帝师就怕狭路相逢发生争执。


    青筋暗暗暴起唇死死抿成直线既然避无可避便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然而却被当成了空气。


    王姮姬笑容亦凝固岂料与郎灵寂狭路相逢并不想和他多说尤其是文砚之在场、郎灵寂还这样薄醺的情况下。


    擦肩而过时郎灵寂拦住了她。


    王姮姬被他笼罩脚步微沉。


    文砚之怒色升腾本着正面交锋的准备


    郎灵寂平静地乜了眼如漆黑的天幕漠视一只卑贱的蝼蚁。


    杀机转瞬即逝。


    这眼神太熟悉不过。


    前世她执意拒绝许昭容进门时他就曾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后来没多久她就断药病死了。


    王姮姬走夜路遇见疯子发疯怕连累了旁人哑声道:“文砚之你先退下。”


    郎灵寂拦在她面前的手月光下呈苍白的冷釉色仿佛一具尸体平静中夹杂几分癫狂暴风雨的毁灭意味。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先别叫人。”


    文砚之不肯被王姮姬再三勒令才勉强退到槐树后警惕着这边动静。他黯黯然捏碎了拳头在这王氏大宅他永远是手无寸铁的寒门。郑蘅是他未婚妻此刻被遣走的人居然是他。


    湖畔月色下只剩下两人相对而立浓黑而朦胧的影子像一对旖旎的恋人。


    彼此相互诅咒的昔日恋人。


    “紧张什么?”


    郎灵寂似怜似厌“那么着急支他走还怕我杀了他?”


    王姮姬定定“你当然不敢。”


    “可你却杀了我。”他轻声幽怨着漫不经心“九小姐高高在上轻飘飘的几句话便杀人诛心。”


    杀了他多年辛苦钻营杀了他日复一日的盘算谋划杀了他对未来的一切使他所有的所有毁于一旦。


    “多残忍呐。”


    王姮姬瞪着他目光如箭。


    失去情蛊的控制之后她与他站在了平等的位置不必再有任何顾虑。


    “琅琊王你醉了。请别挡路。”


    不叫侍卫不是因为她怕他而是念在他辅佐王氏多年之恩德不愿把事情闹大使双方鱼死网破。


    毕竟他对琅琊王氏还有残余价值父


    兄在朝堂上还要与他合作。


    郎灵寂目光流淌得很慢,犹默默浮现于黑暗的夜月清辉,隔着三尺的距离,他第一次这般认真地看她,似把她身上每一寸都看千千万万遍。


    素来稳坐钓鱼台的他,定定问,


    “姮姮,再说一遍,你嫁给谁?”


    王姮姬微微扬起了下巴,“文砚之。你白天也听见了,何必多问废话。”


    他冰冷的鸦睫眨了眨,置若罔闻,“退了吧,我原谅你,就当没发生过。”


    王姮姬愕然张了张嘴,不知他怎么大言不惭地提出这种无理请求的,“不可能。”


    说罢就要越过他离开。


    “七月十五,我们成婚吧,”他从后面静静地说,有种可怕的偏执,“春和景明,风和日丽,是你之前亲自选定的。”


    王姮姬不怕他恼怒发疯,只怕他日夜纠缠,像影子似地黏着,闹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郎灵寂,你听不懂话吗?我不喜欢你了,好聚好散,似这般纠缠有何意义。否则待我告诉爹爹和兄长,你失去的只会更多。”


    她森寒的语气犹如一根根钢针,狠狠扎入心脏。郎灵寂的酒意终于被唤醒了几分,道,“……以前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王姮姬:“不算数了。”


    “你变心了。”


    她理了理衣襟,“就当我变心了吧。”


    他问,“那寒门书生究竟有什么好?”


    “哪里都不好,我却偏偏喜欢。”


    郎灵寂闻此终于冷笑,平日那稳坐钓鱼台的气质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却偏偏喜欢”。


    所以呢,他算什么?


    他在外面为王氏卖命,而王氏内部密谋退婚,连他救过数次性命的王戢都欺骗他,敷衍他。


    明明他再三强调过,他的条件只是王姮姬,只要一个王姮姬。


    扪心而问,自从入仕以来他做的桩桩件件,全是为了琅琊王氏。


    九品官人法,积弊已久。


    豪门右族,肆意占有田地,侵占国家财富,使国之户口少于私户。


    琅琊王氏,更篡逆弑君。


    桩桩件件,早已触怒了皇室。


    他一直昧着良心帮琅琊王氏。


    眼见如今江州战场已定,皇帝已在掌控之中,天下再无顾虑,王氏便露出本来面目了。


    琅琊王氏将他的一生拴住,要他当牛做马,反过来却因她一句“喜欢”,轻轻易易将婚约给了另一个寒门。


    琅琊王氏,还真是对


    人用罢就丢呢。


    “好个我却偏偏喜欢。


    他道,既然以往都不做数了,作罢便作罢,便祝王小姐和那书生百年好合,今后再也不打扰王小姐了。


    王姮姬好容易摆脱了纠缠,难受得紧,决然离开。


    “但愿殿下你说到做到。


    郎灵寂指骨攥得发抖,寸寸睨着她的背影,几乎凝冻成冰。


    王姮姬立即脚步踏出,离他越来越远,不再应声,背影坚韧。


    郎灵寂却又将她拦住。


    咫尺之间,呼吸交织。


    王姮姬再度一震,浮起怒意,“你这么快就出尔反尔?


    他呵呵,“不是你们先出尔反尔的吗?


    她耐心已耗尽,咬牙切齿下最后通牒:“别再纠缠,否则我真要喊人了。


    郎灵寂那柔淡的声音若深山流泉,雪化为水,尽了此生最大的柔情,“别闹了,玩笑已经够了。收回白日的婚约,我和你以后好好过吧?


    前世今生,他从没这般挽留过她。


    她想让他低头,他低了。


    王姮姬毫不犹豫打断,“做梦。


    郎灵寂黑渗的眸顿时比最黑的夜色还深。


    王姮姬趁着空隙,再次将他推开。那边的文砚之闻声,立即伸手将她牵住,意态是那样亲密,默契深深,两人相携快步远去,如避豺狼虎豹。


    “你再多耽搁一刻,我便要喊人了……


    “府邸是该加强戒备。


    文砚之对王姮姬说着悄悄话。


    郎灵寂沉然阖上眼睛,良久良久静若石像,萧条落寞。心头恍若雷电劈过,骤然将定亲的巨锁斩断了。


    她当着他的面,和另一个男人牵手,对着另一个男人笑。


    他睥睨着粼粼月光浮现湖面,醉意朦胧,觉得活着没甚意思,跳下去算了。


    王姮姬,行呢,你真信。


    琅琊王氏,也够行。


    春日已经正式来到了,然而春夜却没有任何温暖,反而漂浮着饱蘸风雪的寒气,伤口被冻得隐隐作痛。


    王宅内照亮夜路的明灯,在夜雾的弥漫下宛若黯淡摇曳的火苗,摇摇欲坠,充满了无力感,让人半醉半醒地游荡其间。


    王姮姬走后很久很久,郎灵寂依旧在原地呆着,他今日这么一身纯黑的素服,仿佛在为自己的命运披麻戴孝。


    他想到了前世的事。


    前世,她也是这么倔强。


    不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非得自己选婿,而且相信一


    见钟情。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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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时候,他们相敬如宾,是贵族圈里的模范夫妻。只不过后来他们因为某事发生了一场巨大的争吵,离心离德。


    她怄气了半年,过世了。


    他按礼节按部就班地料理了她的后事,坟头草青青,也没想到她那么脆弱,因为这点小事就过世。


    人死不能复生。


    他遣人在她坟前种了两棵红梅,每年隆冬都开花结果,在地底下百无聊赖之余,可以欣赏欣赏。


    他确实不爱她,却承诺过守护她。


    意外让她英年早逝,是他的错。


    重来一世,她记恨上了。


    对于这种随心所欲的高门贵女,郎灵寂没有什么讨好的办法。同样对于过河拆桥的琅琊王氏,又有什么办法。


    ……


    清晨晶莹剔透的露珠挂在钩子般的枝叶末端,要坠不坠,氤氲着潮气。


    郎灵寂在家主王章的院落门前,在黑夜中伫立了一夜,冷雾吸入肺腑深处,鸦黑的衣襟被清晨的露水打湿。


    起早洒扫的丫鬟们见了几分唏嘘,帝师哪曾有过此刻这般狼狈。


    发生了那样的事,谁也受不了。


    帝师哪哪都好,为王氏做事良多,却说抛弃就被抛弃了。


    丫鬟们回禀道:“琅琊王殿下,家主近来疾病缠身,不见任何人。


    郎灵寂垂眼道:“多谢。


    却不走。


    他情绪上一如既往的平,眸中寒色浮浮,比天边的北极星的还冷。


    看来是不见太尉不罢休。


    良久,门终于拗不过打开了。


    王章头上系着抹额,病体缠身,昨夜饮酒引发了病根,休息得并不好。见了郎灵寂,请他坐下,沏了壶龙井暖暖身子。


    “雪堂身上还有伤,这么早便在外面,仔细着了风寒。


    郎灵寂木然坐着,未曾饮茶,开门见山道:“伯父该当知道我为何而来。


    两人很早以前就在一块互扶互助了,可以算是忘年交。多年的交情,同仇敌忾,彼此都晓得对方的心思。


    琅琊王氏,门高非偶,毁婚弃约。


    王章抿抿唇,缓慢喝了口茶,意味悠长地说:“雪堂,这事怪我没提前知会你,姮姮和你不合适,若是硬凑了这桩婚事,才是毁了你们二人的一辈子。


    郎灵寂犹如死水,“所以呢?


    王章道:“她自小就是脾气执拗的,看中了谁便更改不了,同样,看不中谁也是永远看不中的,你应该也明白。


    “既然你们双方都不心悦彼此莫如及时止损各自婚配我王氏女儿那么多殿下可随意另挑选一位就当补偿。”


    郎灵寂神色不动如山反问道:“太尉当在下是什么配种的猪狗么?随意更改新娘人选。白纸黑字的契约写得明明白白太尉却纵女悍然毁婚。”


    王章亦微微板起脸“王氏当年之所以与殿下订立那道契约全建立在小女一心倾慕您的情况下。如今小女既执意更改契约便不存在了。殿下若实在气不过就此断了与我王氏的联络也罢。难道自视江州一役有功便想威胁我琅琊王氏吗?”


    郎灵寂这次连冷笑都欠奉他被王氏当牛做马使唤了半辈子背弃皇室将朝臣得罪个精光


    如今王氏一句“断了联络也罢”一脚将他踢开从前他做出的种种努力殚精竭虑的心血王氏可也会如数奉还吗?


    他稍内敛了情绪沉沉吸气道:“伯父雪堂已无路可退请您慎重考虑。”


    右手缠着绷带饮不了茶盏。


    覆水难收换不了站队。


    人入绝路无可回头。


    “即便在下与姮姮不合适她与那位文公子也是不合适的。”


    “那一位可是帝党。”


    王章难以理解他的执着郎灵寂以往总表现得冲淡澹然很少坚决争过什么就连给他一个帝师的地位而没让他任尚书监他都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如今却死死咬着姮姮的婚事。


    当初是姮姮主动追慕郎灵寂的郎灵寂是被动者两人私下里也是姮姮主动的时候居多郎灵寂比较冷漠。


    此刻是怎么?反过来了?


    事情当真有些诡异可越诡异越不合常理证明王家之前忽略的细节越多姮姮做的预知梦越有可能是真的。


    为了保护女儿为了不让噩梦成真王章宁可错杀一百不肯放过一个若真冤枉了郎灵寂就只能冤枉了。


    王章道:“虽然文砚之是寒门但姮姮喜欢。老夫亦与他约法三章保姮姮此生幸福就不用琅琊王殿下多担心了。”


    话已至此再无转圜的余地王章咳嗽连连还要回榻上去养病。


    送客。


    郎灵寂默然不声不响一句“这么多年在下可有对不起王氏过?”


    王章脚步一滞漠然回答“殿下过度执著只会害人害己。”


    留郎灵寂独自一人在桌边茶水冒出轻淡如雾的烟。


    鼎盛的琅琊王氏溺爱女儿的父亲


    ,圣旨赐婚,这是一个死局,天衣无缝固若金汤的必胜之局。


    不知她和文砚之暗中谋划了多久。


    如今生米煮成熟饭,即便是他也破不了。


    他被前世业障的锁链连着,如在梦中而实堕入彀中,一梦黄粱。


    明明晴天白日,却让人处处黑暗在蠕动,遮挡视线,望不见前路。


    郎灵寂太阳穴很疼,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失去了一贯冷静清醒的头脑。


    王姮姬和王章父女俩就像摇篮中的幼稚婴儿,态度固执,拒绝协商,也根本听不懂话,任凭怎样轻声细语吟唱谣言曲,都不能阻止婴儿的哭闹。


    所以呢,就这样了。


    ……


    郎灵寂在王宅那片种满芭蕉的八角亭边,约到了王氏小一辈中最有话语权、最有希望未来当家主的王戢。


    王戢这段时日避着他。


    郎灵寂晓得,可他必须找上门。


    面对昔日同袍,郎灵寂请求王戢劝说父亲和九妹,挽回这一段婚事。哪里做错了,他可以改正。


    王戢闻此深深地被刺痛了。


    何尝不知王氏对不起琅琊王,何尝不知爹爹和九妹的翻脸无情,可是他在这个家只是小辈,根本插手不了。


    九妹不喜欢的人就是不喜欢,她外表虽柔弱,内心却清骨铮铮,大有主意。


    “雪堂,”王戢歉然叹息,满脸灰败之色,“抱歉,我亦无能为力。”


    “九妹只是个小姑娘,爱玩爱闹,芳心有变是常有的事。她是我们全家的掌上明珠,她不喜欢的婚事,我们绝不会逼她的……即便是你也不行。”


    人心肉长,哪有均齐。


    王戢咽下满腔血腥气,一狠心将腰间匕首拿出来,递到郎灵寂手上,“你在皇宫和江州两次救过我性命,我却背信弃义,辜负于你,你便还将我这条性命拿走吧。”


    这段时间一直深居简出,处处躲避,王戢实在无颜再面对友人。


    郎灵寂指骨微屈抚过匕首,有种时过境迁的静寂,“我要仲衍你的性命作甚呢,十条性命又能换回什么。”


    王戢越发难受,青筋暴起着紧抿着唇角,将跌落在地上的匕首捡起。


    “九妹与你的婚事不成了,但王氏仍与你风雨同舟,相互合作共就大业。”


    郎灵寂摆摆手,琅琊王与琅琊王氏风雨同舟的时代已然过去,今后怕是只剩分道扬镳。最高兴的,大抵是他们的陛下吧。兰因絮果,王郎两家最终的结果竟然是这样……多么无趣的落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