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三清观中(下)

作品:《传说北宋有个截教仙

    “有月,有风,有酒,如此良辰美景,当赋诗一首。”


    三清观中,熟悉的众人聚在一桌。


    苏轼举杯,显然是诗意大发,要作诗赋诗一首。


    “得了吧,你不炫耀你那作诗赋辞的本事,会死?”


    张怀民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幽怨,仿佛是深闺受气的小媳妇。


    “怎么,会作诗赋辞是老夫的错?要不你来一首?”


    苏轼吹胡子瞪眼。


    显着你了,怀民小厮?


    “我来就我来!”


    张怀民一拍桌子,脑子一热。


    整得谁不会作诗似的!


    他好歹曾经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朝廷人员,作诗赋辞那都是信手拈来。


    可张怀民看到苏轼那期待他作诗的表情,瞬间就蔫了。


    咋苏子瞻这小子一副等着自己作诗的表情?


    莫不是自己作诗赋辞一首,苏子瞻立马讽刺自己的诗赋,到处挑毛病。


    关键是自己很可能反驳不了,闹个笑话!


    好啊!


    你个老东西,在这等着我?


    “会作诗有什么用,说得你是天下第一会作诗似的。”


    张怀民冷哼一声,老夫可不上当!


    “我苏东坡不是天下第一,还有谁?”


    “算了算了,你不就是怕作出来诗,怕老夫批判批判吗?”


    “也罢,老夫不强人所难。”


    苏轼唏嘘,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还等着张怀民作诗,展现一下他当初作为大宋朝堂第一喷子的实力。


    “那可不见得!”


    “那人没死,你可算不上作诗赋辞第一。”


    张怀民眼珠子一转,仿佛憋了一肚子坏水,寻到了找回面子的办法。


    “哦?那你倒是说说还有谁比老夫能作诗?”


    苏轼瞥了一眼张怀民,一副你就嘴犟吧的表情。


    大宋之内,谁敢与他论诗?


    “子瞻啊,你怕不是忘了章衡?”


    张怀民冷笑一声,悠悠说道。


    章衡?


    苏轼一愣,脑门一黑,死去的记忆忽然攻击了他。


    章衡的确是一个才情超过他的人物。


    章衡出生平庸,可年仅十八岁就在欧阳修主持的科举中,力压苏轼、苏辙,还有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以及说出“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的张载等等天才,一举拿下当届状元。


    古今第一状元,说的就是从一群怪物当中还能一骑绝尘的章衡。


    “他不算。”


    苏轼瞪着张怀民说道。


    “张衡怎么不算,他难道就不是文人诗客!”


    张怀民一脸踩住苏轼痛脚的神情,尔后又话语一转,顺着苏轼话语说。


    “对对对,仔细一想章衡的确不算。”


    “毕竟章衡是个大忙人,想的国策,谈的民生大计,通的是内外政令,甚至行丞相之责,他哪能算啊!


    人家根本就没有时间作诗,世俗自然也就没有他太多的诗作。


    哪像你,不是在被贬就是在被贬的路上。


    嘿嘿,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你多有经历和灵感啊!


    两个字,潇洒!


    作诗,章衡的确不如你,是我张怀民抬举章衡。


    这是我的错,我罚酒三杯!”


    张怀民满脸促狭抬起酒杯,话语像是一把把刀,逮着苏轼捅。


    最熟悉你痛脚的往往是你的身边之人。


    这句话可太对了。


    唰!


    苏轼脸一下就黑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怀民老贼,你真该死啊!


    有人欢喜有人忧,苏轼一副便秘的表情,张怀民可就乐呵呵。


    若不是张怀民打岔,说不定后世又会多出一篇千古名赋,作者“佚名”,毕竟这个时间点的大宋百姓,都认为苏轼已经“去了”。


    不过酒桌上争闹来得快也去得快。


    不消一会儿,张怀民就与苏轼就已经觥筹交错,好像刚刚那档子斗嘴的事没有发生。


    不过,唯有张怀民已经被苏轼狠狠灌醉,倒在桌上。


    “喝死你!”


    老顽童苏轼也喝得满脸通红,算是报了被张怀民刺激的仇。


    “齐师,若是人生能一直停留在此,那该多好啊!”


    “可惜越来越多的人已经逝去,我那些老伙计们去的去,走的走,如今也就剩下张怀民这老小子。”


    苏轼见山顶风大喧嚣,下意识将身上衣物脱下,遮在了张怀民身上。


    喝好了,总是多愁善感。


    这是苏轼的老毛病。


    “仙途回首,凡俗只剩孤独,是每个后天生灵必须过的一关。”


    齐风笑道。


    酒桌上发生的一切,他都只是静静的看着。


    这是三清观的平常,却又很温馨。


    “是啊!


    老朽已经送走过一位位亲人,人生大起又大落,该经历的也经历过。


    可一想到,尔后又要送走儿子,孙子……


    总归是心中郁结。”


    苏轼感叹道,拍着大腿,口中轻诵诗句。


    “我欲乘风归去,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不修仙途,只道是寻常,踏入仙途,方知道阻且长。”


    这前半句是他身为凡人时做的诗,只是身份不同,地点不同,经历不同,又多了一重感悟。


    “不过好在怀民一直在,三清观也一直在,齐师你也在。”


    苏轼感叹,愈发多愁善感。


    “你们在,三清观会一直在,但我……”


    齐风放下酒杯,语气平静中带了一丝复杂。


    “齐师?”


    苏轼皱眉,总觉今天齐风回三清观后,一直就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如今,苏轼却是听着齐风话语,搞清楚了哪里不对劲。


    在他人生经历中,与好友不止一次送别,告别的时的语气与齐风如出一辙。


    “看来我是醉了,居然以为齐师是来告别。”


    苏轼小声嘟囔。


    “你没醉,我的确是来告别。”


    齐风叹了一口气道。


    此刻,苏轼酒都醒了三分。


    不对劲,十分有十万分的不对劲!


    以往齐师虽然外出也会告别,但那种告别往往是随意说一声,是“我要出门一段时间再回来”。


    但这次不是!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齐风望着苏轼说道。


    “多久?”


    “不清楚,或许是一千年。”


    “这么久?”


    苏轼眼神一凝,他纵然踏入了仙途,可依旧认为千年是个漫长的时间。


    “或许不止千年,当然只是时间长点,无需告别。”


    “什么意思?”


    苏轼眼中不解之意愈发浓烈。


    齐风望着苏轼的眼睛,缓缓道。


    “我离去后,存在过的痕迹会被道抹除,有人或许能记得我的存在,但那人绝不是你或者三清观中的人。


    你们到不了无视道的层次。”


    齐风沉吟了一会儿。


    这一点早就是他知道的事情,也是大师伯讲过的事情。


    大师伯说过,不管谁赢了,都会抹除他存在的痕迹,这个人就是话语中的“道”。


    这个“道”,可能是踏足混元无极之人,也可能不是,只是在圣人大战中的获胜者。


    痕迹消散不是死亡,而是一种虚实的交替。


    “如果你非要理解,那就是我在你们心中已死,迈入谁也找不到的轮回,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直到天地间有关我的道的痕迹再现。”


    齐风所说涉及虚实之道,也涉及圣人尚在验证中的混元无极之道。


    此道,他尚且不能理解,只有一些粗浅的认知。


    苏轼的酒被齐风这一通话语完全惊醒了。


    “在我等心中,齐师你会死吗?”


    苏轼看了一眼沉醉的张怀民,知晓齐风的底层意思。


    亦是告别的真意。


    “是。”齐风点头。


    “齐师,我不懂仙神求道的真意,我只想问……你还会回来嘛?”


    “不知道。”齐风无法给出答案:“千年后,道的痕迹中注定有我,因为那里必然有我存在的痕迹,只是那不一定是我,只有我的道回来,才是我。”


    脑海中,齐风闪出一个画面。


    谈及多次的大梦一场?


    或许吧。


    “不知道回不回来,那就是有可能回来,等于一定会回来,到时候老朽会在三清观等着齐师回来。”


    苏轼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


    “可那时我站在你面前,你如何记得我?”齐风唏嘘道。


    苏轼哑然却又转瞬目光坚定:


    “会记得的。”


    ……


    “那就拭目以待吧,前提是你能一直在三清观,而不是忘记我后开始游历天下。”齐风举杯,喝下杯中酒。