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已近，新春将至。


    冬日在悄无声息中偷偷溜走，吹来的风依旧寒冷，却好似能察觉出阳春的气息。柳岚带着秦蓁驾车去镇上，今天是年前最后的大集，两人出门准备买点烟花爆竹回来。上次买的东西太多，两个篓子都快装不下了，烟花爆竹这些又占地方，就干脆没买。


    秦蓁去年得了趣，今年便想自己去挑选要玩的烟花。


    铺子里各类的烟花爆竹陈列在前，没让伙计过来，柳岚——向秦蓁介绍着好玩又好看的那些，到时好带她点着玩。秦蓁每种都拿了两个，一份放自己家，一份带过去和大伯家一起看，碰到格外喜欢的就再拿几个。左右是她请客，没有花柳岚辛苦挣的银钱，因此秦蓁更大方些，没有平日里精打细算的模样。


    一年一次而已，她卖绣品得来的银子完全付得起。


    柳岚也不扰她的兴致，在一旁当个乖巧的“挑夫”,只管替媳妇拿东西。


    "蓁蓁，我想买这个。"


    秦蓁看都未看清，柳岚刚说完就答应了下来，“好，买。”


    原来是“三级浪”,响炮时还会带烟火，一个得花五钱银子，秦蓁问清楚价格，给柳岚拿了两个。铺子里有其他妇人和汉子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秦蓁和柳岚不管旁人怎么想，付完银子后径直离开，去大街上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要买。


    ……


    写完对联后红纸还剩了不少，秦蓁配合着柳岚把每道门相应的对联贴好，之后又去摆弄她的剪纸。新建的院子房屋多，窗户也多，足够秦蓁在各处粘上她剪的各种东西。柳岚看她跑来跑去，笑着摇摇头，垂眸继续为两人的晌午饭忙活。


    有时剪纸要粘的位置太高，秦蓁自己够不到，他就会腾出手去帮她粘好，两人把家里一点点装扮好，来迎接几日后的新年。


    腊月二十九这天，两家人照旧在大伯家吃饭。


    灶房的锅里烧着热水，一层一层笼屉堆得高高的，正在蒸馒头。烟花爆竹已经提前搬过来了，柳文轩和柳岚不用像去年一样挨骂。家里已经收拾妥当，因此秦蓁和柳岚来得更早些。于红英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在灶房里慢慢忙活。


    左右还没有开始烧火，柳望山就在灶房外跟柳文轩和柳岚商量事情。


    柳文轩打算辞馆的事情已经和家里说过了，于红英和柳望山不管这些，反正家里存了点银子，就算柳文轩没了教书这份差事，家里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而柳岚在县城的院子已经买下了，前几日刚把盖了衙门印章的地契拿到手。


    院子不大，花了一百九十两买下，前前后后差人打点则花了十两左右，卖芝草的钱恰好还剩下一百二十两，柳岚便打算在村里买两亩田地。


    如今新房子盖好了，驴车和骡车也都有了，就差再买几亩田地以后安稳度日。


    秦蓁那四亩地是她的嫁妆，柳岚自然不会动，因此家里的四亩田地和其他人相比，还是少了些。既然有了富余的银两，不如趁早买两亩良田，冬日里接手，等开春时也好栽种。


    柳文轩开私塾的事柳望山他们自然是支持的，不过在地里刨食的庄稼汉子搞不懂这些，很多事情只能靠柳文轩自己。至于柳岚想买田地，柳望山倒是能帮他挑选出好几处地方，都是近两三个月准备卖出的良田。


    “孙家的田好是好，就是人不太实在，买回来估计会闹腾—阵，稳妥起见还是不去跟他们家接触了。”


    柳岚点点头，“那六爷爷家的呢?”


    柳望山想了一会儿，不赞同道：“他们家的近是近，但以后他们要是想买回去，咱们这边也不好不松口。”


    他们卖地只是为了缓解眼下的困境，倘若熬过了这段时日，等手里银钱够了又想买回去，作为同族，如果是拒绝的话难免显得不近人情。


    毕竟是种了这么些年的地，难免会有感情。


    干脆不去沾这块地，其他田地远就远些。


    两人讨论了半晌，最后还是准备去拜访一位外姓的叔伯，他们家的地离得不算远，多走几步路的事。瞧着快到时辰了，柳望山起身去灶房烧火，柳岚和柳文轩则到自己媳妇身边挨着。秦蓁将自己的热茶递给柳岚喝了一口，又拿了块糕点给他。两人上次赶集时给大伯家挑了一套杯子，用来招待外客的话，还是杯子瞧着好看些。


    于红英接手时总念叨着花这个钱做什么,手里的杯子却放不下来，一个劲的左摸摸右看看，显然很欢喜。


    先前说好的镯子已经打好了，秦蓁想着初一拜年的时候再送，显得更郑重些。


    和哥嫂商量过了，他们俩到时送一根簪子，正好和镯子相配。


    香味渐渐从灶房飘出，于红英朝外边喊了一声：“文轩，阿岚过来端菜!”


    "来了!"


    饭桌上，三个汉子开了一坛酒，闲聊的时候夹两口菜再抿上一口，别提多舒坦了。柳岚倒酒时朝秦蓁看了一眼，秦蓁知道他有分寸，便没有再多管。


    饱足饭饱后，大家帮着收拾碗筷，期间时不时能听到几声炸响，估摸着是哪家按捺不住的小孩在点炮仗。


    其他人家还没有动静，一家人就窝在烤火的屋子里取


    暖，橘红色的火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是寒冬里每家每户都会有的场景。烤火时随意闲聊着，不拘什么话题，也不拘和谁聊，有时秦蓁也能和柳望山聊上两句。


    “嘭!”


    终于，震天雷的声响在夜色中炸开，大家开始欢庆新年。


    接二连三的爆竹声中，秦蓁也被柳岚带着点了一个震天雷，毕竟之前点过其他烟花玩，因此这次并不显得慌张，只是点完后还是忍不住往柳岚怀里钻。今年买的震天雷多，柳文轩哄着每一个人都点了一个，最后轮到柳朗星，他问道：“儿子，敢不敢玩?”


    小孩的手伸出又缩回，显然是想玩但害怕。


    谭月鼓励道：“星星是厉害的小汉子，让爹爹带你玩?”


    “星星，点完咱们就跑，跟小婶一样。”秦蓁也忍不住在一旁说道。


    柳朗星接过柳文轩手里的香，果然按秦蓁说的那样点完就跑，不过他忘了看清引线，并没有点燃。于是他又过去试了一次，在爹爹怀里听到了那声炸响。柳朗星从柳文轩怀里钻出来，挥了挥双手，朝众人说道：“星星不怕!星星最厉害了!”


    大家为他喝彩，一个劲夸赞着。


    星星得了乐趣，接下来的每一个都想尝试一下，柳文轩看着不着调，却一直在旁边护着他，碰到容易让小孩炸伤的爆竹，则自己抢着先点完。


    柳朗星嘴里念叨着“坏爹爹”,看到爆竹炸开后又会将其抛之脑后，继续让爹爹带他玩。柳文轩这次特地把飞天十响放远了些，听到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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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点完了才点。


    柳岚跟在他后边点了一个自己看中的三级浪，爆竹炸开的声响一声比一声高，最后在半空中炸出一片火花。其他人寻不到是哪家放的，但也陆续跟着开始点烟花。


    柳文轩在一旁笑，没想到去年他点错了，今年倒是换成柳岚了。


    柳岚挠了挠头，笑着躲在秦蓁身后。


    于红英朝他摆摆手，抬头看夜空中灿烂的烟花，有教训人的劲还不如多看两朵烟火，何必去费那个功夫。


    大过年的，玩闹玩闹也就过去了。


    柳岚朝秦蓁解释道：“我不知道会是这个动静。”


    秦蓁笑着握住他的手，“没事。”


    一朵接一朵的烟花将整个村子照亮，新一年的祝愿也在热闹中洒满大地。


    家里各处都已经收拾妥当，明日拜年时要送的年礼也都备好了。


    两人不像刚成亲那样慌里慌张，秦蓁仔细清点好每家要送的年礼，确认无误后便安心到灶房搬着柳岚准备年夜饭。其实用不着她打下手，柳岚一个人就可以把这些事情处理好。


    不过秦蓁就是想待在他身边，自己一个人有什么意思?不如看柳岚认真备菜的模样来得有趣。柳岚从橱柜里拿出一碗蜜枣，顺手喂给她一个，问道：“看着我做什么?”今年他准备再添—碗糯米饭，听人说同蜜枣一起蒸会更甜一些。


    秦蓁一时也说不出自己爱看他的理由，脑袋里灵光一动，哄他道：“看你好看。”


    柳岚笑着亲亲她，只当秦蓁是随口说的一句。


    自己哪有媳妇好看?不过旁人看到他俩也会说上一句般配就是了。两人开饭时已经有了暮色，秦蓁点了两根烛火，照亮着略微昏暗的屋子。四邻应该吃饭吃得早些，能听到家里小孩的玩闹声，时不时还传来大人的笑语。柳岚先给秦蓁舀了碗汤暖暖，又问她脚下冷不冷。


    桌子底下放了炭盆，烧红的火炭散发出热意，但他还是怕自己会有哪里没把人照顾好。"不冷，咱们吃饭。"


    “好。”


    秦蓁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觉得好吃的就夹一筷子给柳岚，碰到不太合口味的则等着柳岚待会一个人吃完，自己接下来大概不会朝那碗菜伸筷子。柳岚看她动作来调整菜碗的位置，把秦蓁爱吃的摆在她面前。


    普通农家吃饭没有爱吃不爱吃，只要是能填饱肚子的都得咽下去，不过秦蓁被柳岚纵着，自然有选择的余地。


    饭后，秦蓁窝在柳岚怀里取暖，两人小声说着话，为下一年的日子而安排打算着。等烤暖了全身，柳岚便带人去外边玩烟花爆竹，都是些动静不算大的，在热闹的村子里并不起眼。秦蓁不用柳岚再护着，一个人一连点了好几个，“阿岚，看!”


    柳岚从后面拥住她，一起看眼前灿烂的烟火。


    夜渐深，星点银硕月儿明，当第一家的鞭炮声响起，子时便到了。


    秦蓁眼下正精神着，没有像去年那样昏昏欲睡。


    “阿岚，走，咱们也放鞭炮。”


    “好。”柳岚笑着去拿鞭炮和香，把香点燃后朝秦蓁那边递，"试试?"


    秦蓁摇摇头，烟花她敢点，这个还是算了。


    在噼里啪啦的一片热闹声中，柳岚半挡着秦蓁，生怕有碎屑溅到她身上，秦蓁顺势抱住他，两人站在落了雪的屋檐底下，一同迎接新一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