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宴会
作品:《位极人臣》 除夕夜,暗红色的宫墙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
裴期穿过宫中的回廊,警见角门处两个小太监正往酒瓮里撒朱砂
前几天钦天监说了这样做能辟邪。
“裴大人安好。”
裴期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小太监的问候
他的目光在那酒瓮上短暂停留,心中却在思索着别的事情
他沿着回廊继续前行,远处传来了几声丝竹声又断掉
好像是宫中乐师们在为晚宴进行最后的排练.
裴期加快了脚步,之前他就已经被叮嘱过,在这个时候正是他应该落座的时机,
转过一道弯,裴期来到了一处开放的偏殿。守卫见是他,连信物都没要,便恭敬地放行。
而殿内,太子早已经到了。
“殿下。”裴期行礼。
太子抬起头,示意他免礼,“裴卿来得正好。”
裴期在这宴会上坐的位置靠前,几乎要与太子在同一位置了。
纵观朝堂,还没有任何人能够得到如此优待的。
两人正说着,一名小太监匆匆进来,他手中端着一个雕花的木质托盘,托盘上正正好好放着两杯有些清澈,微微泛粉色的酒,酒里传来一阵花香
“殿下,裴人人,晚宴即将开始, 可要用些酒暖身?"
太子微微点头, 裴期见了也同意了。
于是小太监便将托盘轻放在一旁的矮桌上,拿起一杯酒递给太子,又将另一杯递给裴期。
裴期接过酒杯,凑近闻了闻,那股花香愈发浓郁,萦绕在鼻尖,竟似有几分醉人的意味。
“这是新贡的花酒。
太子浅抿一口,微微领首:“今年南方进贡的,说是用初春第一茬花瓣酿造。
裴期见状,也轻抿了一口,酒液入口,先是一阵清甜,随后是淡淡的酒香,二者交融,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裴期与李稷坐的位置一个高一个低,李稷位置高一些。
让裴期看不清楚他手里面的那杯酒是什么颜色,若是他能够看清楚对方手里面酒的颜色,那么他便会明白
自己手里面这杯酒的颜色明显深些,
而将这酒端过来的小太监虽然低着头,却也注意着面前的二人是否有将杯中的东西饮下。
等到二人将空空如也的酒杯放到桌上之时,那小太监才低下头恭恭敬敬地把桌子上的空酒杯给收走了。
就是旁边传来一阵喧闹声,似乎是其他的宾客到了,
喧闹声越来越近,隐隐夹杂着交谈和脚步声。
太子和裴期停止了对话,目光投向偏殿入口。
很快,一群身着华服的大臣和宫妃出现在视野中,众人纷纷向太子行礼
“都免礼吧。”
太子神色如常,语气平和。
这里面的人有许多都是熟面孔。
不开玩笑地说,似乎有许多都是前段时间被裴期他们给盯梢过的,
宫宴上头坐着个锦衣卫,这事可不常见。
被邀请过来的人见了裴期,行李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些。
毕竟太祖皇帝在设立锦衣卫这一职的时候有个故事:
上一任太傅,为人清廉。
某天晚上,他家里来了客人,他摆酒设宴请客。
锦衣卫连夜将此事报告给太祖皇帝,甚至连此人吃了什么、说了什么话都汇报得清清楚楚
第二天,此人面圣时,太祖皇帝问他昨晚做了什么,此人老老实实把昨晚会客的情况,包括饭菜和聊天内容都告诉了太祖
太祖听后发现与锦衣卫所说一模一样,十分开心,还大赏了此人。
因此,裴期就这样大拉拉的坐在这里很难不让人多想,这次会是否是什么鸿门宴
而裴期的另一边做了一个有点黑,但脸长得十分狡黠,一双眼睛不停滴溜转的少年。
裴期在参加此次宴会之前已经大致把这些座位都给熟悉了,他知道坐在他旁边的这个少年与先皇后沾点亲带点故的。
那少年察觉到裴期的目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主动搭话道:“裴大人,久仰大名,今日能与大人同席,实在是荣幸。
他的声音清脆,带着少年人的活泼。
裴期微微领首。
“过奖。”
所有人都落座之后,方才那太监也照例为这些人端来了一杯暖身用的花酒。
这时裴期终于能够看清楚其他人酒中的颜色-
是淡粉色的。
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想起自己方才接过的那一杯仿佛颜色并不相同。
这是御赐的酒,众人自然没有拒绝的。瓷白酒杯放上他们的面前矮桌了之后,他们也只是端起来,有的一仰起头来一饮而尽,吞了下去,有的则是一口一口仔细地抿着,裴期心中有些狐疑,却也只感觉会不会是自己记错了。就在他思索之际,皇帝在众人的簇拥下步入。“陛下驾到!”太监尖锐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众人立刻起身,整齐行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卿平身。”皇帝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上位者惯常有的气势.众人谢恩后纷纷落座,皇帝环顾一周,脸上浮现出和悦的神情,“今日除夕,难得大家齐聚一堂,诸位不必拘谨。随后先前那些排演过的乐师和舞姬们鱼贯而入。但裴期此时的注意力却并不放在表演上,而是自己的桌子上在什么时候会端上来什么吃食,皇宫里的吃食自是不用说的,奢靡至极的,只是叫寻常时候的模样比起来更注重一些形态或者是寓意比如说今晚的第一道热菜,是一道“龙凤呈祥”。鲜嫩的鸡肉和虾肉,雕琢成龙凤的形状,摆放再翠绿得菜叶上,在淋上一层透亮的芡汁,仿佛龙凤即将腾空而起,不仅看的人口舌生津,更寓意着皇室的吉祥如意。随即又上来了一道酥饼,酥饼是元宝形状,上面有着细细的糖粒。只是,这道糖饼尚且还没有到裴期的桌上,装着酥饼的盘子便被旁边的小宫女打翻。盘中的酥饼滚落了一地,还有不少碎屑溅到了裴期的身上酥饼自带的油,让裴期的胸前印上了一个圆形的印记.甚至连旁边坐着的那位皮肤黝黑的少年也被波及到。少年桌子上的菜也被打翻了一些,让他的衣摆上了一点油渍。但这里的丝竹声很大,他们隔月是隔得又近,因此一时之间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个角落所出现的状况,只有旁边的太子见到了之后便说:“若是身上的衣服弄脏了不舒服,便寻个地方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吧。”他眯着眼睛,神情里带着一丝不一样的东西,说完之后又招了招手,把自己带来的那太监带了过来,说:“你带裴大人去。"那太监听了之后便低头应了一声,是。随即便走上前来想要将裴期给带离。就在这惊慌失措之间,没人注意到那位原先将酥饼打翻在裴期身上的小官女,指尖翻飞,藏着一点什么东西想要塞到裴期地腰带中的。而猝不及防被太子这样一声打断,那官女显然也慌了,手指哆哆嗉嗉的往裴期的腰带中看了一下,之后便低下头不敢再有动作了。可正因为如此,她便也没有注意到,那张布条顺着他的动作,不但没有进入到裴期的腰带当中去,反而从上而下飘落到了旁边那个小公爷的怀中。李稷虽然正叮嘱着太监什么,可余光却敏锐的撒到了宫女的小动作和那张飘走的布条。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却仍旧注意着。但让人感到意外的是旁边坐着的那位皮肤被晒成黑色的小公爷在发现那布条之后,只是简单的撒了撒上面的字,便就着宽大的衣袖,迅速将布条攥紧到了自己的手中。他面上看着没有任何异样,可挡不住耳朵已经红到了耳根。李稷面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看来今天注定是有些人要竹篮打水,注定有些人会错了意。他不动声色地拿起桌面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服看着裴期悄然离席。而就在裴期离席后,坐在他的旁边,方才仿佛对于桌上的那些菜式有着极大兴趣的小公爷突然好像没了胃口似的。李稷当然也注意到了此人的异样,但他并没有开口,等着眼前的人什么时候离开。终于,在面前的舞姬转了第三个圈的时候,这人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对旁边的太监说离席更衣。说完便仅仅攥着布条也跟着一起离席了。
裴期在外面走了几圈,他方才便已察觉到自己的手指似是有些痉般地抽动。身体也变得有些燥热起来,但在外面转了一圈,吹了些冷风之后,他便感觉好多了,身体里的一样几乎已经消失。“大人,我们,我们还走吗?”旁边的小太监吸着鼻子问道,他本来就是被派去在宴上伺候的,因此也没穿多少保暖的东西,如今跟着裴期在外面转了两圈,便感觉手指都快给冻僵了。裴期这时才注意到旁边的小太监。刚才他似乎被酒里面的那东西影响,脑子都不甚清晰,如今他低下头便可以看到太监的冻红的手指。因此他点点头道:“我们回去吧。”说完,裴期带着小太监转身往回走,刚走没几步,路过一处宫殿的转角,隐隐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低语声裴期皱眉,只觉得里面有一方的声音格外耳熟,于是示意小太监噤声,然后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的来源处走去。透过半掩的窗户,裴期看到屋内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身着一身素净的粉衣,裴期看着觉得十分眼熟,似乎是宫宴上谁带来地没女眷。而另一个,竟然是那个皮肤黝黑的小公爷。那女子面色是不太自然的红润,就算是站着也明显能看出来,右边的整个手掌不自然的抽动着,分明就是和方才裴期一模一样的症状,而他面前站着的那位皮肤黑的小公爷笑着脸上带着些许笑,在酒精的影响下,他的小麦色皮肤下也能看出一点儿红色。“怎么是你?”那女子见着眼前站着的人之后,便有些大惊失色。小公爷眼神里闪过一丝羞涩,或许是被喜悦冲昏头脑,他竟然没听出来眼前的女子说出的话中隐含的东西“我知道你一定也是对我有意的,不然不会遣了宫女去给我送这东西。“不,不该是你的。”那女子喘着气,上手想要去推走那小公爷,可她的力气太小,推在人身上软绵绵的.这小公爷虽然对女子有益,却也不想难为人家,眼下见对方做出此番举动,他倒也没有反抗,只是任由对方推着,然后又有些不甘心地问:“不是给我的,那是给谁的?纸条上分明写着让我在官宴上找机会与你独处,还说你对我倾心已久。女子焦急地跺脚,“你你误会了!这纸条是别人让我写的,我我本是要给”这女子许是酒意上头就一股脑的把自己的计划全部吐露了出来,只是到最后也迟迟没说出口究竟是谁让她给谁递了布条?“是谁?”小公爷皱着眉,眉头间仿佛能夹死一只蚊子。那女子听到他问这话只是抿着唇不肯说。小公爷咬了咬下唇又开口,“你与我相处这么多年,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你我自小是青梅竹马,这东西你不给我,我实在不知道你要给谁。“还是说你受了谁的逼迫,别人逼你这么做的,你尽管告诉我就是。那女子听了这话,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眼中含泪,声音也带了些哭腔。“告诉了你又有什么用?我们家又惹不起,若是我不照着他的话去做,我的哥哥便要去打头阵。”那小公爷见到这样心中也是心疼极了,他把对方扶起来便问:“你先说那人叫你陷害谁?”“是,是”那女子犹犹豫豫,终于还是开口,“那人叫我今天在此处等着裴大人,说到时候自然会有人过来。“然后呢?”那小公爷心急如焚的追问,“然后我便叫你以清白之身陷害他后嫁给他吗?"“若是裴大人拿到那张布条之后不肯过来呢,那岂不是只剩你在这儿白白地民生受牵连了,她这是在拿你做赌!那女子擦了擦眼泪不说话,显然是对他的说法默认了。裴期在外面听得也是皱眉。不过既然那女子说届时会有人带着过来,那么是不是现在?这时从不远处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裴期顺着脚步声望去,竟然隐隐能看到几个人往这边赶了过来裴期心中一紧,意识到情况危急。从脚步声判断,来人不少,若是被他们发现此事,所以说自己现在离开可以明哲保身,可难免对于里面的二人不利。若是这女子被其他人发现如此,又是在现在这样的朝代,只怕以后的日子都不好过了。他迅速环顾四周,想着应对之策。此时,小公爷和女子也听到了脚步声,两人脸上都露出惊恐的神色。小公爷压低声音对女子说:“别怕,有我在。”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将手伸向腰间,握住了藏在那里的匕首。裴期思来想去,索性破窗而入。这里面站着的两人方才还在讨论着裴期的事情,如今看到裴期进来,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都忘了变幻。“裴,裴大人,你怎么在这儿?”女子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她的脸色比方才看上去的更红了,毕竟没有人能在上一秒还和盘托出如何陷害此人的计划,后一秒便看到了本人来的更惊悚的那小公爷也没比他差上多少,方才女子将计划说出了之后,所以理智告诉他此事与裴期无关,可他的心中仍旧忍不住暗骂了几声裴期,。裴期顾不上两人的惊讶,急切地低声说道:“外面来了人,赶紧找地方躲起来。这两人听到这话之后方才梦如初醒,纷纷环顾着四周,想看看有什么暗门之类的地方可以离开或者是躲藏一番。可这地方选得极为刁钻,不仅只有一扇进入的门不说,整个宫里边里面连杂物堆都没有可现在若是他们从正门或者是裴期方才进入的那扇窗子离开,势必会和气势汹汹赶来的人们撞上到那时也更说不清了。裴期迅速思索着,可这宫中实在空荡荡的,别说躲人的地方了,连掩体都没有。裴期思来想去,只得眯了眯眼睛,一手一个,滴溜住眼前的这对鸳鸯,然后足下一点,便到了房梁上去。而跟着裴期的那小太监也机灵地很,当即就缩着躺在了这宫殿的角落。K八刚刚广方朵二候,川户饭性方不儿临兴酒,个学产点文二牙代元了"风三ラ长不难看出这些都是方才宴会上的宾客,而其中有个男人,甚至长得与裴期方才提溜上来的女子十分相似。看便知是女子的家眷。这女子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下意识十分畏惧,深吸了一口气,几乎从喉咙深处就要翻滚出声音来。裴期伸出手去,隔着一层衣物一把将其捂住。那群人走进屋子后,为首的中年男子,也就是女子的父亲,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目光在屋内四处扫视。“你们确定人是往这边跑了?”中年男子问着身后跟着的宫女。若是放在外面,有人胡言乱语说他们家家风不好,未婚的小娘子居然跑出来同其他人私会,他是要第一个把这个乱嚼舌根的人舌头给割下来的。可现在在宫中他虽然怒火中烧,却也只得谨慎处置而被问话的那宫女见到空空如也的殿内,一时间有些慌了神,只答:“千真万确,我们亲眼瞧见的。那中年男子深吸了一口气,便叫后面跟着的人在宫里面寻找着,他话音刚落,后面的人便散开,仔细地找着,可这地方本来就是一眼见得到所有的地方,没有人会注意到房梁上的场景。因此这群人搜索再三也只发现了在角落里蜷缩的那个小太监。小公爷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他的双眼死死盯着下方,好像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那小太监被人押着走到了中年男子的面前。中年男子问他:“你可在这里见过其他人?"小太监先是瑟缩了一下,然后吞吞吐吐地说,“近日宫中受繁忙 奴在这里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其他人。那中年男子听到这话,暗中松了口气。在场的所有人里,他绝对是最不想在这里见到自己的女儿私会外人的。眼瞧着这里找不出人来,小太监也说之前从未有人来过,这中年男子对,那传话的官女说:“我虽然不知道是谁派你来的,可我了解我的女儿,你最好说些实话。他眼神狠厉,看得眼前的人瑟瑟发抖。说完,那中年男子便带着人离开了,他离开时的背影明显比刚才来时轻松。等到那群人都看不见背影了之后,裴期才带着二人从房梁上下来。
二人惊魂未定。
那小公爷十分感激,只说:
“裴大人,多亏了你,若是今日没有你,我们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这背后之人如此阴险,恐怕不会就此罢休。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
“我欠裴大人一个恩情,日后裴大人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请尽管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