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意外，高考成绩出来后，于怀鹤是当年的状元。


    他没考虑别的学校，报考了紫微大学。


    一个颓废、炎热、躁动的暑假过后，归雪间要独自一人上学了。


    对归雪间而言，没有于怀鹤在，上学的乐趣陡然降低了。班主任周横也对归雪间更为关注，好像生怕他不适应。而且高三真的非常忙碌，学习任务很多，归雪间算是很擅长给自己减少负担了，觉得对自己作用不大的作业会放到一边，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用。归雪间才彻底体会到于怀鹤这人有多可怕，高三一整年还能抽出时间兼职做家教，陪自己出门约会探索新世界，甚至有空做饭。


    想到这里，他会靠在于怀鹤的肩膀，问这个人：“你那时候不累么?”


    于怀鹤说：“还好。”


    归雪间很迟疑，处于信与不信之间。


    忽然又想，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时好像是不知疲惫的。


    他抬起头，很轻的擦过于怀鹤的唇。


    紫微大学和东城一中在同一个城市，却不在同一个城区，地处一南一北，距离遥远。最开始，归雪间以为和于怀鹤只能在周末见面，平时只能打电话或视频了，要过一年的异地恋生活，但于怀鹤根本没打算住校。


    入学时，于怀鹤就申请了外宿。


    从于怀鹤所在的大学抵达归雪间所在的高中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地铁，再转四十分钟的公交。这么算下来，上大学后，于怀鹤每天起床时间比高三还要早。下课后还要从学校坐车回来，在一中校门前的咖啡店待几个小时，工作或者写作业，等归雪


    间下晚自习再一起回家。


    高三上学第一周的周五，晚自习结束后，归雪间被班主任叫住了。


    周横问：“你的……学生不在，在学校的生活还适应吗?”


    他知道归雪间过去十多年的生活，对这个学生不太放心，觉得归雪间需要陪伴，所以才会如此放纵两人天天待在一起，视校规为无物。要是按照教导主任司徒老师的标准，半年时间，两个人加一起能写一百封检讨了。归雪间老老实实说：“还好。”


    周横想起上次家访时去过归雪间住的地方，离学校有点远，顺口问：“高三下晚自习这么晚，没公交车了，你怎么回去?”


    归雪间：“于怀鹤来接我。”


    周横很疑惑：“紫微大学那么远，他不住校?”


    一个人从教室外走了进来，是于怀鹤。


    他拎起归雪间的书包，作为当事人回答：“不想住。”


    周横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原因，心想小年轻就是精力充沛，每天通勤勒时间这么长也不累，神情却一言难尽，挥了挥手，虚弱地说：“行了，你们走吧。”


    归雪间：“?”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班主任怎么突然一副受到伤害的模样，正想关心一下，肩膀却被人握住，身体转了个方向，看着班主任远去的身影，只好乖乖跟着与于怀鹤走了。


    下了晚自习后，学生走得很快，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连路灯都逐渐熄灭。


    两人牵着手，十指交握，穿过花园，走向校门。


    归雪间有点累了，倚在于怀鹤的肩头借力，大脑放空，想了很多。


    听说大学和高中的生活截然不同，丰富多彩，很多人一进入大学后，就沉迷各类活动，而于怀鹤在学校里的时间很少，不大可能参与这些。


    归雪间在别墅里被困了太久，出来后本能地尝试各种新鲜事物，以己度人，于怀鹤不去尝试，似乎很可惜。


    他这么想了，也模模糊糊地问出了口。


    于怀鹤停下脚步，看向归雪间。


    归雪间很困，打了个哈欠，勉强打起精神。


    于怀鹤的眼里有点笑意：“这么困了，还想那么多?”


    归雪间歪了下脑袋。


    “我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和不感兴趣的人上面?”于怀鹤的回答很简单，他不是那类为了合群而做多余的事的人，他坦白地说，“我只喜欢你，想和你待在一起。”归雪间一怔，好像忽然清醒过来，又像是如坠梦中。他抬起头，是想亲眼前的人的，又突然记起来这是学校，不能太嚣张，便很克制地用脸颊蹭了蹭于怀鹤的下巴，又迅速分开了。接下来的一整年，是归雪间过去人生中最忙碌的一段时间。


    他的成绩很好，不那么用功也能考上紫微大学，和于怀鹤在一个学校。但于怀鹤拿了状元，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行，到时候两人的照片可以一起留在学校的宣传栏里，于是也这么做了。归雪间是很聪明，在学习上也很有天分，但他过去十多年近乎于自学，想要稳妥地拿到状元，还是需要刻苦学习的。


    于怀鹤没劝过归雪间不必那么努力，搞得太累，只是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弥补归雪间学习的短板上，让未婚夫能有时间休息。


    每天晚上，归雪间睡在于怀鹤的怀中，好像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高考结束后，归雪间是真的累了，从考场回来后倒头就睡。第二天早晨是被饿醒的，他起床洗漱，于怀鹤下楼买早餐，吃完东西又睡了，直至下午三四点才醒。


    归雪间睁开眼，意识有些模糊，还未完全清醒。


    窗帘半拉着，夏日明亮的日光倾泻而下，于怀鹤置身于中，他什么都没做，低头看着归雪间，很专注的样子。


    归雪间问：“怎么了?”


    于怀鹤没有回答，将归雪间从被子里捞了起来。


    归雪间浑身上下都没力气，软绵绵的，蜷缩在于怀鹤怀里，被托起脸，接了一个吻。


    吻逐渐加深，归雪间好像也热了起来。


    他穿着宽大舒适的睡衣，于怀鹤的手轻松地伸入他的衣服里，贴着脊背的皮肤，缓慢地抚摸着，又不仅仅是抚摸。


    两人的嘴唇紧贴着，纠缠在一起。这个吻太长也太深，归雪间近乎窒息，体温升高，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营造出近乎缺氧的错觉。


    其实是靠得太近，也太喜欢了。


    终于，于怀鹤稍稍松开怀中的人，给了归雪间喘息的时间，但别的没停，略有些粗糙的指腹在归雪间赤裸的皮肤上游走。


    好像是太久没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归雪间比以往更加敏感，他止不住地瑟缩着，在于怀鹤的手臂问颤栗，小口小口地喘息：“我还以为你对这个不太感兴趣。”过去一年，他们只做过很少的几次，算起来几乎都是归雪间主动的。


    于怀鹤漫不经心地否认：“不是。”


    又说：“是不想你太累。”


    归雪间：“。”他抬起头，脸颊滚烫，为了看清眼前这个人的神情，眨了好几下眼。于怀鹤看起来好像很平静，除非靠得像现在这么近，否则不会知道这个人的体温这个高，欲.望这么强烈。……所以于怀鹤只是擅长忍耐吧。归雪间喘了口气，嗓音很低，断断续续地提醒：“窗帘没拉。”于怀鹤没有松开怀里的人，抱着归雪间，探身合上窗帘，留有一道很小的缝隙。有光映了进来。归雪间分.开腿，慢吞吞地坐了下来，双腿无力地垂在床侧，脱掉了衣服。有光照了进来，归雪间浑身赤.裸，皮肤很白，像是夏天里的一团雪，在于怀鹤的怀抱里融化。*几天肆无忌惮的堕落过后，归雪间又躺了几天，决定参观一下自己未来的学校。于是，两人旁若无人地握着手，走在紫微大学的校园里。逛了一圈，归雪间想去于怀鹤的宿舍看看。绝大多数时间，于怀鹤都会回家和归雪间在一起，但也有不得不留在学校里的少数几天。加上大家一个专业，课程有很多重叠，所以很熟悉。一进宿舍，三个舍友的目光全都看了过来。


    “真是稀奇，今天有什么事，于怀鹤你竟然出现在了宿舍。”归雪间凑巧从于怀鹤身后钻了出来。于怀鹤介绍道：“归雪间，我的未婚夫。”


    三个舍友：“!”"!!""!!!"


    短暂地死寂后，一个光头站起身，走到其余两个舍友旁边，笑眯眯道：“我赢了，给钱给钱。”归雪间听于怀鹤提起过这个舍友，这人叫严壁经，据说自幼出家，所以从小到大都是光头，高中靠戴假发浑水摸鱼，一上大学就放飞自我了。从舍友那里各收到一百块的转账，严壁经走过来，心情很好的对一头雾水的归雪间解释起了缘由。于怀鹤在学校鲜少参加活动，没有给任何人接近、了解自己的机会，但他长得太过英俊，光凭一张脸也能吸引别人对自己告白，谈一场校园恋爱。于怀鹤每次拒绝得都很简单直接：“我有未婚夫了。”如果说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听起来可能是真的，但是才上大学就有未婚夫了.…真的很像是借口。于是，同宿舍其余三个舍友就打起赌来，赌注一百，赌于怀鹤这个未婚夫是真是假。其中只有严壁经下注是真的。


    经过一年的相处，就算于怀鹤只在宿舍待过不多的十几个夜晚，他们也看到于怀鹤做了很多，和那个未婚夫视频聊天，在水课上整理高中资料，相册中有很多另一个男生的照片。喜欢和爱是一件遮掩不住的事，会从心中满溢，从日常的每一件小事表现出来。就连于怀鹤这样冷淡的人也不例外。


    胜负已定，但另两个舍友以没亲眼见到于怀鹤的未婚夫为由，拒不认输，直到今天才不得不承认。


    归雪间：“。”原来大学生也这么幼稚。


    三位舍友还是对归雪间的来到表示了热烈欢迎，晚上五个人去吃了一顿，于怀鹤请客。


    大学期末考试过后，于怀鹤和归雪间开始早已计划好的旅行计划。于怀鹤高考结束后，两人一起去看了海，这一次假期更长，可以去更多地方。旅游很累，白天逛完景点，归雪间回来后就睡了。半夜醒来，不是熟悉的房间，身旁也没有于怀鹤，归雪间睡不着了，起来寻找于怀鹤。此时此刻，于怀鹤正在直播。


    他拿下了今年幻兽棋冠军赛的第一，奖金有三十万，没必要拒绝一周后的冠军直播。——“为什么之前消失了四年?”——“上学。”


    —“那四年后为什么又突然登录?”——“陪人一起玩。”


    弹幕刷得飞快。


    [原来我们幻兽棋也能情侣一起玩?][只想把男朋友打爆好吗???][一打双人赛我就心跳加速，不是悸动，是队友拖后腿我红温了…….


    ——[据官方透露，之前邀请过Stork两次但你都拒绝了，这次为什么答应了?]弹幕比于怀鹤先回答。


    [这还用问，按照Stork今年夺冠的年龄推算，他之前根本没成年，所以没办法参赛吧。][就是。][四年沉寂，一朝冠军，好龙傲天的剧本!]


    于怀鹤淡淡道：“想拿奖金养未婚夫。”


    [??????][末婚夫，好小众的词，没记错的话鹤神今年不到二十?][不是，没人在意Stork是个男的吗?他怎么会有未婚夫。][为什么要Stork养?不是现代社会吗?]


    归雪间推开门，在一片黑暗的客厅中找到了于怀鹤。他们住的是套房，于怀鹤没开灯，估计是不想打扰在睡觉的归雪间。电脑屏幕亮着冷白的光，打在于怀鹤的脸上，他半垂着眼，神情平淡，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弹幕。归雪间不知道于怀鹤在做什么,他走近了些，语调有点抱怨的意思：“于怀鹤，你不在我睡不着。”


    [???????]


    [这是谁?未婚夫吗?]


    声音好好听，和鹤神是不一样的好听……


    [一起睡吗?有点意思。]


    [表面抱怨，实则措娇。]


    [太人生赢家了吧，Stork今年还不到二十就应有尽有了?]


    于怀鹤抬起头，看了一眼归雪间：“抱歉，在直播。”


    归雪间立刻清醒过来，迅速记起于怀鹤好像提过这事，然后当场石化。


    于怀鹤站起身，将睡不着的归雪间拽到了身旁。


    归雪间试图挣扎，于怀鹤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只开了麦克风。”


    电脑屏幕上是同一句弹幕在刷屏。


    [是那个要养的未婚夫未婚夫未婚夫未婚夫吗?]


    于怀鹤说：“我的未婚夫。”


    弹幕不依不饶。


    [不行，未婚夫也要出来证明才行，不然谁知道是不是!]于怀鹤偏头看了归雪间一眼。归雪间对着麦克风，很轻的“嗯”了一声。然后僵硬地坐在于怀鹤身边，就像一具会呼吸的尸体，无论弹幕再怎么纠缠，也拒绝再发出任何声音。


    [是炒作吧?狗官方今年炒男同cp!][官方为了热度拼了。][那可真是太我就吃这口!][鹤神原来你真是yhh,我原来听声音就像!]


    一片混乱中，原来的主持人试图按照原定的流程继续提问。


    阴差阳错之下，直播间热度暴涨，于怀鹤却没有留恋，在规定的流程结束后直接下播。


    如果是炒作的话，能不能炒完整的，不要忽然失……


    电脑直接关闭。


    归雪间很崩溃，在于怀鹤的怀里蠕动，奄奄一息道：“最近不和你一起玩幻兽棋了。”他总觉得会发生很可怕的事。于怀鹤忍不住笑了：“我开个新号。”


    为了转移话题，忘掉之前的事，归雪间提议：“明天去看日出怎么样?”丝毫没有考虑到起不来床的问题。


    于怀鹤说：“好。”


    归雪间枕在于怀鹤的膝盖上，沉浸在这个人的气息中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中，方才的一幕一幕自他的眼前闪过。


    主持人问：“Stork,你最幸福的瞬间是什么?”


    归雪间记得于怀鹤当时说的是“太多了”。


    弹幕一片问号，大概是觉得于怀鹤在敷衍。


    他也问了一次。


    于怀鹤点头：“嗯。太多了，和你在一起都是。”


    他握着归雪间的手腕，没有那么亲密，只是圈起来，好像很珍惜，又说：“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你出现在学校门口开始的。”


    顿了一下，又说：“一切的是从你出现在学校门口开始的。”


    归雪间睁大了眼，他的瞳孔中倒映着于怀鹤的脸：“我也是。”


    茫然无措，对别墅之外一无所知的归雪间，来到有于怀鹤的世界，是他人生快乐和幸福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