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半个兄长


    女官和宫女们忙碌起来。不一会在永寿宫的花园凉亭里摆满了各种精致的糕点和糖果子。


    太妃含笑看着面前的谢蕴，夸道：“你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如今长大了越发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说是京城第一美人都不为过。”


    谢蕴粉面含羞，道：“太妃娘娘又说笑了。”


    太妃又道：“现在没外人，你和哀家说两句心里话。如今皇上做主为你休夫。这休夫虽然听起来解气，但终究你是成过一次亲的人，再嫁就难了。”


    谢蕴静静听着，面上没有半点羞愧神色。


    太妃又道：“女子在这个世道活着不容易，更别提合离过的女子，再嫁遇上良人难上加难。你现如今有何打算？”


    谢蕴道：“太妃娘娘，臣女为何一定要再嫁呢？”


    这话倒是将太妃问住。


    她叹气：“那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哀家也不放心你。再者你父亲过世，兄长又生死不明……将来谁给你撑腰？”


    谢蕴道：“这不是还有太妃娘娘呢？”


    太妃笑了笑，随即慢慢收敛了笑容。她摇头道：“哀家也自身难保，怎么庇护你呢？”


    谢蕴又道：“不是还有皇上吗？”


    太妃又摇头：“前些日子太后罚你，皇上也无可奈何。”


    谢蕴宽慰道：“太妃娘娘凤体安康，臣女的事就不用操心了。臣女惟愿太妃娘娘福寿安康，千岁无忧。”


    太妃听了欣慰拍了拍她的手：“哀家知道你是极孝顺的。”


    她话虽这么说着，眉心还是有愁绪。


    谢蕴只能道：“太妃娘娘别担心，臣女打算过段日子去庄上居住。一个人住着，总是能少些是非。”


    太妃正要再问。


    内侍笑眯眯走来禀报：“启禀太妃娘娘，十一爷来给太妃娘娘请安。”


    太妃眼睛亮了亮，道：“快去请来。”


    她说着笑呵呵对谢蕴道：“老十一你记得吗？小时候你见过几次，算起来他应该算是你半个兄长。待会我将你的事嘱托在他身上，他定推脱不得。”


    谢蕴微愣，回廊那边已是涌出了一群宫人。


    他们簇拥着一位紫衣金冠的年轻男子。那男子拄着一根玄色细杖，手杖似雕了龙纹祥云，在天光下隐约有细碎纹路泛出。


    他缓步走来，三月旖旎日光下，他面容美如冠玉，皎若雪莲，俊美至极也清冷至极。


    他如墨锻似的乌发用金冠束起，金冠中央系着一根紫色缎带，缎带下肤色如寒冰白雪，眉似墨裁，鼻若挺秀山峰，一抹薄唇似桃夭点缀。


    他眸似墨点，顾盼间如寒剑扫过千里，望之令人心生胆寒，但若是望久了只觉得如深渊黑海，深不见底。


    他缓缓走来，候在亭子四周的宫人们如风吹草折般跪下。


    四周风似乎都消失了，只听得他手杖一下一下点着青石板。


    一阵风吹来，梨花飘落，和风回旋洒在他衣袂飘扬之间，一瞬间，长袖鼓烈，张扬肆意，宛若从地鬼蜮中踏步而出的修罗。


    宫人们瞥见这一幕，心中一震，更低地低下头。


    太妃呵呵笑着，站起身：“老十一，怎么的今日又过来了？”


    谢蕴默默起身。


    龙胤走到太妃面前，撩起袍角就要跪下。


    太妃扶住他的手，心疼道：“说了几次了，见了哀家不用行礼。”


    她说着，宫人赶紧搬来锦凳。


    龙胤坐下后环视一圈，目光不冷不热落在谢蕴身上。


    谢蕴上前，行了一礼道：“臣女谢蕴，拜见肃顺亲王。”


    龙胤眸色微动，“嗯”了一声算是与她见了礼。


    凉亭中再次热闹起来。太妃对龙胤一番嘘寒问暖后，才问道：“听皇帝说要放你去建府？”


    龙胤又“嗯”了一声。


    他似乎不爱说话，太妃问几句他便回几声。


    太妃不以为意，又殷切问道：“选了哪里做肃亲王府？”


    龙胤看了谢蕴一眼，缓缓道：“是前朝英烈公之旧宅，又买了旁边吉乐侯祖上的府邸，两处拼做一处，勉强算是凑合。”


    太妃皱眉：“哀家记得前朝英烈公之旧宅颇大……”


    龙胤淡淡道：“不大。”


    他说了不大之后便端了茶盏慢慢抿着。


    谢蕴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太妃身后宛若木头人。


    太妃还要再问，龙胤放下茶盏，道：“娘娘，你让蕴儿妹妹站着做什么？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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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女那么多，还要她伺候不成？”


    此话一出，太妃愣住，谢蕴亦是愣住。


    谢蕴看向龙胤，只见他冷不丁说了这句话后就又端着茶盏喝茶，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一般。


    太妃笑道：“是，是哀家老糊涂了。”


    她拉了谢蕴坐下，道：“哀家年纪大了啰嗦得很，忘了你们年轻人才有话说。”


    她说着动了动谢蕴，示意她去与龙胤攀谈。


    谢蕴：“……”


    龙胤：“……”


    太妃见两个活哑巴，不由得头疼。


    她只能斟酌开口，道：“老十一，蕴儿的事……”


    龙胤专心致志


    看着手中的茶盏，像是里面要开出一朵花来。


    太妃继续道：“蕴儿想去城郊庄子上住，但哀家不放心。我朝从未有一介弱女子自成府邸之事……老十一，你要不帮帮她？”


    龙胤头也不抬，道：“怎么帮？”


    太妃左想右想不得要领，叹了口气对谢蕴道：“要不蕴儿你还是别出去了。在宫里陪着哀家吧。有哀家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谢蕴摇头：“太妃娘娘心意臣女心领了。臣女在外居住可以的。再者还有一些跟着臣女的老人和奴仆，我若走了，他们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太妃求助的目光看向龙胤。


    龙胤突然道：“今日春日甚好。娘娘，我想四处走走。”


    太妃见他这般冷淡，心中料想他不愿意接手这烫手山芋。


    她叹了口气：“好吧，你自去。”


    龙胤慢吞吞站起身，走了两步，忽的回头看着谢蕴：“蕴儿妹妹的庄子在哪儿？”


    谢蕴不曾想他是与自己说话，仓促起身，道：“在城南，离京城不到十里地。是先母留下的产业。”


    龙胤点了点头，道：“依孤看你何必到那庄子去？在英烈公旧宅旁还有一处钱侍郎的宅子。孤见那宅子修的不错。”


    谢蕴疑惑道：“可是没听说钱侍郎要卖宅子啊？”


    龙胤看了她一眼，道：“这有什么难的。让皇帝派他出京外放去修两江的水患。水患年年有，没个十年八年回不来，权衡之下他自然就会卖宅子。”


    此话一出，众人都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