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家属院的三层小楼在深夜十点的月光下透着几分静谧。


    院里的香樟树影斜斜地映在窗纸上，风穿过枝叶，偶尔传来几声轻响，衬得整栋楼更显安静。沈青云刚洗漱完，正用毛巾擦着湿发，身上穿着宽松的灰色家居服。


    忙碌了一天的锦城调研，让他难得有片刻放松，床头的台灯暖黄的光洒在摊开的《基层政法工作手册》上，书页还夹着上午调研时记下的笔记。


    就在他伸手去拿睡衣时，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屏幕上跳动着叶君飞三个字，沈青云的眉头下意识地蹙了一下。


    这个点叶君飞绝不会轻易打电话，除非出了急事。


    他快步走过去拿起手机，指尖刚碰到屏幕，就传来叶君飞的惊慌声音：“沈书记，出大事了！您快看微博，刘玉娇的案子，案子被人发到网上了，现在都上热搜第一了！”


    沈青云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毛巾啪地掉在地毯上。


    他扶住床头柜，声音比平时沙哑几分：“叶主任，你冷静点，慢慢说，什么案子被发上网？怎么回事？”


    叶君飞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像是刚跑过步：“不知道是谁把案卷里的内容摘出来，发在了微博上，还把死者和两个伤者的身份都扒出来了！现在网友都炸了，还给案子起了个名，叫‘烈女刘玉娇刺官案’，热搜都爆了，阅读量都过亿了！”


    “刺官案？”


    沈青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


    他踉跄着走到窗边，推开一点窗户，深夜的冷风灌进来，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丝毫没减轻心里的慌乱。


    伸手摸过床头的平板，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发抖，好几次才解开锁屏密码。


    沈青云点开微博的时候，屏幕的强光刺得他眼睛生疼，首页的热搜词条鲜红刺眼。


    #烈女刘玉娇刺官案#后面跟着一个“爆”字，下面还挂着三个相关热搜：#刘玉娇案死者系云山市公职人员#、#云山市公安局通报引质疑#、#网友呼吁重审刘玉娇案#。


    他颤抖着点开第一个热搜，置顶的是一条名为“西川云山市惊天冤案：女子反抗骚扰反被定罪，死者系当地公职人员”的长微博，发布时间不过半小时，转发量已经超过十万。


    内容里详细写了刘玉娇案的经过：“云山市女子刘玉娇在某会所被三名公职人员骚扰，反抗中致一人死亡，后被当地公安局定性为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案卷中刻意隐瞒死者公职身份，污蔑刘玉娇为按摩服务人员”。


    下面还附了几张模糊的案卷照片，虽然关键信息打了码，但云山市公安局和故意伤害的字样清晰可见。


    沈青云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评论区早已炸开了锅，每一秒都有新的评论刷新出来，愤怒、质疑、同情的声音像潮水般涌来：


    “凭什么说刘玉娇是故意伤害？死者是公职人员，三个大男人对一个女人动手，这不是骚扰是什么？反抗就是正当防卫！”——网友“风过凉山”的评论获赞五万，后面跟着上千条附和。


    “云山市公安局这是在掩盖什么？故意隐瞒死者身份，还污蔑受害者是‘按摩女’，这是搞舆论引导吗？背后肯定有黑幕！”——“西川观察者”的评论被转发两万次，下面有人跟帖：“说不定是死者家属找了关系，才把正当防卫定成故意伤害！”


    “刘玉娇也太惨了吧？被骚扰就算了，还要被定罪坐牢，现在连名声都被败坏了！谁来为她做主？省政法委能不能出来管管？”——网友“小太阳”的评论带着哭腔，下面有上百个网友回复“支持重审”。“严惩黑恶势力”。


    还有人扒出了死者的身份：“查了一下，死者和伤者，都是公职人员！三个公职人员一起去会所，还对女子动手，这是什么作风？”


    这条评论一出，瞬间引发更激烈的讨论：


    “原来都是当官的！难怪云山市公安局不敢说实话，这是怕得罪自己人吧？”


    “公职人员知法犯法，骚扰女性还反咬一口，必须严查！不仅要重审刘玉娇案，还要查这三个公职人员平时有没有其他问题！”


    “强烈要求西川省纪委介入！云山市的水太深了，当地公安根本靠不住！”


    也有少数理性的声音试图劝大家冷静：“现在只有网上的爆料，没有官方实锤，大家别瞎站队，等省政法委或者检察院的调查结果吧。”


    但这条评论很快被淹没在愤怒的声讨中，有人回复：“等官方结果？云山市官方都把案子办成这样了，还能信吗？”


    还有人直接质疑：“你是不是云山市公安局的托？想洗白？”


    沈青云越看心越沉，额头上渗出冷汗。


    他注意到，已经有网友开始扒云山市公安局局长萧成忠的信息：“萧成忠是云山市副市长兼公安局长，听说在当地很有势力，会不会是他一手遮天，才定了刘玉娇的罪？”


    甚至有人把杨宏毅也牵扯进来：“萧成忠是省公安厅杨宏毅厅长的老部下吧？难怪这么嚣张！”


    “不行，必须马上控制舆论，不然事情会更糟。”


    沈青云关掉平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拿起手机，直接拨了杨宏毅的电话。


    这个时候，只有省公安厅能第一时间启动应急程序，责成云山市公安局应对。


    电话响了三声才被接起，杨宏毅的声音带着刚被吵醒的不耐烦：“谁啊？大半夜的打电话，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杨宏毅同志，我是沈青云。”


    沈青云的声音冰冷，没有丝毫寒暄：“云山市刘玉娇的案子被人发到网上了，现在微博热搜第一，烈女刘玉娇刺官案阅读量过亿，网友都在质疑云山市公安局，还有人扒出了死者的公职身份，舆论已经失控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杨宏毅不以为意的声音：“多大点事？不就是个案子被上网了么，让云山市公安局发个通报，澄清一下不就行了？沈书记您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嘛。”


    “澄清？”


    沈青云的声音瞬间提高，握着手机的手因为愤怒微微发抖：“杨宏毅同志，你现在去看看微博。网友已经开始扒萧成忠，甚至牵扯到你了！这不是发个通报就能解决的事情，省公安厅必须马上启动舆情应急程序，成立专项小组，责成云山市公安局立刻重新调查刘玉娇案，同时公开案件进展，不然舆论会彻底失控，影响的是整个西川政法系统的公信力！”


    杨宏毅被沈青云的语气呛了一下，语气也沉了下来：“沈书记，您是不是太紧张了？一个案子而已，哪有那么严重？萧成忠是云山市公安局长，他处理这种事有经验，我打个电话让他好好处理，保证没问题。”


    “杨宏毅！”


    沈青云几乎是吼出来的：“这不是有没有经验的问题。现在全国网友都在盯着，媒体马上就会跟进！你要是还不当回事，等明天一早，全国的媒体都会去云山市堵门，到时候别说萧成忠，连你我都得被问责！”


    电话那头的杨宏毅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现在给萧成忠打电话，让他处理。您也别太激动，早点休息，明天再说。”


    说完这句话，不等沈青云回应，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沈青云握着嘟嘟作响的手机，胸口剧烈起伏。


    他走到窗边，看着院外漆黑的街道，路灯的光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道道冰冷的锁链。他知道杨宏毅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最多就是随便给萧成忠打个电话，敷衍了事。


    而这只会让明天的局面更加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