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跟踪

作品:《紫簪记

    雨幕如织,大雨滂沱,整座淮州城被笼罩在一片氤氲水汽之下。


    街道行人稀少,各自打着油纸伞匆匆前行。


    剑来手捧着油纸,沿街飞奔。


    空中划过一道惊雷,发出一阵爆响。


    就近车时,不知从哪条小巷中冲出一过路人,剑来躲闪不及,撞了上去。


    那行人被撞在地,发出“哎哟”一声,而后怒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睛的!”


    剑来为了躲闪也飞扑在地,起身搀扶起那人,随后继续朝着马车飞奔,“抱歉。”


    顾静娴听出不对,掀起一角帘子向外看去,就见剑来冒雨飞奔而来。


    她细细思索,吩咐忠叔道:“停车。”


    “吁——”忠叔问道,“姑娘,怎么了?”


    忠叔话音方落,就闻脚步声走近窗旁。


    “姑娘!”


    顾静娴将帷帽戴上,掀起一角帘子,“何事?”


    剑来笑盈盈道,“不知姑娘还记不记得我?”


    顾静娴道:“十日前深夜,是你伸手援助救了我们,你还问我讨茶吃。”


    剑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小公子何故追寻我们?”


    剑来忙把伞递上,“那日姑娘借我们的伞,我们大人特命我归还。”


    顾静娴看了一眼伞,却不曾接过,“你们救了我,这伞本就是报救命之恩,我如何能收回。”


    顾静娴又道:“何况,我这两位姐妹近日在府衙中得大人庇佑,我更是没理由收回这伞。”


    “这……”


    说罢,顾静娴从腰间摘下一钱袋子,伸手递交,“劳烦公子跑一趟,公子冒雨前来恐染风寒,这里只碎银五两,我代我姐妹二人请公子和大人喝杯热茶。”


    也不等剑来回话,顾静娴将钱袋子抛出,又吩咐忠叔道:“启程吧。”


    剑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接,站在原地呆愣片刻才缓过神来。


    伞还未还,一时间手中怎又多了个钱袋子?


    他转头看去,却不知车子已拐进哪个巷口。


    他知道自家王爷是何意思,还伞是其次,跟踪才是要事。


    若是跟丢了,怕是不好回去交差。


    这回他倒是学聪明了,施展轻功,身子轻轻一纵,落在墙头之上。


    顾静娴心中不解,不过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伞,何故要特地命人来还?


    莫不是……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淡笑一声,“忠叔,不急着回庄子,我想逛逛淮州城。”


    柳双儿问:“姑娘是察觉到了什么?”


    顾静娴颔首,轻声道:“有人在跟踪咱们,得想法子甩开他。忠叔,你去别的铺子换马车,咱们在东市碰头。”


    剑来稳稳而立,衣袂飘然。


    几番搜寻,他又重新寻得顾静娴所乘的马车。身形如电,动作迅疾,不过几个起落就跟近上去。


    车子停落在一间酒肆前,剑来翻身隐匿树丛,后背紧贴树干,紧盯着那辆将停下的马车。


    从车上行下三名戴着帷帽的女子,她们提群而进。


    屋顶之下,三人围聚一处。


    柳双儿朝四处看了几眼,酒桌上坐满了人,店内并无异样,她问:“如何甩开?”


    顾静娴假意在腰间摸索片刻,高喝一声,“谁偷了我的银子?”


    霎时间,酒楼内众客官俱停了筷子,闻声看向顾静娴。


    柳双儿添油加醋道:“我们来淮找寻族亲,唯这袋银子傍身,如今……”说罢,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店小二忙走近过来,“这是怎了?”


    顾静娴故作思量状,须臾,急道:“方才我进门时,一人撞上我,许是那时顺走了我的钱袋子。”


    又未等店小二说话,柳双儿道:“那人定在店中,劳烦小哥帮忙寻寻。”


    有食客应道:“三位小女子不容易,帮忙找找也不是什么难事。”


    有人愿意,自有人反对,“你们丢钱跟我有什么关系,别在这扰我们的雅兴!”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就帮帮人家,能少了你碗中一块肉?还是说,这钱就是你偷的?”


    “你他娘的说什么呢!”


    屋内传出哄闹声,倒叫剑来好奇发生了何事。


    他轻轻一跃,来到靠窗边的树上。


    正欲探头看去,却正巧与左顾右盼的食客对上了眼。


    那食客看着面前这身着黑衣的男子,心中一惊,仔细观瞧见他腰间又刚好绑着一女子的钱袋子。便惊呼一声,“小贼在此!”


    众人闻声看来,有愤愤者甚至想自己动手抓人,提起桌上的酒壶便摔了过去。


    剑来心道不好,翻身重上了屋顶。


    店小二自也不是吃醋的,有人敢来闹事,他必要追查到底,摇了数人便往屋顶登去。


    剑来一举一动俱与自家王爷捆绑一起,自然不能出了差池,只得趁人还未追赶上来时,先几个飞身离去。


    见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顾静娴也拉着柳双儿和芳菲的手速速离去,仿佛这家店从未曾进来过三个戴着帷帽找寻钱袋的女子。


    ·


    剑来回到衙门时,背手将伞和钱袋子藏在身后。


    他原想悄悄摸进屋子,却未曾想朱华庭仍旧坐在原位。


    朱华庭抬眸看了一眼剑来,低声道:“可还了?”


    剑来心中一激灵,面上微露慌张,“王……王爷还没歇息啊。”


    “背后藏着什么?”


    “没什么。”


    “拿出来。”


    剑来闷闷不乐,将钱袋子绑在身后,唯将伞从身后拿了出来。


    朱华庭轻轻挑眉,“身后的东西,你打算藏到什么时候?”


    剑来心中困惑,他不知朱华庭是如何发现自己私藏的钱袋子,却也只好交出。


    他蹑手蹑脚走近朱华庭身侧,憨笑道:“王爷,人家姑娘说什么也不愿意收伞,还、还给了几两银子说请您喝茶。”


    朱华庭接过钱袋子仔细端详,嘴角扬起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弧度,“说正事。”


    “这……”剑来支支吾吾地将方才追踪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随后愤愤道,“那小娘子当真狡猾至极!”


    “两次了。”


    剑来发出“嗯”的疑惑声,询问道:“什么两次了?”


    “浑水摸鱼,两次了。”


    朱华庭说得话,惹得剑来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看着这张充满疑惑又带点傻气的脸,朱华庭也不愿多解释些什么。


    他问:“醉云馆一事,可安排妥当了?”


    剑来答:“按照公子吩咐,红绡姑娘已被安排进醉云馆。”


    “一个月,我要让她成为淮州名妓。”


    ·


    顾静娴此番未曾回云烟榭,将柳双儿和芳菲安顿好后,半路改道来了程绾青所在的位置。


    对于昨夜的事,她坐在桌案前,从黑夜到白日微显,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朱华庭这人,虽与她有用,可顾静娴到底对他并不知根知底,纪紫怡一案匆匆了结,难保朱华庭心性已不同往日,与那姜松同流合污。


    她不知朱华庭到底因何故要派人跟踪她。


    所以,她只能藏。


    思索间,房门被人打开。


    秋霜端着早膳行进屋内,看着顾静娴一如回来时的打扮,满脸心疼道:“姑娘,何不歇歇呢?”


    顾静娴伸手接过早膳,眉目带笑,“傻丫头,忠叔行车时我自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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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小憩。”她尝了几口热粥道,“程姑娘如何了?”


    “刘妈妈已将药熬好,送去程姑娘房中。”


    秋霜话刚说完,门外又传来一弱弱的女子声,“殷姑娘在吗?”


    顾静娴探头看去,来者是王虎媳妇,沈氏。


    她漏夜前来,多番找寻才来到此处。


    秋霜忙将沈氏拉进屋内,又端了条凳子让其坐下。


    沈氏拽着自己的衣角,她轻咬着唇,眼中盛满了委屈。那张嘴欲语还休,细思片刻,忍了忍心低声喃喃道:“殷姑娘,我本不该前来劳烦你,可我实在是……实在是快过活不下去了。”


    见这一出,顾静娴不解其意,走近沈氏身侧,用帕子替其擦了擦泪,问道:“这是怎么了?”


    沈氏垂下了头,她咬紧下唇,轻轻吸了吸鼻子,随后从袖间拿出一封休书来。


    她语调颤抖,声音低沉,“我嫁进他王家十载,伺候公婆,浆洗打扫,也算是任劳任怨。”她越说越愤恨,声音渐大起来,“我娘家虽不算富贵,可好歹比他王家强些,早些年也多加接济。如今他家得势渐渐富裕,到头来,怪我肚子没货,便想一纸休书将我休弃!”


    “我知不好劳烦殷姑娘,可我若是不舔着脸来求姑娘,当真一纸休书被赶出王家,怕是……怕是我的命也就到此了。”


    说着,她从袖间拿出银钱。却不多,只有一吊钱,但怕是她嫁进王家这几载,拼了命省吃俭用才攒下来的。


    “银子虽不多,可若是姑娘能助我怀胎,日后为姑娘当牛做马我也是愿意的!”说罢,沈氏便要跪下。


    看着沈氏可怜样,顾静娴心中难免恻隐。她忙搀扶起沈氏,也便趁机摸了摸沈氏的脉。


    顾静娴问道:“这么多年都未曾怀胎,何故到如今才要休了你?”


    沈氏抹去眼角的泪水,双手紧握成拳,“他有了外室,那外室怀了胎,便想休了我将那外室扶正,替他王家延续香火。”


    果然不出所料,顾静娴心中没好气道:“他们王家当真好大的威风,把咱们女子当做何物了?”


    程绾青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她款款走上前来,将沈氏揽在怀中。


    沈氏于程绾青而言,便是寒日里的暖炭。当初她被纪紫怡和姜家陷害败了嗓子,是沈氏出于好心,拿了自己的体己钱救济了她。


    如今见沈氏如此痛苦,程绾青心中也同样不好受,她看向顾静娴,带着恳求的意味道:“殷姑娘,你的医术我与沈姐姐有目共睹,你有怀胎的法子是吗?”


    顾静娴看着程绾青,又瞧了瞧沈氏,话语曲折道:“心既已不在,又何故去用自己的身子讨好旁人?如今沈姐姐不止怀胎一条路可行,我这还有一条,就看姐姐愿不愿意了。”


    沈氏双眸睁大,忙问:“是什么?”


    “和离。”


    顾静娴冷冽道:“我们女子,何故要被男子压一头?凡事,只要不自轻自贱瞧不起自己,就定有生路。”


    沈氏面露惶恐,“想要与王家和离,怕是比登天还难。”说罢,她掩面痛哭起来。


    程绾青觉得顾静娴言之有理,她与沈氏四目相对,劝道:“不曾试过,又怎知不能成呢?”


    “我、我……”沈氏沉思良久,一双寒星似的眸子微微一睁,她问:“殷姑娘可有法子?”


    “我这有一道方子,能使不孕者假孕。”


    程绾青不安问道:“这方子可会损人身体?”


    顾静娴摆了摆手,行至桌前提笔写字,“宫中传出来的把戏,前朝贵妃娘娘假孕争宠用得便是这道方子。”


    言语间,顾静娴将写好的方子递于秋霜,吩咐其去买药。


    而后她又走近程绾青身侧,眼眸中迸出坚定的光,莞尔一笑道:“这事,还需得程姑娘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