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闹剧

作品:《心跳越界

    人在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五感好像也会随之丧失。


    直到祁清肆将她松开,孟冬愉才反应过来——


    她刚刚是被他以怎样的一个姿势抱住,又是怎样替她挡下了一棍。


    孟建中见自己打错了人,上下打量了眼祁清肆,确认他是小辈,又拎起铁棍指着他,警告道:“你最好给我站远点,我教训我们孟家的人,谁都别想拦。”


    孟冬愉此刻已经无暇顾及,祁清肆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对她的事情又听说了多少。


    她将他拽到身后,直面孟建中,佯装不懂地问道:“大伯,赔偿金是赔给我妈和我的,我们不要,您气什么呀?”


    孟建中被问得一愣。


    众人的神色也有些意味深长。


    孟建中反应过来后,开始将他生气的原因往孝道上扯:“自己亲爹死了,不掉一滴泪不说,还替他原谅了杀他的凶手。”


    “你这个亲女儿还不如你堂弟孝顺。”


    “我记得你们背地里都挺嫌弃我爸的,他这辈子确实没干多少好事,我想着帮他签下谅解书,给他下辈子积点德,怎么就成不孝女了?”


    孟冬愉笑了笑,环视一周,再次看向孟建中,接着开口:“我堂弟确实比我孝顺,我爸也真把他当亲儿子养,可是法律上不认啊。”


    “他再孝顺,也得是您死了,他才能拿到赔偿金吧?”


    “操,你他妈诅咒谁呢?”她那位原本哭得死去活来的堂弟,脸上早已没了泪痕。


    他听闻孟冬愉忽地提起他,烦躁地踢翻了灵堂的供桌,转身就要扯孟冬愉的胳膊:“我警告你孟楠,你别他妈当了婊.子还立牌坊。”


    然而,他手指还没碰到孟冬愉,就被祁清肆猛地一折。


    听懂了孟冬愉的阴阳怪气,孟建中气极,恶狠狠地朝着孟冬愉再次扬手:“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孟冬愉闭上眼,等着孟建中的棍子。


    施荣却突然挡在孟冬愉身前,哭着去抓孟建中的胳膊:“大哥,孩子不懂事,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育她。”


    “今天是建华的葬礼,求你看在建华的面子上,饶她这一回吧。”


    “你他娘的给老子滚开。”孟建中愤怒地踢了施荣一脚,“我弟就是娶你了这个丧门星,才会落得这个下场。”


    话音刚落,警车的鸣笛声响起,邱朗带着一行人,陆陆续续进来。


    孟建中和孟建华脾气一个样,火气上来了,打人不分场合也不分轻重。


    孟冬愉本想着以身为饵,故意激怒孟建中,让他动手。


    然后报警、验伤,哪怕到时候判不了刑,也能让他拘留一些天,长个教训。


    反正……她从小到大,都被打习惯了,也不差这一次。


    只是没想到,施荣依旧像孟建华打她时那样,去替她求饶。


    也没想到这次警察的出警速度这么快。


    预想的结果没有发生。


    邱朗一行人也只能现场调解。


    眼看着快要结束的葬礼突生一波又一波事端。


    其中有几个年岁大和事佬,劝慰孟建中道:“家务事等葬礼结束后再处理,别让大家看咱们孟家的笑话。”


    孟建中终究是好面子的,最后只好陪着笑将警察送走,而后瞪了孟冬愉一眼,宣布葬礼继续。


    但孟建中的儿子,却撂了挑子。


    孟冬愉的奶奶生了四个女儿两个儿子,孟建中的儿子是孟冬愉这一代中的独苗苗,从小被一大家子人当成命根子宠。


    脑子仿佛被宠坏了一样,情商和智商经常低得要命。


    孟冬愉一开始就不信她这个堂弟对孟建华的死会有多真情实感。


    孟建中让自己的儿子继续回去跪着。


    但是他却没听,而是揉着被祁清肆折得生痛的指根,骂骂咧咧道:“爸,赔偿金都没了,你还瞎操什么心?”


    “操他妈的,害我白哭了这么久。”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心思就这么被自己的亲儿子公然揭穿。


    孟建中的脸红了又紫,紫了又红,最后只好甩了甩袖子,加速走完了葬礼流程。


    送走宾客,孟建中试图秋后算账。


    孟冬愉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祁清肆扯着手腕加速离开。


    回酒店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座桥。


    祁清肆在桥头停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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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松开了她的手腕。


    皮肤上残留的温热,让孟冬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那些她极力想要隐瞒的、最不想让他看到的,关于她人生的灰暗面,他在这场闹剧中全都看到了。


    就好像她厚厚的壳突然被人给撬开。


    让她莫名感到惊慌,感到不安,还感到……自卑。


    孟冬愉抬头去看他。


    同时心底又在默默祈祷,不要在他脸上看到鄙夷或者嘲讽。


    视线没来得及相交,祁清肆就面无表情地垂下头去。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独自一人走上了桥,沿着回酒店的方向走。


    最后,一步一步消失在桥的尽头。


    孟冬愉忽然间觉得心脏好像被尖刀一下一下地划着。


    丝丝缕缕的痛意蔓延,到喉咙处又转变成苦涩。


    每个真正了解过她原生家庭的人,最后都会选择远离她。


    祁清肆也不例外。


    这很正常。


    这些年,她早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本来就该毫不留情地散场。


    临城的深秋很冷,孟冬愉拢了拢外套,望向桥下湍急的河流。


    这座桥曾经也是她每周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


    她在这座桥上,曾经萌生过两次想死的念头。


    第一次是她高二那年,第二次是高三那年暑假。


    第一次救她的人是小姨,第二次救她的人是载酒。


    以后,应该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毕竟,第三次,也不会再有人救她了。


    孟冬愉想要去笑,却觉得鼻尖和眼眶都酸得厉害。


    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一样,又涩又痛。


    孟建华死了她都没哭。


    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为什么现在却这么难过呢?


    冷风将脸颊上的湿热吹干,却留下龟裂般的干痛。


    孟冬愉吸了吸鼻子,扯起高领毛衣的衣领,将下半张脸埋了进去。


    她低着头,踩着拱桥的石砖缝隙,往家走。


    上坡又下坡,孟冬愉在桥的尽头再次看到了祁清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