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向日葵
作品:《在游戏里伪装高危NPC》 那个人问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但是装不在意的问题。并且还使用出了名为“应执行长”的称呼。
人怎么可以这么勇敢?
钟尔心生钦佩。一方面觉得“这家伙死定了”,另一方面又觉得现在是法治社会,更何况还在梦想便利店门口,应观辞总要有所顾忌。
异监所前一个月才颁布了异能者的临时规范,正想抓几个以儆效尤。
但那人已经无法思考这个层面的问题了,整个人反而平静得过分,有种坦然赴死的意味。
于 瞬间看淡生死。
应观辞递出问卷的手微微一顿,反倒笑了。
不是那种阴险的、奸诈的、似笑非笑的、“我记住你了”的邪恶笑容,而是自然的、随性的、真切流露的、“啊?你在说什么啊”的和煦笑容。
当然也许是因为他有一张得天独厚的脸,再怎么笑都具备欺编性。可笑成这样实在不符合对应观辞的刻板印象,比起当场发难,这反而让人更觉可怖。
尤其朋友前脚才对他用出过“变态”这个形容词。
在这可怖笑容中,应观辞开口问道:“销什么号啊?”
没有阴阳怪气的意味,反倒显得过分坦荡。
懂装不懂,可怖更上一级.
….”
那人的平静也更上一级:“您想销什么号?”
看起来十分的镇定淡然,实际上已经死了有好一会了。
应观辞收回递出的问卷。
轻飘飘地抖了两下,纸页在寂静的空气中哗哗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锋利的纸刃,干脆利落地划开那人的躯体。
虽心下有“应观辞必然有所顾忌”的猜测,钟尔也不禁觉得紧张。
她拿着手机的手向身后隐去。
但应观辞并未做出想象中的血腥举动,那抖动纸页的动作只是为了将垂落的纸页调整至立起,随后他的眼神自然地落在问卷之上。
“哦我知道了。”他恍然大悟似的说。
然后应观辞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将这张问卷垫在其它问卷上,边写边说:“帮您记录上了,辛苦您等会填写或者直接投放问卷。”写罢,他笑着将问卷再次递出:“欢迎光临,谢谢。”
“…”
那人眼睛微动,看向眼前的问卷。
钟尔报案的动作也顿住,没忍住看向那问卷。只见在最末尾的“其它建议”栏写着一行字:“建议增设排号、叫号、销号系统。”
钟尔:……"
“您不是这个意思吗?那抱歉,我再给您一份新的…….”应观辞表现出的样子全然就是一个服务态度极好的普通员工。“是是是!”
那人连忙双手接过问卷:“谢谢谢谢谢谢……”
应观辞收起笔:“谢谢您的建议。有问题可以直接在这里反馈,解决不了再上论坛。”“好的好的。”那人止不住地点头,看样子已完全从死态中得以复活。
应观辞向下一个人走去,就当那人缓舒一口气时,他却脚步一顿,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
“对了,您刚才问…….”
“我什么都没问!”那人连忙手做投降状。
“无处不在。”
轻飘飘的四个字落下。
…嗯?”
下意识的疑问。
“您刚才不是在问……”微不可察的一顿,应观辞的声音转而染上了些笑意,“我的主人吗?”他说完便向着下一个人而去,全然没有等待回复的意思。空气流动仿佛凝滞,所有人都像游离于时间之外。无人活动、无人开口。
应观辞手中的问卷越来越少,他分发问卷时的声音也几乎听不清,距离越来越远,直至远超“安全距离”。忽然有一个人长舒一口气,压着声音:“什么情况啊?!”这一声仿佛是落入水池的一颗石子,惊扰了整个鱼塘。
随后周围所有人的时间禁制都被打破,气氛瞬间热闹起来,舒气声、衣物摩擦声、小声议论声顿时嗡喻作响,显然大家不论是否转头,都是在故作淡定。下一瞬,朋友的手突然从钟尔身侧探出,竖起拇指。“吾辈楷模。叫常人不敢叫之称呼,问常人不敢问之问题。我将拥护你成为子论坛的管理员。”朋友赞叹道。
那人身后的友人也拍拍肩膀说。
“问都问了,怎么不问得彻底些啊?比如:主人?谁是你的主人?你的主人是谁?双月是你的谁?你是双月的什么?完形填空式提问,为了表示尊重,每提出一个问题,一定要尊敬地称呼他为—
那人:".…."
反手掐住友人的脖子,咬牙切齿:“你想让我死吗?你自己怎么不问?”
“对对对。”
友人笑着扒拉那人卡在脖颈上的手:“你还得问问脖子上的掐痕,他敢直接这么出来我都不敢直接看…….”
说着还偷感极重地回头去看已走远的应观辞,哪曾想偏巧应观辞也在这一瞬看了过来。
那人和友人瞬间立正。
立正也在一瞬间传染给躁动的人群,哪怕人群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立正。
“巧合吧……”那人的友人嘀嘀咕咕。
“开始营业了,可能在看便利店吧。”那人也跟着嘀嘀咕咕。
被朋友拽着立正的钟尔:“…”
她还以为是自己少见多怪,又碰上了经常在论坛写小论文分析帖的朋友,原来大家都只是会装吗?
两点半,队伍开始移动。
朋友压低速度,和她几乎并行,朋友嘴几乎没动地说:“感觉应执行长已经……嗯,更上一层楼了。”
钟尔:“更上一层楼?”
……好像是某种很委婉的说法。
“精神状态吗?”钟尔问,“感觉他脾气其实挺好的?不太像论坛里说的疯’啊之类的?”
仔细想想,她对应观辞的“刻板印象”确实都源自于论坛的分析。
但事实上,所有人对应观辞的讨论全部都是附属于双月的,哪怕通过旧时代资料、通过极星对他本人进行分析,也会起承转合到“所以双月“或者“所以双月对于他来说”。
最开始大家当他是MNPCH倒也正常,如今时过去这久,NPC也 成真义存在的人,眼光虽这么高的人,大家却全然不青楚他的性格、行为处事模式,好倍应客井非一个独立的人,而只足构成网月、甚至说总时E双月的早个特0而e.
“你说得对。”
钟尔将疑问说出口,朋友赞同点头:“所以大家才说他疯啊。”
“嗯?我说的是我们对他的讨论。”
钟尔解释道,不太确定是自己没理解朋友的意思,还是自己表述引起了误解。
“是的,我说的也是这个。我想想怎么说啊……”朋友沉思片刻,看向钟尔,“做一个不太恰当的假设,就是假设而已,你别生气?”
“不生气。”
“那我说了,真的只是假设而已。”朋友说,“前提,你的生命是你妈妈给你的,你也接受过她的教导与养育,对于你的人生来说,她的存在不可或缺。”
钟尔点点头。
但是。”朋友话锋 转,“假如你出门在外,所有人看到时,都会说 啊你是某某的女儿啊,并且这 所有人里,还有一大部分人明里暗里说你能通过考核足因为你妈,以至于把你获得的所有都归功血脉。”“总之,在所有人眼里,你的本身就是你妈妈的附属。当别人介绍你时,总会带句 是某某的女儿,然后在这一句后,被介绍的人才会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她啊。”“啊……我理解你的意思了。”钟尔又往前移动几步,“这不就是影视剧里总会出现的那种逃离优越原生家庭、极力想要证明自己的角色?”朋友点头:“如果你是这样的角色,你会是什么心情,会怎么做?”
钟尔明白朋友这个例子的1导方向,她说:“虽说会被人说 身在福中不知眉,但身临且城的话,肯定还是会很滩受吧生行需求得到满足,难免要自求精神需求,血助没去切断,那就只机和家庭的既系了,但 如果没法迎吧?““没办法逃的话,你起码会在别人议论时,说一句‘不是这样的之类的反驳吧?”
“那倒也是。”
朋友向后看了一眼,又回过头:“但你有没有觉得,他不但没有在意这一点,还很…….”
她微微一顿,似乎是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词,但最终失败了,压着声音说:“享受这个词是不是有点变态了?总之大概是这个意思。”
“有吗?”钟尔也回头看了一眼,“感觉挺正常一人。”
“我刚不是说我刷新了我的观点吗?”朋友向前移动,“之前只是隐约的感觉,但刚刚接触后,我发现他似乎不但没有反驳的意思,还添柴加火呢。”
钟尔笑了笑:“怎么说?”
“应执行长这个词大家下意识觉得有点忌讳,是因为我们潜意识里都觉得,应执行长’这个称呼、甚至是尊称,从双月叫出口后就变味了。”
朋友说:“从此往后,这个称呼也就和 双月 建立了某种奇怪的关联。根据我刚才的那个例子再上升点说,应执行长''这个称呼就代表对他个体存在的否定,相当于在他面前强调“你附属于双月。“
钟尔理解了:“他没有否定,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甚至还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到 我的主人.…某种程度上,他承认自己的 附属性。”
“还不疯吗?”朋友摇摇头,“反正我要是他,我脾气绝对好不起来。”
钟尔倒是很认可这一点。
“除此之外!”又向前走了两步,朋友忽地凑近她,声音压得更低,“他那脖颈上的掐痕,不是挨教训了就是挨play了。”
钟尔:“……”
“你这话说得也太…….”她都不敢回头看。
这里又不是在网上。
“还好啦,钟尔你太健康了,怪不得能通过香舒的选拔呢。“朋友笑着搭在她的肩膀上,“总之不论哪种可能性,他明明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却对此没有进行任何遮掩。你清结看为什么?”
钟尔声音也压低:“总不能是炫耀吧。”
“给我们炫耀多没意思啊。”朋友摇头,“虽然那群双月厨天天在论坛里大叫‘踩我踩我 的,但真要让被踩被掐,那肯定又要百般推辞,叶公好龙罢了。”
“那我想不来了。“
钟尔认输。
我觉得他是为了强化关联 强化认知。”朋友说,“正是因为他知道别人会怎么想,所以这么做才有用。—比起在别人面前证明他的独立性,他在反复强化自己和双月的关联,哪怕这份关联性建立在附属性上。”
钟尔隐约有点明白。
“所以,他的目的就是,别人一看到他就能想到双月,想到他和双月之间的关系。”
朋友点头:“这不挺成功的?”
随后她沉吟片刻:“推理似乎没问题,但缺乏连续可考的证据,我回去得再好好研究一下现有资料,综合进行分析。”
居然连“资料”都有吗?
钟尔不禁慨叹,这一话题就此结束,随着队伍的挪动,她们并行片刻。
应观辞已发放完手中的问卷,于她们身侧路过。钟尔的目光并未像先前一样,装模作样地保持直视,而是落在他脖颈处的掐痕上。
如果真的如朋友所猜测,那他的确成功了。
所有人看到他,第一反应都不会是“他是谁”,而是“他是谁的谁”。但以丧失主体性为代价,只为换取这种单向的关联与独属吗?
那确实是……疯透了。
五点半,梦想便利店准时拉下卷帘。
释千本来打算整理账目,但应观辞接手得又快又自然,当她反应过来时,应观辞已经翻开实体账本,将书签夹到下一页,开始对着收银设备进行核算并记录。
他代过好几次收银,对此流程早已熟悉。
而在问卷上压着的平板也已录入所有数据,应该是他在外面收集问卷时就处理好的。
……行吧。
释千绕出收银台,打算去检查冷藏品与面包的保质期时,却发现死海已经在检查了,甚至它多瞳的眼睛与触手可以让它一次性检查六个,效率出奇。
……好吧。
而当释千百无聊赖,准备整理货架时,平时一下班就不见人影的奚航又钻了出来。
应观辞和死海一向做事稳健,但奚航却实在让释千不解。她思来想去,靠在货架上做出猜测:“奚航,你是不是在外面欠钱了?“除了在外面欠了钱,想通过赚加班费还钱以外,释千想不到奚航主动加班的理由。
奚航抬头:“啊?”
“你不就是打打游戏吗?”释千疑惑,“那游戏厅引入赌/博机制了?”
奚航:……"
“没有没有。”他摇头否认,“我不赌钱的。”
“那你……?”
释千用手指隔空扫了扫他。
奚航将货品塞进了错误的区域,又拿了出来,塞进了另一个错误的区域,他含含糊糊地说:“就,店里不是缺人吗….”
不会真是因为这个理由吧?
“现在不缺了,你可以出去玩了。”释千说,从口袋里掏出他的日结工资。
奚航看了一眼钱,看了一眼应观辞,又看了一眼死海,最后以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坚毅神态看向她。
“我,不要钱!”
释千:“?”
“真不要?”她作势要往回收。
奚航闭上眼:“不要!”
释千:……"
真是见鬼了,这算什么?
平时逮到个机会就要跑出去玩、加班半小时都要提醒她的家伙,今天不但主动加班,还不要钱?该不会有什么谋略吧?
简直就像出门遛狗时,牵着绳狗硬要跑,怎么拽都不回家,把绳丢了扭头就走,结果狗反而回来追。
但奚航的脑回路一向有点神奇,释千没琢磨明白也没打算死磕。
“成,那我先给你存着。”
她将钱收回口袋,转身离开货架区域。
环顾四周,无事可做。
释千顿感寂寥:虽然员工积极是好事,但她没事干了,这合理吗?
事已至此,先做饭吧。
思考着要做些什么菜式,释千绕到楼梯处,刚踏上一级楼梯,楼梯旁的后门便被推开了。伴随着亮蓝色的出现,关鸦素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给你诱惑来了。”
释千一侧身,便看到关鸦素身后的另一人。
“谢谢。”
释千向关鸦素道谢,走出后门。
那人正是时虞,只不过释千第一眼甚至没太认出她。
记忆中的时虞留着长发,身形虽健康,但少见阳光肤色偏白,穿着更是跟着研究中心走,是简约轻便的类病号服。
但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虞剪了干练的短发,站在楼问的夕阳中,飘起的发丝泛着晶莹的光。她穿着一套便于旅行的工装系衣物,布料粗糙但结实,肤色也深了好几个度。
不仅如此,她似乎连眉眼都有了些变化,某种细腻的、仅能通过感知获得的变化。
就像如果她先前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此时此刻,便像是锋利匕首于太阳下反射出的光。
“好久不见,时虞。”
释千扬了扬手,笑着打招呼。
时虞沉默。
但这沉默不过两三秒,她便倏地笑出声来,再抬起头时,发丝上的盈盈光芒跳到了她的眼睛中。
“一点没变。”时虞笑着说,然后挥手,“好久不见,释千。”
“好饿。”
关鸦素靠在门框上:“我能进店偷吃几个面包吗?”
“连吃带拿都没人管你。”释千说着走向时虞,看了一眼不远处停着的车,“会开了?”
“早就会了,不然哪能走那么远?”
时肉卸下背后的包,拉开拉链 找着什么:“最开始那 两百公里的确很难,总怕会撞、会遇到未知的问题,但后面发现 开车真的很简单,而日满址区没有限速,油门踩到底都没人管,只要敢开,要么向前,要么死。”
那是一款破茧后地下城联合地表做出的车,车型偏向越野,主要以太阳能供电。
释千好奇地绕车一周。
绕回副驾驶室位时,时虞正靠在车门上,将一个很厚的本子递给她:“送你。”
“嗯?谢谢。”
释千接过本子,翻开第一页。
第一页的最上面贴着一张照片,拍照片和洗照片的机器都很差,但释千仍然认出那是那座降明总部所在的废弃之城。
再往下看,是一首以“破茧”与“新生”为主题的诗,笔锋锐利,是时虞的字迹。
“这是我的第一首原创,没有抄袭和拼凑,嗯,但也没有什么…….”时虞笑了下,“文采。”
释千看着那句“小草探出脑袋,绿油油的”,实在没能说出违心的夸奖。
“是有点……”
释千及时刹车,找补道:“但很真诚,是属于你的文字。”
她向后翻去,发现全部都是“照片”与“诗”的组合方式,满满当当几十页。直到最新一页,夹着那张向日葵花海的照片,但没有配诗。“谢谢你的礼物,我看过了,记下了。但这是你珍贵的回忆,我就不收了。”
释千递还。
时虞没有接,但她说:“那你也送我一个礼物吧。”
释千: ”
“直接要啊?”她笑着反问。
时虞点头:“嗯,想要礼物,就直接要。”
她将本子再次翻到最后一页,指着那张向日葵花海照片底下的空白:“可以明天写好送给我吗?”
“我不会写诗。”释千实话实说。
如果写出什么“向日葵探出脑袋,黄澄澄的”,岂不是很难收场?
“摘抄也可以。”时虞油盐不进,“一句话也行。”
“…好吧。”
释千收起本子:“你明天要一起来吗?”
时虞点头:“当然。”
然后她反手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带你兜兜风?”
“…好熟的话。”
虽然这么说,但释千还是坐了上去,车门闭合后,又摇下车窗。
时虞坐到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也摇下车窗。随着车辆启动,风自车窗诞生、涌入,绕出破旧的居民区后越开越快。
释千趴在车窗上,抚摸着冲到她手心的风,看着外面的飞驰的景色。
车辆离开被定义为“保护遗址”的梦想便利店区,周围瞬间繁荣起来,新修的房子,热络的人群,虽然远远比不上旧时代的繁华,如果相比甚至可以被称之为简陋,但却生机勃勃。
正值饭点,简单食物的香气于空气中流淌,时虞放缓车速。
释千远远看到,在一栋楼的门口坐着三位位老者,她们身上披着温暖的夕阳,一边笑盈盈聊天,一边看着膝下承欢的孙辈。
“咪咪!好可爱的咪咪!”
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轻轻地抚摸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咪咪,你还能再后空翻一下吗咪咪?”
然后那猫真的后空翻了。
释千:“?”
她定睛一看,发现那后空翻的猫居然是迷金。
它似乎在人类孩童一声声“好可爱的咪咪”中迷失了自我,忘记了自己是一只活了四百多年的尽头生物,又是打滚又是后空翻的。
释千:
迷金在她店里看店时,对顾客一向很高傲的。
“尧尧,回家!”
远远传来一声呼唤,其中一个小孩不舍得地起身,冲着遥远的方向喊了一句:“知道啦。”
然后向家狂奔。
在地上打滚的迷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忽然一僵,四脚朝天宛如死猫。小女孩很是困惑地抱起迷金,却和释千的视线相接。
“姐姐!”
小女孩的眼睛在夕阳下亮闪闪的:“释千姐姐!下午好!”
一声呼唤落下,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释千身上。
迷金宛如受到惊吓,从小女孩的手中翻身扭出,向着车辆狂奔而来,释千一把抱住卡准时机从窗外跳进来的迷金,又探出头去。
老人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口型似乎在说:“不要冒犯她。”
“冒……犯?”
这个年龄的小女孩显然不理解这个词汇,她说:“可是我很喜欢阳光、很喜欢释千姐姐啊。下午好就是我希望她下午好,为什么会是冒犯呢?”
“下午好!”
在缓慢的车速下,释千路过小女孩所在的位置,笑着说:“我也喜欢你。”
说完她靠回靠背上,瞥了一眼在她怀里撒娇尝试缓解尴尬的迷金,又看向前方的路:“这个小女孩特别可爱,经常来我店里。”
时虞笑了下,踩着油门提速:“确实可爱。”
车辆驶出人类聚集生活的繁华区域,周围植被茂密,夕阳于其上波光粼粼,又是另一幅生机盎然。
“要去斩天谷看看吗?”时虞问,“小一个小时车程。”
“好啊。”
释千应下,拎起迷金,看着它躲避的目光,觉得实在好笑,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
绕过几个小缓山,释千远远便看到了“斩天谷”的轮廓,它横亘于平原之上,极长、极宽,它不但将地下城劈两半,也摧毁了地表近十个废弃城市。
[醒说大概会在半年后对斩天谷表面进行通路设计,目前大部分建设型的觉醒者都在地下城内部。
释千看过照片,地下城内部已经被“缝合”,悬空的道路交织、实为壮阔。
时虞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追着落日飞驰。
“我应该早点来找你的。”她说。
释千的胳膊肘落在车窗边缘,支着头看时虞:“就这还是我请来的呢。”
时虞将挡光板拉下:"很多事情就像开车,以为不会、以为很难,以为做不到,实际上走出第一步后,才发现那些惶恐的情绪都是自己给自己的。"
释千揉着迷金的耳朵玩。
时虞继续说:“我一直都以这件事为例,踏出每一个我不熟悉的事情的“第一步,可独在‘来见你 这件事上,踏不出第一步。“
释千偏头:“我很可怕吗?”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没做好准备的话,在见到你时,一定会像赤/身裸/体一样尴尬?其实我现在也捉摸不清我当时的想法了。”时虞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最开始我想,旅游十个地方就来找你,旅游十个地方后,我又想,如果有+个人今我末尾诗写得好,就来找你,可有十个人夸了,我又想不如写完这个本子吧,写完这个本子就来找你“
释千看了眼腿面上被迷金压着的本子,印象里还差十几页才算“写完”。
“哦……”释千往后一靠,“就差让我请这一下?”
或许别未来叫我,我都船会婉E吧。但关鸦养这家以的嘴“时 眠了拥嘴,神色隐降有些无奈,她指若我的本子说:啊你和地现在就十分钟车程,结果你说你俩之问的距离足这破本子?给自己上刑吧2?完了米,狗欧完了面
释千笑出声。
她甚至能想象出关鸦素说这话时的表情。
“然后我发现我和你见面时,好像并没有我担心的那样尴尬、不安。”斩天谷越来越近,时虞又拉起了遮光板,眯着眼看前路,“大概这就是所谓的 最好的时机,永远是当下?”
“或许吧。”释千说。
她看着地下城愈来愈近的截面,感受到时虞缓缓踩下刹车。
“踩油门吧。”
“什么?”
释千一只手抱紧迷金,另一只手搭在车窗上,随后来自尽头的力量无形地布满整个车身。她看向有些诧异的时虞,又说:“把油门踩到底吧。”
“这个裂谷地宽度超过一公里。”时虞说,“就算加速到最高,靠惯性也无法…….”
“有我在啊。”
释千说:“所以,在道路还未被造出之前,踩油门吧。”
……"
短暂的沉默,减速的车辆蓦地加速,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颠簸。她们路过步行的人群,路过缓慢的电瓶车,路过高耸的树与摇曳的草,冲向那西沉的大阳与亮起来的斩天谷。
直至悬空。
直至身体完全由空气包裹。
在那横亘深嵌的斩天谷之上,一辆车实在是太过渺小,就好像飞鸟划过天空、飞机拉出气尾。释千从车窗探出身去,再次看到了斩天谷的全貌
它已不再遍布尘埃、破败混乱。
一眼看去,尽是毁灭。
横明面融盖上了所隔、涂上色,又斑长 C最台,其上的人0学CEn,或是 共饮 由阅者与活商 合造的,反重力的长桥连较网半地下城 相之文端而互不开现,车辆且上来住性,位于理合品成启的石吧湖尼士,树有的感葱、遥物向上,
一眼看去,皆为新生。
然后,释千看到了小女孩提到的那朵花。
那朵长在同一根茎上,却开出对立色彩的花。
但几日过去,那花却又有了变化:在靠近对方的位置,它们互相染上了对方的颜色。
……
蓝已非蓝,而金也亦非金。
就像人是她本身与她所经历一切的总体。
“所以。”材料学的老教授举着一块玻璃说:“大家觉得这是由什么材料构成的?”
“非晶态无机物。”有同学回答,“主要材料是石英石,加入助溶剂后高温烧制而成。”
释千盯着那块玻璃看。
那并不是一块普通的玻璃,而是防弹玻璃。
老教授笑:“是,也不是。”
她将那快玻璃的切面展示给同学们,切面中间有一道明显的分层:“它是复合材料。两侧是普通的玻璃,而中间是PVB薄膜。有同学愿意说一下它们的特性吗?”“玻璃具备硬度,但却易碎;PVB薄膜很柔软,但却具有韧性。”又有同学回答。
“说得很好。”老教授看着手中的玻璃,“当我们将这两个材料叠加在一起,便有了很强的抗冲击能力。”
下课铃声响起。
课堂内传来无法克制的躁动。
“所以同学们,你们觉得这个世界……”老教授将材料质感分明的切面对着讲台之下,“是二元的?”
玻璃旋转,透明的一面朝向台下,无人看得出其中的夹层。“还是非二元的?”
下课铃声结束,老教授也放下了手中的玻璃。
看着躁动的同学们,老教授和煦地说:“请以材料学的角度论证我刚才提出的问题,撰写两千字以上手写论文,结课前上交,占成绩20%。”
说罢便走出教室,仅留哀声一片。
释千收起材料学的书,走出教学楼,夜色已至。明天是小假期,学生们的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释千拒绝了社团的团建邀请,回到家,又回到“现实”。
推开门。
清晨的湿漉寒气扑面而来,释千步入被露水打湿的土地,晨曦自东边亮起。
被门框框住的向日葵花海无边无际,它们垂着头,却已有绽放的趋势。门框消失,周身已完全亮起,释千看清了在青青山坡上行进的人们。
关鸦素坐在半山坡上,遥遥看着漫无边际的花海;
花海中有一处日时代搭建起的石质亭子,雀芙和江柳于其中面对面坐着,似乎在谈论什么;时虞抬起相机,对准日出的方向,拍下一张又一张照片;
晶莹如宝石的释初、到处乱窜的迷金、以黑雾形式流淌的醒、如同机械魔女般的知戒、以释千相貌存在的央镜,在这里它们不是可怖的深层生物,而是自由的灵魂。
而花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穿梭拱动,释千刚欲细看,又立刻收回目光。
大概是奚航在“遛狗”。
宁闲对于这种花田应该很难有什么抵抗力。
“来了。”
死海开口,释干偏头看去,便发现了一个过于标准的三角形构图:死海、S032和应观辞各占角。十分微妙,但又不至于直接点明,释千想笑,又只能故作平静。
“嗯,来了。”
释千说。
太阳从山的那边探出,阳光一寸寸地洒向地表,直至温暖的晨曦落在她的掌心,直至所有人和造物都不自觉地聚拢于她周身,直至身上染上自然的气息,人与一草一木无异。
“我们一起合张影吧。”释千建议道。
快门声响起,时虞的相机中出现了第一张带人的风景照。而当这张照片变成实体时,释千拿起它,无端觉得这像老教授手中的那块夹层玻璃。
释千不需要和别人融合,但感受到的一切却仍然共筑她本身。
用这张照片取代了时虞本子中的向日葵照片,她写下:
“我是世界本身”
“而任何人都是我”
我即世界,而万物皆我。
【正文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