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闹事

作品:《紫簪记

    细雨绵绵下了一夜,整座淮州城好像刚从水里打捞起来,洗净了尘埃。


    柳烟巷中人声鼎沸,车马络绎不绝。街道两侧摊位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甚是喧闹。


    这几日,柳双儿和芳菲为了对顾静娴交付的那张单子,便比往日晚了半个时辰才开软香阁的门。


    有过路人道:“柳娘子这么晚才开门啊。”


    柳双儿一边理着货柜,一边对外道:“今早犯了春困,贪床便起晚了些。”


    又转头对着芳菲道:“你按着今早理的数,再去周边药铺采买些。姑娘既吩咐了,可别耽误。”


    芳菲揉了揉眼,困意正浓,“双儿姐放心,我去去就回。”


    柳双儿刚理好货不久,板凳都未曾坐热,便见一群抄着家伙的男子跨步而进,各个趾高气昂。


    他们在店中巡视一番,除了柳双儿未曾见着第二个人,便问道:“这店里除了你,可还有旁人?”


    说话的,是姜府的管家,姜五德。


    柳双儿心中惴惴不安,佯装镇定道:“不知各位大爷可是要给自家娘子买胭脂?”


    姜五德抄起木棍就砸向一旁的架子,霎时间脂粉头油落了一地。


    他恶狠狠地盯着柳双儿,怒气冲冲道:“我问你话呢!”


    见此情形,柳双儿心跳如鼓,仿佛随时都会跳出胸腔,“此店就我一人。”


    姜五德冷哼一声,“我不如明了的问你,你们那会行医诊脉的小娘子,到底藏在何处?”


    既是自家姑娘,柳双儿更是不会透露。况且,她确确实实也不知道顾静娴的行踪。


    柳双儿道:“大爷找错人了吧,我这是卖女子敷面之物,不是什么药堂,何来会行医诊脉的小娘子?”


    “好!很好!”姜五德环顾了四周,不怀好意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一日不交出那丫头,我就让你们一日不得安宁。弟兄们,给我砸!”


    软香阁外,站满了来瞧热闹的人。店内,十数个壮汉一通乱砸,不过须臾,店内竟无一处完好之地。


    这时,碰巧芳菲领着药袋子回来。她看着店内的情形,手中的药袋落了一地。


    姜五德听见响动,扭头向身后看去。


    落了一地的药袋……和小娘子?


    柳双儿大喊:“芳菲,快逃!”


    芳菲脸色发青,通身仿佛被一股冰凉的气息笼罩。她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刚转身要逃,却被两个大汉死死抓住双臂,动弹不得。


    姜五德一声令下,“带走!”


    “放肆——”


    那伙贼人还未出软香阁,只见一年岁不大的男子手持一把长剑,环臂胸前,挡了他们的去路。


    是剑来。


    姜五德在姜家做了多年的管事,养了一身的臭毛病,见来人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仗着自己人多势众,颐指气使地走近剑来。


    “哪来多管闲事的小儿,敢来管你爷爷的事!”姜五德说罢,讥笑起来。


    还未等姜五德笑完,剑来便朝着他的嘴猛击一拳,“好臭的嘴,找打!”


    又未等姜五德从这一拳中反应过来,剑来便抓着他的衣袖转了几圈,等姜五德被转得晕头转向,剑来押着他的手臂,将其踹跪在地。


    剑来的手稍一用力,姜五德便吃痛得直求饶,“好汉松手,好汉松手!”


    “叫爷爷!”


    “……”


    见姜五德不情愿,剑来又将姜五德的手用力一抬。


    “爷爷!爷爷!我的好爷爷,我的亲爷爷……你且饶了我吧……”姜五德满脸痛苦,眼冒泪光,再顾不着脸面。


    其余几人见姜五德如此狼狈,也不敢轻举妄动,拿着手中的家伙,做抵御状。


    “胡闹。”朱华庭不疾不徐迈着步子,折扇轻摇,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姜五德,就知剑来已经拿下了为首的头,便从袖间拿出一令牌,对着其余数人道:“回去告诉你们家的主子,想要人,来知府衙门找我。”


    其余人看着姜五德的境遇,自也怕惹祸上身,匆忙离去。


    门外看热闹的人群中,不免有人发问:“这是何许人也,连姜家都敢惹?”


    “看这衣着打扮,像是哪家豪绅子弟。”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遥想当年周家……”


    有人打断道:“好端端的说这些作甚,你也活腻歪了,急着想去阎罗殿看看阎王爷到底长啥样?”


    闹事结束,众人也便如烟而散。须臾,原本哄闹的大街又恢复往日的平静。


    芳菲窝在柳双儿的怀中,忍不住的哭泣。


    朱华庭走到二人身前,身姿挺拔,风姿绰约:“二位姑娘也随本官走一趟吧。”


    柳双儿用审视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中露着难以掩饰的嫌恶之色,“走一趟?为了你们官官相护的戏本子,做配吗?”


    朱华庭一愣,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姜五德,嘴角扯出笑,“如此,姑娘更得跟我走一趟了。”


    ·


    忠叔赶来时,软香阁的大门就已被官府贴了封条。


    他便到旁边的铺子找人询问,那店家虽怕惹祸上身,但仍旧不情不愿的将今早发生的事情大致地告诉了忠叔。


    一番话,听得忠叔耳鸣如雷。


    他又来至程绾青的楼前,轻扣了几声房门。


    里面久不闻回应,便有位大娘提醒道:“你找程姑娘吗?别等了,我看她收拾了一包东西,出门去了。”


    “多谢。”


    忠叔道了声谢,又抬头看了看二楼,沉思片刻,便忙赶回庄子。


    车还未停稳,忠叔便跳下车去,忙慌间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却顾不得疼痛,往院子中赶去。


    “姑娘,大事不好了!”忠叔跑进顾静娴房中时,未曾顾及门槛,又被绊了个踉跄。


    顾静娴坐在软榻上看着医书,见忠叔慌慌张张,心中也隐隐不安起来:“发生何事了?”


    “软香阁——”忠叔上气不接下气,“软香阁被人砸了!芳菲姑娘和柳双儿都被人给劫走了!”


    闻言,顾静娴陡然从座位上站起,她的全身紧绷,唇瓣不自觉地颤动了几下。


    “发生何事了?”


    忠叔把方才打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于顾静娴听。


    听罢,顾静娴气性翻涌而上:“好个姜五德,好个姜家!”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乱撞,她静站思考,从方才忠叔的话中找到出口:“忠叔,你方才说,带走双儿姐和芳菲的是何人?”


    “听那店家说,是一位身着打扮极为荣华富贵的公子,还有一位带刀的小侍卫。对了,那公子有块令牌,话里话外,倒像是官府的人。”


    顾静娴捂着胸口,舒了口气:“官府办事讲究章程,只要不在姜家人手里,他们便不会胡乱行事。”


    况且,这个搭配……


    倒叫顾静娴没法不联想起昨日夜里那二位。


    忠叔问:“那咱们接下来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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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顾静娴蹙了蹙眉,“如今,就只能看程娘子愿不愿意配合咱们。”


    “可是程娘子如今不知所踪。”


    听罢,顾静娴又坐回桌前,取出一张信纸,提笔蘸墨。


    片刻,顾静娴将写好的信纸妥善地放入信封之中,再递于忠叔,又吩咐了几句。


    忠叔听完,顿时喜笑颜开起来。


    ·


    要说这淮州最热闹的,便是宣平坊边上的东市。


    从晨曦微露,到乌金西坠,此处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从不停息。


    近酉时正刻时,长街早已缚上夜灯,千盏万盏闪烁照耀,便似银河倾倒,满地生辉。


    花天锦地,繁华奢靡,来到此处仿佛一瞬间置身不夜之城。


    东市西北角,张家茶舍内正聊得火热。


    “什么?”有人发出一声惊叹,“你是说,程娘子那嗓子,是被知府家的小公子给毒坏的?”


    一位身着青袍的男子回道:“正是!今天柳烟巷发生的事情,大家都有所耳闻了吧?”


    人群中议论起来,青袍男子便更大声地说道:“去砸店的是何许人啊,那可是姜府的管事!你们可知,他为何要去砸店呢?”


    有人不耐烦道:“要说就说,卖什么关子!”


    青袍男子忙劝道:“别急啊,我这就说——”


    他故意拉长声音,清了清嗓子:“前几日,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位娘子,言辞凿凿地和程娘子说,她能帮其医好嗓子。”


    “我听闻程娘子找了众多名医都未曾治好,什么姑娘有这么神?”


    “自然有!你且听我说完——”那青袍男子越讲越激烈,“正是昨日夜里,那小姑娘治好了程娘子的嗓子,所以今日姜家的人才忙慌地出来找人,怕程姑娘的嗓子被治好,再一次名动淮州。如此,为了护住纪紫怡名声,不就得杀人灭口,永绝后患嘛!”


    接下来,这青袍男子又讲述了姜家是如何毒坏了程绾青的嗓子,程绾青又是如何从姜家手下逃生等几件事情,说得传呼其神,仿佛自己亲自在场瞧见般。


    其余听客闻言,无不心头愤恨,怒骂姜家不是人。


    忠叔则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一边喝茶,一边听故事,还一边忍不住地偷笑。


    等那青袍男子讲完,忠叔和他一前一后进了一间屋子。


    “怎么样,小爷我讲得不赖吧。”青袍男子得意洋洋地看着忠叔。


    “好!”忠叔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笑着道:“尤其最后那些事,你加得特别的好!”


    青袍男子接过银子,拍拍胸脯道:“也不看看我是谁,说书这事,我要是在淮州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至此,自家姑娘交代的事情,便妥善地完成了一桩。


    忠叔又策马来到升平坊,几番打听下,寻到了王虎家。


    忠叔站在王家门前,轻扣了门。


    里头应了一声,不多时,王虎媳妇解了门闩,露了半个身子。


    忠叔从袖间拿出顾静娴准备的书信,故意大声道:“你娘家派我送来的信!”


    随后轻轻补了一句:“是我家娘子交给程娘子的。”


    王虎媳妇知意,领了信,应和忠叔的话,“多谢您替我娘家跑一趟,可要进内喝杯茶?”


    “夜深了,便不坐了。”


    等门闩重新安上,王虎媳妇忙奔进屋内,将信交于程绾青。


    程绾青看了信,款款道:“这位殷娘子,当初到底是我小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