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囚禁

作品:《武状元是个女子

    乌金西坠,残阳如血。


    骑马赶到永和坊门扉紧闭的小宅之前,四下沉寂得只余萧萧风声。


    凌月手扶长剑,跨步下马,没有犹豫地劈锁破门,劲风扑面的刹那,宅中一抹黑影在她眼前迅疾掠起,朝着血色长空高飞而去。


    “站住!”


    凌月足尖一顿,身形如山拔起,一瞬之间便越上屋墙,朝着那人身影追去。


    “凌月——”祁连大喊一声,提气腾空,屋脊顶上却忽然闪出四个黑影,剑锋一掠,将他压了下去。


    下坠之时,祁连眼见凌月身影远去,立刻拧眉发令道:“放箭!”


    箭矢从春笋般架起的弓弩射出,如倒行的密雨划破长空。


    四个黑影背靠背围成密不可分的圆圈,如滚轮般疾速转动,流动的剑光汇聚成没有缝隙的环形闪电,将箭矢纷纷击落。


    箭雨暂歇后,四个身影分立在屋脊四方,寒剑斜于身侧,玄色面具,通身黑袍,如同幽冥之域索魂的鬼魅。


    祁连眯起眼睛,正摸索出怀中的烟花弹,剑风又迅即从屋顶袭来。


    另一头的凌月在远远近近的屋檐树梢飞速穿梭,因为那人身影极快,她的神思不能松懈一丝一毫,一路紧紧追赶,来至城北一间落锁的静谧宅院。


    她随着那身影跃入院中,落花铺满长长的石径,杂乱疯长的枝叶几乎要遮天蔽日,潺潺的流水声从前方的蜂腰小桥边传来,在血红的云霞下显得凄清冷寂,这里俨然是私人宅院的一处幽园。


    警惕环视之际,忽闻剑音铮锐,身后的树影间刺出一道锋厉剑光。


    凌月挥臂转身,剑刃在半空中铿然交汇,发出一声凄厉长鸣。


    她狠力朝前劈去,那人退开数尺,足履一点,如一片乌云从她头顶翻卷而过,闪动寒芒的剑尖随即迎头刺下。


    凌月旋身避开,那人剑锋又至,如同影子一般步步紧逼,她挥剑格挡,脚下往前一蹬,凭着强力直迎而上。


    剑刃交锋间,在空中绽开无数道虚虚实实的剑花,满地落花被剑风卷起,伴着青丝纷飞狂舞。


    短短的片刻之内,他们便已交手了十数招。


    那人的剑招毒辣阴狠,毫无虚华,每一剑都攫取要害,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绝顶杀手,若非她的剑势雄浑坚韧,如同厚重的山岳不可破开,只怕此刻已经被开膛破肚。


    饶是不至落败,她也无法立刻战胜对手,倘若他们一直打下去,将战线拉得足够长,她的气力终究会占据上风,可既然祁连未至,必定是遭其他敌人阻挠,若是对方帮手甚众,随后赶来,她的处境便没有那么乐观了,思及此处,她剑锋一转,朝那人面门削去。


    那人往后疾退,玄色面具依然被凌厉剑风劈开,露出一张冷峻峭拔的脸。


    男人眉宇低压,在面具碎裂的瞬间闪过一丝颤动之色,可刹那过后,那双垂敛的凤目便缓缓掀起,显露出决然不同于往日的狠厉威严。


    “……果然是你,沈夜。”凌月紧紧地咬着牙,胸膛起伏道,“阿离在哪里?”


    “在我手上。”他神情淡漠,毫无往日的温情。


    凌月心间一紧,立即翻出藏在怀中的朱红烟花弹,可没等她进一步动作,立在对面的男人亦举起一个信号弹,沉声道:“若你放出烟花弹,我便发信让看守之人杀了阿离。”


    “她一死,你心爱的珏王便再无生路了。”


    随着威胁的话音,他掌间的一块碧色衣料展露出来,正是阿离今日所穿的纹样。


    凌月的视线从他掌心上移到那张阴戾沉郁的脸容,根本无法把他和从前那张热切温朗的笑颜对应起来——可他们的的确确就是同样的骨骼轮廓,同一个人。


    真正的他,就是眼前这般,从眉眼到声音,都冷酷到了极点。


    她握紧拳头,目中浮现一道寒意:“你想怎么样?”


    屋门一破他便直接在她眼前飞身离开,分明是刻意引她前来,所以,他必定有话要单独对她说。


    沈夜浓黑的凤目紧锁住她,天边的残红映入他的眼中,好似一簇烧灼的心火:“你跟我走。”


    凌月眉睫一颤:“我跟你走,你便可以放了阿离?”


    那点猩红微微摇曳,随即被深不见底的漆黑吞没,他凝目看她,好像觉得很是可笑:“凌月,你以为你还可以跟我谈条件吗?”


    她的眼神定定望着他:“如果不可以,你就不会对我说这么多。”


    “你好像没搞清楚状况,”沈夜把玩着手中的信号弹,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你不跟我走,我便立刻杀了阿离。”


    “她死了,珏王无药可医,看守她的人也会来此,那时,你无法活着离开这里。”


    凌月眸光微微闪动:“你……不想让我死?”


    沈夜冷冷地移开视线,半敛眼睫,平静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波纹:“这是我给你的恩赐。”


    “恩赐?”凌月听着他稍重的话音,握紧手中银剑,“但我若发信,附近的飞凤军赶来支援,我未必会死。”


    他的眼中划过一缕戏谑:“那么,你想让珏王死?”


    凌月紧声问:“你如何证明阿离真的还活着?”


    “你要用珏王的命来赌吗?”


    凌月话音鲠住,只消一句话,他便能把她所有的疑虑尽数堵回去。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留着阿离,总不会只是为了把我引来,她对你有用,是不是?”


    他无所谓地轻哂一声:“也可以没用。”


    凌月摇了摇头,将银剑斜于身前,风吟泠泠:“若我跟你走,你依然可以杀了阿离,用我威胁殿下——”


    “我要你答应我,不会杀阿离。”


    沈夜面沉如水地握紧手中的信号弹,无视流光的剑刃朝她踏近一步:“凌月,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你想现在便断了江风之的生路?”


    *


    微光渐渐被沉黑的天幕吞没,只有剑光在天际不断冲击着墨色。


    那些黑衣人训练有素,面对箭攻时便合力防守,应对突围时便包夹进攻,配合严密得如同杀戮暗器上一块块紧紧咬合的机括,令祁连几番冲杀,也划不破这张铺盖下来的罗网,甚至几刻之间,身上已添了几道细密剑伤。


    祁连知道他们在刻意拖延时间,但无可奈何的是,他一时无法率领宅内将士取得突破,亦无法发信求援。


    一筹莫展之际,压空飞过的寒鸦长鸣一声,四个黑影如闻密令,立即四散后撤,落上屋脊,往后一倒,身影没入浓夜之中。


    祁连捂着渗血的手臂往外追去,夜色漆黑,四下已望不见任何人影。


    戌时已过,祁连带着一队飞凤军紧步回到雪堂,在廊下叩首长拜,陈述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江风之凝望着祁连空荡的身侧,如坠冰冷的海底,耳边的声音虚虚实实,渺远得无法听见,所有的知觉,都在一瞬间化为了虚无。


    ……不是答应过他,会回来的吗?


    他牵起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苦涩的笑容,好半晌,才失神地自语道:“小骗子。”


    那双眼眸犹如星子尽熄的永夜荒原,连最后一丝光亮也消散了。


    *


    空空荡荡的清心殿内,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忽见轻风拂过纱帘,定睛一看,一道黑影已经出现在大殿中央。


    男人熟稔地撩袍行礼,淡声道:“玄一参见陛下。”


    “事情办得如何?”


    男人一手持着面具,古井无波地禀道:“微臣已将阿离杀死,凌月生擒,关在影狱之中。”


    皇帝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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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布风霜的威厉面容上浮现一道满意的微笑:“很好。”


    “朕已遣人去将仙人和静王请来,共议后事,你像昨夜一样留在帐幕之后,听听他们的说法,继续配合便可。”


    “是。”


    一盏茶的工夫,宋岩和李忠领着空空道人和静王来到殿前,通禀过后,道人与静王赐了座,李宋二人依令退出殿外,将殿门紧闭。


    皇帝目中闪着精光,一见殿内安寂下来,便忙对空空道人问道:“仙人昨夜说过,若是除掉那个让珏王不臣的祸因,生擒倒反纲常的女子凌月,便可在冬祭大典可以为朕解忧,如今这两件事朕已经派人完成,可心里仍不踏实,不知下一步,仙人有何高见?”


    白衣道人一甩拂尘,应道:“回陛下,贫道今日问天,已经预知在冬祭大典那日,河东将会传来祸乱,只要陛下届时下令,让珏王亲率飞凤军平定此祸,便可高枕无忧了。”


    “让珏王亲自率军?”皇帝心中一动,暗暗思忖起来,到底是站在权力顶峰的君主,最谙权术手段,联系起今日所做的准备,不过片刻,便已大概明白道人言外之意。只是这位君主胸中还有疑云,便又问道,“不知仙人所说的河东祸乱,究竟是指什么?”


    道人一捋长须,悠悠看向了静王,后者笑微微地接话道:“父皇可还记得,河东节度使的侄子韩天啸曾与武状元凌月在龙门宴结下梁子,惹三弟不快,以至于三弟借着统帅之威施压,让韩郎君被褫夺进士封号,不得铨选为官一事?”


    皇帝稍稍沉吟,回忆起了此事,他略带诧异的目光凝在静王笑意温和的脸上,显然没想到深居道观的静王竟会对朝中之事如此了解,可几息之间,那惊诧便也消逝无痕。


    毕竟经过这几日与仙人的询谈,他已明白仙人并非不偏不倚的出世之人,而是有意无意偏私于静王这位皇子,敌视于珏王。而他身为君王,自然能够想见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利益纠结,以及静王的谦和温驯的面孔下的真正所求。


    但不管他们在背后做了什么,只要他们二人的一言一行都暗合于他这位一国之主的利益,能切实为他除祸解忧,那么其余那些无伤大雅之事,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加追究。


    基于此,皇帝轻轻颔首,示意静王继续说下去。


    静王自然也懂得皇帝的这番心思,所以并不害怕暴露出自己的真正意图,接着笑道:“儿臣彼时觉得,韩郎君一身武艺,却不得铨选为官,回报君恩,实在可惜,便派人对他安抚了一番,希望他仍能牢记皇恩,有所作为。此前韩郎已经回到河东,韩使君得知其此番遭遇,心中亦不免郁结,所以,韩使君必定是愿意为自己,也愿意为父皇除此忧虑的。”


    皇帝听完此言,面上浮现恍然之色,可随即,那双深邃的龙目中涌动起一抹浓重的忧虑,并未立即应承下来。


    “儿臣知道父皇在顾虑什么,”静王款款起身朝皇帝施礼,垂首之间,流转的余光悄然掠过一侧的帐幕,唇边笑意更深,“明日,儿臣愿替父皇游说三弟,为父皇分忧。”


    *


    乌云蔽月,寒狱阴冷。


    凌月缓缓睁开眼睛之时,只见一豆幽微的灯火轻轻跃动着,在坚硬的铁门流下隐隐寒光。


    她下意识动了动手脚,束缚四肢的铁链随即被牵引着当啷作响,她垂眼看向手腕上沉冷如冰的镣铐,一瞬之间仿佛回到了六年前奔逃的那个雪夜,不由有些恍神。


    立于对面监视情况的黑衣人觉察响动,立即躬身朝一侧行礼道:“玄一大人,那女子醒了。”


    话音落下之时,沉郁的脚步声在幽狱内徐徐响起,一道高大的身影倒映在阴冷的石面上,越来越近,直至将她彻底笼罩在阴影之下。


    沈夜静静停驻在狱门之前,一双浓黑的凤目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