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作品:《十五夜观灯

    华梨回府后先是传书于长公主,而后吩咐如春对外宣称自己染病卧榻,最近前来府上拜访的人概不接见。


    果然不出华梨所料。


    自她从皇宫出来后,府上比往日多了些来试探口风的人。


    但由于华梨事先猜到这种情况,所以前来公主府的人全部都无功而返。


    华梨支着下巴看着窗外葱翠的景色,心中谈不上宁静。


    长公主府太招摇了。


    或者说皇帝给长公主府的恩宠太招摇了。


    哪怕她和长公主都表现出于朝堂无意,但是暗地仍有许多觊觎的眼睛。


    尤其是当出现大事时,往日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就更加藏不住手脚,直叫人厌烦又无可奈何。


    .


    距灯会那夜的约定之期愈发的近。


    中途华梨改变过多次主意。


    原因很简单,华梨做事全凭借心情而为。她确实很想将“沈贰”的谜团解决清楚,但华梨总疑心自己这样是在服软,或者说是……退让。


    总之无论怎样,都让华梨非常不愉快。


    她讨厌这种仿佛被拿捏的感觉。


    在去南敬山的前一天,华梨还在思考将“沈贰”送入大牢除以死刑的可能性。


    但最终华梨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像往年一样前往寺庙。


    捐香油钱,上香,拿着红绸前往寺庙的祈福树。


    华梨从小便常随长公主到南敬山的寺庙上来,据长公主说,她和苏文元将军就是在此定情。


    对于她的这位亲爹,华梨的印象并不深。


    毕竟对方死的早。


    长公主鲜少提到对方,所以华梨对他也没什么敬意或者怀念。甚至在记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华梨对他是充满厌恶的。


    直到……


    像是想到什么,华梨面上流露出不愉,这股不愉中夹杂着复杂。但很快这些情绪便被华梨隐匿在心中,她的面上看不出情绪,唯有捏着木牌的指尖泛白。


    华梨扯了扯嘴角,垫脚将木牌一并系在较低矮的树干上。


    清风徐来,树上红绸与木牌应风而晃。


    华梨盯着那木牌,脸上是和沈确为卫章“祈福”时一样的冷然。


    是毫无诚心的表现。


    像是在完成一场自己并不情愿的嘱托。


    但华梨自己没有意识到。


    她仰头看着树上无数人带着美好愿景悬挂的寄托,日光穿透层层叠叠的遮挡,被滤成光晕落在她的脸上。


    乌黑的青丝被挽成发髻盘在脑后,华梨耳垂下的玉兔耳坠透着光,明晃而温润。


    周遭并无其他人,浅草长满整片寺庙后院,偶尔的“沙沙”声极为明显。


    寺庙中没有其他的事可做,华梨让如春陪着自己一起在寺庙中转悠。华梨每年都会前来寺庙,早就对这里了如指掌。


    将寺庙逛完后,华梨又去外面的梨花林逛了几圈。


    华梨的名字之所以带“梨”,便是取义梨花。


    将军府中有棵老梨树,到苏文元那一代时,那棵老树已有多年未开花。


    但华梨快出生时,这棵老树却开出一整树的梨花。


    这件事在当时成为了件美谈,华梨的名字也就那么定下来。


    可华梨觉得这只是桩巧合。


    无非是之前的侍从对那棵将要死去的枯树不甚在意,才导致梨树后来迟迟开不了花。


    长公主喜欢花,嫁入将军府后见到那棵树,便悉心照顾。


    故而老树逢春和她的出生可无甚关系。


    只是华梨确实也偏爱梨花。


    后来长公主从将军府搬出,她便央着长公主将那棵树挪栽到长公主府。


    如今她闺房旁边的梨花树就是当年移栽过来的。


    每年花期将至,也是华梨生辰将至。


    华梨为人放肆招摇,但生辰却过的很简单,有心人送礼也只能送到如春手中,华梨自己并不在意。


    毕竟她讨厌这种虚假的情谊。


    .


    夜色悄然而至。


    华梨最终还是在寺庙里等着沈确。


    她在心中想道:她得确定一些事。但对方在暗她在明,这次是单方面的约定是唯一的线索,她若真心想揭开谜底,就不能断开这条线索。


    若对方不来赴约,华梨之后会彻底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她绝对不容许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被他人牵着鼻子走。


    当然,就算对方肯来,这件事也未必能顺利解决。


    没人会对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家伙吐露心扉,更别提把自己交代的清清楚楚。


    同一片漆黑的夜幕之下。


    血腥气充斥整个房间,沈确手起刀落,对方惊恐的尖叫声被冰冷锋利刀刃划断,涌出温热鲜红的血。


    第五个。


    沈确低眉,如霜的月光落在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像是修罗戴上良善的假面。


    温和又充满肃杀之意。


    他在心中盘算:影阁悬赏众多,但大致分为两种,第一种悬赏他接取三个便被勒令不准再接取,第二种悬赏赏金低,且极易出现纰漏,他不能多接。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三百银,够姜不离一个月的药钱。


    若加上以往的赏金,能撑到明年开春。


    只要不断药,姜不离的病能在这两年治好。


    他按照惯例将杀人凶器扔在现场。


    这并非挑衅,而是影阁的规定。


    至于为什么有这个规定,不在沈确的考虑范围内。


    他翻窗借着皎洁的月光离开现场,回到影阁将一身充满血腥味的衣服换下后,沈确突然想到今天是二十。


    南敬山梨花最盛之时。


    是灯会那夜快结束,那个小姐和“卫章”约定好的时间。


    他下意识摸到方柜的第二层抽屉——那里面放着的都是人皮面具。


    沈确每次做悬赏便会戴上一张。


    他的指腹触及人皮面具,又像受到刺激般将手指弯曲。


    她同”卫章“的约定与他却是没什么关系的,而且,她现在应该厌他。


    那片梨花林里怎么会有人,若有,恐怕也是在守株待兔。


    他僵持着没有动作。


    眼神中却没有犹豫,只待一个动作。


    最终,沈确拿起了人皮面具。


    他在脑中想了许多事,又或许不多。


    沈确一生惯会杀人,也只会杀人,遇到华梨之后需要他思考的事情太多。


    他每次都要思虑许久——最终遵照内心想法。


    他想去。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某种诡异敏锐的直觉也在告诉他,他要去。


    于是沈确戴上人皮面具,艳丽不失少年英气的面容被普普通通的人皮面具遮盖。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亮,沈确凭借月光抵达南敬山。


    明晃晃的光落在未眠的梨花上,一山宛若雪覆盖。满山寂静,唯有草木树叶的飒飒声。


    寺庙的大门是开着的。


    沈确察觉到这片皎洁如雪的梨花林里藏着许多危机,有人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也是直觉在警告沈确,他再走一步,就是对方的狩猎范围。


    沈确冷漠狭长的眼低垂,睫羽轻颤:这场狩猎的背后,是大理寺,还是他的某个仇家……还是她?


    沈确心中明白,今夜的事只有她和他知道。


    无论背后做局的人是哪方势力,或许都是她的心愿。


    若他今日被抓,亦或者直接死在这里,影阁会另付一大笔酬金给他的家人。他没有家人,这笔钱毫无疑问会转交到姜不离手上,加上之前攒的赏金,这些足够治好病姜不离的病。


    这般考量,他放下心来。


    死亡于沈确并不可怕。


    因为做杀手的人,随时要做好舍命的打算。


    他们在轻易将他人的生命抹去的同时,也要将自己的命放在同样轻贱的地位。


    这是每一位杀手的觉悟。


    一片花瓣落在沈确手背,擦过肌肤落下。他踩着步子进到寺庙里,杀手的本能让沈确绷直身体、浑身警惕。


    僧人全部入眠,寺庙内并无灯火,只余一片漆黑。


    沈确目光游走一圈,很快朝着后院走去。


    他知道这是谁的“猎场”了。


    张扬的毫不收敛,看着猎物带着警惕步入自己的狩猎范围。


    看似大意的疏忽只为让人放松,实则滴水不漏让人插翅难飞。


    是华梨。


    沈确内心最后一点微不可见的挣扎和松动,在猜到是华梨后消散。


    他的脚步声音将近于无,几息之间便抵达后院。


    漆黑的夜里明月高悬,星辰闪烁。


    极高的祈愿树上挂满寺庙中常见的红绸,这些红绸多被被夜色染上漆黑的色泽,又在某一风动的瞬间显露出白日的鲜红。


    树下有一张石桌和四个石凳,桌面上放着两盏精致小巧的提灯,在漆黑如墨的夜晚散发柔明亮的光泽。华梨坐在最靠近祈愿树的石凳上,双手托着脸,盈盈光亮照亮她的脸容,她专注的看着提灯中的烛火,像是不曾察觉他的到来一般。


    沈确向前走了一步。


    两步。


    三步。


    愈发的近。


    沈确在想,华梨想做什么?


    他站在距离华梨大约三米远的地方。


    沈确无心让华梨戒备自己,他也没有挟持华梨逃跑的打算,而这个位置是一个无害的、完全的、猎物姿态的位置。


    他想,若这是华梨布置的狩猎场,那么他该在这个位置。


    长久的寂静过后。


    沈确看到华梨打开灯罩挑灭了一根蜡烛的火。


    紧接着华梨抬头看向沈确。


    她额前鲜红的花钿被橙黄的光染上其他颜色,碎发顺着动作滑落至肩,华梨用一贯清悦的声音问道:


    “沈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