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天,家家户户鞭炮齐鸣,红彤彤的对联映得脸更红润了些,小孩儿带着暖和的耳罩围着地上炸开的炮仗又笑又跳。


    晏王府却是一片萧瑟冷清,和除夕热闹祥和的气氛一点也搭不上边,若是没人住,定会被人们定义成鬼宅。


    仅隔着一条街,割裂感却极重。


    云祈把马车车窗关上,将凛冽的寒风阻隔在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傅启已带着管家候在府外,见他的马车来了,忙快步走下台阶迎接。


    “云三公子。”傅启行礼道,“王爷在屋中等着你呢,请随末将来。”


    若是平时,他肯定会调侃一番晏王殿下架子就是大,都不来迎接一下他,但是现在大家都没心情。


    他微微颔首,跟着傅启进府:“我在来的路上听闻了赢小姐的噩耗,勉之他……还好吧?”


    傅启只勉强摇了摇头:“三公子待会儿去看看就知道了。”


    云祈有想过晏修知道这个噩耗后定然会很伤心,但是当他看到他苍白如纸的脸色以及毫无生气的眼眸时,眉心不由一跳。


    即便是当年他生命最垂危时,都没像现在这样,没想到他爱止烟爱到了这个程度。


    想到此行来王府的目的,云祈突然有些犹豫,是否要将查到的事现在说,勉之现在这个情况,他担心他知道真相后会受不了打击。


    “来了,坐吧。”晏修声音沙哑,嗓子如在沙漠中被沙子碾过一般,干得厉害。


    “你的嗓子……”


    晏修摆了摆手,示意不重要:“这个时候来,是我让你查的事有进展了吗?”


    不是有进展,是已经全部查清楚了,但是……


    晏修察觉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直接道:“她都不在了,还有什么是本王承受不住的,你说便是。”


    云祈将绑在大氅内的卷轴和一个比他巴掌大,小碗那么厚的手札拿出来,晏修一眼就看到了手札上面字——公输手札。


    “这是?”


    似下定决心了一般开口,云祈言简意赅的说:“喻忠,他是我们看《梁朝世家》里喻将军的遗腹子,止家与喻家是世交,止将军便收其义子,止家一共有七个孩子,他排第六,而排行第七的孩子,她叫止烟。”


    晏修瞳孔猛缩,全身汗毛直立,心跳重到敲击在耳膜上,“你说什么?”


    云祈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直把还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史书上说止家七郎因谋反而死,但事实并非如此,从一开始就错了。


    止家从来没有七郎,因为,止烟是女子。”


    “轰!”


    晏修被这个消息炸得魂飞魄散,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手抖如筛糠,两行泪无知无觉的滑落了下来。


    大兄,次兄,三兄,六兄……


    赢止嫣,止烟,止家,三城十四州……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过去一切说不通的,现在都能说通了。


    为什么她对青州那么熟悉,能熟练的抗旱、执意要修水渠;为什么她会知道通往蒙虏的机关;为什么她对三城十四州如此的了解,说这里是她的家;为什么她会知道白城的地下暗网;为什么她能了解匈奴了解得如此透彻;为什么她的止家枪法会如此熟练;为什么会一眼就看出陵州河旁的那首诗的含义;为什么听到说书人夸那个皇帝,她会如此愤怒……


    因为她本就是止家人啊,是在梁朝一直掌管三城十四州的止家人,是那个臭名昭著遗臭万年的止家人。


    想到这里,他像是猛的惊醒一般问道:“有问题对不对?止家的坏名声,一定有问题对不对?”


    云祈点头,起身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卷轴和手札递给他:“看完这么,所有的一切你都会明白的。”


    “这是?”晏修再次问道。


    “你先看完我再同你说。”云祈道。


    手札已经很陈旧,纸张发黄甚至发黑,从侧面看,纸张已经呈波浪形,看得出来若非保护得好,这么多年,只怕是连灰都不剩了。


    所幸纸上的字迹仍清晰可见——“我叫公输千暮,止烟的师姐,留下此手札,是希望有一天有人想还止家清白时,它能帮忙还原真相……”


    公输千暮?!


    公输。


    千暮。


    是了,他想起来了,那是烟烟第一次见到千暮的时候,那个眼神,就如见到失而复得的故人一般,她哭着抱了千暮好久好久,直至晕倒。


    后来她说她失态是因为千暮长得像她一位故人,而那位故人……就叫公输千暮。


    “这个公输千暮和我们家千暮,长得一样对吗?”他问云祈。


    云祈有些诧异:“你知道?!”


    晏修在他的目光中打开了手边的卷轴,那是一幅全家幅,画的右下角写着——圣钦三十九年五月三十,吾七儿十岁所作。


    笔锋刚毅坚韧,苍劲有力。


    人都说见字如见人,晏修看着画中端正坐着的男人,一身苍青色衣袍,脊背挺得笔直,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前方,画师画技很好,将他笑时眼角的皱纹都画得栩栩如生。


    他旁边坐着的,是一位身穿鸢尾蓝衣裳的妇人,妇人一看便是上过战场的女子,英气蓬勃,坚定锐利目光中又带着点慈爱。


    原来烟烟喜欢鸢尾花,喜欢穿鸢尾蓝的衣服,是因为她母亲。


    两人的身边身后,站着八个少年和孩子,有两个女孩子站在妇人的边上,挨得很近,一冷一热,冷面小姑娘赫然和千暮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虽是一模一样,但还是能看出差别,气质不一样,华千暮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么清冷的神色。


    她旁边笑得比花还灿烂,眉宇间却隐隐有其母风采,手里还抱着个小布老虎的女孩,想必就是止烟了。


    他的指腹轻轻覆上了那张脸,仿佛能穿过这张纸,去见两百年前的她。


    “傅启。”他唤道。


    “王爷。”傅启推门进来,听候吩咐。


    “把千暮她们几个都唤来,本王有件事要和你们说。”


    “是。”


    “你要让她们都知道吗?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云祈问道。


    已经死了两百年的人,不知是什么缘故竟然有前世记忆生活在现在,他当初花了好几日才慢慢的消化了这个真相。


    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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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继续看手札的内容,手札记录了公输千暮从认识止烟到止家全族被诛的整个过程,合上最后一页时,他的手仍止不住颤栗。


    手札里的止烟,如此的生机勃勃,却又如此命运坎坷。


    “我发现烟烟她一难过就会吹蒲公英,每到这时候,我就知道她一定又被止伯父骂了。”


    “烟烟接管止家军的那天,是四月二十八,距离她十五岁的生辰还有一个月,尚未及笄。”


    “烟烟其实是个很爱哭的小姑娘,但是至以后,她就只哭过一次。”


    “六兄死了,所有兄弟姐妹都离我们而去,就只剩下我和烟烟了。”


    “十年,烟烟整整用了十年将匈奴和南诏彻底打服,令他们闻风丧胆,代价却是年纪轻轻便伤痕累累,病痛无数。”


    “圣元帝喜欢烟烟,我一直知道,但烟烟生性喜欢自由,绝不可能进宫为妃,被困深宫,只是我不曾想过,圣元帝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他诛止家满门,污止家清白,否认止烟的功绩,将她改为男子。”


    “无数个日日夜夜,我都在想若是当初我随她一起进京,至少她就不会死,梳洗之刑,多么唯美又令人深恶痛绝的四个字。”


    “愿沉冤得已昭雪,愿我的小师妹下辈子……能一辈子平安顺遂。”


    这么多字,似是不用他记就会自动进入他脑中一般。


    这便是……她的一生吗?


    梳洗之刑……


    被行刑的时候,她该有多痛呢?


    一个人抗下这么多,她会不会累呢?


    她在青州山坡上,在我的背上哭着唤兄长时,是太想他们了吧。


    他的烟烟,受了那么多苦,一步步走过满是荆棘的路来到他身边,可他呢,他又做了什么!


    她明明说等时候到了,她会把一切和盘托出,可他却逼她一定要说出来,甚至和她吵架,惹她伤心难过。


    不就是被利用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口口声声说爱她要对她好,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相信她不辜负她,到头来却只会和她吵架!


    明明知道此去南诃危机重重,为什么不多派些人保护她,为什么不暗中跟着去,为什么……


    晏勉之,你这个畜生到底都做了什么啊?!


    “我错了,烟烟,我错了,我错了……”


    华千暮她们一行人来的时候,就看到晏修泪如雨下,嘴里不住的喃喃,一项体面如他,走几步便能进内室,可他却是一步都走不动,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一般。


    直到他捂着心口,呕出了一大口血晕在椅子上,才把被刚才那一幕给震惊呆的几人给吓醒。


    “王爷!”


    “舒武,快!”


    “三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王爷怎么会这样!”


    “傅启,快去拿九转丹,快啊!”


    叶舒武瞠目吼着,银针打入晏修的各个穴道。


    “九转丹……”千暮害怕得喃喃道。


    在场的人心都揪了起来,叶舒武说过,当人要服用九转丹时,就证明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也就是……离死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